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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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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此时说来,仍不免扼腕叹息:“当初能与太后一较高低,竭力挽回圣意者,唯有裴后,倘若裴后一早知悉太后野心,又哪会毫无防范,怎会面临大祸临头无力回天。”
  说到这里,韦太夫人看向十一娘。
  小丫头自然立即收敛震惊复杂神色,只垂眸端坐。
  韦太夫人再说:“十一娘心智非比普通,就说这回,若非她机警提醒在先,我也不会预料眼下诸多而预早筹谋,四娘这回得保平安如此顺遂,十一娘该当首功。”
  见儿子们颇多惊讶,就连十一娘生父均宜也不免意外,韦太夫人却也不在这时分说仔细,只道:“虽这回保得四娘平安及姻缘,然则也只限此一桩半件,今后不定还有多少叵测风浪,除你兄弟三人以外,只有三郎年及十五,其余子侄仍处幼年,女儿当中,我仔细品度,也就只有四娘、十一娘眼下能担当一二。”
  柳家这三兄弟,历来体会柳正这父亲当年诸多荒谬行为,并深受其害,想到若非韦太夫人精明睿智,眼光见识非同寻常,柳家哪还有今日这番盛景,不说其他,单说他们兄弟三人,大约也都会成为纨绔子弟,这时势必会被太后掌控,说不定还自以为是妄自尊大。他们哪会小瞧女子,尤其柳少卿,更是“与有荣焉”,这时竟然忍不住说道:“伊伊,大母既如此信重,你更不能轻疏,仔细听议,若有不明之处,底下再问阿耶。”那眉开眼笑模样,坦坦荡荡毫无遮掩。
  十一娘低头,她实在对柳少卿这样款型的阿耶适应无能。
  柳少卿尚不自觉,伸出手掌毫不避讳摸了几摸十一娘的发顶,更加心花怒放:“这孩子,得赞而不骄,果然不同普通稚龄。”抬头便见自家爱妻“眉目传警”,柳少卿这才收敛自得,咳了一声,正襟危坐。
  不过柳姑丈被这么一打断,一时忘记自己该说的话,反而是与十一娘仅有数面之缘甚为生疏的柳拾遗毫不犹豫接腔:“累阿母与阿兄受牵,信甚惭愧。”
  柳姑丈这才醒悟过来,连忙说道:“信弟不需自责,阿母早前所言,实让儿子自愧,四娘是我女儿,平安喜乐本应由我保全,反累阿母操心……莫说眼下儿子声名并未受损,即便受损,只要能为……能为岳丈一族讨回公道,又算什么,阿母及两位弟弟鼎力相助,不惜搭上荣辱存亡,已经让誉……感怀十分。”
  柳少卿一挥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再者,我与二兄也不愿对奸侫屈膝,长兄不需介怀。”
  柳拾遗也说:“但说正题,眼下情形,正如阿母之前预料,恐怕太后是真有垂帘听政野心,才会在这时加以试探,并企图恩络京兆王氏,就算这回咱们饶幸过关,得保四娘平安,也是因太后以大局为重心态,既然太后做出这样决定,说明不会放弃垂帘之欲。”
  太夫人颔首:“我当时告之你们太后有此野心,你们尚且不敢置信,不过结果……虽然四娘平安是一幸事,可接下来,才会更加艰难。”
  柳誉宜感慨:“儿子是真没料到太后竟有如此野心。”
