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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第2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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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宴谈,最终不欢而散。
第536章 谏言疏日
  太后归去篷莱殿,先诏徐修能与贺湛入见,十一娘知道必然是在商讨新罗、东瀛两国之事,说不定自己迟些也会被太后征询,她并无多少忧虑,只是难免暗暗盘算应对说法,因此在殿外候令时,就显得格外安静。
  另一位候见者谢莹,满怀着憋屈郁堵,种种心情,又岂止懊恼二字能够形容?
  她不辞辛劳居中穿针引线,为东瀛国说尽好话,好容易才让太后对新罗渐生不满,瞅那神色,似乎已然决断力助东瀛打压新罗,若是如此,当然便会促成柳伊水与粟田马养成姻,一切几近水到渠成。
  却被柳伊水三言两语便彻底搅和了,让谢莹郁堵的是,她甚至闹不明白太后为何忽而转改心意,难道就因为那日本使臣没有参透何为秦晋之盟?还有那粟田马养,也当真没用,柳伊水瞧不上他的门第出身,难道他就不能点破柳伊水庶女身份,这样岂不就成了“门当户对”,柳伊水也不能反驳!
  可事情闹到这样局面,和亲之事自然拉倒再无可能,倒是得想想办法说服太后逼令新罗屈从,许可日本军队进驻新罗国境,如此一来,东瀛军即能夹击潘逆叛军,岂不是解了晋朔燃眉之急?
  这么想着,谢莹便指责十一娘:“十一姐,今日似乎过于莽撞了,纵然羞恼那遣周使不自量力,但到底关系邦交,不该将话说得那样挑衅。”
  十一娘压根没打算与谢莹理论,因为她看到窦辅安心急火燎地往这边疾走……
  平康坊事发了!
  未过多久,高玉祥便送了贺湛与徐修能两人出来,谢莹心急着津守长丹所托,不待传诏便疾步入了内殿,贺湛却公然过来与十一娘交谈:“今日之事不需忧虑,东瀛人也实在猖狂!我这时急着出宫,平康坊有大案发生,太后令我旁审。”
  十一娘瞧他面带微笑,便知平康坊一切顺利,一颗心这才稳稳落进胸腔里。
  贺湛却又压低了声儿:“东瀛之事,徐舍人比我更觉义愤,十一妹,你也可算又招惹了朵桃花。”呵呵笑着转身,留下十一娘在他身后干瞪眼,有这么“报仇”的么,好你个十四郎。
  看着窦辅安也愁云惨雾地出来,阿禄这才示意十一娘入内,当转过那面用作隔挡的百鸟朝凤绣屏,十一娘便听见太后叹息之声:“这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果然便问十一娘:“如何看待东瀛使臣所谏?”
  十一娘情知太后此问无关自己姻缘,毫不犹豫应对:“东瀛此族,历来畏强欺弱,虚伪阴诈,不可信任。”
  她这话音才落,却引来谢莹“卟哧”一笑:“看来十一姐当真羞恼了那粟田君,只不过这话确实有些过火了罢。”
  十一娘照样不与谢莹争论,不过就事论事:“东瀛企图甚是明显,无非是欲投机取巧,当年白江口海战,我大周将东瀛战船尽数击焚,斩溺数万倭军,彻底镇灭东瀛气焰,新罗因那一战也禁绝近海,故东瀛欲赴周境,只能改取远洋,因这条线路远离海岸,风险倍增,几乎每回遣使来周,都有船沉人亡之难,东瀛又无力再组军舰犯击新罗,这回是欲挑唆我国与新罗失和,东瀛便能坐享渔翁之利。”
  谢莹自是不服:“可倘若真与东瀛结盟,东瀛军即能夹攻潘逆之境。”
  “新罗无论如何也不会认同让东瀛军队进驻国境,倘若大周果真逼迫,岂非是将新罗推向北辽、潘逆一方?”
