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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第3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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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伯与贺烨根本没有任何联系。
  就好比十一娘,韦太夫人会否因为她一个孙女儿是晋王妃,便决意搭上京兆柳一族荣辱追随辅佐?事实上是韦太夫人已然动意效忠晋王,十一娘才有成为晋王妃的可能。
  而且这个决定表面还是太后所下,太后方才不疑京兆柳心怀不轨。
  “再说太后在晋王府安插下这多人手,自信轻易便能取齐姬性命,只要安宁伯有任何异动,首先遇难者必然便是齐姬,安宁伯又哪敢轻举妄动?殿下在世人眼里,除了些微匹夫之勇,可是百无一用,安宁伯根本不可能看好殿下,宁愿搭上阖族安危,所以太后根本不会在意殿下是否宠幸齐姬,毕竟齐姬虽有疏远之意,也难保殿下便会对她不闻不问,太后既然决定让齐姬入府,便应当有所准备。”
  十一娘断言道:“在太后与安宁伯看来,齐姬生死荣辱,说到底根本不是殿下能够决断,而完全掌握于太后股掌之间,安宁伯若想保住长女,便必须忠诚于太后。”
  其实要说来,太后想要牵制安宁伯,并不一定要将齐姬送入晋王府为质,因为安宁伯就算掌握西疆兵权,族人家小也都要留在长安,倘若安宁伯一心谋逆,学那潘博一般,哪管得族人家小?安宁伯正当壮年,将来又不是不能再娶妻生子,若真是无情无义之辈,又哪会因为一个女儿就舍弃野心。
  可是韦海池这个女人,极为享受操纵他人的无上权威,她起意重用安宁伯驻防西疆为形势所逼,谁让新厥君野心已经显现呢?可要是安宁伯拒绝了太后提议,坚持不肯将长女送入晋王府,在韦太后看来,此人便完全不能掌控了,那么根本就不会让安宁伯再掌兵权,横竖大周武将又非安宁伯一人,只不过他更加熟悉西疆地势,让他驻防对新厥更有威慑力罢了。
  是否“听话”,才是韦太后更加注重的“品质”,也是她判断臣子是否忠良的标尺。
  “据王妃这番分析,那么我便根本不可能争取安宁伯为我所用了,又何需宠幸齐氏?”贺烨不是不明白韦太后的心性,只他根本便没想过利用齐氏这么一个女子拉拢安宁伯,是以虽说对秦霁的劝谏不以为然,也并没有深度剖析过太后安插齐氏有何用意,起初只想着,齐氏循规蹈矩,便由得她避之千里,要是表现得不安份,大不了也如任姬一般处置。
  但殿下这句话,却忽而让十一娘警醒,连忙回应道:“十一之所以有这建议,当然不是因为安宁伯大有作用,以为殿下为图大业,会利用齐姬加以拉拢,只是……齐姬到底已经成为殿下媵妾,又并非敌患,将来倘若殿下达成志向,总不可能连齐姬也当作太后耳目清除,齐姬多有无奈之处,又非阴险歹毒之人,殿下应当不至于对她也心生厌鄙吧?又怎能忍心让齐姬将来无法自处呢?”