  “也难怪你们,若非我与太后是一家姐妹,原本知己知彼,也实不料一介妇人,贪欲竟然惊世劾俗!”韦太夫人说道:“你们也都知晓,韦氏曾出了一个端慧文皇后,胜过多少子侄,无疑成为韦氏殊荣,然则,文皇后当年并非心怀欲望,文宗贺崩,幼帝稚龄继位,文皇后又有善断宽明之能,是以文宗遗旨由文皇后垂帘听政,辅佐幼帝至成年亲政。”
  关于韦氏所出这位端慧文皇后,十一娘自然有所了解,文皇后原为韦氏庶支女儿,却早有明断之才,当年文皇后之父外放为官,三任以来辗转南北,是以文皇后幼年时便随父母辗转州府,因本身天资聪颖,更兼后天见识过不少闺阁女儿难得见闻之民生疾苦,虽为女子,十岁幼龄便以一篇《汉东见》震惊天听,引当时天子明宗盛赞,誉为“文阵雄狮”,后知为十岁女子所作,更加赞叹。
  文皇后十二岁,其父迁任宋州长史,授管刑事,遇一案,当地有一富甲,商铺多至数十,日常十分豪侈,却突生“意外”——富甲之父因暗入子宅,竟被儿子家仆当作盗匪重伤至死!当时此案在宋州甚为轰动,韦长史依《大周律》为鉴,认为家仆伤人至死虽当重罚,然则是因误以为盗而并非故意杀伤无辜,论罪当减,富甲更是毫不知情,不当刑罚。
  然则,文皇后却有别见——孝道为先,富甲豪侈,却不事父母,无视大人高堂衣食无着,富甲之父因天寒无衣,这才求庇亲子,却被豪仆当为贼盗殴杀!若非富甲不孝,试问仆役怎能不识主翁?若非富甲父衣着寒酸,试问又怎会被人当作贼盗?富甲虽不犯杀人之罪,却触不孝之逆,《大周律》定,不孝忤逆者处斩,是以该当死罪。
  韦长史被女儿提醒,才将富甲判死。
  这事后被明宗得知,更大为赞许,于是下旨赐婚,韦氏女为太子妃。
  后文宗登基,虽也不免妃嫔成群,然而对韦后一直敬重。
  然,韦后子嗣颇艰难,近四十岁时才生下嫡子,嫡子三岁,文宗病重,崩前遗旨嫡子继位,韦氏为太后,垂帘听政,辅佐幼帝直到成年。
  韦后之子,便是孝宗,可惜孝宗未至大婚即夭折,韦后商议群臣,将文宗庶子辽王之长子过继孝宗,继位,因年仍幼,故还由韦后听政。
  文皇后执政期间,不仅整饬吏制、改革科举、完善律法、兴修水利,甚至兴兵远征,将眼见大周帝幼而生觑觎之心邻国及时震慑,为武宗后来灭突厥、征服高句丽等国扩张大周领域奠定坚实基础。
  文皇后执政近四十年,却不贪念权柄,及到武宗大婚,交权还政,安于清闲,高寿至九十有三,临终前谢绝武宗另建陵寝,而随葬文宗陵。
  武宗对这位祖母十分爱重,故破例追封谥号时,加以祖父文宗之“文”。
  这也是大周史上唯一一位谥号配享帝谥之后。
  史官誉端慧文皇后“女中尧舜”,也是确实应当,因为正是这么一位杰出女性,奠定大周盛世基础。文治武功,国富民安,等等溢美之辞,不当少端慧文皇后这浓墨重彩一笔。
  韦氏从三流世族一跃成为中上阶层,不能不说是端慧文皇后功劳,相比这位女子,韦氏多少男儿黯然失色。
  十一娘对端慧文皇后也十分景仰,可对于眼下这位韦太后……
  太夫人那句话说得很好:“不说其他,仅论才干贤德,太后甚至不及文皇后趾跟,不过太后自幼便以文皇后为目标,只论心机城府,倒是不输多少……然则居心不正,势必善恶殊途。”
  十一娘这时并不知道韦太夫人与当今太后诸多恩怨,然则,因为她父族母族尽被太后诛灭,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太后心生诸如对文皇后那样景仰情怀。
  不过,她那位前婆母相貌并不出众,之于才华,据说不俗,但她也从未见识,所知则是,先帝德宗只对崔后一往情深,但太后却能“脱颖而出”,为德宗生下庶长子,从韦氏一庶女至如今尊及太后,甚至企图听政!