  这话倒与贺湛、徐修能所见略同,太后刚才询问贺湛,贺湛也是直接点破了东瀛人的奸计,为防太后失察中计,所以他才纠缠于东瀛国君可有国书,这一类兵援军政,可不能依靠口头达成。
  十一娘再道:“白江口一役之后,东瀛一度势弱,深恐大周与新罗乘胜进攻,纵然远洋艰险,也频密遣使与大周修好,当时据称东瀛国君十分重视主使择选,要求以和为贵,万万不能任何挑衅,所择主使也尽为温文尔雅人士,连容貌身高都有特定标准。”
  周人风习颇重以貌取人,尤其喜欢文才风流者,东瀛为了献媚,当然要注重使臣择选,就怕万一择人不当,使臣会引周人反感。
  “可是近数十载,东瀛国力逐渐得以恢复,又见大周内乱滋生,以为有机可乘,曾经东瀛四狂便诸多挑衅,这回这位津守君,更是屡有冒犯之辞,与诸多正使判若两人,足见此族曾经姿态不过伪饰,实则野心一直不死,故而十一认为,东瀛根本不值信任。”
  太后其实在贺湛与徐修能的提醒下早已有所醒悟,再问十一娘不过考较她的见识而已,这时格外满意十一娘的这番应对,嗔了一眼谢莹:“还得向你十一姐虚心请教,不要只因为听了一二好话,便被人唆使利用。”
  谢莹虽然不服,但想到在她那个时空,日本人果然在千年之后尽现獠牙,烧杀抢掠哪里还有谦谦君子的半点风度,的确不值得信任,与其联盟更有如与虎谋皮,便彻底不吭声了,心说这些个古人既然已经意识到小日本不是好鸟,干嘛不干脆打占了岛国,还容他遣使来朝?柳伊水不过是因为被小日本惦记上恼羞成怒罢了,说的这些只不过是碰巧契中而已,但柳伊水有贺湛、徐修能帮腔,自己却是势单力薄,这才不占上风。
  这么想来,贺湛帮腔不值得惊异,那徐修能为何会有这样激烈的反应?
  谢莹的眼珠子咕噜一转,心思又再活泛开来。
  太后却对十一娘说起窦辅安早前禀知那件事故:“见我大周内乱,图谋不轨者远非东瀛一国,新厥君之野心也随之昭显,偏偏他所派遣那名进奏官契苾让今日竟在平康坊遇刺,虽未让贼人得逞,有一随侍却当场丧命,有巡卫追踪那冷箭偷袭者,至一民宅,未想却被民宅中几个商贾用弩箭对抗!”
  大周虽然未禁贵族及游侠佩带刀剑,对于弓箭尤其是杀伤力更加强大的弩箭却历来就经严格管制,不许民间工坊私造,一经发现即以谋逆治罪,普通贵族私兵也不许私藏弩/弓,即便拥有亲兵的显贵,甲胄弩/弓也是由兵府统一分发,箭簇皆有记认,就是为了杜防暗杀之事,当然朝廷虽有禁令,也难以真正杜绝心怀不轨者暗下私造弓弩,但也并不是普通人就能私造,那几个商贾竟然藏有弓弩,可见其身份当然不是表面上那样普通。
  十一娘当然知道那几个商贾实为潘部间佃,长期潜伏国都,有若惊弓之鸟,备有弓弩一类利器也属理所当然,今日巡卫因为追捕刺客突然冲入佃作窝点,彻底搜察在所难免,无论是否捕获刺客,都会发现私藏的弓弩,间佃不肯束手待毙,也只有暴起反抗这一条路可以选择,可谓人赃并获,刺杀契苾让的罪名必须由他们来背黑锅。
  太后紧蹙眉头:“究竟是谁主谋刺杀,我已交贺澄台负责察断,只新厥人却还需安抚,眼下众多使臣齐聚长安,倘若新厥人借故生事,岂非有损大周国威?”
