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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第2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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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奉承太后,又兼母亲留在了京都,干脆也婉拒了太后的邀请。
  故而十一娘自回长安,直接便往上清观,却没想到柳九娘也在观中,姐妹两个许多日子不曾见面,一时之间都觉得格外惊喜。
  这日莹阳真人正在午睡,十一娘便没急着打扰,与九娘坐在水榭里谈笑。
  “汝阳王勾结周昌叛逆那事传回京中,祖母与姑母都担心得很,好在世父与十四郎相继遣人回京报了平安,两位长辈这才松了口气,我却是已经在上清观中住了有一段日子,也是祖母念着你与十四郎都不在姑母身边,担心姑母日常寂寞。”
  九娘已经与贺清成婚,这时是作妇人打扮了,但言行举止却与闺阁时并无多大改变,还是那样活泼爱笑,明明经历了一季苦夏,身上非但没有清减,仿佛还丰满了少许,气色更加显得红润了,仔细看她的眉梢眼角,不难察觉增添了一些风韵柔情,十一娘便知她婚后日子过得安乐,但想起那个跋扈嚣张的杨十五娘,十一娘就少不得要扫兴了。
  问道:“杨氏可曾寻九姐晦气?”
  南阳王府两桩婚事就隔着十余日,虽说杨氏是嫁的世子长孙,论辈份来说要比九娘矮上一头,但贺清的父亲不袭爵位,如今身上也只担着散阶,若论在家中的影响,自然是不如长房,杨十五娘又自以为父亲杨怀义为太后信臣,她原就对九娘心怀恨意,只怕不会相善。
  “说起我这位侄媳,的确跋扈非常,才嫁入王府,就与大郎闹了好几场争执,连堂嫂这婆母都拘管不住她,祖母年纪大了,寻常也不过问晚辈之事,亏得世母治得住她,不过大郎似乎极为反感杨氏,这些日子干脆住进了书房,小夫妻两连面都不见。”
  南阳王的曾长孙贺佶,其实比杨氏还要小着一岁,因为南阳王有心纵容,并不曾管束子孙用心于学业,贺佶的父亲就甚“不务正业”,贺佶更加只图享乐,他年纪又还小,家中长辈又不拘束,故而便染上了些纨绔脾性,这在杨氏看来却是不知上进,完全没有领会南阳王将自己一系子孙往闲散宗室的方向规化的意图,刚才新婚,就迫不及待地管教夫君,要让贺佶苦读经史勤练骑射——纵然太后早有恩许,将来世子袭爵并不减等,仍是郡王之爵,但等到贺佶袭爵,论理就要减等了,顶多是个侯爵,只有贺佶一心上进,才有可能获得君帝格外重视,继续承袭王爵。
  连父母高堂都不曾管束过,贺佶又哪里会服从杨氏这个新婚妻子的指手划脚,于是夫妻两个就爆发了争吵,贺佶厌烦杨氏的跋扈气焰,干脆避而不见,杨氏却越发气愤,埋怨贺佶身边的长随僮仆不安好心,一味只知道教唆着主人寻欢作乐,自作主张施以责打,这无疑让贺佶更加厌恶她,甚至于叫嚣着要休弃杨氏。
  但这门姻缘虽然也不合南阳王与王妃的心意,到底是太后促成,又哪容得贺佶随心所欲,贺佶反而被尊长教训了一回,于是杨氏的气焰就越发嚣张了。
