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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第2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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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防太后生疑,也不能给你准备过厚妆奁,虽说有宫中另赐,那些珠宝玉器丝绸绢帛都是内造,不能折变,对你也无太多作用,田宅等产业也太过显眼,所以,我暗暗兑了这些便换,放心,经过了好几道手续,不会遗留任何端倪,你到了晋阳,使人取兑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所谓便换,类似于汇票,起初是为方便商事——各地行商至京都贩卖货品,携运大量钱币既不方便又不安全,因此商人们便可将钱币交给各地驻京进奏院等相关机构,领得半联票证,另半联寄回各地相关机构,商人回本地区后,经验证相符,即可兑取钱币,到了后来,除了朝廷设置机构,一些富商也开设了联号,代营便换。
如今使用便换已经十分广泛,除了商贾,官员回京抑或回乡,也多通过这等方式,太夫人既然要掩人耳目,当然不是通过官方途径,十一娘到晋阳之后,只要谨慎一些,并不会造成任何风险。
只是十一娘虽然急需用钱,可一看票证的数额,只觉烫手——太夫人行事公正,这笔钱不可能动用公中与族产,怕是她的全部私蓄。
“大母,这……太过厚重了,恕伊伊不敢领受。”
太夫人轻笑道:“我留着这些钱,还能带去棺材不成?更不说其中不少还是你往年经营得利,伊伊,你所为之事,可并非为了私己,关系到京兆柳一族生死存亡,大母如今也帮不到你许多,这算什么厚重,你若是推辞,我反而难以心安了。”
不待十一娘再多拒绝,太夫人干脆结束了这个话题:“我与你母亲早就留心,替你择选了一些仆婢,都是忠心耿耿者,只是我也明白,这些人你暂时不能当作心腹,至少明面上不能安排在身边,怎么用你自己衡量着办,我思谋着,你乳母傅氏虽然不会怀有二心,可她那性情,太过刻板大失机变,很多事都帮不上你,曹氏是我身边老人,行事稳妥忠心更不用说,我让她跟着婷而,暗中对你也能助益。”
曹媪是太夫人陪嫁婢女,跟随太夫人已经长达数十载,便连七娘与九娘,太夫人都舍不得给,却给了自己……十一娘感激不尽,却又词穷,唯有跪拜大礼相谢。
她永远不会忘记京兆柳诸多亲长的恩情,更加不会忘记为了裴郑二族舍弃性命的柳贵妃,能得新生固然是上苍眷顾,更加可贵的是这些一直在帮助她的亲友,她裴渥丹何德何能,方得这三生有幸,她唯有匍匐叩恩,郑重称誓:“大母,在湄必不忘身负之责。”
许多年来坚持的沉着稳重,十一娘在这一刻,却哽咽了语气。
第622章 晋王婚了
置身人头涌动,徐修能其实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站在这里,此时他只觉头晕脑涨,他把这一切归结于耳边嗡吵的议论纷纷——
“寒衣节后一连好几场冻雨,也不见下雪也不见放晴,不想今日倒是见着了阳光。”
“那是,此乃司天台为晋王殿下卜选吉日,必定不会是阴雨天。”
“周人婚礼多为春夏季举行,晋王殿下怎么会在冬季迎娶王妃?”
“这位胡人兄弟,你有所不知,太后下令晋王赴藩,殿下急着要去太原主持大局,这才将婚期提前。”
“晋王只知贪图享乐,何德何能推行税制改革,他这一去赴藩,太原不定闹出哪番动乱!”