  要是契苾让不依不饶,看在有如东瀛国等眼里,越发笃信大周已然力拙势微,这是韦太后万万不能允许的事。
  “十一以为,对新厥人还当恩威并施。”十一娘并不赞成对新厥一味安抚,新厥人前次觐见出言不逊,其实不无试探之意,大周朝廷越是示以软弱,只怕越是助其嚣张气焰。
  太后颔首:“这便需要一个稳当人出面斡旋,必须掌握好分寸火候,只一时之间,我也只能想到薛绚之,伊伊这便出宫,代我探望绚之病情如何,若无大碍,便提一提这些事故,看看绚之有何见解。”
  其实就是让十一娘转告陆离,如果病情并非急重,眼下就该消假当值了。
  又另外嘱咐了十一娘一番话。
  且说十一娘领命出宫,谢莹便对太后格外那番嘱咐立即表示醋意:“姨祖母果然偏心十一姐,竟然让十一姐旁听薛舍人与新厥使协谈,莹儿也很想见识呢。”
  太后扫了一眼这个只知撒娇卖乖的晚辈,唇角忽然牵起意味深长的笑容来:“莹儿应当早就知道那粟田马养在盘算什么吧?却一直把我瞒在鼓里。”
  谢莹心中一沉,下意识就想辩解,话到嘴边,又险险咽了回去,改转为讪笑:“是莹儿短见,只瞧着粟田君也是彬彬有礼才德兼备,他又表现得那样诚恳,直称仰慕十一姐才华无双,莹儿只以为是天作良缘……原也犹豫着应当知会姨祖母,却担心十一姐还未曾忘却萧九郎,不肯另嫁他人,误解是莹儿在背后撺掇。”
  太后哪能不知这话里的水分?却并没拆穿,叹息一声:“你呀,虽说有些小聪明,才学见识相较伊伊却有甚大差殊,这时还不宜参涉军国政事,眼下乃多事之秋,你就莫要再与我添乱了。”
  谢莹又是谄媚一笑:“莹儿心知自己才疏学浅,怎敢与十一姐争锋?莹儿之所以也想旁听薛舍人与新厥使会谈,不过是因为好奇而已,哪里就敢参涉军国政事了?”
  “什么新厥使,新厥不过我大周臣属,有何资格派遣使臣?留心你之言辞。”太后格外不满谢莹对契苾让的称谓。
  谢莹立即称喏,暗下却在腹诽:什么臣属,新厥君这回连朝贡都未备呈,反而还要求大周给予岁币,有这样的臣属吗?韦氏无非也是自欺欺人罢了!
  一时又想,不对呀,太后倘若有意要让柳伊水为晋王妃,又怎么肯让她公然参涉政务?依太后对晋王的防备,哪能容忍将来晋王妃见识远博,看来自己这回是歪打正着了,让太后误解自己只是有点小聪明而已,对的,必须不能表现得过于出色,还当藏拙。
  于是谢莹的沮丧情绪便一扫而光,围在太后身边说不完的趣话奉承,直将太后也哄得眉开眼笑,反而将朝贡中一件珍贵器物用作打赏。
  谢莹更加笃定自己这回是摸透了韦太后的心思,大是自得。
第537章 探病
  贺烨今日凑巧在温室殿旁观一场闹剧,刚回晋王府,便听说了平康坊那桩案件,也是长眉深锁,他来来回回踱着步子,也不知是在与江迂说话,还是喃喃自语:“刺杀契苾让,究竟是因为什么目的?难道是潘逆意欲挑唆大周与新厥交恶?新厥若在此时与北辽联手,岂不大大不利时局?云州……云州必须布署重兵防守,万万不能有失!还有关键则是,万万不能让潘逆得逞,至少不能让新厥与之联盟!”
  突然又是眉梢轻挑:“今日太后宴见东瀛、新罗两国使臣,何故不见绚之?”
