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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第2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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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料到毛维今日会来督审,是以才来为陆离保驾护航,毕竟贺烨虽然也有这本事,但一贯是蛮不讲理之人,并不方便与毛维理论。
  “本府不过是听见可疑之处,这才质问而已。”
  “既是可疑之处,便不该以道听途说与诬告定论,毛府尹从前也担任过大理寺卿,理当明白如此逼问,有威胁之嫌。”十一娘说道:“毛府尹还请稍安勿躁,但听薛少尹盘询,不要扰乱庭审秩序。”
  “晋王妃明显有意包庇原告!”不怕死的张三叫嚣一句。
  陆离一拍镇木:“本官开审前已经申明庭审纪律,不得喧哗刑堂,衙役听令,将此喧闹者驱逐出外。”
  诸衙役虽然从前都听令于刘力,不过倒也不是什么毛党死忠,眼看薛少尹有晋王及王妃撑腰,并不畏惧毛府尹,这时也不敢违令,甚至有两人抢先众人一步,上前便把张三拎着便走。
  毛维的脸色当然不好看,十一娘却也没有自辩的打算,仿佛没有听见刚才那人叫嚣什么一样。
  罗六郎这个观众倒是心情澎湃,心说晋王妃看上去柔弱温和,没想到竟然当众教训毛维,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难怪一贯眼高过顶的九弟叮嘱自己要与晋王妃交近,不可与毛维党过从,这些时日一连发生的几桩事,足见晋王妃之果敢,毛维看来这回的确没有胜算,太原府还真要变天了。
  倒是马大叔等平民,并不怎么惊诧晋王妃的当众警告,在他们的认识中,毛维虽是太原尹,到底只是官员而已,原本就不如晋王妃尊贵,被喝斥是情理之中。
  然而诸如孟九郎等豪贵子弟却是知晓毛维为太后亲信的,其实并不用惧怕晋王,晋王妃虽然也得太后信重,毕竟只是女子,没有官职在身,论来不应干涉政务,可眼看着毛维这时竟然没有反驳晋王妃的警告,一副怒不敢言的情态,显然落了下风,心里不免在衡量,看来晋王妃确然是得了太后嘱令坚定不移主张新政,连毛维也不得不存忌惮。
  又听薛少尹问那原告:“案发当日你既不在现场,是如何知道令郎是被嫌犯殴杀?”
  “草民虽不在场,老父却闻讯而至,见大郎被殴打,苦苦哀求丁梧亮手下留情,却也挨了一顿拳打脚踢,老父年迈病弱,实在不能阻止恶行,只能眼睁睁看着大郎被狂徒恶仆殴杀。”说到这里,纵然郑远是七尺男儿,也忍不住落泪,引起旁观众人一片叹息。
  “传人证郑叟上堂。”陆离说道。
  作为主要的见证人,郑叟今日一早便被带来了官衙,事到如今,他当然不会再想着息事宁人,自报姓名之后,便在主审的询问下,说起了当日经历:“那日犬子及媳带着小孙儿去佛寺求诊,长孙一如往常下地劳作,老朽因为病痛,在家休养,听邻人报讯称长孙被殴,老朽立即赶去,却见是丁四郎及庄头、管家丁驷等人围着长孙拳打脚踢,当时长孙已经昏厥,是死是活不知,老朽又急又悲,自知不能阻止暴行,唯有膝跪哀求,丁驷喝斥老朽是找死,亦对老朽拳打脚踢,老朽亲耳听闻丁四郎问众打手……”
  郑叟悲泣不止:“原话是‘这小崽子还有没有活气’,庄头丁伍探了探大郎鼻息,说人还没死,丁四郎一脚便向大郎头上踢去,那一脚踢得大郎口鼻流血,丁四郎又道‘小崽子骨头倒硬,险些闪了我脚踝’便摸出一把匕首来,割断了大郎喉咙,这些人,这些人是亲眼看着我家大郎咽了气,才肯罢休,丁伍甚至冲诸多佃农叫嚣,这便是不知死活该当下场!”