因着这一句话,徐修能遁声望去,发现口出非议之人是一个白衣士子,蹙着眉头一脸忧国忧民的神色,他的心里,不由得嗤笑一声。
晋王只知贪图享乐?分明所有人都被这层表面蒙蔽了,奈何太后竟然也听不进忠言,一味戒备蜀王居心不良,倒是让晋王抓住了这么一大机遇。
虽说被太后冷落,徐修能失去了近臣的有利地位,一时之间格外心灰意冷,可他冷静下来之后,仍然不改初衷,投效晋王以图前程是万万行不通的,如今这样的处境,也不会入蜀王青眼,要想实现抱负,必须竭尽所能再获太后信重,只有先稳固实力,才能拥有让各方拉拢争取的价值。
“来了,来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喊一声,于是群情沸腾,尽都向南引颈,徐修能也被人群挤得往南移了几步,他有些不耐烦,推搡了一把身边的布衣大汉,自是引来了一双怒目,到底他穿着锦衣看着就是贵族官身,那汉子才没有一拳头上来,嘴巴上却骂骂咧咧。
并没有先见着晋王坐驾与王妃礼车,打头的先是声势浩大的仪仗队伍,上百亲兵个个身姿挺拔,他们身后又是太常寺的官员,队伍正中,白马金鞍上,才是身着衮冕礼服气宇轩昂的新郎,却依然是冷肃的面容,那一双长眉斜飞入鬓,目视正前,冷厉的唇角紧抿,不见一丝新婚大礼的喜气。
徐修能紧紧盯着贺烨的面容,懊恼的发现就算事至如今,他依然在其言行举止上挖掘不出任何端倪,所有关于晋王野心勃勃的笃断,都停留在直觉与猜测的程度,没有一丝半点理据支持。
“那就是晋王殿下?可真真英武迷人!”人群中有女子小声议论,夹杂着窃窃的笑谈与称赞。
“礼车里那位便是晋王妃柳十一娘?”这又是男子粗迈的语气。
“那是当然,要不然谁还能坐礼车?”也不知谁在讥笑。
“柳十一娘之才华,可是与裴后齐名。”刚才鄙夷晋王的白衣士子此时满怀向往。
“自当年德宗朝太子娶妃后,也就今日晋王成婚才有如此声势。”有个年龄稍大的围观者,似乎被唤醒了久远的记忆,不无感慨:“晃眼也过了十余载。”
徐修能看向晋王身后的礼车,纱帘长垂,挡住了女子绝好的容颜,只依稀看见她端方的坐姿,身着华美的钗钿礼衣,不再是一案之隔对他谈笑莞莞的女子,忽而有了高不可攀的距离。
他看不清她是否面带笑容,是否洋洋自得,他只知道自己这时满心怅然,很奇怪,不再愤怒不再怨恨,只是怅然而已。
那日她面对他的咄咄言辞,平静得看不出丝毫情绪的眼睛,只在语气里带着略微的嘲讽,她说他只是在利用她而已。
徐修能原本以为她一语拆穿了他的伪装,这个聪慧的女子,原来不是情窦未开,而是将一切都看得洞明。
可是他无法释然无法理解的是,自己明明已经放弃,为何在那之后的许多日夜,梦境里挥之不去的仍然是她的姿容,或者走在篷莱殿里的长廊上,裙裾飞扬;或者是在桃李芬芳时回眸一笑,春光明媚。
他甚至梦到了与她在田园僻远处,一齐看红日西落,绿莎原上牧童归来。
难道他的心里,某一个角落,竟然也期望着与这样一个女子远离俗世红尘,悠然一生?
徐修能低下头,自嘲的笑了,却看见了自己不知何时紧握的拳头。
人群忽然又开始轰动,挤得徐修能几乎站立不稳。
因为礼车过后,开始抛撒喜币,如雨泼落的铜币里,甚至夹杂着银币与金币,引得围人哄抢。
一枚喜币,刚好砸了过来,徐修能下意识地用手接住,摊开一瞧,手里竟然金光灿灿。
他收回指掌,最后看了一眼渐渐远去的礼车。
“柳十一娘,相信你我还会再见,到时事实会让你明白,你之选择多么可笑。”
十一娘当然没有听见徐修能的“告别”,她有些麻木地进行着一项项乏善可陈的仪礼规序,脸上至始至终都没有笑容,倒不是说心情有多恶劣,而是脸上那厚厚的脂粉僵化了她的感知,想笑也笑不开。
皇室婚礼虽然隆重,却减少了许多意趣,比如民间时兴的摧妆与却扇都不会发生,自然女方也不敢设置障车“讹诈”晋王,就更不说“弄婿”,谁敢往皇室王公身上招呼“杀威棒”?
十一娘也没觉得有多遗憾,她和晋王殿下的婚礼本就与郎情妾意无干,反而想到若是贺烨对她吟诵那些情深意长的诗句,只会让两人都觉得可笑尴尬。
但她被送入青庐后,当与贺烨在赞礼主持下进行了同牢合卺之礼,竟然还要正襟危坐着听闻一大串礼赞之辞,多少有些不耐烦。
王妃这一身饰服,十分繁复,而晋王亲迎并非直接从柳府到晋王府,礼车必须从通化门向西,至开远门,过金光门,又从怀德坊往东,至靖恭坊北返,经春明门、通化门绕回晋王府,竟然是要兜绕半个长安城,她头上顶着这么多花钿钗簪,早就觉得脖子酸痛,这时只恨不能立即除去钗环洗净脂粉,从脸面到脖子都得到解放。
更何况可恶的晋王殿下,眼下与她四目相对,似乎是被她脸上的妆容震惊住了,一副要笑不笑的神色,显然是在兴灾乐祸,这让十一娘更加“怨愤”。
贺烨眼看着新娘眼睛里越来越浓的忧怨之色,终于意识到自己有些不近人情,握着拳头咳嗽一声,冷冷睨了一眼那口若悬河的赞礼:“有完没完?”