  心机手段自然不容小觑。
  她正在心下度量,却又听“世父”柳拾遗问了一句:“阿母,儿子并不惊诧太后野心,却甚狐疑,阿母因何预料王家会护四娘竟不惜与太后敌对。”
  十一娘立即聚精会神。
第76章 公义与得失
  柳信宜问出这句话后,不仅十一娘,其余诸人也都表现出十分关注,显然大家心里都存在这个疑问,唯有三郎是被问题本身惊诧——难道不是大母深知京兆王氏具名门风范,乃重情重义之族,怎么会眼看将来子媳被人逼迫欺凌而袖手旁观?他正要质疑叔父因何询问如此显而易见之事,却听祖母说道:“倘若只因一桩儿女姻缘,即便灵沼公重信守诺,也决不会搭上阖族祸福荣辱。”
  “是,这也正是儿子疑惑不解所在,灵沼公人虽正直,然却也深知隐忍避祸,决非图一时义气而不顾安危之冲动人,就说当年裴郑一案,灵沼公虽也参与力保裴郑二族无罪逆之心,然圣人定论处罪后,多少裴公门生故吏因不服圣断长跪御门跪请圣人收回成命明断是非,毫不畏惧被谢党污为同谋,却终究不能挽回;裴郑获族诛重罚,又有多少朝官心灰意冷,挂冠请辞。然而灵沼公却就此缄言沉默,应当是明白圣意已决而选择自保,并不曾因一时义气而再犯君令。”
  当年裴郑案发时,三郎年才十二,原不知这许多情况,听叔父这时的话,再忍不住震惊:“据二叔之言,王世翁竟是贪生怕死之辈?”
  这话当然引来父亲怒目而视,两位叔父摇头叹息,就连十一妹暗暗看来的目光,也是恨铁不成钢。
  三郎越发错谔了。
  还是韦太夫人为他释疑:“三郎,当初你外王父被污谋逆,你父亲及二位叔父,可连王世翁还不如,甚至没具折请圣人明断,事后也不曾辞官,而我更是连你母亲也没保住,如今更不曾为四娘平安干脆由得七娘入宫,若依你所说,咱们一家就更是贪生怕死忘仁忘义了。”
  三郎面红耳赤,嗫嚅半天也说不出句完整话。
  韦太夫人又说:“当初无论你阿耶,抑或两位叔父,不居要职更无高品,人微言轻,并且因你外王父叮嘱在先,我们都明白这事因由所在,即使具折求请圣人明断,大约也没太大作用,还不如维持中立保全自身,因一旦被疑受牵,丢官去势事小,只怕也会家破人亡,更不可能再图日后为你外王父一族申冤昭雪。”
  见三郎更加尴尬,太夫人语气又和缓几分:“贪生怕死虽则可鄙,然而,明知无济于事还上前送死,有勇无谋,难道就不是愚人莽夫?这样舍却性命,可有丝毫意义?”
  三郎虽为自己失言而感羞愧,不过对这话却心有不服,因他外王父当年就是明知会得罪太后,不过仍然为忠正二字,毫不犹豫谏言圣人拒绝太后干政,难道是愚人莽夫?韦太夫人似乎也洞悉三郎有这想法,紧跟着说道:“你外王父虽居高官要职,然公正清廉,一心尽忠君国,不计个人安危得失,更有你舅母父族京兆郑氏,出过多少英勇子侄,不惧马革裹尸,为大周征服蛮夷舍生忘死,如此忠勇人士,实为人臣表率,因而裴郑二族正直忠勇,历来为世人称颂。然则,大周名门勋望不知凡多,能比裴郑完全不计私利者又有多少?当然不能说但凡有自保私心知难而退者,尽皆贪生怕死之辈。”
  太夫人叹息一声:“裴相当年虽疑心太后也许会暗害于他,故而也预先有过一些安排,比如托我维护你阿母及裴后,并告之太后涉政一事,不过裴相到底还是轻敌,以为就算祸事临头,最多也是直系三代遭难,他是没想到,竟然会被污为叛国谋逆十恶不赦,以致族诛!贪欲让人疯狂,裴相终究是低估了一介妇人野心会引这番滔天罪恶!倘若当年,裴相深知太后狠毒心性,也不至于束手赴死,势必更会严加防范,可惜,可叹!”
