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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第3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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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十一娘却一点没有不满。
她莞尔轻笑,微侧了身,歪仰着脸看向贺烨:“殿下能如实相告,十一已觉安慰。”
这话并非虚伪,的确发自真诚。
十一娘当然明白贺烨不可能在这时处置秦霁,就算是与秦霁处于你死我活境地的她,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大局为重,暂时放过,因为这个大局非但关系贺烨一人的成败,也关系到她的全盘计划,她从来不认为贺烨是那种因为男女之情便冲动妄为的人,她甚至认为那样的人根本没有资格涉身帝位之争,她在意的无非是,贺烨会否为保秦霁,对她有所隐瞒罢了。
秦霁必死,却不一定必须死在贺烨手中,时机合适时,她大可以亲自下手,可贺烨对秦霁倘若并不是表现出来那般轻视,那么这个计划便必须万无一失天衣无缝,因为若除秦霁而造成贺烨与她夫妻生隙,可谓得不偿失。
“王妃就不好奇究竟是谁在暗助秦霁?”贺烨这时,真是连“秦氏”都懒得称谓了,直呼其名,可见心中恼怒,可是偏有美人在怀,这让他的情态始终带着几分温情脉脉,晋王殿下自从心愿得偿,与意中人发生夫妻之实,这几日尽管操劳正事,可与王妃也正值耳鬓厮磨如胶似膝的时候。
“我这几日也仔细想了想,假设幕后指使真是秦孺人,可公羊氏又不可能为武威侯府所用,那么就只剩一个可能,那就是太后殿那几个宫人中,有一个暗中投靠了秦氏,阿禄绝不可能,所以我向她请教,是谁最有嫌疑。”
十一娘轻笑道:“毕竟阿禄是六宫人之首,对其余五个甚是了解,她先担保任氏身边茂林绝对不会背叛太后,因为此人最是稳重愚忠,除阿禄之外,最得太后信重,投靠秦氏对她也没有半点好处;再有齐姬身边和畅,虽小心细致,因这优长被太后择中,可是并无太大野心,也万万不会冒此风险叛逆太后。”
王妃正在侃侃而谈,不防一支发簪却被贺烨摘了下来,垂散落一缕青丝,被男子绕在指上把玩,她便觉得如此情境过于旖旎,不利于商谈正事,咳了一声,打开贺烨不老实的手,那嗔怪的话还没有出口,只觉颈窝一烫,衣领里竟被鼻尖侵入,王妃只觉身子不由自主地酥软,脑海里掠过昨晚男人纠缠不休的画面,这下羞恼不已,红着脸跃下膝头,一本正经地严肃说道:“殿下可还要听我分析下去?”
贺烨不恼,反而低低笑了两声:“谁说不听了?小王擅长一心二用,没想到王妃见美色当前,反而不能专心致志。”
十一娘:……
口头上占了便宜,贺烨也不再继续挑逗,咳了一声正襟危坐好:“好吧,小王不再扰乱王妃心神,这便洗耳恭听。”
煞有介事地直视前方,俨然一副君主临朝的肃正模样。
十一娘哪还说得下去,恨恨盯着晋王殿下在那磨牙。
贺烨忽然大悟,拍拍额头:“啊!莫非王妃是欲迎还拒?”便张开怀抱,笑咪咪像只成了精的狐狸:“我不介意,王妃不需那些手段。”
十一娘善于雄论,从不惧与人争辩,可最不顶用的就是应付调情,完全落了下风,不知应该如何反应才好
贺烨大笑着险些仰倒,连连摇头:“不闹了不闹了,快些议完这事,让传膳入内,免得耽搁了春宵一刻。”
“究竟是谁在闹?”十一娘反驳一句,才意识到春宵一刻的涵义,耳垂红得像要滴血。
这一刻她有点怀疑自己是嫁了个无赖……
眼前这人确定便是蒋公所卜帝星?
不过十一娘便是十一娘,小鸟依人的情态是在刁难她,一本正经的架势还是非常容易重新端起来,她不动声色地拾起被贺烨随手扔在地上的发簪,利落将散发规整,装作忽视了春宵一刻的提醒,很快言归正传。
“阿禄正是因为提起和畅,想起前些时候听她禀报一件事,因元氏苛待,惠风几乎忍无可忍,也只有惠风,现下急着摆脱元氏,才具有投诚秦氏之动机。”
贺烨颔首:“的确是这惠风。”便把秦霁交待的话如实道来,无一字隐瞒。
得他如此信任,十一娘心中微微有些不落忍,越发一本正经:“殿下打算如何处置?”