  十一娘听九娘说着这些家务事,自然明白杨氏的心态,她真正爱慕者并非贺佶,而是贺清,奈何与贺清终归无缘,女子便是如此,情感上得不到满足,往往便会寄望于尊荣,这便是杨氏迫不及待督促贺佶上进,以期将来她能享王妃之尊的根本原因。
  又听九娘继续说道:“我与夫郎奉祖母之令,暂住上清观,不知为何,大郎媳妇也跟着过来,当着姑母面前,对我好番冷嘲热讽,看那势态,简直恨不得扑上来咬我一口,真让我糊涂,我与她从无过节,不知她为何如此恨我,好在姑母也厌烦她话里话外夹枪带棒,将她赶了回去。”
  十一娘微笑,这倒是真人的一贯脾性,往常虽然不拘小节,却极为厌恶嚣张跋扈、阿谀奉承之辈,杨氏对九娘恶言恶语,是为舒发心中妒恨,却不防引生真人嫌恶,真人发作起来可不会讲究情面,杨氏这霉头触得,将来应当再也没脸来上清观了。
  只不过听九娘这话,似乎并不知杨氏对她心怀妒嫉。
  十一娘从前瞒着九娘杨氏的心思,也是因为当时九娘还没有与贺清成婚,即便挑破,也不能改变这两桩姻缘,反而是给九娘添堵,给她的好心情蒙上一层阴影,只不过眼下情况却又不同了,尤其是十一娘得知杨氏竟然主动跟来上清观,不免会带着些恶意的揣测——谁能担保杨氏是否“贼心不死”?九娘若一味懵懂,贺清也不像是个“奸滑”的人,两人对杨氏这个侄媳妇都不设防,日常又是同个屋檐下生活,万一贺清中了杨氏算计,闹出什么丑事来,即便南阳王府不会纵容杨氏,也会影响贺清与九娘的夫妻感情。
  在十一娘眼中,杨氏无疑只是鼠耗,贺清与九娘却为玉瓶,杨氏会落得什么下场十一娘并不关心,总不能眼看这鼠耗毁了玉瓶。
  于是便凑近九娘的耳边,将韦缃那回道破的隐秘低声告诉了九娘。
  “我说呢,原来根源在这儿!”九娘虽然瞪大了眼,神色里却并无恼怒,甚至带着些笑谑:“我家净明温柔体贴,也难怪会得芳心无数,只不过世情便是如此,又有多少女子有那幸运,都能嫁予意中之人?惋惜归惋惜,可就因为姻缘不合心意,便如此怨怒积胸,将来更加不会美满,要说也是太后乱点鸳鸯谱,明知杨氏倾慕者为净明,却偏偏将她配给大郎,成了净明侄媳。”
  十一娘也大以为然,要不是韦海池乱点鸳鸯谱,杨氏固然会灰心沮丧,日子长了却未必还会耿耿于怀,将来嫁予别家,说不定还能与夫郎琴琵和谐,然而偏偏也嫁入南阳王府,眼瞅着贺清与九娘情投意合,又怎能不生怨天尤人?她这心结不消,与贺佶之间只怕会更加疏远,然而世情就是如此,贺佶与妻子不和,将来大可移情姬妾,杨氏身为宗室妇,无论如何也不敢公然交会情郎,随着时移日长,心中怨恨只怕有增无减。
  便叮嘱九娘:“杨氏心胸本就狭隘,将来越发扭曲,难保不会做出什么恶事,九姐莫不与姐夫商议着,寻处别苑清静住着,还是能避则避为妥。”
  “净明也在谋划着干脆出去游学,好带着我也见见世面。”九娘说着便喜笑颜开:“又听你说了这事,我也不再犹豫了,待这回风波过去,便向翁姑禀明这事。”
  贺清不是长子,在他上头,原本还有好几个兄长,都已经娶妻生子,翁姑面前不差贺清与九娘侍奉,又兼在大周,宗室也好贵族也罢,子弟打着游学的幌子趁着年轻四处游玩原本也是常见的事,九娘从前迟疑,只是因为一旦离京便不能常见家人了,她还是新嫁,纵然在夫家并未受到任何刁难,心里难免还记挂着娘家亲人,故而不舍远游。
  但她本来就是活泼好动的性子,撇开亲情羁绊,倒也十分向往游山玩水无拘无束的生活,再兼知道了杨氏的心结,九娘是个软心肠,也觉得长期刺激杨氏有些不人道,于是“痛下决断”,暂时避开一阵对谁都有好处不是?