  安宁伯让女儿远离贺烨,那是察觉到太后必然不会放过他这么一位德宗嫡子,要是贺烨“早逝”,齐姬便有极有可能再得自由,姻缘虽说会有艰难,然而只要回到娘家,安宁伯当然会善待她,也难保齐姬便一定不会再得良缘,总归还有幸福美满的希望。
  可事实上贺烨并非安宁伯料想一般必死无疑,要是这位将来大业达成,就算齐姬还是处子之身,堂堂君王姬媵,怎容他人染指?也根本不可能允准齐姬大归,只好幽困深宫,不得自由。
  十一娘认为,齐姬又没犯什么过错,纵然因为自保而疏离贺烨,那也是趋利避害的人之常情,贺烨不应对她心怀敌意,与任姬、灵药相同看待。
  再说安宁伯此时虽无作用,要是将来,韦太后已然失势,再不能威胁牵制安宁伯,安宁伯眼看女儿已为嫔妃,难不成还会不服君令?贺烨就算夺得帝位,让天下臣服可也不是那么顺理成章,要想稳固势位,首先便要震慑安抚诸位边将。
  不过据十一娘对晋王殿下的了解,到底还是年轻气盛,颇为不屑利用女子稳固权位,所以她也没将这想法宣之以口,只是以情理说服。
  又哪知殿下这时心中连连冷哼:王妃果然怜香惜玉,那齐氏也没怎么讨好奉承她,竟然为人家打算周全,这是当真没将我看作夫婿呀,否则再是如何宽容大度,哪里做得出为旁人推荐枕席的事?!她怎么不为她自己考虑考虑呢,是了,她还一心想着将来,我会助她死遁,就此逍遥自在呢。
  然而贺烨实在找不出反驳的理由,闷了半响方才说道:“虽王妃笃断太后并不在意齐氏是否得宠,可齐氏对我避之千里太后必定知情,我要是突然便主动与她亲近,太后岂不动疑?这也不合情理。”
  十一娘还以为贺烨被她这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服了,笑着说道:“齐姬素爱击鞠,骑射也甚了得,与殿下岂不志趣相投?只要殿下目睹她那英姿翊爽,被其吸引也便合情合理了,这事由我来安排,保准天衣无缝。”
  眼看着王妃兴致勃勃胸有成竹的模样,贺烨闭了闭眼,终是起身,抬脚便走:“也罢,那我便等着王妃安排了。”
  却并没有拂袖回去章台园,反而是直入王妃起居的暖阁,看见廊檐下挂着那对鹦鹉,还甚有兴致逗趣一阵。
  十一娘便更加不疑其他了,暗忖道:殿下何等英明,必然也意识到子嗣之事关系重大,再说他是一心图谋帝位者,这时是因情势所限,将来迟早也会有三千后宫,齐姬既然并非太后耳目,又无意行为监视谋害之事,还有一位将掌兵权对抗新厥的父亲,凭贺烨之理智,如今被我点醒,必然也会意识到善待齐氏于大业更加有益。
  不过宠幸齐姬,到底涉及功利,这位心中多少有些不自在罢了,其实要说来,莫说君王,便是贵族子弟娶妻,多少又能完全不涉功利呢?正如德宗帝当年尚居储君位,娶太原崔嫡女为妃,不也是因为肃宗帝意愿?徐国公崔政,可是甚得肃宗帝看重呢!不过后来,崔后因身体嬴弱,又占独宠,不被卢太后所喜,然而崔后虽无嫡子,德宗帝也不肯废弃发妻,单论这一点,德宗帝也算重情重义敢于担当,如今谁会议论他是在利用崔后呢?
  于是十一娘越发肯定,晋王应当会思谋通透,她也算是不负江迂所托了。
第852章 不怒
  江迂以为王妃一说那劝谏,殿下便会拂袖而去,哪知他提心吊胆一阵,待到天色黑尽也不见殿下人影,一直到次日清晨,方见殿下披着簔衣回来,隔得远,也看不出是否恼怒,江迂心中直打鼓:难道王妃昨日相邀并非为了劝谏?抑或是殿下被刺激过度,立即“踹破窗户”,柳下惠摇身一变为恶棍流氓,干脆利落“转虚为实”?
  于是江大总管踩着小碎步迎上前时,便显现出察颜观色鬼头鬼脑的神态,贺烨何等机警?一眼瞥去便明白了大半,丢下一句“跟我来”,头也不回便左转。
  江迂眼看着晋王三两下解下簔衣,除了斗笠,随手一掷,铿锵有力便上了摘星楼,只好苦着脸跟随,哪能不知并未发生奇迹,事情正如他预料一般演变,可却一点不怀欣喜,心中惶惶:殿下盛怒之余,总不会将老奴从楼上扔下来吧?
