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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第2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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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赵氏可是王妃精挑细选之称心儿媳,父族无权无势,自身又容貌平常,王妃可巴不得我与她夫妻不睦,我不欲让王妃称愿,那些年才佯作与赵氏琴瑟和谐,然而与赵氏成婚数载,她一直未有身孕,说不定早中了王妃暗算,便是为了断我嫡系!阿父难道也想眼看我将来无嫡子袭爵,我之子孙最终沦为闲散宗室,一直被韦氏姐妹践踏?!”
义川心中自有计划,并不怎么在意贺淘暂时没有嫡子,当然赵氏若然一直不孕,待将来他成就大业,必定也会让贺淘另娶他人,但却不赞成贺淘此时休妻,引来韦太后忌惮。
奈何他胸中韬略,此时无法与贺淘细诉,因为他也明白贺淘一直对生母的死耿耿于怀,父子两人的嫌隙不解,贸然泄密极为不智。
是以对于此事,也暂时只好听之任之,横竖就算贺淘嫌恶赵氏,身旁也不是没有姬妾,并已经有了庶子,只要香火得继,其余都不着急。
他又哪能想到,贺淘心里的恨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宁愿自毁幸福,也不让他这父亲与小韦氏好过。
倒是汝阳王这位从兄,猜度到几分贺淘的心思,这日置下酒席,邀请贺淘共饮,劝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保全妻族,但阿弟安心,为兄筹划妥当,必定会大获全胜,阿弟大可不必如此忧虑,弟媳不察你一片苦心,要是真误解你凉薄无情……”
贺淘大笑:“阿兄误解了,弟对赵氏并无情意,赵氏为韦太后姐妹精心择选之人,既无家世,又无姿容,原就不配为我正妻,倘若淘助阿兄成就大业,当然要另娶名门闺秀。”
汝阳王转念一想,那赵氏也的确配不上贺淘,更何况还是小韦氏作主娶入,贺淘看不上也是正常,于是便也信了贺淘的话,一笑了之,再不相劝,这一晚只顾与贺淘推杯换盏,饮得好不尽兴。
直到将贺淘灌了个酩酊大醉,汝阳王方才斜靠锦榻冷笑。
贺淘这小子,也算是愚蠢透顶,枉自己那叔父一直对他怀有愧意,多加维护,小韦氏那蛇蝎心肠的妇人这才纵容他平平安安长大,娶妻生子,然而贺淘却因生母之死,一直耿耿于怀,轻易就被他拉拢,反而背叛了亲生父亲。
贺淘一心以为只要助他成就大业便能扬眉吐气,又怎会想到自己只是在利用他而已?
你呀,注定只能背负逆谋之罪,与你那父亲相继身首异处。
不过嘛,你我兄弟一场,我也不能太过绝情,你的杀母死仇,韦海池与韦莲池,我也会让她们不得好死,阿弟,希望你九泉之下,死能瞑目,不要怨我狠毒无情。
谁让你是叔父的儿子,对韦氏姐妹又心怀怨恨呢,这个黑锅,只有你背才最最合适!
第580章 莹阳的逼问
这一日贺湛下值,照旧先往莹阳真人面前问安,却见院子里众人忙忙碌碌,廊檐下一口檀木箱敞开着,里头似乎放进了不少珍玩,贺湛随手拣起一卷画轴,展开一瞧,竟是真人格外珍视的一幅私藏,他心中不由诧异,摸着下巴思索一阵,方才问得真人正在花苑水榭乘凉,于是满面疑惑地寻了过去。
水榭里,莹阳正拿着把葫芦柄的彩绘鞉鼓逗弄鱼儿,那小子虽然被乳母抱在怀里,没了翻身玩乐的自由,但也被那轻快的鼓响逗耍得格外兴奋,咧着嘴拍着巴掌,随着鼓响发出咯咯欢笑,当然少不了时不时就直淌下来的“金津玉液”。
贺湛扶额闷叹,视若无睹儿子那张滑稽可笑的小脸,先向莹阳见礼,因见水榭里并没备设下多余坐榻,便对那乳媪说道:“将小郎君先抱回去吧。”
莹阳也不在意贺湛才刚过来就赶走了鱼儿,更像没看见贺湛示意沉钩等婢女暂避的示意,她慢条斯里地拿起了案上的青瓷敞口盏,饮了一口尚有余温的茶汤,见贺湛讨好地摊着手,要接过茶盏,莹阳也就顺手递给了他,眸光微斜时,语气略带笑谑:“你一来,便将我身边人尽都打发走了,怎么,有多少机密要紧事欲说?”