第591章 竹亭之谈
  许久不见的姐妹重逢倾谈心事,这样愉悦的事情总会让人不觉时间飞逝,十一娘只觉刚刚坐下不久,沉钩便来告知真人已经睡醒,九娘也十分知情识趣,晓得莹阳真人记挂着妹妹,师生俩又会有不少私房话,便没有跟去打扰,自去找贺清商议“游学”事宜了。
  当从婢女挑开的帘挡入内,十一娘一眼便瞧见了百余日未见的老师,仿佛随意挽就的发髻上,简简单单以白角梳为饰,仍旧不施脂粉,只描画一双黛眉,薄透轻容衣,巧绣棣棠诃,一袭烟紫长裙,懒挽披帛,倦执罗扇,还是清冷的容颜,只看过来的那双眼睛,透着温柔如水的笑意。
  不待十一娘上前见礼,莹阳真人便移步下榻,牵了十一娘的手:“回京就好,陪我去外头走走。”
  简洁得几乎没有一字赘言,却道尽了乍闻变故时的忧虑难安,莹阳真人的担心,是不知贺烨有没有被贺淇之逆牵连,不知那心狠手辣的妇人,会不会利用九成宫之变,将贺姓宗室广为诛连。
  她已经知道了十一娘与贺湛早便暗助晋王,又如何不为两人的安危寝食难安。
  就算得到了贺湛“一切安好”的知会,但此时看见十一娘果然毫发无伤,莹阳真人的忐忑才真真切切地放下来。
  说是去外头走走,但并没有行出多远,只是在居院外头的竹苑里略逛半圈,师生二人便在一处角亭坐了下来。
  莹阳真人温和的目光,看着面前安静如昔的少女,乌鬓衬得她肌肤如雪,双颊却透出薄薄的红晕,像极了一片冰天雪地里,悄然绽放的几丛粉梅,那色彩不浓艳,却独具情致。不知在什么时候,她的眉眼已经消褪了稚气,那双长眉越发乌翠了,眼角也似乎更加纤长,眸若深潭,却只需略含笑意,便有光彩焕生,这一双眼,让莹阳真人再一次想起了故人。
  渥丹与伊水,两个孩子的眼睛十分神似。
  “这样想来,仿佛我从未与你谈起过渥丹。”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十一娘心中诧异,虽然她已经听十四郎说过,真人知道了她的谋算,心中只怕会有不少忧虑,而真人虽然从十四郎口中逼问出实情,在那之后,却并不及与她深谈,这回见面,总少不得触及这个话题,但十一娘没想到的是,真人竟然会提起渥丹。
  莹阳对渥丹深怀愧疚,又因渥丹早逝,一直是莹阳心中伤痛,往常本来就鲜少提及,再兼十一娘与渥丹并无干连,莹阳更加不会平白无故对她谈起旧事。
  这时她也不理十一娘脸上的担忧之情,将目光看向亭外翠竹,口吻不自觉地便带着几分感伤:“有一点,你与渥丹都极为相似,渥丹仿佛也早看淡了情爱,如她当年那样年纪,多少女子都在暗暗企盼能与相知良人携手共老,最为牵挂之事,无非姻缘,渥丹却丝毫没有绮念,论是许多俊杰对她心怀渴慕,她也从来没有动心,便是对绚之,两人的确是青梅竹马,又为志趣相投,渥丹虽然与他相较常人亲近,但仿佛也是知己之谊,而无关男女之情。”
  虽然礼法拘束,要求女子循规蹈矩,暗生思慕之情不合闺训,但那些教条,却不能真正拘束一颗鲜活的心灵,莹阳其实从来都清楚,渥丹骨子里的离经叛道,所以明白渥丹并不是因为教条管束,她是真正看淡情爱,她重视的是朋友之谊,骨肉亲情。
