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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第2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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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太夫人已经对妹妹的偏见习以为常了,因着身边也没闲人,懒得纠正她的非议。
  十一娘也在听了这些话后,悄无声息地远离两个长辈坐席。
  这日宫宴散后,晚间又设家宴,一直闹到更深夜重之时,天已转凉,太后移返篷莱殿,十一娘与谢莹便也都移返各自值舍,仍是在拾翠殿前浮芳廊后,可这日同安兴致十足,虽然家宴散却,却还携了十一娘往拾翠殿联诗——每每遇见这种活动,谢莹都会借口回避。
  直到丑时将尽,同安公主总算有了睡意,十一娘才归来值舍,洗潄之后刚刚阖眼,意识还迷糊时刻,却又被宫人唤醒,竟称是篷莱殿有令,让十一娘往篷莱殿拟旨。
  必定发生了急重事故!
  十一娘不及多想,将头发随意挽了丫髻,抹了把脸便往篷莱殿去。
  一路之上都在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故,太后甚至等不及天亮,徐修能与贺湛二人入宫当值,便迫不及待要让她来拟诏!
  当到太后寝殿之外,十一娘意外地发现连窦辅安都守在阶下,未曾获允入内。
  见着十一娘,窦内监板着脸孔上前叮嘱:“幽州有急报入京,太后还在更衣,是我为防太后不时之需,先让宫人请了小娘子来候令。”
  窦辅安为太后心腹,临机决断自然不会引起十一娘任何震诧,可让她震诧的是,既是幽州急报,窦辅安居然会被挡在殿外,太后纵然衣冠不整,窦辅安这宦官也不需避忌,更何况……连阿禄等等贴身宫女居然也是捧着水盆在外候令!
  那么这时是谁在服侍太后更衣?
  十一娘正在展开猜测,便见紧闭的殿门总算敞开,几个宦官鱼贯而出,最后出来者是高玉祥,他先是嘱咐阿禄等人入内服侍,这才皮笑肉不笑地过来向窦辅安草草见礼:“太后有请内监入内。”
  窦辅安轻哼一声,昂首阔步便往里去,却又忽然顿住步伐,不无疑惑地扫了一眼紧随高玉祥身后,低眉垂脸的一个宦官:“你并非篷莱殿内官,你是何人?”
  十一娘悄悄打量了一眼那人,才看清甚是英俊的一张侧脸,便被高玉祥上前一步彻底阻挡:“是大父一手调教出来,深谙推拿之技,今日太后因为主持宫宴,大感疲劳,才诏其入殿推拿。”却始终不说此宦官隶属何局。
  窦辅安虽然心甚狐疑,却也不便在这时追究盘察,佯作不以为然转身入殿。
  十一娘却留意见高玉祥长吁一口气的神色。
  有蹊跷,很诡异!
  尤其是当太后令她入殿时,十一娘敏感地察觉到虽然几处窗户大敞,但依然不及消却那丝馥郁甜香……她对各色香料本就极有研究,更何况前世成为太子妃前,母亲特意予她几味配方,都是有助于摧情——周人多喜熏香,无论男女,尤其贵族,甚至各藏密方,女子嫁人之前,当然都会有祖母、母亲等亲长授予房中之事,少不得熏香助兴之法……
  可太后居寡,为何需要燃香摧情?!
  十一娘心中已有猜测,暗暗晃了一眼窦辅安,果然见这老狐狸一掠而过的震惊神色。
  将来必有好戏!
  因为无意之间窥破此桩密丑,十一娘也难免跑神,直到太后将手中密报重重一掷坠地,她才神魂归窍,紧跟着窦辅安跪在地上。
  已经是看清了,密报之上那印朱漆!
  是军报!
  承德二年九月初十,重阳次日,幽州有噩耗传来!