王妃琢磨着,贺烨当然不会容忍惠风这么个居心险恶之人,不过此人却是太后耳目,贺烨倘若动手,担当风险甚大,应当需要她想个妥当的办法顺理成章清除。
“惠风大约亦如任氏一般,想要弄死我占据首功,将来母凭子贵。”贺烨修长的手指敲击着膝盖,微微一笑:“她与秦霁交易,只要离间你我成功,秦霁便会想法除掉身边宫人,元氏横竖已为废物,身边有无耳目皆不要紧,可对秦霁,太后势必不会放过,那么惠风便能顺理成章补替,一来她可以摆脱元氏折磨凌辱,二来还有望在秦霁相助下,进一步讨好王妃,用她牵制任氏与六姐,向我举荐。”
十一娘“心悦诚服”:“惠阿监的确野心勃勃。”
“可这回陷害王妃不成,秦霁看似不可能再助惠风,然而惠风却已然掌握秦霁把柄,大可威胁她按照原来计划,否则只要将秦霁罪行揭曝,晋王府可还有秦霁立足之地?”说到这里,贺烨脸色又是一黑,暗骂“蠢货”二字,拳头便向膝盖上一擂:“我令秦霁将计就计。”
十一娘稍稍一怔,转而明白过来:“殿下打算,一来可借惠风之手先除太后殿一耳目,再者可利用惠风对付任氏?”
“由得惠风自以为得逞,让她与任氏自相残杀。”贺烨冷笑道:“我拭目以待,两人为得刽子手之位,会有什么手段。”
十一娘思度一阵,觉得此计甚好:“太后应当乐见杀手更增一人,不会阻止惠风‘扶摇直上’,惠风这一手绝地反击孤注一掷,虽是逼不得已,倒也称不上愚狂无知。”
“伊伊。”男人忽然又靠近,将王妃搂入怀中,似叹息又似情动,在她耳畔轻唤一声,却良久不语,好半响才说道:“我警告了秦霁,却不能保证她今后便会收敛,然而明知她有害你之心,可看在武威侯情面上,我却不能将她处死,又兼今后,我也许不会常在府里,只能嘱你自己当心,这事是我对不住你。”
十一娘当然听得出殿下的歉疚之情,心中又是一软。
至少此时此刻,这个男人愿意对她坦诚相见毫无隐瞒,若论真挚,是她辜负在先了。
也许,的确对他应当更加信任一些。
可是贺烨,我不会为你,便放过秦霁,在我达成目的之前,凡是对我形成威胁者,我都会一一铲除,只是要等合适的时机而已。
“秦姬手段不过如此,不需担心。”十一娘垂眸,语气有若那光滑的镜面,平静得听不出一点情绪:“现下需要筹谋是,如何向太后交待这出事故。”
第884章 毛大尹躺枪
贺烨的草率了断固然不至于让太后起疑,可凭十一娘的睿智,当婷而与任氏先后来到溯洄馆,又怎会想不到背后有人算计?纵然因为贺烨干预,十一娘察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又纵然因为陆离转危为安,并没有引发任何恶果,十一娘不至于不依不饶,但既然发生了这多蹊跷,即便十一娘不以为意,任氏也绝对不会保持缄默,更不要说,还有包括阿禄在内的六宫人。
好在一切已经水落石出,可这事的难度是不能将秦霁牵连在内,所以也要力保惠风的背叛不被太后察觉。
陆离呕血昏厥并非中毒而是突发急症的说法,不能解释那个神秘的婢女利用任氏计诱婷而到场的原因。
不过凭晋王夫妇的智计,要解决这个难题其实并不艰难。
而当溯洄馆的警戒解除之后,十一娘终于可以前往探望陆离。
那一天天色阴沉,布满炭暖又不能开窗透风的房间里烛照一直未熄,昏昏有若傍晚。
陆离肩上一袭青裘,不带乌幞,发髻只用一支檀木簪挽固,他努力坐正身体,然而实在无能让灰青的脸色好转,当见经历这么一桩让人难堪的意外,十一娘依然落落大方孤身入内,甚至替他整了整榻上靠枕,说着“陆哥不用拘礼”的话,就这么跽坐在榻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他与她还能如从前般相处,陆离庆幸,可分明感觉心底某个角落,悄悄泛起酸涩的意味。
不久人世的秘密告诉了贺烨,包括他对她的爱慕之情,两人没有约定,但各自都清楚,这事谁也不愿对十一娘说穿,而关于他的情意,贺湛看在眼里,连贺烨也已洞悉,只有她,一直一直懵懂不察。
这是好事。
他理应如释重负才对。
有限的日子,他不愿活在难堪里,不愿他们之间连知己与亲人都做不成。
他努力让目中平静,唯有贪婪地竖起耳朵,将她的关切与愤怒一一听进耳里,铭记心上,直到她发泄一尽,微笑着安慰。
“我已无大礙,五妹息怒。”
“有朝一日,我必取秦霁性命。”
不仅仅是因为两人之间的你死我活,十一娘的确更加愤怒那个女人,险些毁了她与陆离之间的情谊,因为十一娘简直难以想象,倘若秦霁奸计得逞,她与陆离日后应当如何相处?