赞礼是尚宫局的女官,已经年过四旬,谙熟各项礼仪,然而还从没经历过诵辞时被新郎打断质问的情形,整个人震愕当场,完全不知应该怎么应对。
“完了就滚出去!”新郎一瞪怒目,神色更加冷厉。
“这……殿下恕罪……”赞礼颤颤兢兢正欲辩解,不防便见晋王殿下作势要踹来一个窝心脚,吓得面无人色,落荒而逃。
“都给我滚出去!”又是一声怒吼。
于是青庐里立即清静了。
就连以阿禄为首的六名宫人,都不敢在青庐里逗留,颤颤兢兢地在外头跪候。
一人压低了声:“婚仪还未结束,殿下这般……应当如何是好?”
阿禄也是一张愁眉苦脸:“可赞礼都走了,殿下盛怒之时,谁敢劝告?”
这议论似乎被晋王殿下听见了,于是众人又再听闻一声:“滚远些!”
一众人伏在青庐外瑟瑟发抖。
“你们都退下吧,我在此候令即可。”阿禄这时发挥“头领”应有的担当。
那五个宫人立即如释重负,果然“滚”得连人影都见不着,阿禄又再看向晋王妃的陪嫁婢女:“几位也……”
“身为王妃贴身侍女,不敢罔顾职责。”碧奴也很有坚持,但考虑到晋王似乎怒火中烧,为免其余人受池鱼之殃,也学习阿禄的作法,遣散闲杂,自己留了下来。
无耳目在侧,两个婢女都收起了脸上畏惧之色,相顾一笑,真真心有灵犀。
“王妃今日可真受累了,但殿下在青庐里,咱们似乎不便入内服侍王妃更衣?”碧奴话虽如此,脸上非但没有为难的神色,甚至还有几分蠢蠢欲动。
“要不,咱们靠近听听,殿下与王妃是否需要侍奉。”阿禄知情达意,立即倡议。
但两个“别有居心”的婢女还没来得及行动,便见江迂往这边过来,一脸的焦急:“殿下为何发怒,连赞礼都赶走了,外头那些宾客,还等着酒敬殿下后开席呢!”
阿禄:此处又无外人,世父演什么演,难道这就是习惯使然?
仿佛看穿了侄女的心思,江迂把眼一瞪:“还不快些入内禀报,可别耽搁了殿下洞房花烛!”
第623章 新婚之夜
十一娘眼见着阿禄与碧奴入内,长长吁了口气:“还不快些过来替我卸妆。”她的脖子都快被压断了,奈何今日发髻太过繁复,这时也没有铜镜自顾,无法亲自动手拆除。
眼看十一娘就要下床,两个婢女大惊失色,连忙上前阻止。
“新妇新婚夜可不能下地。”异口同声的劝说,一个忙不迭替十一娘取下发上钗钿,一个转身往外,去叫人送入热水来。
大周婚俗,不在屋内洞房,而是要在屋外搭建青庐,新婚夫妇要在青庐里渡过初夜,皇室王公也不例外,只不过青庐搭建更加宽敞而已,新妇自入青庐与新郎互拜之后,这一夜便不能离开喜床,十一娘当然知道这一规矩,但她眼见两个婢女不慌不忙只顾“兴灾乐祸”,有意吓一吓她们而已。
“还是殿下体贴入微,否则还不知那赞辞有多长呢。”碧奴这时有心打趣王妃,但她却没有如愿在主人脸上看见娇羞抑或是喜悦的神色。
“今晚你与江内侍及阿禄守在青庐外即可,里头不需服侍。”十一娘坦然自若地交待,当感觉发上轻松下来,惬意地舒出一口长气来。
“那怎么成,王妃……总需要婢子们送水入内清洗收拾。”碧奴忍不住将话说得更加明显,然而她自己的脸反而红了。
十一娘淡淡睨了格外兴奋的婢女一眼:“我不需要。”
怎么能不需要呢?碧奴想起王妃出嫁前夜,柳府主母萧氏的谆谆叮嘱——女儿出嫁,身为母亲当然要教导女儿床第之事,不仅如此,对一应贴身婢女也要教导,服侍闺秀与服侍妇人可有不少差异,当然会增添一些内容。
“暂时不需要。”晋王妃神色不变,见阿禄捧着热水进来,便微微仰面,等着婢女们为她卸妆,那厚厚一层脂粉,早就让她苦不堪言。
待重新梳了轻便的发髻,简简单单以玉梳及金簪装饰,王妃阻止了阿禄又欲在她脸上抹粉的“恶行”:“只需描眉及稍点口脂。”