  自立称安东王之潘博在北辽援助下,集三十万大军突袭临渝关,破关,斩杀镇关周军八万余,一路有如破竹之势,致幽涿等地尽陷潘部,镇北将军姚潜集残部居然被逼退守苇泽关,河东之境已危如累卵!
  不说太后显然没料到这般情势急变,十一娘也并不熟谙军事关隘,她虽在第一时间得知这一危情,当然也不能有任何应变之策,她的拟旨,不过是奉太后之令斥逼姚潜务必牢守苇泽关,再急调晋州防军支援。
  贺烨却是在稍晚时候就得知这一噩耗,立即展开武威侯所献與图,未过一刻,抬脚便将一旁灯架踹翻,拳头直擂案面,目中杀意骤起:“姚潜居然无用至此!临渝关如此险要,竟被潘逆在十日之内攻破!非但如此,一路退溃,竟将燕赵全境几乎拱手献上!这等边将若不死罪处治,我大周那数万兵勇何以瞑目?!”
  晋王殿下气急败坏暴跳如雷,可急坏了江迂:“大王息怒呀,姚潜虽是无用狗鼠辈,可他为太后亲信,太后断然不会因为一次战败便将其处死,这节骨眼上,大王更得隐敛情绪小心行事。”
  好容易安抚得贺烨怒火稍平,江迂又再说道:“事情到了这样局面,岂不更加有利大王计划,眼下也只有武威侯,才有望固守关隘收复失地。”
  这话却再度捅翻了贺烨头上的马蜂窝,再是一拳击案,好险没擂出个穿洞来:“我固然是早便料到潘逆会联合北辽军进攻幽燕,可仅临渝关便有十万雄兵镇守,幽州驻兵更不下二十余万,怎能预料姚潜竟然……”
  贺烨只想大军压境,太后便会引以为重,到时经贺湛等谏言,便足以促成武威侯调防,又哪知姚潜竟然窝囊至此,手握三十万雄兵占据险关,竟然在短短数日之内便被潘逆军攻陷,不仅幽蓟,甚至将大半个河北道拱手送人,危及晋朔。
  这样的惨败,又哪里值得庆幸窃喜?
  江迂明白过来自己说错了话,重重一耳光打脸,却抓牢了主人的手臂,避免他为泄愤而自伤:“老奴就那点见识,怎及大王想得深远,是老奴说错了话,大王息怒呀……情势已然如此,大王是否应当与贺、薛两位郎君商议,尽快说服太后下令调武威侯前往河东镇防。”
  贺烨深深吸气,把怒火与杀意狠狠隐藏眼底,一双乌眸寒光幽幽:“不需商量,他们知道如何行事。”
  确然如此,当贺烨大发雷霆之时,贺湛与陆离已经在向韦元平支招了。
  “幽燕陷落,晋朔危急,汝阳王必会集众弹劾姚将军失职误国,质疑太后用人不当,该如何化解此劫,相国还当早作打算。”贺湛先是以太后处境为重,提醒韦元平早思对策。
  哪知韦元平却不以为意:“姚潜为谢、毛所荐,我早看透他并无镇守要隘之能,趁这机会,莫若力谏太后将其重治,也算拔除谢、毛一大爪牙。”
  贺湛与陆离面面相觑,两两无语。
  到这地步,韦元平居然还有心情顾及党争?就算不抱希望他会以江山社稷为重,好歹这时也暂且将矛头对准汝阳王党吧?对付谢、毛算是怎么回事?