贺湛弯腰将茶盏重又放回案上,这才往瓷墩上垂足一坐,脸上仍是讨好的笑意,心下却暗忖:阿姑你特意赶在我下值之时,捣腾得自己院中一片忙乱,有心敞开那口檀木箱子让我瞧见不少珍奇,难道不是为了让我心生疑惑主动询问,阿姑这番大废周章,必然是要质问我什么事由,我又哪能不识趣呢?
便果然笑问:“早先瞧见阿姑院中仆婢忙忙碌碌,似为什么人家准备厚礼,未知阿姑明日要去哪家串门?又不知何人才有那样荣幸,教阿姑舍得许多心爱之物相赠。”
莹阳甚是不以为然:“身外之物而已,我何时放在心上了,澄台原来竟以为我是吝啬之人不成?”
这口吻听着可不那么美妙,贺湛连忙起身,长长一个揖礼,连道“不敢”。
莹阳见火候差不多了,并没更让贺湛难堪,却仍在绕着弯子:“我明日是打算拜访韦太夫人,虽说并非年节特殊时日,可想到这些年来,韦太夫人回回登门,都是礼数周道,我总不能空着手去,正巧明日你休沐,倒可赶早先将婉萝接来上清观,让她陪我走这一趟。”
并没说明前往柳府有何用意,但贺湛又哪能不知此事非同小可。
瞧那箱子里的物什,任何一件都是价值不菲,绝非寻常来往礼信规格,阿姑纵然不以为意,韦太夫人怎么也不肯平白无故领受如此厚重赠礼,再兼阿姑还特地要求让婉萝同行,若不是商量要重之事,凭莹阳真的随兴不拘小节,何至于如此?
贺湛便问:“阿姑何故突然拜访韦太夫人?”
莹阳真人这才正眼看向贺湛,神色淡然,眼底却流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深长:“一转眼,十一娘眼看就要及笄,虽说她上有父母尊亲,姻缘一事本不由我这老师干预,可我视她有若自家晚辈,也是真心期盼着她将来能得一个两情相合之佳偶,享一生安宁美满,便寻思知根知底那些后辈,李由在之长子,虽还未下场应试,凭其才学,将来必然取中进士,又善书画诗赋,与十一娘性情相投,我早些日子问过李由在,他对十一娘也看重得很,极为赞成这桩姻缘,我便想着,明日去问一问太夫人与萧娘子想法,倘若没有异议,这岂非一桩上好姻缘?”