“是,这隐患不能放过。”陆离甚是认真:“不过……晋王恐怕会顾及武威侯祖孙情面。”
“这事陆哥不用废心。”十一娘立即说道:“太后不会容忍秦霁苟活多久,惠风已然与其狼狈为奸,大有机会借刀杀人……至于殿下,只要无损大业前提下,再兼我能置身事外,相信他有许多办法安抚武威侯,并不如何在意秦霁生死。”
陆离又问这事如何才能在太后面前结案,十一娘自然也不隐瞒:“我与殿下商量,觉得应当如此密报太后……”
未隔多久,长安大明宫篷莱殿中,便收到了数封密报,除十一娘与任氏、谢氏亲书以外,其余几封皆为高玉祥拆阅,他看得眉头挑起又蹙紧,终是难有判断,干脆呈上,摇头叹息道:“晋王府里发生这起事故,实在让奴婢如坠五云雾里,觞咏、修竹、和畅不提,惠风也是语焉不详,茂林坚称是有人意欲陷害王妃。”
太后这日心情甚是愉悦,一双蛾眉下,眼睛里满是笑意:“阿禄如何说?”
这日谢莹亦在跟前,高玉祥睨去一眼,见她炯炯有神地竖耳倾听,一点没有回避的自觉,当然明白是得了太后授意,故而也没有丝毫犹豫,详细禀道:“说王妃早有察觉,薛少尹身边有个仆役被陈姓仆妪买通,在薰香中落下媚药,王妃不动声色,意欲引君入瓮,却不曾料到竟然将柳氏、任姬网罗,那柳氏立即通知了晋王,导致王妃没法严察,晋王只为柳氏开脱,再者薛少尹又确无大礙,这案子只能稀里糊涂了结,王妃欲审陈妪,不料这仆妇竟然是个死士,一无所获,不过阿禄听王妃料断,应是……应是毛大尹意欲离间之策。”
他话音刚落,便听谢莹长叹一声:“姨祖母料事如神,莹儿心悦诚服。”
太后笑道:“我就说吧,伊伊纵然没有如实禀奏,将矛头指向毛维,但却不会瞒着阿禄,毕竟阿禄曾救伊伊于危难之中,伊伊对她还是信得过。”
谢莹瞄了一眼高玉祥,犹豫数息,终是悻悻:“可十一姐为何不对姨祖母坦言她疑心毛公呢?岂不表明机心暗藏。”
太后斜靠引枕,微闭了眼:“伊伊若如你一般任性,也难以担当治政太原重任了,她虽怀疑毛维,可一来没有实据,二来嘛……毛维这等手段,她并不放在眼里,斤斤计较只能加重内耗,伊伊当然明白,她真正敌对是谁。”
高玉祥谄媚道:“晋王妃如今一心针对潘辽,哪里会分心内耗。”
“她年纪小小,却知轻重缓急,通达明理,实属难得,可惜我身边如伊伊这般贤才,太少了。”
谢莹便警慎地再也不敢言语。
只次日,她便寻了机会密见徐修能:“我无能为力,柳十一娘行事滴水不漏,又有贺湛、高玉祥为她说好话,太后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她居心叵测。”
徐修能蹙眉,甚带怀疑:“六娘子莫不是对晋王旧情难忘,故而才不尽力罢?”
谢莹冷笑两声:“徐世子真当我是愚昧妇孺?我固然期望过晋王妃之位,可眼下贺烨已经另娶他人,我哪里还会为他死心踏地?我之所以愿助徐世子,确也认为……”她微一倾身,眉梢挑起,眼中秋波荡漾:“眼下你我想要出人投地,唯有力助太后临朝之势不改,我不管贺烨是当真居心叵测,还是徐世子你因为错失爱人才有意诽谤,宁可错杀,不容放过!铲除晋王夫妇于我而言有益无害,我才愿与徐世子结为同盟。”
徐修能看了谢莹一阵,一笑拱手:“是我冒犯了,咱们两人,的确利益相同,原本不该相互怀疑。”
“我是察觉,太原时局如今离不开柳伊水镇定,太后未必是当真信任她,不过不愿因小失大而已,眼下的确不到离间时机,徐世子也总不能只让我冲锋在前,你隐身在后,不担任何风险,还嫌弃我没有尽力吧?”谢莹勾起唇角:“别忘了你之所以还能有今日,到底是谁之功劳,徐世子对我,仿佛有失恭敬了!”