  “看淡,是缘于对世情之失望,当初我深觉渥丹如此理智,其实不利于将来人生,因为我固执以为,无论男女,倘若从不曾对任何一人思慕爱恋,都是无论多少富贵荣华,不能弥补之遗憾。”莹阳说到这里,长长一顿,慢慢地苦笑出来:“所以,渥丹当年毫不犹豫顺从父母之命,为家族荣辱,甘心牺牲姻缘,我很反对,并且悔愧。”
  “真人……”十一娘想要劝慰,但她忽然意识到以眼下立场,并不能代表渥丹开解老师,其实她之所以落得那样下场,与姻缘并无干系,更加不可能怪罪老师。
  她不知应当如何措辞,莹阳却自顾往下说道:“在我看来,倘若德宗帝未曾赐婚,至少渥丹与绚之成婚,必然会琴瑟和谐两心相知,绚之绝不会辜负渥丹,那么渥丹就会获得幸福美满,是我让渥丹在御前献画,造成她名扬京都,让她得到德宗帝赏识,到头来……所嫁非人。”
  “儿以为,真人不应自责,因为师姐身为裴氏女,德宗帝当年又立仁宗为太子,无论是否曾经赏识师姐,为固太子地位,都会赐婚裴氏。”而造成裴郑灭族的祸根,不是因为这一场姻缘,归根结底,是裴郑二族的权望过大,而她的祖父,又决无可能屈从韦海池,眼看着韦海池祸乱朝政,她的死,是因为她也姓裴,因为贺衍的愚孝与懦弱,因为阴险毒辣的韦海池,她从来没有埋怨过老师,从来没有埋怨过父祖不知韬光养晦,她的父祖,所做所为是人臣之忠,无愧于天地,辜负裴郑二族者,是贺衍,是韦海池,所以她的仇人从来不是旁余,而是那些凶手!
  “你说得虽然在理,但有些事情,你并不清楚。”莹阳长长一叹:“裴公爱惜子侄,倘若渥丹当年拒绝嫁入皇室,裴公断然不会强迫孙女,德宗帝虽然要为太子固势,也并没有糊涂到以圣令逼迫裴公之地步,这一件事,并非没有转圜余地。”
  说到这里,莹阳似乎更加伤感,她收回目光,看向十一娘:“伊伊,我不知你究竟为何在小小年纪便淡泊情爱之事,但我知道渥丹,她只怕是受了我不少影响……她见我为情之一字伤怀痛郁,以至于哀寂长生,为我惋惜之余,只怕对情爱一事也心生慎惧。”
  十一娘沉默了。
  因为当年渥丹,的确是因为老师的经历,受到了一些影响,她不是不能理解有情人难成眷属的遗憾,她也不是不能理解老师宁愿独生也不愿盲从世俗的心情,甚至于她一度并不觉得独生对于老师而言,就是孤苦的,就是悲惨的,直到那人病逝,与老师生死阔别。
  从那之后,老师的心就有若死灰,这是真正的苦寂与绝望,余生再也没有光彩,而一片黯淡。
  她的确,害怕那样不顾一切的情爱。
  但这只是其中一个缘由,因为相比莹阳真人的经历,渥丹见闻更多的是,曾经山盟海誓的有情人,或者是迫于世俗教条,或者是当妻子年华不在后,或者是时移日长情爱逐渐淡却,男子温情不在,他们的目光逐渐被年轻貌美的女子吸引,于是又是另一番山盟海誓,甚至一字不差,只不过倾诉的对象换成了别人。
  男女之情,变数太多,渥丹不愿意倾尽所有的付出,去争取一个毫不牢靠的将来。
  她更加不愿的是,当被背叛,当被辜负,便积怨于胸,被仇恨与不甘长久折磨,从此成为一个恶毒狰狞的人。
  在她的认知里,男女之情又哪比骨肉亲缘、知己之谊更加重要?