  事情虽然已经过了两年,但郑叟当日是亲眼看见孙儿被殴杀,他虽然因为惧怕丁家势大,当时不敢讨回公道,可这两年来,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忘记当日的惨烈,丁梧亮的嚣张嘴脸甚至夜夜都出现在老人的噩梦之中,他这时当众将这些事情说了出来,才觉堵在胸口两年以来的郁结略微疏缓,可心中的悲痛却如洪水决堤,双膝一软,匍匐痛哭。
  马大叔等百姓听闻这出惨剧,尽皆义愤填膺,不少人都红了眼眶,甚至有许多心肠软的男子,这时忍不住也流下了同情的眼泪,只是因为有张三的前车之鉴,众人都不敢议论喧哗,只那叹息声此起彼伏,还夹杂着不少哽咽。
  丁梧亮真真该死!
  这是除了少数毛党拥趸之外,甚至连那些正在观望的豪贵子弟由衷萌生的心声。
  晋阳豪贵虽多,纨绔也不少,但却倒不是个个恶霸,他们也未必看得起佃农平民阶级,只不过丁梧亮与郑大郎无怨无仇,连口舌之争都论不上,竟如此狠毒地将人活活打死,莫说士人君子对此罪行心生鄙恶,便连诸多纨绔子弟,也都认为丁梧亮太过歹毒。
  郑叟父子的陈述,已经被纪录成文,陆离过目后,交递晋王、毛维相继审核,确定与当堂陈辞并无出入。
  “据郑叟口供,丁梧亮等并非殴人重伤致死,故不能适用斗杀、过失杀等罪刑,因而本官认为,当以故杀定罪。”陆离说道。
  贺烨颔首而已,凭他不学无术的名声,可不该通晓律法,当然是薛少尹怎么说就怎么断。
  毛维却有质疑:“仅凭原告父子两口供,不足以证明丁四郎有罪吧?”
  “案件当然还要再经核实。”陆离也不在意毛维的质疑,轻轻一挑眉梢:“带丁驷。”
第733章 好个忠仆
  丁驷一心求死,压根便没打算狡辩脱罪,但并不意味着他心里便没有恐惧,这人从前也甚张狂,手上的人命远远不止郑大郎一条,可他又不是那些精心训练的死士,夺人性命眼都不眨,自己死到临头了,却喊不出“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豪言壮语,又虽然家主好言安慰,说即便被判死罪,也有的是机会偷梁换柱,但丁驷当然清楚,他不过区区仆从,纵然家主有那善心,毛府尹只怕不会为了他这草芥之人去冒风险。
  死是必定要死了,却也未必视死如归。
  是以被衙役一押上刑堂,膝盖一软,丁驷便瘫软跪地,陆离这回也没让他站起身来回话,循例问道:“堂下何人?”
  “小人丁驷,原为丁家总管。”
  这话说得细如蚊吟,连陆离都没有听清:“大声回话。”
  丁驷只好加大了嗓门,但语音颤颤,显然做贼心虚。
  “你可识得原告郑远?”
  “识得,他为丁家佃户。”
  “那么你可识得郑远长子郑康?”
  丁驷:……
  镇木一击,陆离蹙眉喝道:“如实回答。”
  “认、认得……”
  “郑远状告晋阳丁子弟丁梧亮故杀其长子郑康,指证你为凶犯之一,你可认罪?”
  “认罪、认罪。”丁驷下意识说道,突然又觉不对,立马抬头申辩:“少尹冤枉呀……”
  诸观审者尚在猜疑,尤其是罗六、孟九等颇知内情者,看那毛维起初便想坐实郑远为诬告,显然是没有放弃为丁梧亮开脱,按理必然会有别的诡计,怎么丁驷作为主要从犯,一上来便忙不迭地认罪了?直到又听见喊冤声,众人才道“果然”。
  堂上不许议论,便有许多双眼睛都看向担当主审的薛少尹,猜测着这位要如何证实丁梧亮罪控,却见薛少尹仿佛也料到丁驷会喊冤,语气依然不带一点波澜:“这么说,你不愿认罪?”