徐修能看着谢莹拂袖而去,身影消失在梅红渐落处,冷冷一笑。
这女子如此狂妄,必然有轻敌之意,她又哪能想到,等她觉得到了时机,说不定晋王早已经羽翼丰满,再也无可奈何了。
可是……
晋王夫妻虽然远在太原,莫说晋王妃如此机警狡诈,又留下贺湛这么一个强大后援,不管怎么用尽心机,也没有办法让太后疏远贺湛,有贺湛在朝,离间太后与晋王妃谈何容易?
就在这一日,远在太原,十一娘眼睁睁地看着阿禄撞在一棵树上险些仰面朝天摔倒,忍不住扶额:“说吧,你究竟在担心什么?”
“王妃那说法虽然妥当,可是……婢子想来想去,万一要是太后询问惠风,岂不一下子被拆穿?”
“阿禄你比惠风更得太后信重吧?”十一娘不答反问。
“那是自然。”
“可你为何不知公羊氏遗后早已为太后所用?”
阿禄怔住。
“如此要紧之人,太后必然不会泄露给惠风知情,可惠风手中有双机引,只能说明一件事……她与公羊氏另有机缘,而此隐密,竟然连太后也瞒在鼓里,试问,太后既不知惠风与公羊氏有所牵涉,又怎么会主动询问惠风关于此事呢?惠风做贼心虚,关于此事,必然也不会向太后主动说明,所以你不必忐忑,横竖并没有造成什么恶果,太后哪会因为小小一桩暗算不依不饶?”
毛维曾经利用晋阳陈,散布她与陆离之流言,这一件事,显然毛维最适合背黑锅。
不过!没有人受害,最好也不要有人承担责任。
所以十一娘在自己的密奏中,根本提也没提毛维,却交待阿禄轻描淡写提起一句。
她要让太后相信,对阿禄,晋王妃一直是不存接戒心的。
第885章 气象
转眼一年过去。
这一年的上元节,晋阳城中也是十里彩灯热闹非凡,十一娘登上晋王府的灯楼,眺望着底下一片五光十色人头涌动,恍然又如身临长安城,只她的心情,总比旧时更多一分豪情与飞扬。
因为大周的国都佳节纵然繁闹,她也无非只是芸芸众生之一的看客,怎比得今时今日,晋阳城里之所以一片欢娱喜庆,与她息息相关。
这一年,其实过得并不平静顺坦。
毛维虽然看似偃旗息鼓,但自然不会当真无欲无求,连连败退似乎让他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了蜀王将来的崛起,越发对谋士郭居安言听计从,行事竟然谨慎起来,不再与晋王一系针锋相对,如一条蛰伏草丛的毒蛇,阴冷的眼睛仍然紧盯猎物,等待着时机合适时,致命一击。
十一娘不敢放松警惕,毛维党的每一个动作她都要关注分析防范未然,却偏偏不能揪出这条毒蛇斩除祸根,同时,她还必须时时关注庙堂之上的风云变幻,她已经远离两年,七百时日过去,决不能让徐修能、谢莹之辈抓住任何机会,挑唆离间韦太后对她的“信重”。
可有些明知大有风险的事,她仍然要暗中施为。
越来越多流民投奔晋阳,于是太原百姓渐渐知道了普天之下,除太原之外,似乎并没有能让平民百姓安居的乐土,那些关于太后仁爱慈悲的谎言渐渐维持不下去,这个已然腐朽的朝堂,崩坏的统治,终于开始暴露那丑陋的根系,市坊之间,有议论滋生。
总结为一句断言——若非晋王妃,太原早已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十一娘知道这样的局面并不利于晋王大业,可是她无能扭转,因为她不能只图自保便无视百姓之苦,看着他们挣扎于饥寒交迫,看着他们千里来投,却绝望的死在异地他乡,魂魄难归故里。
她只好尽可能的掩饰,不让政敌抓住把柄攻讦,却无比清楚长此以往,韦海池必然会忌惮民心所向的晋王妃。
而一年之前,虽然潘辽联军气势汹汹进攻,却因萧延达这一主将之误,导致损兵折将无功而返,可这样的打击到底不能动摇潘博与北辽的根基,当冬去春来,万物复苏,战争的号角再一次吹响,北辽萧皇后倾尽所能,为萧氏诸将再一次争取到将功补过的机会,数十万大军这回没有主攻苇泽关,而是针对更易突破的云州展开猛攻,战况一度紧急。
每一回随着战报抵达,晋阳城中几乎都会响起军属的哀伤哭嚎,因为他们的儿郎战死沙场,而十一娘能做的事情,也只有施以钱银抚恤。
偏偏这一年,河东道遭遇旱情,虽不至于颗粒无收,百姓们非但不能上交赋税,甚至还要依靠官府放粮,才不至于路有饿殍,十一娘固然有所准备,保证太原、云州百姓温饱不难,可是被旱情影响者并非这两座城池,而是整个河东道!