  所以她以为,不执迷此事,即便从来不获他人一心一意,也不会因而不甘,不会愤恨付出不获同等回报。
  慎惧二字,老师说得的确不错。
  “伊伊,我知道你也与渥丹相似,事事将家族与责任放在首重,你既然作出这样选择……我是真不知道,淡泊情爱对你之将来是好是坏,我只要你记得,人生苦短,无论肩负多重责任,一个人,总得有一些事,要以自己快活为先。”
  十一娘抬眸,缓缓一笑:“儿,谨记真人教诲。”
  莹阳也终于不再沉湎旧事,她微笑颔首:“我不会干涉你任何决定,至少对我,无论何时,伊伊都不要觉得有任何负担,还有,今后就随十四郎一样,唤我为阿姑吧。”
第592章 已成定局
  一连十余日过去,贺湛果然不见人影,但因为上清观中有白鱼在,十一娘就算闭门不出,对于外头发生的事仍然了如指掌,无论是韦元平领衔的政事堂力谏严惩逆犯,还是南阳王上书求情法外开恩,这些事都在十一娘预料当中,那么对于参与凤台门之变的所有逆犯在短短半月内相继落网,几乎无一遗漏,就更不值得惊奇了。
  贺淇的所有行动既然一早就在太后监控,他的那些党羽,甚至于收受了贿财的大小官员,又哪里会有一丝饶幸脱身的可能?韦太后必然会大开杀戒,以震慎那些心怀不臣的贼子,同时也是对天下宣告,她的权威不容侵犯,贺姓宗室这回因为贺淇的愚蠢与鲁莽,可谓损失严重,只不过依十一娘猜测,那些因为一时贪财,收受贺淇贿赂,但实际上并未参与政变的官员,也许会被太后宽饶,如此一来,朝臣们便会感恩戴德,颂扬太后仁德,怒斥贺淇一党罪有应得,不会有人同情在这场逆案中被极刑处死的皇族宗室,更加不会有人质疑这场政变背后还隐藏着其余阴谋。
  就连当初被贺淇礼贤下士的虚伪面目骗服的士人,经此事件之后,也会彻底看穿汝阳王表里不一的真相,想到他们险与乱臣贼子为伍,只怕个个都会惊出一身冷汗,为了证实自己的清白,应当纷纷呼吁重惩逆犯,所有舆论都会不利于贺淇,这才是所谓千夫所指人人喊杀,而这些人越是胆颤心惊,担心被贺淇牵连,当韦海池施予安抚,宣告不究无辜,这些人便越会对太后的仁德公正心悦诚服,就算日后宗政堂被正式裁撤,韦海池独掌朝政,士人集团也再不会有任何非议。
  韦海池轻而易举地便收拢了人心,成为这场战役的最大赢家。
  可她不会是唯一赢家。
  十一娘一手拿着卷棋谱,一手将白子落下棋盘,正午时分金灿灿的日照晃过她幽深的眼底,俨然几分志在必得的坚决。
  因着这一回住得略长,莹阳真人怎能放过十一娘这个棋弈对手?几乎日日都要手谈几局,十一娘毫无例外的被老师杀得片甲不留,一时愁怅,于是抓紧一切闲睱精进棋艺,力求反败为胜。
  但这日她正在专心研究这卷古时流传的棋谱,忽闻一声奚落:“柳十一,亏你下那一手臭棋,却还在此自娱自乐。”
  十一娘抬眸,便见柳陌花衢间,走来身着乌衣的男子,冷利的眉眼,锋锐的面廓,身后跟着那个点头哈腰的宦官,正对着她笑出一脸褶皱。
  于是施施然起身,持礼相见:“晋王何故来访?”
  贺烨甩开步伐,毫不客气地坐在棋案一侧,皱着眉头看了一看残局,“啧啧”两声,那唇角一牵,露出两排整整齐齐的白牙来:“拿着棋谱还摆成这样局面,柳十一,你的确不善棋弈,何必为难自己?”
  干脆动手,将棋盘放弃一旁,晋王的长指往乌案上“叩叩”有声:“莫若为本王煮一盏好茶,本王答应指点你棋艺可好?”