李由在虽然不是权贵出身,家族亦非寒微,他因为对时下官制腐败极为失望,也早歇了仕途经济的心思,在士族当中,才学名望却也不容小觑,他的长子刚满十七,也是风度翩翩才德兼备,性情又风趣洒脱,的确算为良配,倘若韦太夫人对十一娘的姻缘并非早有安排,应当不会拒绝莹阳真人的好意,只不过这时嘛……
贺湛当然明白莹阳真人固然是真心看好李小郎君,却决不可能自作主张先与李由在达成意愿,今日种种作为,无非是要“逼供”罢了。
他心中不由连声哀叹,脑子里瞬息之间便盘算了数种说辞,可一对上莹阳真人逐渐冷肃的眼睛,就知道今日无论如何也应付不过去,只好实话直说:“阿姑,十一娘之姻缘,韦太夫人应当早有打算,怕是……会辜负阿姑好意了。”
莹阳这些时日也是几经考虑,到底打消了亲往京兆柳直接询问的主意,又疑心凭韦太夫人对十一娘的格外重视,不大可能没有考虑过十一娘的终生大事,只怕十一娘也已经知晓了家中长辈的决定,莹阳虽然历来没有过问晚辈行事,却也早就留意十一娘与贺湛这些年来在暗中筹划着什么事,是以她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在贺湛身上突破,逼问出来他们究竟在谋划什么,十一娘的终生大事究竟作何安排。
此时见贺湛一改吊儿郎当的模样,神色凝重却又支支吾吾,莹阳心中便是一沉,许多时日以来盘旋心头的阴霾也更加浓厚了,她缓缓闭目,语音里已经带着几分黯然:“是谁?”
贺湛情知要说服阿姑接受十一娘的婚事,再不能隐瞒他们一直筹谋之事,是以并未直接将答案出口,而是短话长说:“韦太夫人一直对太后怀有积怨,心中恨意,远比世人想像要深重许多,两人之间嫌隙固然是因柳贵妃而生,还有世人并不知道一层因由……韦太夫人虽非源平郡公生母,对郡公却并非虚情假意,郡公原与裴夫人恩爱和谐,裴夫人却被太后逼得自尽,郡公一直牢记着杀妻之仇,多年以来,与太夫人佯装不和,实际一直在筹谋为裴郑两族洗清冤屈,让太后罪有应得。
侄儿因蒋公之卜,一直与宁致暗中筹划拨乱反正以解华夏之危,阿姑亦知,宁致对柳四娘一往情深,但两人姻缘却深引太后忌惮,宁致为娶四娘为妻,便与侄儿联手,也是从那时,我们便得知了柳氏一族志向,十一娘天资聪颖,虽为庶出,又是闺阁女儿,但家国危难之际,韦太夫人对之也寄与厚望,侄儿之所以暗助十一娘师从阿姑,助其才名早扬,正是为了让十一娘引起太后关注,步步为营取信太后。”
这一番话真伪参半,只因贺湛深知,这时还不是告诉莹阳真人十一娘为渥丹“转世”的时机,否则真人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十一娘再涉险境。
“因着秦桑与十一娘相继入宫,侄儿逐渐得知柳贵妃亦有行动,而仁宗帝……仁宗帝表面上虽然对贵妃宠幸非常,事实上,与柳贵妃只有姐弟之情,柳贵妃至死,其实仍为完璧之身!”
莹阳真人听到此处,脸上终于露出震惊的神情,但她没有打断贺湛的话。
“还有一件隐情,恐怕连太后都瞒在鼓里,自从五姐逝后,仁宗帝其实已经身患隐疾,自知再不可能有子嗣,故而仁宗帝其实早有决意,立晋王为储君!仁宗帝病重,太后深忌晋王,甚至曾经兵围紫宸殿,欲将晋王斩草除根,薛绚之当时身在紫宸殿,与十一娘皆亲耳听闻仁宗帝遗令,将江山社稷交托晋王。”
这些隐情原本不为外人所知,莹阳真人得知后更加震骇:“这么说,韦氏真是篡旨夺权!”
