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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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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柳少卿只好来母亲居处排遣郁怀,先经一番担惊受怕,好容易才听母亲一句“不再追究”,堪堪松一口气,这时被问原因,大才子竟然脱口而出:“不是行舟过错,她是劝我去白姬那处……我有些……”说到后来,柳少卿才觉脸红,自己都觉得是在无理取闹了。
太夫人只凭这断断续续,已经明白仔细,倒也没再肃厉追责,只仍然板着脸稍将语气柔和:“怎么,你厌恶白姬?”
“那倒不是,白姬还算个本份人,儿子对她,也不能称厌恶二字。”
太夫人轻轻一撇嘴角,心里当然笃定儿子夫妻之间并无太大矛盾,本来也想轻松放过,可一眼看到儿子那郁卒再见于面,又改变主意:“我也知道你心思,无非是以为行舟此举是没将你放在心上,只怕以你看来,行舟根本不应主动为你纳妾,因为你也从来没有这样心思。”
柳少卿顿觉母亲就是“知己”:“确是如此,即便我与娘子只有七娘姐妹两个女儿……我又不想再让娘子受生育之险……”直到这时,柳少卿仍然不改维护坚持萧氏不愿再生养是他拿的主意:“可我心里眼里,只有娘子一人,根本不愿纳妾,横竖长兄已有三郎,次兄更有四个子嗣,柳氏嫡宗香火也能延续,顶多我这一房,到时让次兄庶子过继……可娘子,还是坚持让我纳妾,更甚至于让她心腹姜姬……”
大才子真真委屈满腹,他是果然有矢志不渝决心,确定要与妻子携手白头,一点没有意愿纳妾。
可还不待柳少卿更多抱怨,韦太夫人就毫不留情打断:“你是认为,行舟心里没你,更加信不过你?”
难道不是这样?大才子委屈满腹。
韦太夫人却毫不留情:“你让行舟怎么信得过你?你以为我能容你无嗣,只过继侄子继承香火?若行舟不主动为你纳妾,到时我强逼下来,你能如何?只为与她夫妻情义,你就能违逆我这高堂之命,甘当不孝?可你一旦屈服于我,岂不是对行舟背誓?到时你又有何面目见她!你们夫妻之间,为这事怎能不生嫌隙,还是你根本就埋怨行舟不愿再受生育之苦。”
柳少卿目瞪口呆,半响才说道:“儿子自然明白阿母并非,并非……阿母一贯豁达……”
韦太夫人恨铁不成钢:“你错了,我再豁达,也有底限!我并非所谓圣贤,怎能没有私心?我就只有你一个亲生独子,哪会眼看你香火无继?行舟既然不愿再受生育之险,竟还阻止你纳妾,我势必不容!到时我强逼下来,你岂不两难?你难道就能妄顾我这生母,只为行舟而违逆,均儿,你是重情重义之人,这也是我一贯期望,可你想想,一旦我与行舟婆媳不和,你该如何取舍?”
见儿子面如死灰,韦太夫人长叹道:“情义二字,原不限于夫妻男女,你深受圣贤教诲,也当明白情义二字,首为君臣、再为父子、再次还有兄弟、并有亲友,儿女情长居于最末,这也不仅是身为男子必须遵守,便连妇人,也当明白轻重。”
“我知道你现在所想,以为妇人就该计较所谓一生一世一双人,不容其余,所以你才以为行舟主动纳妾并劝你与白姬亲近太过荒谬,认为行舟若真在意你,也当如其余妇人一般,不容姬妾,甚至残害!”