阿禄忍不住称赞:“王妃天生丽质,的确不需浓妆艳抹。”
折腾了近半个时辰,十一娘方才觉得身上彻底清爽了,便听江迂在外尖尖细细的一声“殿下回庐”,就见帘子一掀,仍然穿着衮冕礼衣的贺烨走了进来,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眼眸越更灼亮,只是不知为何反而有些局促,装模作样地立在那儿握着拳头咳嗽。
见三双眼睛都盯着他看,贺烨瞪了阿禄一眼:“快为本王宽衣。”说完就转过身去。
十一娘垂眸,没有看晋王殿下更衣的过程,只听他交待婢女:“候在外头,无令不得擅入。”
微微一笑,正合我意。
再抬眸时,却见贺烨穿着一件大红喜服,那周身艳丽与天生冷肃的面容极为违和,惹得她直想发笑——晋王似乎偏爱玄衣,除了紫色朝服,多数时候都是一身鸦青服色,而大周习俗,新郎着红新娘服青,只不过亲王礼服仍是玄色,故而晋王亲迎时看上去还甚自然,眼下除了礼服而着喜服,他便更加局促起来,鲜少见到晋王如此不自在,十一娘很有些兴灾乐祸。
“有甚好笑。”贺烨外强中干的瞪了十一娘一眼,本是打算坐上喜床,又有些犹豫,看上去越发不自在了。
“殿下请坐。”倒是王妃落落大方,引身见礼。
贺烨到底还是坐上喜床,盘着膝直着脊梁,有些欲言又止。
“先谢过殿下体恤,两嗓子喝退了赞礼。”周身劣迹的活阎王怒发冲冠,的确省却了一堆麻烦,因为按照礼规,亲王新婚夜的青庐中,还得有尚宫局女官服侍。十一娘莞尔一笑:“不过殿下曾谢我筹划得当,顺利促成殿下赴藩一事,未知是否容我与殿下约法三章,当作殿下予我报偿。”
“但说无妨。”晋王觉得自己的确应该礼谢这位大功臣,故而十分大方。
“在湄心知,殿下视在湄为谋臣,答应迎娶在湄亦为大业之需,你我之间原无男女之情,在湄当然不愿勉强殿下行为违心之事,故,你我虽明为夫妻,实为主臣,殿下不需为难。”
贺烨长长舒了口气。
自从太后赐婚,册定十一娘为晋王妃,贺烨先是庆幸身边这个极为重要的位置不是被太后耳目占据,后来赴藩一事告成,贺烨更觉欣喜,一时之间忽略了个重要的问题,他一直将十一娘看作盟友,虽然可以交心,然而却不杂男女之情,若是换作别人,贺烨虽觉厌恶,但为大局有利还可逢场作戏,偏偏他又和十一娘极为谙熟,想到今后两人如何相处,实在觉得有些为难,甚至尴尬。
十一娘把话说穿,贺烨顿时有若如释重负:“很好,你我都不需相互勉强。”
心头这件烦难得到解决,晋王殿下便彻底放松了,不再局促,竟然甚有闲情取笑十一娘:“王妃今日那妆容,实在是……妙趣横生。”
王妃:……
“从未见过殿下服朱,今日一见,也是妙趣横生。”
贺烨:……
“第二件事,在湄族中六姐,虽甘为陪媵,无非是为助我与殿下一臂之力,六姐不忘喻郎之情,原有独生之愿,故,殿下亦不能勉强六姐行为违心之事。”
晋王妃这样说,其实还留有余地,因为要万一贺烨对婷而动了情,婷而在其感化下转变了心意,她当然不会阻止两人之间具有夫妻之实。
“这我也答应你。”贺烨回答也甚痛快,但答完之后心头才品出有些不对劲,难不成在柳十一眼中,他真是“色中饿鬼”,竟然会勉强女子行为违心之事?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挑高一道眉头:“第三件呢?还有哪位需要王妃庇护,禁止本王强迫其违心?”
晋王妃有些讷闷,怎么殿下看上去有些恼火,难道他早前看上去局促不是因为烦恼今后怎么与自己相处?