  陆离转头去看窗外,实在不愿在此等荒唐事上浪费唇舌,贺湛只好自己顶上:“韦公不可,姚潜毕竟为太后亲信,倘若这时拔除,只会让汝阳王获益,更加不利于太后恩服武将。”
  太后这时与汝阳王卯足了劲头收买人心,要是连姚潜这么个已为党羽都不能保全,又怎么争取更多边将投效?只怕连禁军内部都会人心浮动。
  “澄台以为该当如何?”韦元平这人唯一的优点便是虽然愚蠢,但还有自知之明,许多事情上,至少还能听进劝谏。
  “眼下之重,还是当缓解晋朔危局,另调勇将镇保苇泽关不失,依卑职看来,武威侯曾镇幽燕多年,实为最最适当人选,可莫说汝阳王党不会认同,只怕就连毛、元二相也会荐举各自党从,议政之时倘若政事堂内部就有争议,岂不越发予汝阳王可乘之机?”贺湛点明厉害:“太后纵然要保姚将军,这时也只好将他调返京都,倘若这回再让毛、元二相荐举党从掌握北军,将来对韦公方是大大不利。”
  陆离这时也才说道:“更何况毛、元二相党从多无戍边经验,若再有闪失,莫说汝阳王党更会质疑太后执政失当,晋朔一旦陷落再难抵挡潘逆军攻入中州,甚至直袭京畿,大周江山势必岌岌可危。”
  话说到这样层面,韦元平当然也会权衡利害,潘逆军是一定要力拒在苇泽关外,太后起初也看好武威侯才有这样能力,武威侯既是自己姻亲,当然要力荐他赴北迎战,武威侯若是立下大功,对自己将来也是莫大助益。
  对,不能让毛、元得逞,纵然不能拔除姚潜这个爪牙,也不能让毛、元两党亲从再掌边军!
第528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已经与韦缃完婚的御史邵广,这时也正义愤填膺,意欲奋笔疾书弹劾姚潜失职,谏言朝廷治其死罪,正写得热血沸腾,就被韦缃提了一桶冷水来当头浇下。
  “郎君以为败军之将便该处死?”韦缃一只柔荑轻轻巧巧便抢去了邵广手中“凶器”,她微蹙着眉头,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以为然四字。
  “姚潜身为镇北大将军,遭此惨重败绩,难道不应被追究失职之罪?”
  “武威侯曾经也因耽误军令导致战败,要是先帝那时便将武威侯处死,征讨诸蛮时武威侯又哪能立下赫赫战功?姚将军固然战败,但是否失误还待察明,这时若将其处死,也不利于稳定军心,故而妾身以为,眼下之重,还在于怎么化解晋朔之危。”
  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邵广便迟疑起来,韦缃再接再励:“再者太后也已决意将姚潜以待罪之身押赴长安受审,倘若姚潜果真有失职之罪,太后势必不会轻饶,但若只是难抵敌军势众勇锐,固然也会受罚,却非死罪之重……郎君是文臣,并不详知军务战事,可不能只凭义气用事,反被居心叵测者利用郎君一片赤诚忠耿。”
  眼见着邵广干脆蹙眉沉默,韦缃的小手又抚上了他的肩头:“郎君试想,若武将战败即被处死,将来可还有人胆敢担当领军之责?武宗时期,讨伐高句丽,先锋大将因指挥失当而战败,武宗非但未将其处死,反而给予带罪力功之机,后此大将果然反败为胜,为武宗盛世立下赫赫之功,反之,前朝末帝执政时,将败军之将斩杀,以致军心浮动,节节败退,末帝仍不悔改,结果死于军中哗变,身死国灭。”
  这两个例子一举,邵广彻底没了主见,僵坐榻上哀声叹气。
  韦缃又再提醒他,口吻越发温柔:“郎君急着弹劾姚将军,却疏忽了另一件事,礼部侍郎前些时候谏言修缮兴庆宫,虽声称是因此宫为中宗潜邸,若任其古旧为不敬先君,更失皇家气派,然此时国库虚空,更有战乱骤起,怎可在宫室一用上大耗人力物资?更有京中不少王公贵胄奢靡成风,也大有违于高祖帝节俭之政,如今内忧外患,奢靡之风难道不该严令禁止?”