  “不,小人认罪,只四郎是被郑远冤枉,主使殴杀郑大郎者为小人,与主家四郎没有分毫干系。”
  喊冤是喊冤,然而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主家,这丁驷也太过忠义了吧!
  就连马大叔等平民百姓都品度出其中名堂,让家仆顶罪,这也确是豪贵的惯常把戏了。
  然而毛维却“信以为真”,迫不及待追逼一句:“还不细诉事实。”
  十一娘看了一眼毛维,这回却没有警告他扰乱庭审,只洗耳恭听丁驷如何为人犯狡辩。
  “两年前,小人听闻郑大郎闹事,带着几个家丁去问罪,不想郑大郎对小人泼口大骂,小人一恼,便将人打死了。”这经过倒说得简短明白。
  陆离当然不会轻易采信,问道:“依你所说,丁梧亮并不知情?”
  “本是一桩小事,小人那时身为丁家总管,自能负责,故而并没有禀知主家。”丁驷咬定丁梧亮无辜。
  “一桩小事?佃农被你等活活殴杀,竟然也未报知主家?”
  “后来当然报知主家,不过……不过小人说了谎,只称教训了郑大郎一顿,结果他吓得病了,高热不退,便病死了,故而主家便报了病故。”
  “说谎,丁驷你分明便是说谎,老朽当日亲眼所见丁四郎殴杀大郎!”郑叟焦急不已。
  “住口,你竟敢扰乱庭审,该当杖责!”毛维大喝一声。
  “人证留意,若非本官询问不能擅自发言。”陆离也提警了郑叟一句,又问丁驷:“这么说来,丁梧亮一直不知郑大郎是被你等殴杀?”
  “不知呀,小人惹出人命案子,哪里胆敢如实相告。”丁驷硬着头皮说道。
  陆离却忽而一肃语气:“那么丁梧亮为何得知郑远举告官府后,意图趁夜潜入靖平坊杀人灭口?若郑大郎真是被你等殴杀,他大可将你等交给官府,难不成,是为了你一介仆役脱罪,不惜杀人灭口?!”
  那就真是荒谬可笑了。
  丁驷却已经被教导了一番说法:“少尹明鉴,四郎并非是为杀人灭口,得知郑远举告后,小人为求自保,一时糊涂,声称是郑远诬告,用意无非是为了讹诈钱财,以为四郎信以为真,便不会问罪小人,哪知四郎听这话后义愤填膺,才想着去教训郑远,没想到惹出这么大乱子,小人自知这回是捅破了天,死罪难逃。”
  “贺统领,当日是你捕获丁梧亮,情形究竟如何?”陆离问道。
  贺琰上前便说:“丁梧亮带着十余名家丁,个个手持刀剑,意欲破门而入杀人灭口时,被我率领亲卫当场捕获。”
  陆离便向毛维说道:“本审以为,丁梧亮若真因一时冲动只欲教训郑远,怎会待夜深人静时分才潜入靖平坊?而且携带兵刃,更加证实其是为了行为杀人害命之恶。丁驷这证辞并不可信。”