又逢剑南、岭南洪涝,导致粮价攀升,让十一娘发动商贾购运粮粟的计划无比艰难。
好在是因她上谏,太后终于同意取消太原宵禁制度,这无疑刺激了晋阳城中商事发展,就算十一娘决意提高商税,也不减商贾热情,种种险难关头,到底还是捉襟见肘地应付过去。
这一年粮食欠收,太原百姓非但没有忍饥挨饿,因为商事的发展,提供了百姓们耕作之外,有更多途径养家活口,居然有不少原本深陷于生存之苦的贫民,得到丰衣足食的安定。
又因之前,十一娘早早未雨绸缪,通过留守朝堂的贺湛,将不少有志之士“安插”河东道诸地,在这一批官员的影响下,太原府以外,许多州官县令也转变了想法,固然他们不是真正考虑民生疾苦,注重的仍是政绩仕途,别管目的如何,总之有所改进,面临战火威胁,以及天灾险难,河东道可谓众志成城挺过一年。
这无比艰辛的一年,绝大多数百姓却均未感觉苦难,所以当承德六年的上元佳节,晋阳城中才会营造出这么一派歌舞升平的气象。
十一娘看着灯楼底下,随着一阵鼓乐齐奏,喜钱如雨向欢聚的人群撒落,千万双手臂高举,百姓们欢呼的声音甚至掩盖了琴乐笙箫,那些高仰的喜悦的面孔,让她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晴朗。
没有发生一哄而上争抢的局面,如今晋阳城的百姓,再也不是衣食无依,他们聚集在这里——内城安宁门外,王府豪贵灯楼排列之处,今夜晋阳城最最繁华的地方,不是为了争抢官府散发的喜钱好给老弱家眷换来一餐饱食,而只是为了沾沾喜庆乐趣而已。
十一娘想起贺湛予她的密书——当知前线危急,太原府却大开宵禁,短短时日,市坊不少酒肆歌坊新设,贵族豪商通宵达旦玩乐,就连平民百姓,甚至也有不少踏歌夜游,谢莹在太后跟前,用一句“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表达忧虑沉痛的心情。
她不由牵起一抹讥嘲的笑容。
谢莹许久没有“吟诗作赋”了,看似随手拈来这一句,的确可为敲醒大周统治的警钟!
只不过谢莹却并非真正忧国忧民,而太原府虽然面临战火威胁,看似耽迷玩乐的亡国之象,实际上却让万千不得授田的贫苦百姓找到了养家活口的途径,不少酒肆因为营业至夜深,仍然宾客满坐,不得不聘请更多的雇工,官府又没有轻疏管理约束,商贾们不敢苛扣薪资,而豪贵们通宵达旦的饮乐,带动又岂止酒肆妓家生意?
比如那些跟随豪贵子弟的侍从,他们不可能与家主一同饮宴,于是酒肆之外,大道两旁,各色临时张设的摊档便不愁顾客,而这些小商贩,多数都为原本家无田产的贫民,只是投入极少本金,只要不怕辛劳,将来也能保证养家活口。
做为整个大周,唯一开放宵禁的州府,晋阳城更是吸引了不少商贾注目,甚至有不少游历的士人,也来大开眼界。
十一娘相信,当越来越多的平民得以丰衣足食,他们本身也能成为商肆顾客,其实现下便已初见端倪。
比如因为赋税减轻,城郊那些农户,如今再无衣食之忧,当冬季来临,再也不会成群结队入晋阳城乞讨,因为摊贩增多,官府平抑物价,甚至还会教授摊贩茶点、羹汤等膳食烹制方法,只需十钱,往往便能满足口腹之欲,于是那些生活日渐丰足的农户,在农闲时候,竟也有乐趣资本入城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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