  其实韦太夫人早有警言,因为她比裴相更加了解太后,然而毕竟不可能直接建议裴相先下手为强将太后斩草除根,就算当时说出这话,以裴相品格,也不可做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因而……太夫人的提警就这么被裴相忽视,造成不可挽回的遗憾。
  “之于王氏一族,当初虽信裴郑清白,然而潘逆串通北辽卖国求荣却是确凿,圣人既有决断,为臣者当然也不会自认逆反同谋,为不忠之事。”韦太夫人言归正题:“可以如此说,除裴郑二族以外,深知当年隐情者,也许便只有我京兆柳氏,或许,还有薛家……”
  十一娘听到这里心头不由一跳,然而太夫人却没有再引申薛家如何:“灵沼公知难而退,这些年来看似屈服于谢、韦压制,他自身虽不涉政要,然则,王氏众多子侄却仍不乏在州府为官,三年以来,并不与奸侫合污而自有坚持……更别说裴郑大案前,王柳两家议定这门姻缘,虽四娘为母守丧而耽搁,三年以来,王家并不曾表示出一丝半点懊悔。”
  柳郡公这时也十分感念:“的确如此,倘若这些年来王家略微泄露不满四娘,我也不会容忍蓁儿将来被夫家鄙薄,早提议终止婚约。”
  十一娘这时才首回真切听闻姑丈对阿蓁庇护爱惜之情,想到自己初得新生时简直草木皆兵,将姑丈也划为首要嫌疑,未免有些羞愧——让人疯狂的也许不仅贪欲,还有仇恨。
  “三郎,相比咱们,王家甚至不知太后涉政这层隐情,能做到如此地步,又岂是贪生怕死之徒?”韦太夫人这时笑问。
  三郎已经心服口服,一揖拜倒:“是孙儿愚昧。”
  “倘若只为一桩子女姻缘,实在不值搭上两族安危,可这事件背后,却并非这么简单。”韦太夫人见孙子受教,也没再过多理会,自顾说道:“起初我决定将实情告之灵沼公,力求与王家结盟,虽看来颇多风险,却也是经过深思熟虑。”
  十一娘十分明白太夫人所说风险为何。
  倘若王家只是表面高尚,实则确是贪慕虚荣小人,大可借机向太后邀宠,不但能彻底摆脱四娘这桩姻缘,甚至能趁这机会成为太后亲信,灵沼公入政事堂就是理所当然,凭借本身根底,甚至能力压谢、韦两族,就此炙手可热、权倾朝野。
  而柳家,无疑沦为万劫不复,就算不至于步裴郑后尘落得族灭身死,也不会好去哪里。
  太夫人为保柳蓁,更是为了图谋将来,的确冒了极大风险。
  “这事说来还真有些机缘巧合,倘若我不知七郎母袁氏怀有别意,也不会痛下决心,不过行舟见过袁氏,也感觉到她有不甘之心,然而却始终不至直接表示……后来,尚书夫人竟然亲自出面为七郎请期,无疑也是因为洞悉袁氏不甘不愿,担心儿媳失礼于我柳家,才亲自走这一遭,如此,我更能确定灵沼公是真心诚意容四娘为孙媳,并不畏惧受裴郑一案牵连。”
  裴姑母虽为“暴病”身故,然则当时裴氏出嫁女接连“暴病”层出不穷,世人哪能不疑别有因由?灵沼公这么一个深具城府者,更加不会相信四娘母亲是真因急病而终。
  “就凭此点,我才断定,灵沼公应当对裴郑谋逆之罪不以为然,虽则与我柳家一样,为自保安全暂时缄口不言,却不至于只为荣华富贵攀勾奸侫。”太夫人微挑眉梢:“自保无可厚非,而既非贪生怕死只求利益之族,势必有不可触及底限,那便是,就算做不到如裴郑二族那样忠烈无惧,却也决不会视忠烈之士为咎由自取,更甚于落井下石嘲讽践踏!”