“至于第三件嘛……早说无用,待有朝一日殿下位及九五,还望能答应在湄一件心愿。”这一件便是王妃还记得陆离的建议,借着前两件事顺便提出。
“王妃有何心愿?”这回晋王殿下便不那么痛快了。
“都说了,早说无用。”
“王妃既不明言,本王可不敢糊里糊涂答应,要万一王妃心愿是要摘星登月,本王又不是神人,可没那神通。”
晋王妃:……看吧,早知道贺烨不好糊弄。
正想说算了算了,就当最后一件没有提,晋王却又忽然转了口吻:“王妃不需沮丧,本王答应你,倘若王妃所求为本王力所能及,必然满足。”
这下子皆大欢喜,晋王妃又是莞尔一笑:“殿下慷慨,在湄谢过。”
约法三章结束,晋王干脆除下那件红艳艳的喜服,这下越发自在了,他倒不介意在王妃面前仅着中衣,两人今后可少不得共居一室,难道要一直讲究穿戴整齐?想想都累,将外衣往床外一丢,也不管是不是掉在地上,贺烨往左一扬下巴:“往里挪挪。”
王妃很是疑惑地往里挪了挪,却见晋王竟然往她身边一躺,一只手臂撑着额头:“长夜漫漫,不如你我商议商议,待去太原后诸多计划?”
听清这一句话,王妃心中一松,这样微妙的神色却被晋王殿下准确捕捉,不由弯了弯唇角:原来,丫头也会局促嘛,还以为她真这么落落大方呢,害得自己竟然鄙视了自己。
两人这么一谈,竟然就至三更过去,到底是累了整整一日,王妃可比不得晋王这精神,眼皮子直打架,有时都不知自己在说什么了,方听某人“卟哧”一笑。
“好了好了,王妃莫再强撑了,早些安歇吧,明日一早还要入宫呢,误了时辰可不好。”
王妃如逢大赦,这时疲累的精神状态已经让她顾不得局促了,三两下拆散轻挽的发髻,和衣而卧,却见晋王殿下却忽然坐了起来,盘膝闭目不知在做什么。
“殿下也不需如此,喜床宽大,能容下你我互不干扰。”
贺烨长叹一声:“我不与王妃客套,只不过有个怪癖,不惯与人同床共枕,甚至榻畔有人在侧,我都不能入睡。”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这果然是个怪癖,晋王妃翻了个身,很快陷入沉睡。
“真是让人羡慕呀。”
听着女子渐渐平稳的呼息,一动不动地把她自己卷在锦被里,某大王又是一声长叹,保持自己闭目打坐的姿势,渡过这尤其漫长的新婚之夜。
第624章 太后很趁愿
阿禄手里托着熨烫妥当的青罗翟衣,绕过那面凤凰于飞的绣屏,明亮的灯火照得她眼中一暖,但眼见着刚刚用完早膳的王妃那张看不出任何端倪的笑颜,阿禄心中疑惑越重,步伐更是一缓。
昨夜她与碧奴轮值青庐外,她负责子正之前一段时辰,却一直未等到入内服侍的讯令,今晨入青庐服侍王妃起身,见喜床上清清爽爽,甚至没有两人同床共枕的痕迹,阿禄一问世父,得到的反应是摇头叹息,却叮嘱她千万不要在闲余面前露出蛛丝马迹,阿禄怎能不知晋王殿下的洞房花烛夜缺失了至关重要的环节?
昨日晋王斥退赞礼大发雷霆,虽说在闲余眼中看来是对这一桩姻缘不满,但阿禄当然不会这般认为,可接下来的事情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让她不由得怀疑起来自己的判断。
但要是晋王不喜王妃,王妃为何看上去毫不介意?在阿禄的观念里,新婚之夜被夫君冷落,论是如何沉稳大度的女子,都免不得悲伤幽怨。
情形实在是太过诡异,阿禄与碧奴面面相觑,从各自眼里得到的都是忧心忡忡的讯息。
纵然如此,她与碧奴还是一丝不苟地服侍着王妃更衣梳髻,今日晋王夫妇必须入宫,完成婚仪最后一道“祈福”之礼,当然还要拜见天子与太后。
一身礼服仍然繁复,发髻上的钗钿相比昨日也并无轻减,不过妆容倒不需婚礼时那样浓艳了,然而王妃却特意交待:“脂粉稍浓些。”
阿禄实在忍不住提醒:“王妃,江内侍交待奴婢叮嘱,殿下不喜脂粉浓香。”
王妃微微侧过脸来,一双墨色沉沉的眼睛里不见喜怒,语音却还是柔和的:“太后更爱喜庆。”
见阿禄仍在犹豫,王妃又是轻轻一笑:“你稍候要随我一同入宫,又得劳累整日,先去用膳吧。”
却是待阿禄离开后,碧奴一直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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