  “莫说豪族子弟,即便世族子弟,也多有佩剑之习惯,薛少尹不能因为佩带兵刃,便断定是为杀人害命吧?说不定丁四郎只是为了警告郑远一家诬告行为。又说夜闯靖平坊,也并不值得奇异,那郑远已经离开丁家,去向一时也难以察明,也可能是丁四郎打探得知郑远居处时,正是夜深时分。”毛维笑道:“当然,犯夜也为触律,丁四郎理应受责。”
  区区犯夜之罪,顶多算上斗殴,还是未遂,哪里能与故杀重罪相提并论?丁梧亮一案闹得这样轰烈,结果只挨几大刑杖了事,反过来郑远还会因诬告处死,这样的结果,当然是毛维旗开得胜。
  陆离也不与毛维争辩,先让丁驷在其供辞笔录上按下指印,才下令提审今日最重要的主角丁梧亮。
  能从晋王府脱身,丁梧亮自然怀着谢天谢地的喜悦之情,待到刑堂,又见不仅刘力、毛趋,连只远远见过一眼的毛大尹也坐镇当场,顿时有如见到亲人一般,险些没有冲上去表演一出抱头痛哭,不过纵然有诸多靠山在场,这位依然不敢直视晋王,甚至不敢迫不及待喊出“屈打成招”的冤枉来,被主审问话,他倒还规规矩矩地告知了名姓,就是恨不能扒光衣裳,让众人看他身上狰狞密布的伤痕,以铁一般的事实,揭露被刑讯逼供的冤屈。
  丁梧亮自从被捕,当然不可能与外人接触,他这时压根不知道老爹已经为他找好了替死鬼,丁驷眼下又被带下了刑堂,无法与丁梧亮眉来目往,毛维生怕这小子被吓破了胆,忙不迭认罪,当然是要提醒的。
  “丁四郎,你因一时气愤犯夜私闯民宅,欲究佃户诬告之罪,有滥用私刑之嫌,可知罪?”
  不待丁梧亮大彻大悟,王妃便先警告:“毛府尹屡屡干扰庭审,甚至当场提醒嫌犯狡辩,若非是为包庇嫌犯?还是说,毛府尹虽然曾任大理寺卿,却不知庭审纪律?殿下,妾身建议,倘若毛府尹再有公然违律之言行,亦当驱出刑堂,维护司法公正。”
  这话一出,莫说毛维党大惊失色,便连孟飞笛等人都忍不住挑高眉梢,一时间竟然连丁梧亮都忽视了,数百双眼睛,齐齐盯着毛维,看他有何应对。
  被当众揭穿包庇意图,甚至威胁着驱出刑堂,毛维若还无动于衷,岂非证明他根本不敢正面冲撞晋王妃?这个太后宠臣的气焰,便是彻底被晋王妃打压了。
  毛维当然不甘妥协,可他尚且没有组织好言辞,便见贺烨冷冷一眼扫了过来,与那阴森的目光不同,语气仿佛格外愉悦:“王妃说得不错,毛维这老儿再有一字废话,拎出法堂便是。”
  说完将指节捏得噼啪作响,俨然要亲自动手的兴奋。
  毛维那张嘴唇兀地艳红,却连咳嗽都不敢有一声。
  他可是深知晋王烨的脾性,这就是个无法无天的主,不要说驱逐他出庭,当众暴打的恶行也是做得出来,理论他胜不过晋王妃,拳脚又比不过晋王,若生争执,也只是当场丢脸,今日虽有一百豪贵子弟,可七成都是坐壁上观,那些贱民,无疑已被晋王系笼络,哪里会为他鸣不平,说不定还会助威叫好。
  就算闹到太后跟前……
  太后这时还要利用晋王夫妇,一桩小事,难道会为他主持公道?