  听到这话,十一娘不由热泪盈眶,只觉心潮起伏,原来,就算天子圣断,原来,就算盖棺定论,世间仍有眼明心亮者,不被所谓“确凿”蒙蔽,她这时真正体会到裴郑二族虽然蒙冤屈死,但先祖长辈们奉行多年忠义德行,不是毫无用处,不是笑话而已——所谓公道自在人心,这话诚不欺我。
  “但只不过,因为同情裴郑遭遇,还不足以让灵沼公力保四娘。”太夫人却再转话锋,这时微微一笑:“这其中,不无得失利益要害关键。”
第77章 不是无关利益
  三郎因为一时失言,引出祖母这番品评高鄙见解,他自己正觉受益良多,心情好一番大起大落,正懊悔自己浅见,一忽又听说“利益关键”,顿时目瞪口呆,只觉脑子里又被灌入一桶浆糊,搅扰得混沌粘稠,好不容易略微有点边框界定的崭新是非观,又再摇摇欲坠,不过这回他也学乖了,没再急着插嘴。
  插嘴的却是他“授业恩师”——已经沉默多时的柳少卿叔叔。
  “阿母所言是何意思?难不成,王七郎娶四娘反对王家有利?”
  只这回,大多数在堂者都是面露疑惑,就连萧氏也没埋怨自家夫婿多嘴,也只有被众人忽视许久的十一娘,仿佛若有所思。
  “当然有利。”太夫人笑容里更是显露出几分狡黠:“我已经实话实说,灵沼公那样城府,必然会洞悉太后企图。”
  见子孙们尚且满面狐疑,太夫人说道:“太后之所以突然关注四娘姻缘,无非是因为她不甘再隐于幕后,野心就是如此,倘若说太后入宫时,兴许只是意在皇后之位,当生得先帝唯一子嗣,进一步到企图争储,及到圣人继位,她更是想染指朝政,那么到铲除裴郑……她势必期望名正言顺显现人前!”
  虽然这话也许在世人耳中惊世骇俗,然而在座诸人因为已经耳闻太夫人推断,这时都已心知肚明而不引为奇了,不过仍然想不透彻这与王家有何利益干系。
  太夫人微微一笑:“我能担保,倘若五娘真嫁入王家,不隔多久,袁氏与乔氏串谋在先之事势必也会揭穿,不过到时……就成了王柳两家早有串谋,具体说来是袁氏不满四娘,而我又不愿长房得势,正巧信宜夫妇又有意让五娘能嫁高门……太后犯厄是真,不过,到时关键就在刘玄清与我,一来刘玄清应信宜夫妇及王家请托,有心论断四娘或七娘入道才能解厄,二来我不舍亲孙女,才至于逼迫四娘入宫。”
  十一娘这时已经完全贯穿首尾,一时没忍住,将崇拜之情尽现于面。
  韦太夫人却目光如炬,这时忽然说道:“伊伊,你可明白到时会发生什么?”