  便亲自为邵广研墨抻纸,眼看着邵广书写劾章。
  只是邵广在将劾章递呈之前,当然不忘与贺湛、陆离商议,因他虽然觉得韦缃所言似乎有些道理,但总还是存在怪异之处,实在拿不准应当如何是好。
  “令内三两句言辞,博容便以为姚潜罪不当死了?”贺湛颇有些啼笑皆非。
  “不才……的确不谙军事。”邵广自觉惭愧,又猛地挺起胸膛:“澄台若以为姚潜的确该死,这劾章我依然会写!”
  贺湛直揉额头,还是陆离开解邵广:“博容只是侍御史,纵然写成劾章,上官亦能扣呈,但博容也不需忧虑,弹劾姚潜者决非博容一人,只不过,既然无有姚潜失职实据,太后不会将他处以死罪,一句话说穿,这劾章写与不写,多少人写,都无甚效用,因为太后任人唯亲,而非公道正义。”
  “那难道就眼看着奸侫小人逍遥法外?幽燕数万战死兵勇怎能瞑目?家园被毁流离失所之燕赵百姓更加无辜!”
  “那么博容以为应当如何?固然可以死谏,倘若死谏能够改变结果,我亦赞成博容为社稷舍生,但若死谏非但不能有任何改变,甚至还会担负罪名,岂非枉死?”陆离摇头:“追根责底,为执政者愚贪,奸侫小人才有立足之境,而我们所为之事,便是拨乱反正,在此之前,必须杜绝毫无必要之牺牲。”
  邵广颓然,良久才道:“绚之所言,广牢记于心,那么另一桩事……礼部侍郎分明为太后党从,韦七娘何以唆使我弹劾?修缮兴庆宫,似乎也是太后情愿!”
  贺湛便笑:“那么博容以为是否应当阻止大建宫苑?”
  “这时当然应当阻止。”邵广肯定说道。
  “那么博容呈上劾章即可,至于令内为何有此建议,相信待结果分明之后,博容便能体会。”贺湛暂时卖了个关子。
  于是邵广满头雾水地把那劾章呈交了。
  正如贺湛与陆离推断,自幽燕失陷之厄公之于众,不少言官纷纷弹劾姚潜该当死罪,其中以林昔最是活跃,甚至发动不少士子联名广谏,但几大国相都有异议,说辞自然与韦缃那套别无二致,于是太后决断,将姚潜押解长安受审,可在此之前,当然也要拟定接替姚潜的主将人选。
  直到此时,太后仍在迟疑!
  原是想将武威侯放在眼前考验,确定其为真心投效,三、两年后再调往幽州,着姚潜镇守晋州,也是为慎防武威侯生不臣之心,哪里想到北境这时便生剧变,姚潜这回就算能够保全性命,无论如何也不能再任边防大将,调返长安不能避免,可倘若没有姚潜镇守晋朔以防后患,怎能放心将数十万军队交给武威侯全权节制?
  但若不用武威侯,虽说毛、元党从亦有武将,太后同样不放心轻信,更加关键则是万一晋朔有失,中州至京畿再无雄关险隘,国都岌岌可危!