  他方才刚入这角亭,一眼便瞧见了另一方膝案上预备有茶具,立时就想起了上回在陆离别苑“蹭”得那盏香郁的茶汤,让他甚长时日都觉回味无穷,以至于原本不怎么喜好饮茶的他,特地嘱令江迂四处搜罗茶艺能手,奈何却再也没有尝到可比当日香郁的茶汤,颇觉扫兴。
  十一娘寻常煮茶,可不是谁都有幸能品,除了亲人知己,甚至不曾用这项手艺讨好过韦太后,只不过晋王殿下嘛,看在“同盟”的情面上,自己也不能过于小气,于是十一娘没有推拒,很是痛快地移坐茶案边。
  寻常人品茶,必不可少的一个重要环节,便是赏鉴煮茶者姿态手势,但晋王殿下可不讲究这个,当见十一娘坐去茶案那处,他便十分满意地移开了目光,拿起棋谱来看阅,只管等着品尝那盏与常不同的茶水,待十一娘分好一盏碧汤,晋王才弃卷一旁,举盏一饮而尽,惬意得微咪了眼,方才回应十一娘早前那句询问:“是太后让我来上清观。”
  说完也不过多解释,莫测高深地盯着十一娘,考验这精乖的丫头,是否能够猜测出太后为何有这示意。
  “谢六娘想必又自作聪明了,我猜,那日九成宫事变,她悄悄叮嘱江内侍,应是让殿下放纵逆贼行凶,坐视幼帝遭遇不测吧。”
  谢莹这一手自掘坟墓的愚蠢行为,贺烨事后自然从江迂口中得知,然而在九成宫之时,他却并没机会与十一娘、陆离等面见,就算回京,陆离与贺湛皆奉令值守宫中,贺烨也没有与两人暗通消息的机会,哪里想到十一娘竟然得知,一时之间格外惊异。
  “当日我留意见谢六娘诸多言行,以及神色变换,便隐隐料中,事后她被太后诏见,与我相遇,几乎恼羞成怒,越发证实了我之猜测。”十一娘稍稍解释,深觉这件事并不值得惊奇,继续推测道:“太后既然洞悉了谢六娘之居心,加以训斥,必然不会再容谢六娘与殿下来往,然而谢六娘虽然避而不见,殿下却不能置之不顾。”
  太后既然深信贺烨与谢莹“情投意合”,谢莹又时常打着击角场的幌子出宫与贺烨见面,忽然之间断了来往,贺烨当然要表现出牵挂想念的态度,今日必定是贺烨主动入宫去见谢莹,然而却被太后阻止了。
  “太后不让殿下再见谢六娘,必然会对殿下直言,殿下冠礼在即,姻缘一事也不能再延迟耽搁,然而谢六娘绝不可能为晋王妃,是以阻止你们相见,免得再传出风言风语,损毁皇室声誉,太后既然嘱令殿下前来上清观,应是对殿下直言不讳,已经立意册封我为晋王妃,交待殿下来此,应是为了讨好我与真人吧?”
  小丫头果然智计不凡,又善于察颜观色,竟能轻而易举料中事态,贺烨心中不由十分赏识,嘴巴上却说道:“为了表现我对谢六娘之执迷,针对你为晋王妃之事,我当然要竭力反对,柳十一可否还能推断准确,我是如何被太后说服?”
  “这也不难推断,若我为太后,明知殿下对先帝素来尊敬,当然会利用先帝意愿。”
  贺烨“呵呵”笑了两声,挑起一道眉毛:“太后的确声称,阿兄在世时,便有意让我迎娶柳氏闺秀,她将阿兄都搬抬出来,我即便不甘不愿,也只好唯令是从了。”
  韦太后信口开河,逼迫贺烨妥协,又哪里能想到她今日行为,才是正合贺烨心意,晋王殿下心情愉悦,将另一盏茶也仰首饮尽,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笑意:“谢六娘这回自作聪明,倒省了咱们许多手脚,太后万万没有料到,她利用九成宫之变设局考验,我没有踏中圈套,谢六娘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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