  于是只好握着拳头苦忍,脸上神色那叫一个阴霾,却到底不敢再吭声。
第734章 盘问要技巧
  陆离仿佛对十一娘与毛维的争执并不关心,他是全场唯一一直关注着嫌犯的人,当然没有错过丁梧亮受那“质问”后如释重负的情绪变化,不过陆离也早料到今日丁梧亮必定不会那么轻易便承认罪供,所以他先审的是丁驷,这也算是一招奇手。
  大周律法,虽也对诉讼程序做出了一些限定,严格来说,一般不许越级提出诉讼,比如本案,当由晋阳县衙初审,报州府复审,再请刑部核决,可事实上有许多地方官员都享有特权,比如陆离及晋王府得到了太后授权,便完全可以直接过问各县刑案,说得更明白些,不许越级告举的规例实际上是限制起诉人,只要地方长官先有主张,那么便不存在越级一说。
  又如律法规定不能随意刑讯,看似保护民众权益,实际也如虚置,因为只要主审官员认为有确凿罪证,而嫌犯又拒绝认罪,刑讯也就成为了理所当然的手段,屈打成招的事司空见惯,甚至有人被刑讯致死,只要没有御史弹劾,主审官员并不会受到任何追究。
  至于主审官员审理案件过程,除了凶器等实证以外,主要依赖“五听”,简单概括便是通过察颜观色捕捉当事人心理活动,判断证辞是否可信,这便给予了司法官极大灵活性,怎么审讯嫌犯、人证,顺序如何,是否允许双方当庭辩论,等等等等其实都可由主审官员根据情势自主安排。
  而在目前来说,负责尸检的仵作是由贱民担任,地位十分低下,虽不代表仵作没有真才实学,可因为位卑言轻,就算发觉蹊跷,也不能左右案件走向,因为验尸笔录可并非仵作写成,他们的专业意见很有可能不被采纳。
  故而此时,其实所谓罪证确凿,完全是由主审官判定。
  要说来,毛维曾经担任过大理寺卿,应当察觉陆离先审丁驷必有用意,可他当年任职司法官,完全是因为韦太后的政治需要,根本就对刑审一窍不通,除了审决裴郑逆案,并没有别的“实战”经验,所以这时完全没有察觉,他们那些所谓的“亡羊补牢”之策,落在认真负责并颇懂刑审技巧的陆离手上,可谓漏洞百出,一无是处。
  “嫌犯丁梧亮,可识原告郑远?”不待丁梧亮更多时间参悟毛维那番提醒,陆离先是循例一问。
  只简简单单一个问题,却让丁梧亮愣怔当场。
  “还不据实回答?!”陆离加重了语气。
  “本不认识,眼下当然是认识了。”丁梧亮慌忙解释:“我听说郑远诬告我杀人,当然要问个明白,才知他是我家佃农。”
  “七日前,即承德四年二月廿六日子初,你率家丁娄虎等十三人,夜闯靖平坊郑远赁居处,是为何故?”
  关于这事,丁梧亮倒不需要串供,立马便有说辞:“只因愤怒郑远诬告,便是想教训他一番。”
  “你是何时听闻郑远举告一事,又是怎么听说?”
  “就是二月廿六日大早便听说,我有一个长随娄豹,与太原府衙役姜大牙交好,姜大牙听说了这事,便通知娄豹。”丁梧亮这时只图自己脱身事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长随衙役,将这些人都连盘托出。
  因为今日庭审,丁牢则一早也赶来府衙外听候消息,又因忽然准许公审,他一路挤了进来,刘力自然要给他方便,然而作为旁听,他当然没有单另设座的资格,丁梧亮被押上刑堂时,压根便没注意见老爹居然也在人群当中,更别说这时,他站位在前,老爹坐席在后,就更加看不见老爹急得冲着他的后脑勺呲牙咧嘴了。
  丁牢则这会儿,真是恨不得当众提醒,可想到连毛府尹说了那句“公道话”,都险些被晋王驱逐出庭,他要是敢吱声,说不定立马坐实了儿子故杀之罪,急虽急,也只好干瞪眼。
  陆离没有急着拆穿丁梧亮与丁驷口供的矛盾处,继续问道:“那么你又是何时打听清楚郑远暂居之地呢?”