  江迂禀道:“听闻……仿佛薛舍人是告了病。”
  “绚之患疾,何时之事?”贺烨黑着脸盯紧心腹:“你怎么不早告知我。”
  又再来回踱了一圈:“不行,我要赶去探望,唉,绚之那身子骨,的确让人操心。”
  于是带上江迂与扈氏,便匆匆忙忙赶去平康坊别苑“花天酒地”了,这一回刚好又与十一娘遇见。
  好在十一娘这时已然与陆离互通消息,更加笃定平康坊事故完全按照贺湛布署那样发展,唯一的意外便是被阮岭无意间撞破隐情,只他既然没有当场拆穿,说明并没有告发泄密的打算,十一娘交待道:“阮岭既然并未追问缘由,咱们也无需将更多隐情泄露,并不是说阮岭不可信,只如今情势,他也不能更多助益,知情太多亦无用处。”
  正说完这一句,便闻书房内暗门轻响。
  贺烨这时并不知道十一娘等辅佐他的真实目的是为裴郑平冤,故而暗杀一事,当然要将他瞒在鼓里,陆离今日特意锁死暗门,也是为了防备贺烨突然现身,听闻见他与十一娘的交谈。只是贺烨既然来了叩门,陆离倒也不能拒绝不见,是以启动机窍打开暗门。
  “绚之今日何故下锁,你之病情可有妨碍?”贺烨才问出这一句话,一步迈出暗门,却看见十一娘在座,不由更加狐疑:“柳十一,怎么哪里都有你?”
  十一娘:……
  于是说明她是奉了太后嘱令,特意过来探望陆离病情如何。
  贺烨这时已经落坐,上下打量了陆离一番,颔首道:“我也是才刚听闻绚之患疾,甚是担心,特意赶来探望。”
  陆离引身礼谢:“略感风寒,因嬴弱才觉不支,已经休养两日,并无大碍了。”
  贺烨又问陆离可曾听闻契苾让遇刺一事。
  得知陆离已经知情,贺烨又问陆离应当如何应对。
  “刚好可以借此事故试探新厥君真实用意,不过依某推测,北辽与新厥常有冲突,多年交恶,结盟可能甚微,北辽之所以图谋燕晋,也是为了在北境牵制新厥扰边,新厥君此时与大周反目,实为有害无益。”陆离所言,恰又与十一娘的推断不谋而合。
  贺烨仔细衡量一番,颇感认同:“那么新厥君这回挑衅,便多为企图投机取巧了,且看契苾让态度如何即能笃断。”
  “只不过为防万一,云州理当加强布防,可现任云州都督王进谷担任藩节多年,与韦后党素无交谊,恐难得太后信任增其统兵。”
  云州城外大片领域原设安北都护府节制,只是因为英宗以来逐渐对关防蛮部失去节制权,至后缩减为镇北都督府,其实到王进谷任职时,镇北都督府已为名存实亡,可王进谷手中还有数万边军,这回周厥联军征服诸蛮时也立有功勋,太后不是没有考虑过将其调返京都就近控制,可王进谷却不如武威侯那样好说话,数度上本谦辞高官厚禄,誓称甘愿终生戍边,其实就是不想回交兵权,太后深忌若威逼太急王进谷率部投效潘逆,不得不授令他为云州都督之职——云州以外,诸蛮虽平,然而如今却是新厥君号令,镇北都督府必须裁撤。
  “小王这时不能参涉军政,唯有寄望绚之与澄台两位谏劝太后以大局为重,王进谷虽说暗藏私心,但始终未被潘逆收买,否则早投效了去,如今他镇守云州,可谓边防重将,朝廷若能予以信任,未必不能让其归心。”
  十一娘听这两人对话,却是眼中一亮:“倘若能够劝谏太后增兵云州,待将来晋朔之危缓解,必定又会忌惮王进谷兵权过重,定会考虑遣人镇防,届时,岂不有利于殿下之计?”