  太后这么一迟疑,除了谢饶平依旧保持沉默,韦元平与毛维、元得志三人开启了脸红脖子粗的互掐模式,政事堂的房顶险些没被掀开。
  几大国相各有私心,太后一直心知肚明,因而她要问谏,反而更加依赖贺湛、徐修能等后起之秀。
  徐修能却是早在知悉剧变之时,便已与十一娘这个“盟友”商议。
  “太后更加倾向武威侯,但显然也还心存顾虑,只不过依我看来,眼下时势危急,也的确只有调武威侯往北边才能确保晋朔不失。”十一娘这时当然要为武威侯助势。
  可徐修能却有迟疑:“毕竟晋王与武威侯也有联系……”
  “晋王人在长安,生死尚不由己。”十一娘断言:“太后纵有忧虑,根结并非晋王,而是担心武威侯只是表面投诚,却存见风使舵之心。”
  徐修能思虑许久,方又颔首:“摒除晋王这一因素,武威侯至少不会与汝阳王同流合污,其长孙娶妻韦氏女,相比其余,其实更不可能背叛太后,或许,太后若真不释疑虑,待晋朔危机缓解,可另调亲信镇守晋州,以防武威侯行叛乱之事。”
  十一娘微微一笑:“二郎设想周全,私以为可以上谏。”
  于是贺湛、陆离与徐修能几乎统一口径,尤其是徐修能的建言,更加让太后满意。
  的确如此,大可等到危机缓解之后,再考虑调遣心腹镇守晋州,牵制武威侯势大/逼君。
  太后当即立断,谢饶平自然没有异议,毛维与元得志也只好偃旗息鼓,政事堂争吵平息,宗政堂却又吵了起来,当然是汝阳王坚决不认同武威侯调防北关,他荐举之人为威卫大将军周昌,这并不是说周昌为汝阳王党徒,但汝阳王若对他有举荐之恩,自然就有了交近的契机,纵然举荐未成,也有赏识之义,汝阳王是不惜一切手段见缝插针,企图收拢武将为他所用。
  贺烨自然也会参与宗政堂这轮争吵,但事涉军国要政,这回争论竟是前所未有的激烈,贺烨的胡搅蛮缠实在有些儿戏,南阳王照常不表态,义川王独力难支,情势一时陷入僵局。
  太后等不及了,她终于有所行动。
  于是这日南阳王世子之长媳钱氏便受诏入宫。
  十一娘也正在太后左近,一见钱氏单独获诏便知不妙,果然便听太后开门见山说道:“你那长子贺佶虽然年方十三,不过宗室子弟多为早婚,他又是南阳王一系曾长孙,将来有承嗣之重,早虑姻缘也是理所当然,神武大将军杨怀义之女杨十五娘出身世族,惠心纨质,可为佳妇,钱娘以为如何?”
  南阳王一心韬光养晦,连长媳都并非出身显望,钱氏更是普通世族,一贯温柔敦厚,又哪里能抵抗得住太后这显然的示意,自是不会说杨十五娘不好,太后便笑道:“如此,我便让谢相为媒,代表南阳王府求娶杨氏女儿为曾长孙媳。”
  十一娘:!!!
  那杨氏女明明是心悦贺清,这下可好,成了贺佶将来妻室,岂不是日后要称九娘一声婶母?!
  钱氏入了一趟宫,才刚十三岁的长子便有了未婚妻,她也大觉玄妙,失魂落魄地走了,太后才问十一娘:“伊伊似觉惊讶?”
  十一娘回过神来:“杨十五娘与九姐只怕将来难以相处和睦。”
  “她是晚辈,又能如何?再者贺清之父非长,迟早亦当分家别居,两人将来不过亲戚而已,伊伊不需为九娘处境担忧。”太后显然有心考较十一娘:“你知道我为何要促成这桩姻缘?”
  “太后应当是……欲让南阳王择定立场。”十一娘不无担忧。
  太后颔首:“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君国既已面临危难,南阳王势必要做出决断。”
  其实太后心里也明白,仅靠这样一门强制性意味甚浓的联姻并不足以让南阳王决心投效,但至少眼下,可逼南阳王赞成武威侯调防北边,而她行为此事尚有其余计划,她就是要让贺淇明白,在收拢人心一事上不可能占据上风,宗政堂的存在是一个莫大掣肘,更别说姚潜事件必然会让贺淇大加质疑,太后已经没有耐心与贺淇周旋了,她要逼得贺淇彻底暴露獠牙,然后再连根拔除!