  这话一问,除三郎之外,连萧氏在内不由震惊——因为他们完全还没想明白其中关窍。
  在太夫人灼灼逼视下,十一娘知道这时再也不能藏拙,只好硬着头皮答道:“孙女只是想到,倘若一切依大母推断发生,随后,太后如果紧跟宣称垂帘听政……诸多世族必然会关注王家,可当时传言四起,王家有意毁约而结交二叔,二婶母与义川王妃交好又是众所皆知……到那时,如果王世翁不直言反对太后听政,那么势必就是赞同。”
  见除二叔柳拾遗外,姑丈与柳少卿仍然困惑不解,十一娘把心一横:“倘若王七郎真娶五姐为妻,到时王世翁就将面临必须抉择之险,要么臣服太后,要么坚决对立,再无中立可能。”
  这话一出,最为惊诧者竟然是十一娘生父,他险些仰面跌倒,好不容易借着扶案保持端正,瞪大眼睛看着十一娘:“伊伊,你,你……”
  十一娘哀叹——凭她这时年龄,说这番话当然超出“早慧”范围,不过她也有所体会,只怕韦太夫人早就不当她单纯“早慧”了,这时再扮懵懂无知无疑就是虚伪,太夫人既然让她直言,说明就是不容她再“虚伪”下去。
  就算柳氏兄弟中最足智多谋的柳信宜,这时也难掩惊异的看了十一娘好一阵,忽而笑道:“难怪阿母竟许十一娘听闻这等机要,果然智慧无双,世间罕有,确为家门之幸。”
  只有三郎“做贼心虚”,这时忧急难捺的看向十一娘……
  这神色,虽然被如坐针毡的十一娘忽略不察,却被太夫人看在眼中!
  不过太夫人这时却没泄露些微,只说正题:“正如十一娘所说,灵沼公为免将来进退两难必须抉择之险,只能摆脱迎娶五娘为孙媳,为王柳两族平安声誉,当然必须力保四娘与王七郎顺利成姻。”
  五娘为变故,四娘是早定,王家就算迎娶四娘,世族也多以为是因重诺,而不会以为王家已经臣服太后一党,到时王家不用作出抉择,维持中立足矣。
  柳誉宜与柳均宜方才恍然大悟,庶子柳信宜却又提出:“倘若太后听政势不可免,而又因为恩络妥协放任四娘嫁去王家,到时,势必会威逼咱们坚定立场,纵然灵沼公可以回避一时,却最终难免抉择。”
  这话颇为一针见血,只要柳王二族联姻,一旦太后施压,倘若柳家率先屈服,王家始终要明显立场。
  太夫人叹息:“你以为,到时什么才是关键?无他,圣上之意而已。”
  一时间,众人黯然。
  的确如此,天子若许太后听政,臣子还能如何?
  “正如裴郑一案,结果如何无关事实真相,只凭天子决断!”太夫人这时却难捺激愤:“天子若愿交权,我等臣子又能如何?如今筹谋防范,也仅寄望天子不至懦弱至此境地罢了!所以,我柳家已到孤注一掷境地,而王家,自然也好不到哪去,此时暧昧不清,只为将来留一后路,万一天子甘愿弃权,我们两家尚不至于被太后视为拦路石,换而言之,倘若天子不甘沦为傀儡,到时与太后争锋相对,至少王家不会因一桩儿女姻缘被迫沦为太后一党,而我柳家既为王家姻亲,在天子眼里也尚有争取价值。灵沼公既然心有坚持,当然不会甘心被太后利用设计,于之而言,上佳选择便是与柳家结为同盟共同进退,于两族才更有保障。”
  话虽如此,太夫人却并未灰心丧气,这时决然说道:“也不是没有胜算,至少天子如今情状,仍对裴后之逝更甚于裴郑灭族耿耿难放!否则,太后何至于对我韫儿那样不满,倘若元贤妃当真得宠,我那三姐也不至于懊恼到这样地步。”
  十一娘这时,实在对太夫人之机智再度升华,倘若她不是听三郎转诉贺湛泄露宫闱密事,也不至于彻底打消对贺衍诸多怀疑,不过她这时与太夫人又有不同,她已经不对贺衍报有任何幻想。
  太夫人也许更加了解太后,不过十一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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