第581章 异像
贺湛好不容易才将贺衍驾崩前后,宫里宫外那一系列惊心动魄的事变分说仔细,莹阳久久不能言语,这时,她的心情极度复杂,以至于有些茫然失措。
她听贺湛说起过蒋公之卜,也知道这个侄子志向非小,意识到他这些年来,一直在步步为营,以图挽救华夏之危,避免贺姓江山易主。
她没有阻止贺湛,是因为她也是宗室女儿,虽然德宗驾崩,韦氏专政后,她的心已经死了,只求安渡残生,但她依然心痛先祖列宗舍生忘死打下的江山大业,就这么毁于韦氏这个狠毒妇人之手。
从前她一直以为幼帝是合法继位,因为贺衍对韦氏的愚孝,也是有目共睹。
所以莹阳分明意识到贺湛的不臣之心,但却不敢深究,因为她还记念着德宗这位兄长的恩义,就算对仁宗不满,更加怨恨韦氏,但仁宗毕竟是德宗之子,贺湛若违逆仁宗遗命,不利韦太后,追根究底,其实是犯了篡逆恶罪。
因此矛盾的莹阳选择了置之不理,选择了逃避。
可是这时,贺湛竟然告诉他,仁宗帝是在逼于无奈下,为了保全贺烨的性命,才答应韦太后立贺洱为帝。
这样的遗令,并非出自仁宗帝心甘情愿,那么贺洱便不算正统合法,韦海池更加是罪大恶极。
可是这些隐情,不能公布天下,因为仁宗已死,唯一知情的几人,此时还没有天下臣服的份量。
贺湛行为之事,依然极度危险,而十一娘早就深陷其中,只怕无论如何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莹阳更加担心的是,贺烨是否有那能力振兴社稷,因为在她看来,仁宗帝虽然懦弱,但贺烨何尝不是暴戾无为?
“听你之言,柳贵妃显然早就对晋王投诚,京兆柳众人,包括你与绚之,也都一直事晋王为主君,那么韦太夫人对十一娘之安排,当然便是晋王妃。”
“正是。”贺湛先是回应一句,当然也明白真人在忧虑什么,于是安抚:“阿姑安心,别看晋王烨满身恶名,其实一直便知道韦太后对他不怀好意,他若不如此表现,只怕早已经难逃韦太后毒手,而据侄儿观察,晋王虽然一直活于险恶,心地却并非龌龊歹毒,颇重情义,对十一娘乃至京兆柳辅助之义心怀感激,将来应不至于过河拆桥、忘恩负义。”
莹阳黯然:“当初仁宗帝,又何尝不是对渥丹一往情深呢?一旦涉及权位之争,又有多少人能够做到一如始终?情义二字,对于帝王而言,原是不足轻重,更不论许多时候,帝王因为时势所逼,也不得不妥协求全,就如德宗帝,当年对崔皇后何等情深,可是在卢太后逼迫之下,照样广纳后宫,崔皇后体弱多病,虽有德宗帝维护保全,到底还是难免被卢太后刁难,崔后若非心怀忧郁,也不会英年早逝了。”
她是皇室中人,见惯了那些骨肉为仇无情杀戮,又怎么会认为身为至尊便能安宁美满?她的学生渥丹,当初嫁给温柔仁善的贺衍,母仪天下集宠一生是何等幸运?然而最终依然逃不过阴谋暗害,她又怎么能乐观的以为,纵然晋王烨有朝一日能够君临天下,十一娘能够位及皇后,就是得到长久的平安,就能幸福无忧?
“阿姑,十一娘肩负使命,她早就明白不能如普通女子一般,只求夫妻恩爱,儿女承欢。再兼如今情势,就算十一娘远离争斗,嫁予普通士子,难道晋王势败,京兆柳遭灭族之祸,十一娘便能明哲保身?只怕就算有这可能,十一娘也不会苟活,阿姑,只有十一娘成为晋王妃,咱们方才更有胜算。”贺湛虽然也不愿十一娘牺牲姻缘,然而情知此事已经不能挽回,这时只好以大局之利,说服莹阳真人允同。
他更加狠一狠心,用渥丹做为比喻:“澄台知道阿姑一直对五姐心怀愧疚,但当日即便五姐并未成为太子妃,裴郑二族也势必会引太后忌恨,灭族之祸难以避免,五姐就算与绚之……当年裴八娘,依然难逃一死!”