第529章 号角
  大周贵族奢靡之风,真正起源武宗盛世之后。
  武宗帝前,历代君主大多崇尚简朴,那时江山初定,边患未平,故自高祖时起,除皇子亲王之外,大多爵位其实并无实封,不享食邑,若非根底深厚之显望,自从大周建国因从龙有功而风光起来的王公贵族其实并非富足,甚至高祖皇后还曾以身作则,规令内外命妇服制,裙宽不逾六幅,裙长不能曳地。
  直到武宗灭突厥,征高句丽,战服诸蛮,引万国来朝成就盛世之治,故然便要诰赏功臣,那时天下大治,国力强盛,可谓“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百姓得以丰衣足食,贵族们的生活才真正向奢靡逐渐过渡。
  武宗之后,历代君王一个更比一个好大喜功,在长安左近,甚至洛阳、太原都建扩不少行宫游苑,君帝热衷于巡玩游乐,逐渐沉迷声色,难免国力日渐衰微,但王公贵族却更加崇尚奢靡、挥霍无度。
  至英宗、肃宗、德宗三朝,其实已有不少内忧外患,但君帝却越发任人唯亲,以致不少身无寸功者只因奉承得宠便坐享丰邑厚禄,王公贵族之家,竟不少以钱币铺甬,食用器具非金即玉,甚至于私造鸡坊犬舍便耗钱百万,贵族花苑里一株牡丹,常常都值数十万钱,而一户平民终生耕劳,衣食耗用之外,积蓄也难逾万钱。
  芙蓉园、兴庆宫等皇室宫苑,更是隔年便要精修扩建,珍宝倍添。
  朝廷需要巨资才能维持皇族日常消耗,于是赋税日重,再兼官制腐败,仗势欺民之风猖獗,贫苦百姓度日艰难,虽说还不至于遍野饿殍,卖儿鬻女之事却早就不算稀罕。
  德宗帝时,因裴公主谏,倒是曾经轻减赋税,甚至贺衍在位,裴公一度还欲改革税法清明官制,可惜未见成效便被冤杀,太后掌权期间,虽然没有加重赋税,但如毛维、元得志等官员搜刮民财之举,太后却如闭目塞听。
  那礼部侍郎谏言修缮兴庆宫,一是为了逢迎太后心意,再者也是为了中饱私囊,奏章递呈之后且以为毫无阻滞,哪里想到竟然会被邵广弹劾,这日太后诏见诸相与九卿及这两人当堂辩论,礼部侍郎不由怒火冲顶。
  他是毛维党,与韦元平党历来貌合神离,在礼部侍郎眼中,邵广既为韦元平孙女婿,当然便是韦党。
  两人据理力争吵闹不休,韦元平与毛维当然各有侧重,太后并不打断,由得双方争执了个脸红脖子粗,方才决断:“眼下国难当头,确然应当节俭开支,这时修缮兴庆宫的确不合时宜,故邵御史之谏理当采纳。”
  于是驳回礼部侍郎所谏,并诏令以身作则杜绝奢靡,裁减遣散八百宫人,主张三餐从俭,非新岁、元宵等节庆不举宫宴,甚至将自己的钗环首饰捐作军资,又公告天下,连太后寿辰都不再大宴。
  太后既然为首表率,几大国相纷纷响应,尽皆嘱令家人日常从俭,并捐私财以充军资,就有一个言官上谏,建议削减宗室王公食邑、禄田。
  汝阳王这些时日的心情相当浮躁。
  初闻幽燕失陷,他其实欣喜若狂,以为终于有了机会拔除姚潜这个太后爪牙,甚至可以发动舆论,质疑太后用人不当以致如此重创,说不定可以一鼓作气争取宗政堂主掌政权,至少也能因为荐举周昌出任镇北主将而收拢一员至关重要的臂助,哪知太后居然不顾贺烨与武威侯勾联,力主武威侯赴边!
  偏偏一贯不问军政的南阳王在此事件上突然偏向太后,宗政堂终与政事堂达成共识。
  即便可以拔除姚潜这枚爪牙,但武威侯依然不能为己所用,又有什么意义?
  汝阳王正觉气怒,哪知太后竟然下令削减宗室食邑、禄田等应得福利,这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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