  晋州刺史也好,还是武威侯也罢,身份职权所限,对王进谷这边关重将难以起到镇慑作用,而晋朔原为贺烨藩属,他这个晋王若能赴藩,起码有这份量。
  当然,最大的难点,还是太后并不信任贺烨。
  陆离颔首:“十一妹所言不错,虽要达成殿下赴藩颇多艰难,但凡有益条件,这时理应争取,日后未必不能成为铺垫。”
  此事既然已经达成一致,贺烨又想起了自己的准王妃早前莫名其妙遭遇那场惊险,把脸转了过去:“今日温室殿一事,柳十一有何看法?”
  这一件事故,十一娘还不及与陆离提起,这时见陆离微带着些疑惑看了过来,便先将经过细细说了一回,这才回应贺烨:“虽说是东瀛使居心不良,然而这其中,不乏谢六娘牵针引线,她应是知情人,并乐见其成。”
  又是莞尔一笑,眼睛里却透出一股子小小的狡谑来:“殿下这出美男计,收效甚佳,另外却也证实,谢六娘果然对晋王妃之位势在必得,不过因为这些日子以来她好些自以为是言行,尤其是早前那桩,心中图谋势必被太后笃断,今后她越多行动,便越是会输失信任,还望殿下再接再厉。”
  居然被这小丫头打趣了,晋王殿下不由高挑眉梢,极想作出凶狠的模样,到底还是被十一娘无辜的眼神戳中软胁,轻轻哼了一声,把脸又转了回来:“本大王英俊潇洒,这点小事难道还办不成?不需你提醒,自是会让那谢六娘神魂颠倒。”
  这两人一番情态大似“打情骂俏”,陆离微微垂下眼睑,心中又有点想把贺烨拒之门外了。
  十一娘是身负太后嘱令前来,自是不便耽搁过长,说完正事后便先提告辞,陆离意欲送她出去,自是被劝阻:“六哥小病方愈,眼看重任在肩不免劳碌,又正值阴寒之季,还当仔细保养,若非必要,应避风冷。”
  竟是自然而然抬手试了一试陆离外披氅衣,十一娘不无关切:“虽是在暖室,可不宜长时经受炭气,若是移炭通风,身上衣着便要适当增厚,六哥独居在此,自己要仔细衣食。”
  贺烨眼看着这年岁相差悬殊的两个人相处来却自然和谐,甚至又控制不住地感觉十一娘与陆离情投意合,简直就像一对琴瑟和谐的夫妻,未免大感玄奇,一个人坐在那里连连摇头:是错觉,一定是错觉,柳十一分明说她未动男女之情,倘若柳十一真对绚之有情,怎会执迷不悟欲为晋王妃?应是两人多年知交,绚之又曾教导柳十一音律琴艺,说不定柳十一是将他当作师长,这才嘘寒问暖。
  对,就是因为嘘寒问暖,才让他产生错觉。
  可为什么有点羡慕薛绚之呢?自己身边还真缺一个嘘寒问暖之人,江迂那大老粗,有多久不曾关心过他的衣食身体!
  江迂若是知道主人有这抱怨,必然会大喊冤枉——大王一贯体健如牛,又最不喜旁人唠叨多嘴,有一回外头下雪,不过是询问一句可要烧炭取暖,结果呢?大王把眼一瞪,好番喝斥:“又不是体弱多病、妇人孩童,下个雪而已,哪里需要抱着火盆不撒手?”老奴竟不知,原来大王还需要个嘘寒问暖之人呢。
  又说陆离,目送十一娘的身影隐去月亮门外,转头时正好瞧见贺烨傻呼呼地在那里摇头叹息,一时之间也想不透晋王殿下的心思,正欲询问这位又是突然因何烦难,才刚坐下,结果又被“嘘寒问暖”了:“绚之病情当真无碍了?可不能勉强支撑,小王今日原是为探病来此,早前被柳十一一打岔,倒是又累得绚之耗心耗力,甚惭愧,我府中良医正虽是太后委派,不能信任,身边却另有一位医术甚佳者,莫如让其为绚之诊治诊治,绚之身体嬴弱,由他开个方子调养,或许便能改善。”
  陆离自己知道自己身体是怎么回事,哪肯让晋王身边大夫诊脉,岂不是便再瞒不住十一娘,因此婉拒:“家中亦有良医照顾调养,不敢劳烦殿下,殿下不需为卑职忧心,卑职这身体,是因当年大病落下病根,其实并无大碍。”
  又担心贺烨坚持,陆离连忙扭转话题:“今日听殿下与十一妹对话,仿佛已知韦太夫人早有计划?”