“罢了。”莹阳只觉心中剧痛,让她更加无奈的是那无能为力的懊恼,长叹一声,不由去看夕沉方向,那漫天艳丽的霞光,惨然摇头:“我知道何为倾巢之下焉有完卵,我也知道我之期望乃痴心妄想,我是一个无用之人,无力助益你们太多,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们涉险,十四郎,裴郑二族若沉冤得雪,亦能告慰渥丹之灵,所以,若有我能尽力之处,你但说无妨,你也要记得,倘若你与十一娘再有任何闪失,我亦不能苟且偷生,你们两个不要因为顾忌我之安危,步步为艰尚且多存顾虑。”
说完这话,莹阳的眼睛里终于有了几分清明,她伸手过去,握住贺湛的手,轻轻一笑:“无论如何,今日你肯坦然相告,阿姑甚觉宽慰,也请你安心,我不会过于忧虑,我还想看着你们志向得偿,也想看见韦氏罪有应得,十四郎,你不愧为贺姓子弟,阿姑以你为傲。”
她携着贺湛的手,缓缓离开水榭,当然次日拜访柳府的事不了了之,不过贺湛在休沐日后再返篷莱殿,当然把莹阳的一番质问如实告诉了十一娘:“我也是无计可施,倘若不与阿姑交底,恐怕难以说服她过问你之终生大事了。”
十一娘叹了口气:“这些事原就只能暂时隐瞒阿姑,就怕从今往后,阿姑更会担忧你我安危了,自从林舍人病逝,阿姑便郁郁寡欢,再经许多变故,身体越发不好,眼看如果诸事顺利,我便会暂离长安,这一去……实难预料归期,阿姑只好请托十四郎好生照顾。”
两人正在商谈“家务”,忽见高玉祥手下一个心腹内宦惊慌失措地一路小跑向寝殿——因着天气炎热,韦太后虽然没有午睡的习惯,这几日膳后却因难耐酷热,不能静心处理政务,因此午后总会换上一身轻薄的衣裙,留在寝内听听丝竹之乐,以为消遣,贺湛这等外臣自然是不便打扰的,若无紧急事故,内宦也一般不会禀报繁琐。
十一娘便与贺湛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想到,恐怕那场酝酿已久的风波终于就要爆发了!
“起风了呀。”贺湛抬眸看向东廊外的大片碧荫。
碧叶却分明文丝不动。
这日果然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正午时分,一日炙照最为酷烈时,就连往昔此时已然人头涌动的西市今日却也显得甚是安静,天气实在太热了,贵族纨绔们都歇了饮乐闲逛的心思,不愿着顶着烈日骑马出行,那么平民百姓就更加不愿起个大早步行来西市游逛,就算那些市井闲汉,这样的季候也都只愿意挤在赌坊里头,或者是在哪间胡姬酒肆里消遣,也难怪街面上如此安寂。
只不过那些靠着张设摊档谋生的小商贩,不得不顶着烈日照旧营业,也是争相将摊档摆设在西北角的放生池畔,这里植有碧树遮荫,至少能够略挡暴晒,又离坊门不远,万一有顾客着急需要日常用物,也会到此采买,或许能等着一些生意。
这些小商贩数量不算少,正午之时大多都三五成伙聚坐在树荫下,吃着早上携带的干粮,说笑着日常谈资,在炎炎夏日,也算苦中作乐了。
沿着放生池栽种的树荫不远,引凿有水渠,水渠两侧,各存一片空地,若不是天气炎热,空敞之处便会聚集不少杂耍伎人,吸引许多围观,然而一连数十日骄阳似火,导致西市生意冷淡,既无看客,杂耍伎人当然不肯出来,于是这两块地方便空裸裸地坦展出来,此时在炙照之下,黄土染金,瞄上一眼都会觉得刺目。
树荫下有个几个往日熟络的商贩,三言两语便打起了赌,其中一人被取笑娘娘腔,大觉不愤,再兼其余几人激将,为了证明自己是堂堂男子汉,更加为了赢得赌注,一撩袖子,怒冲冲地往空地中一站,要在烈日下支撑一刻时长。
然而他才站了一会儿,便被晒得头晕眼花,有些摇摇欲坠起来。
因着这么一个不自量力的人,好些商贩都关注起空地来,开始还都笑话着“娘娘腔”果然柔弱,忽然便有几个人惊呼出声,跳起身来指向空地,连喊“快看”!