  楼外飞雪簌簌,蔽罩青瓦朱檐,晋王那张面孔也像是覆上一层寒霜,眼睛看过来,比冰棱还要锋厉,刺得江迂膝盖一软,摔跪楼板。
  “我说王妃怎么莫名其妙向我引荐齐姬,果然是你这老儿居中弄鬼,说吧,那齐氏给了你多少好处?”
  “冤枉呀!”江迂心中却是一松。
  殿下哪会怀疑他暗怀不轨,故意这么说,无非吓唬而已,可依殿下脾性,一片真情完全没有打动王妃,怎么没有勃然大怒?竟还有心情吓唬他这把老骨头……难道说,还是判断失误了?
  狠一狠心,江迂继续往殿下两胁插刀:“奴婢是听阿禄那两个丫头担忧,说殿下与王妃虽然相敬如宾,却一直未发生夫妻之实,殿下知道奴婢,因受义烈皇后嘱托,一直期望着殿下能娶佳人,白首携老和和美美,好不容易盼得殿下大婚,王妃无论才貌抑或品行都是万中挑一,听这话后,怎不忧愁?”
  “你忧愁,你忧愁还敢居中捣乱?”贺烨冷哼一声:“我猜也能猜到你在王妃面前如何说嘴,搬弄是非。”
  江迂抹了一把冷汗,插起刀来却毫不手软:“奴婢原是以为,殿下过于委婉,王妃又过于矜持,所以才想着去添一把火,哪知……王妃居然答应劝谏,可见的确只视殿下为主,并没有……对殿下显然未动男女之情,恕奴婢直言,王妃一贯稳重,又因自幼便受家族之命,以辅佐殿下为任,未将心思放在男女之情上确也无可厚非,更兼殿下……谁让殿下起初,甚至怂恿萧小九带着王妃私奔呢!王妃一心以为殿下娶她为妻,也是为了大业考虑,殿下如今还这么委婉,端着架子让王妃主动,王妃又如何感察得到殿下用心?”
  “你一个宦官懂得什么男女之情!”贺烨一肚子邪火终于有了发泄之处,踹去一脚,当然未曾用全力。
  故而江迂只是身子一歪,又连忙跪正,心下暗忖道:殿下并未否认已对王妃动情,看来我那判断的确为实,这便容易了,只要说服殿下不再矜持,窗户纸自然而然便捅破。
  于是嬉皮笑脸说道:“奴婢虽是个阉宦,多少比殿下虚活这么些年岁呢,殿下别管王妃眼下是否动情,至少王妃心甘情愿嫁给殿下为妻,说明心里并不抵触殿下,眼下王妃不为所动,无非是误解殿下也视她仅为臣子,若轻挑冒犯,担心引起殿下反感,殿下只要打消这层误解,接下来也便水到渠成了。”
  贺烨翻着眼睑看向江迂,心里实在悒郁:这老儿,根本不知王妃新婚之时与我曾经约法三章,坚持主臣之义,无非是为将来能够脱身,我若是操之过急,逼得王妃用我之前承诺拒绝,岂不再也无法转圜?