  说的当然是将来晋王妃一事。
  贺烨颇有些不自在,摁了摁眉头:“呃……这事……不瞒绚之,甚出我之意料,我之处境,想必太夫人与绚之都甚明了,将来若有幸达成志向,定不忘诸位尽心辅佐,却偏偏,没有办法杜绝将来妻室深陷危局。”
  晋王能说出这番话来,倒也至诚至真,陆离心中稍稍觉得几分满意,不那么为十一娘抱屈,想了一想,竟如此安慰:“太夫人与十一妹有那决断,的确是因此时情势所逼,虽说就连贵族男子,其实也难免蓄婢纳妾,可十一妹自幼不同普通女子,尤其厌烦妻妾之争,只不过为了襄助殿下,才甘愿身陷其中,但殿下也不要过于愧疚,倘若有朝一日,殿下志向达成,也不是没有办法许还十一妹自由,十一妹并不会在意荣华富贵,更加乐意远离纷争,而逍遥于山水之间。”
  这便是说,倘若晋王将来真能图夺帝位,不再需要一个真正信任的皇后为他分忧解难,不无办法让十一娘解脱,大不了报个“亡故”,从此避世远走隐姓埋名,十一娘不会在意皇后之位。
  这当然不是事实,但陆离偏偏这样说了,又眼看着贺烨几经深思后似乎如释重负,暗暗一斜嘴角:晋王殿下,或许有一日,你会为今日之认同懊恼不迭,但万一直到那时,你当真未曾对十一娘动情,我也希望你能放她自由,不过前提是你到时还有决断权力。
第538章 外强中干契苾让
  贺湛这个太后眼中的稳妥人,果然雷厉风行便审明了刺客疑犯的真实身份,次日便来篷莱殿复命,十一娘自然在场,这一段时间需要批拟奏令甚多,贺湛还要分心于接待使臣,徐修能一个起居舍人忙碌非常,一些不甚要紧的批复只好由十一娘代笔,已经有好些天,都是入了三更才得休歇。
  十四郎入禀时,十一娘正在奋笔疾书,但太后突然停止口头授意,她也正好住笔专心听闻贺湛的禀复。
  “重刑之下,几个疑犯都已承认为潘逆所遣佃作,据其交待,又破获了一处交传书信之窝点,却咬紧牙关不肯承认主使平康坊刺杀案,只称是受潘逆嘱令,将京都人事政令等等通传,卑职询问昨日参与追捕之巡卫,得知并未捕获刺客。”
  看似无凭无据,太后却并不相信这些佃作“清白无辜”:“倘若刺客真与疑犯无关,哪里就有这样巧合,狗急跳墙之下,正好暴露逆党佃作?”
  “或许刺客并非隶属于此派佃作,却知佃作据点,故情急之下才欲在此隐藏,不过因为并未摆脱追兵,只好选择逃窜,但正是因为佃作反抗,才羁绊了巡卫,让那刺客侥幸脱身。”贺湛说完自己的“判断”,又轻轻晃了一眼谢莹,禀报道一件意外:“昨日案发时,谢太傅子谢五郎正巧在场,其随行一仆,因闻契苾让情急之下以新厥语呼救,与几个刺客交手数十回合,故而记得刺客形容,经此仆所述,刑部已将案犯容貌画成,意欲张贴要闹以供海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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