  “废了一些周折,不过午时也便察探清楚了。”丁梧亮本就张狂,意欲灭口前压根就没细想过怎么让自己脱罪,对于这些细节只以为不干要紧,哪里知道他这一实话实说,毛维早前的解释立马便被推翻。
  “你既午时便知郑远居住靖平坊,为何等到夜深人静时才往争闹,既无杀人之意,又何故令人携带兵刃?”陆离又问。
  这问题倒是将丁梧亮问住了,好一歇沉默。
  陆离这回倒不急,由得他思索辩辞。
  “是因被家父劝阻,故待到夜深,才方便私自行为。”这理由倒也说得过去,顺便择清了丁牢则。
  然而佩带兵刃的质疑,丁梧亮便只好狡辩了:“晋阳丁为豪族,历来崇武,莫说教训佃农,便是去妓家饮宴,家丁也都是佩有兵刃,难道佩有兵刃,便一定为了杀人?”
  如果丁梧亮背后长了一双眼睛,这时便能见到诸如孟九郎等人不无嘲弄的目光,简直已经视他为必死无疑了。
  稍懂得点“五听”的人,这时大约都明白主动权已经尽被薛少尹掌握。
  然而陆离却仍然没有拆穿,而是一扬手中的供辞:“嫌犯丁梧亮,这是你经王妃盘问,所作供辞,由你签字画押,承认故杀郑远子郑康,并企图将郑远一家杀人灭口,然而你却在庭审时翻供,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当然是晋王屈打成招!!!
  可这句脱口欲出的话,却变成了如鲠在喉,丁梧亮压根便不敢说出来。
  陆离又将供辞拍在案上:“你当日招供道,是因侍妾丁氏受其父丁伍挑唆,告知你郑远子郑康不服管束,诽议晋阳丁苛扣佃农收成,你便带着丁驷等人,往农庄对郑康施以毒打,并当着郑康祖父面前,将其殴杀,还承认后来用了刀匕割喉,这些口供,与郑远父陈述相符,你既说你在郑远告官之前,甚至不知有此户佃农,为何却对案发事实知之甚详?”
  丁梧亮更是哑口无言。
  其实他也不是不能狡辩,只要说晋王妃逼迫他在已经写成的供辞上签字画押即可,然而丁梧亮一眼睨见晋王阴森森的目光,这话让他怎么敢当众说出?
  他已经是被晋王的狠毒吓破了胆,就算暂时能脱身罪控,但为此指控晋王妃,将来晋王哪里能饶得过他?只怕躲去天涯海角,都逃不过晋王的毒手。
  再说,郑远一介贱民,要说晋王府与他勾结,硬要诬陷他这豪族子,在场这么多人,也都会拆穿是他在狡辩。
  然而眼见有一线曙光,丁梧亮却又不甘被问刑罪,挣扎道:“少尹明鉴,小民当日之所以招供,是因……是因心生惧意……不瞒少尹,小民的确早便听闻郑远子被殴杀,可这事当真不是小民指使,是丁氏,对,就是丁氏!丁氏因为其父丁伍不平,指使丁驷等人将郑康殴杀,事后小民得知,因丁氏苦苦哀求,才代为隐瞒,后因郑远告官,小民心慌意乱,是欲趁夜威胁他撤诉,不想却被晋王府兵丁逮拿,小民一时糊涂,为免受更多刑罪,才胡乱招供了。”
  隐瞒罪行并非死罪,连从犯都算不上,丁梧亮这时只望能够息事宁人。
  “人犯丁梧亮,可确定你今日当场供辞为实?”
  “不敢再有狡言。”
  丁梧亮这时倒睨见了毛维等人急怒的目光,但他只以为这位还在气恼晋王妃早前的当众质疑。
  他当日欲杀郑远一家灭口,根本没有想过会受刑审,当然也不会与众多从犯串供,再者丁梧亮从前哪有被押受审的经验?怎会想到老爹会让丁驷背这黑锅,而就算他想到,也无法做到与丁驷口供完全一致,陆离将人犯分开询问,又明知丁梧亮不敢攀咬晋王府,从二人口供中找到漏洞便是理所当然了。
  接下来提审之人便是丁伍,他不知丁梧亮说了些什么,供辞当然与丁驷一模一样。
  这下子别说豪贵子弟,便连马大叔等平民都恍然大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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