  然而夫妻之间的私密事,贺烨可没打算与江迂推心置腹,冷笑道:“我原本已有计划,可经你这么一搅乱,还怎么打消误解?纵然我这时向王妃直诉心意,王妃岂不以为我是一心为了子嗣传承?你在她面前说那番话,王妃却根本没想过为我诞下嫡子,竟然转而举荐齐姬,我若死缠烂打,岂不成了地痞无赖?王妃若以为我只为功利,这误解恐怕再也不能开释。”
  说着越发烦躁,也懒得与江迂磨牙:“等着吧,待这场雪停后,王妃便要开始安排我与齐姬‘巧遇’,玉管居那边一来通告,你切莫延怠。”
  江迂不由瞪大眼睛,劝阻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以殿下之尊,无论眼下,更或将来,实在不能免除姬媵傍身,又怎么可能与王妃一生一世一双人?王妃这时不介意,或许因为并未动情,可即便将来与殿下有了心心相印,难道便能阻止殿下宠幸姬媵?殿下之所以没因王妃谏言便勃然大怒,说不定也是想到了这层缘故,又不定如此看重,正是因为王妃贤德大度,时时处处以大局为重的理智呢。
  想想秦孺人,一得机会便挑拨离间,生怕殿下忘记她的功劳移情旁人,心机用尽,反而让殿下越发厌恶。
  后宫女子,纵然贵为皇后,独占盛宠者可往往下场凄惨呀,就比如德宗元后,若非当年被卢太后处处刁难,说不定也不会郁郁早逝,如王妃之智,当然不会存此不切实际之想,镜花水月之念。
  想通这些,江迂也不敢再多嘴,行礼之后便默默退下。
  只余贺烨独立高楼,负手远望。
  心中却有一番想法:丫头昨日那番话虽然字字有理,可她到底还是不懂得我,我原以为终此一生,都不会为情所动,也明白既然选择了这条道路,难免姻缘之事,便脱不开功利取舍,却终未想到还是会应那句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之话。而今之我,多少能够体会长兄当时心情了,只是有些承诺我不能给予她,因为眼下的我实在没有把握做到。
  于功利而言,宠幸齐氏并无不妥,因为就算眼下不能拉拢安宁伯,将来只要夺得帝位,有齐氏在,安宁伯甚至不需额外拉拢,以柳十一之智,她当然也会想到这点,昨日却并没点明,无非以为我不屑利用女子,担心触怒。
  至少在她眼中,我还不是那等为求利益不择手段之人。
  若为大局,我应当采纳她之建议,可纵然齐氏并无害我之意,非我敌患,甚至对我将来大有助益,可我依然心怀抵触,这却又不是为了所谓尊严。
  贺烨忽然意识到,他计较的是一旦采纳十一娘的建议,那么将来在她的眼中,一切言行均无真情,便无非利益取舍了。
  他不愿意造成王妃这样的印象,至少他要让她明白,他也许可以利用一切人,只她除外。
  不过因为江迂横插一脚,倒是逼得晋王殿下只好改变日久生情的策略,因为通过昨日之事,他真真切切意识到,王妃未必是因情窦未开而懵懂不察男女之事,也未必对他的心意毫无体察,她谏言之前,也曾经过小心翼翼察言观色,说明什么呢?倘若仅为主臣之义,所谏所劝又有益大局,甚至还是她这个晋王妃的职责,又何需如此谨慎?
  她是担心触怒他,可为何有这担心?
  因为她已然意识到,自己不愿仅仅视她为臣属。
  之所以无动于衷,或许因为她无意回应,甚至有心躲避,或许因为女子的矜持,或许因为并不确定,害怕闹笑话。
  但有一点却是不庸置疑的。
  那就是他的这位王妃,与他从前一样,根本便不为男女之情所动,说得更加明白些,是根本便不相信他能给予她天长地久,不掺任何功利之情,所以她才自信能将他说服,相信他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会做出明智选择。
  所以我为何要恼羞成怒呢?贺烨微微一笑,遥望着远处一片皑皑净净。
  你我原有相同见解,无非是我先动情罢了,我既未尽全力,又怎能强求你轻易改变看法?