黄土地上,越来越清晰的是几个血红的大字——
东内生厄,将生大旱,欲平灾厄,避京祭天!
第582章 九成宫中
大周建国,高祖、太宗二帝原居太极宫,后大明宫建成,太极宫便被称为“西内”,因大明宫位于太极宫东北向,故称“东内”,西市异示“东内生厄”,自然是指厄生大明宫,今岁一连数十日酷热天气实为罕见,百姓们也早在担心将生大旱之灾,于是这异像一现,顿时引起市坊之中人心忐忑。
十一娘当然不信这所谓天意示警,在师公凌虚天师所授《金匮遗书》中,便记载着不少“装神弄鬼”的伎俩,十一娘还记得有一秘方,用朱砂以及几种花草提炼物混合,再添加特殊方法制成的药液,写于地面抑或纸张,干燥后便可隐形,直至火烤或暴晒,待达到一定温度后,方会重新显现字迹。
西市显现的所谓“神示”,应当就是采用这类伎俩。
而此一类方法虽然不是广为人知,许多方士却也谙晓,极适利用来蛊惑人心。
贺淇欲行兵变夺位,但他单凭一个周昌,根本无法突破宫城守备,在长安城中显然不能施行,那么只有将太后与天子调离京都。
而贺淇将“神示”的地点选择在西市,当然是要利用舆论与民意,逼迫韦太后妥协,遵从天意。
天子若然离京,必调神武军护卫,周昌身为神武军统领,这才有机可乘。
只是这一类伎俩当然不可瞒过太后,但太后想要铲除贺淇,此番必定会将计就计。
果然太后得禀此件大事后,当即下令司天台官员观测可有风云气色之异,这些“天官”谁也不敢担保是否会生大旱灾情,哪敢主张“逆天”?纷纷上谏以遵遁天意示警为上,离宫避暑直到天降甘露、暑热得缓。
只不过依据天意示警,要想避免灾患,光仅离京避厄尚且不足,还要举行祭天仪式,而长安附近离宫虽多,但适合祭天之处,当推位于岐州,坐落于天台山的九成宫。
贺淇精心选择这个地方作为政变之处,也的确算作经过深思熟虑了,因为九成宫不似诸多离宫紧邻长安,而相距京城足有四百余里,若行兵变,禁军大部救援不及,更加容易得逞。
只不过离京之事一成决议,当然不可能说走就走,太后离京,政务却不能耽搁,故而文武重臣皆需随行,需要怎么一番劳师动众可想而知。
这样一来,谢莹便先生抱怨,这日与十一娘讨论:“今夏酷热,旱灾实为自然,就算离京祭天,难道就真能避免灾患?愚民无知,没想到司天台官员也迷信这套说辞,天气这样炎热,还要长途跋涉,实在苦不堪言。”
口口声声抱怨臣民愚昧,岂非暗诽太后也是愚昧之人?但十一娘当然不会斥责谢莹,只正色提醒道:“天意神示,可不能因为一时辛苦而妄加质疑,早些年前,就有天降吉兆,示称有圣母兴周,岂不是应于太后贤德?六妹妹言辞还当谨慎,若是落于小人耳中,只怕会挑唆是非。”
谢莹心下极度不耻:愚蠢的古人,还真相信所谓天意神示,什么天降吉兆,那不过是太后自我标榜的手段而已。
脸上却讪笑着,十分感激十一娘的提醒:“是我大意了,不过十一姐绝非小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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