第853章 众人拾柴火焰高
  晋王下定决心要将一片真情坦诚,王妃却在兢兢业业布署雪后一场邂逅,而十一月这场初雪,并没有延绵不绝,两日后便就放晴,一来因着阮岭生辰之事,二来关于齐姬真正“受宠”之事多少干系大局,十一娘认为实有必要知会陆离一声,于是这天,潇潇雪方霁,翦翦风未停,她便来了溯洄馆。
  已是午后,金乌半露云层,地上积雪却未消融,只是檐梁已下滴沥,越发显得这处院落的悄寂清幽。
  山亭之下,一树寒梅绽放若干,不茂艳,星星点缀而已,十一娘驻足赏看一番,却也是给予婢女通传的时间。
  虽说来前已然打听得知,司马仲并没有为陆离看诊,不用担心又触这位甚是严厉的医者霉头,不过却不确定陆离是否卧榻将养,当然不好直闯进去。
  见那婢女甚快出来,笑着说道:“王妃在亭中稍候,少尹正在绘图。”
  既这样说了,十一娘倒也不需避忌,便往书房走去,才推开门,正见陆离迎了出来,身后的案上果然摊着一张画稿,不待看仔细,便彻底被陆离挡住子:“屋子里难免有炭气,王妃还是请亭中闲话罢。”
  十一娘感觉到陆离似乎不想让她看清画稿,心中虽然诧异,却也没有强人所难,只罗嗦两句:“晋阳冬冷,司马先生千叮万嘱,强调六哥不能太耗心神,需得多多卧榻休息,连我也不敢常来打扰,六哥为何又劳神?”
  “安安生生将养了十余日子,倒是觉得周身骨头都像生锈,今日好容易天晴,也是得了先生许可,才活动一下。”陆离握拳咳了一咳:“早前未见阳光,先生叮嘱不能见风,不过这会儿倒不妨碍了,我也正该出来透一透气。”
  十一娘见他身上氅衣甚是厚实,也认为外头既然不算阴冷,正该出来缓解几分炭呛,又见阿福紧跟着递上手炉,料想不至于受寒,便随陆离坐在了山亭里,刚好有一丝斜暖照入亭中,衬着亭檐滴沥,别有一番意趣。
  先是说了阮岭生辰的事:“就是借溯洄馆设宴,酒菜诸事,陆哥一应不用操心。”
  便就说了齐姬的事。
  陆离直揉眉头:“殿下竟然答应了?”
  “当然答应了。”十一娘颔首:“我虽能笃断安宁伯确为社稷之臣,将来应当能够争取为殿下臂助,齐姬看上去也非歹毒之人,不过此事到底关系时局,绝非后宅私务,以为应当知会陆哥一声。”
  陆离轻笑:“我却以为,王妃这回是白操心了。”
  “这是为何?”十一娘诧异。
  “不用心急,日后便见分晓。”陆离倒难得的故弄玄虚起来。
  心中突地有些同情贺烨,连他都看得出来,晋王殿下对王妃频频献殷勤,奈何王妃当局者迷,竟然上赶着为晋王荐举美人,这还不是一盆冰水当头泼下,贺烨能不沮丧?
  看来,王妃苦心筹划着要撮合齐姬,说不定倒会引发晋王果断表白了。
  陆离不由看向面前女子,突觉亭角那滴沥,仿佛敲漏心头,微微发凉。
  他又何尝不知道,她并不会拒绝晋王呢?
  而这一切,难道不是他一直期望?建议十一娘新婚夜时故弄玄虚,便为牵动贺烨疑心,格外关注,而世间多数人,往往更加在意若即若离,求而不得者,她的真情从来不易轻付,若要二人情投意合,那么只能寄望贺烨主动了。
  既为庆幸之事,自己眼下又何需患得患失?
  陆离自嘲般地一哂,开始考虑起来是否应当再添一把火。
  “难得放晴,我亦觉得神情气爽,莫如请殿下来此对弈一局?”忽而提议。
  十一娘不明所以:“何需劳动殿下,我陪陆哥手谈不好?”
  陆离握拳,又咳了一咳,挑眉看向十一娘:“王妃这棋路……太过扑朔迷离,难免更耗心神。”
  十一娘瞪目:“陆哥何时与我这般客套了?直说我一手臭棋并非对手就是。”
  说着自己倒笑了起来,唤了声碧奴,让她去请贺烨。
  陆离掐算着时间,估计贺烨也差不多到了,才对十一娘道:“早前你提过一句为真人准备贺岁礼,可曾有了?”
  十一娘懊恼道:“虽说嘱咐了府里乐师,可谱得几首新曲,均不让我满意,琴曲既无意境,我也没有灵感作词,便一直拖延下来,虽说可能耽搁新岁,但总不能敷衍阿姑,倒是晚一些反不妨碍,我原是想着,还不如趁春暖时分,陆哥身子康复,再劳烦谱一新曲,填词之后送去长安。”
  “真人心思你自然通透,不过若真错过新岁,你心中能不遗憾?我已有了琴谱,莫不如现在抚来,且听听是否趁心?”陆离笑道。
  “陆哥谱曲,必然合我心意。”十一娘却蹙眉:“不过这段时日陆哥重在将养,怎能耗神?”
  “我也就这项比你擅长而已,闲睱时随手便谱好,又哪里耗神了?”陆离摇头:“卧床静养也就罢了,总不能真成了木头,什么都不想,反而觉得浑浑沌沌,总不能睡得安稳。”
  便招手示意婢女,准备琴案,甚至连笔墨纸砚都准备齐全:“我抚上两遍,王妃且管酝酿,说不定立即便能填好唱词。”又让将书案备在山石底那株梅树下:“这曲子需得隔些距离听着更好。”
  十一娘见他既然已经谱得新曲,此时也不需再耗废心神,当然也希望不会耽搁送给莹阳真人的贺岁礼,又哪里想到陆离另有计较?便欣然步下山亭,由那婢女研墨抻纸,凝神听陆离抚琴。
  悬腕执笔,久久未下。
  又说贺烨,听闻王妃有请,还道是为了“邂逅”,不由腹诽:这雪还未融,王妃便如此心急?
  虽说他已经做了几日心理建设,可意识到这么久努力,竟然丝毫未曾打动意中人,难免还是悒郁沮丧,竟好半响才意识到一件不对头,顿足又问碧奴:“怎么是去溯洄馆?”
  碧奴怔怔道:“当然是去溯洄馆,今日王妃原是与少尹商量阮长史生辰一事,少尹忽而有了兴致,欲与殿下对弈,消闲半日,王妃才令婢子来请殿下。”不是去溯洄馆还能去哪里?
  贺烨不由摸摸脖子:先入为主,竟然没留心听这话!
  反倒是大步流星,将碧奴甩在老远,一马当先到了溯洄馆,刚绕过一排篱障,从架在浅塘的白条石上过来,便闻琴声悠扬,循声往东一转,抬眼就见梅树之下,女子仰视山亭里抚琴之人,悬腕执笔,若有所思。
  又看山亭之上,只用白玉簪冠素发的男子,仍披一身青氅,半旧白袍,垂着眼睑,专注于轻拨琴弦,似乎并未回应底下仰望之人,可那袅绕声声,已然是更好的回应了。
  因为女子忽然落笔流畅,亦如这潺潺之音,一气呵成。
  掷笔之时,指也离弦,不过余音未消时,亭上人与树下者相顾莞尔。
  眼前所见,竟如无一赘笔却写尽情长的淋漓妙画,倘若那女子不是晋王妃,殿下几乎要忍不住高赞一声神仙眷侣了。
  当然他这时完全没有赞叹的心情,眉头挑了又挑,目光十分不善地盯向陆离。
  薛绚之什么意思?请我来溯洄馆真是为了对弈?
  却见亭上人已经遥遥冲他见礼,王妃也走了过来,仍然是没心没肺的模样,笑得阳春白雪。
  “王妃好雅兴呀。”贺烨提也不提陆离,踱步到梅树下,定睛一看,还好王妃不是画人,写的是诗作而已,又一细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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