“阿母……”柳少卿自觉理亏,嗫嚅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均儿,我这阿母今日不怕与你直言,倘若行舟心里没你,万万不会主动纳妾,只消看你与我母子争执,看你左右为难,自己倒落得轻松。依她性情,也不是没这决心!更别说明知柳氏处境这样艰难,行舟毫无畏惧,时时处处将己视为柳家妇,方方面面都筹谋打算,何曾置身事外?她对你,对我们柳家,已经仁志义尽。”
柳少卿这时更觉惭愧,通红了脸不出一声。
韦太夫人摇头道:“倘若行舟如那乔氏一般,两眼只能看见自身利益,你就心满意足?不,到时夫妻更该反目,除非你是忘恩负仁之人!我不瞒你,我最痛恨者,无非就是那些只顾自身而弃大义等若无物之人,难不成,你之妻室只凭与你夫妻之爱,挑唆你与高堂离心,认为世间皆以她为中心,万一阻碍,便是旁人侍尊逼迫,不仁不慈,不德不善,她自己大受委屈,所以足够底气怨谤!我告诉你,世间没有这等万事俱全好事,女子若不容姬妾,大可低嫁,平民百姓可没有广纳姬妾权利!可太多人,又要富贵尊荣,又要谴责只针对贵族礼法,所仗为何?无非是自认高人一等实际却糊涂短见罢了,我竭尽心思为你求娶妻室,当然不会是这等人。”
柳少卿见母亲言辞更厉,干脆一个长揖:“儿子惭愧,得阿母教言有若醍醐灌顶,这便回去与娘子道罪,阿母安心,儿子决不会再埋怨娘子。”
小子总算听明白了,韦太夫人这才罢休,可目送柳少卿离开后,这位不由心生遗憾——几个儿子无论是否亲生,品性倒也尚可,怎么他们几个父亲,柳正那厮,就这么……死有余辜呢?
第83章 慈父薛陆离
十一娘虽然看穿柳少卿今日这番留连不去必定是与萧氏闹了别扭,然而也只是略微好奇而已,她毕竟也是“过来人”,哪能品度不出柳少卿铁定惧内,不过与萧氏小有矛盾罢了,闹不出大多风波,因而并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不过伤感于半昼以来相陪阿蓁四处走动,实在没多少机会私话,到了晚间,太夫人又要留心与阿蓁“保持距离”,照例只留晚膳后就允准回浮翠坞而未留宿旭晓堂,十一娘自然不能跟去,竟一直没有与阿蓁真正促膝谈心机会,终于是意兴阑珊睡去,及到次日,才有与阿蓁私话之机。
却不可避免有三郎参与。
柳三郎也是好容易盼得长姐有惊无险平安归来,心中忧虑总算放下,却反而长吁短叹起来,紧蹙着眉头一脸郁烦模样,让四娘与十一娘好不惊诧,相比四娘,十一娘更是忍不住打趣:“三郎怎么回事,难道阿蓁归来不值喜悦,更兼这回连你婚事也一齐议定,可谓双喜临门,还有何事烦难,竟至愁眉苦脸?”
关于薛十娘,十一娘对她甚为熟悉——薛裴两家世代姻好,她前世祖母便出身薛氏,两家名符其实通家之好,薛十娘之祖父本是祖母胞弟,是以十一娘从前与这表妹年龄虽隔几岁,然而历来亲近,薛十娘聪颖却不刁钻,温柔而颇刚强,才貌兼俱,实为良配,十一娘想当然以为三郎对这桩姻缘心满意足。
哪知三郎听了这话,忧虑情绪更加显露出来,口无遮拦抱怨:“大母思谋周全,为了让阿姐脱困,才干脆与薛家联姻,我原本应当配合,然而……心里总觉别扭,薛家与外王父一族本属世代姻亲,怎知危难关头袖手旁观不说,竟然……八表姐显然是被薛陆离害死,以致难产而亡,一尸两命!”
柳蓁比三郎要年长,记得从前听母亲提过,裴、薛两家本属意让薛陆离与五表姐成就姻缘,而他们两人又有青梅竹马之谊,本是才子佳人天造地设最合适不过一对,可惜,先帝忽然赐婚……是以她这时尤其留意十一娘神色,果然捕捉见一丝黯然,不由喝道:“三郎,经历这多波折,你难道不知遇事不能仅看表面,薛六哥未必就如谣传那般,八表姐也许……也许只是因为意外。”
“什么意外?表姐亡故不到一载,就听闻薛陆离收养外室一事,这可不是捕风捉影,虽薛家为声名故不容那外室入门,孽庶却被薛家承认,亏薛陆离还有脸自称悔愧,为八姐亡故抱憾,病了这么些年,以图挽回声誉,可那伪善面目却骗不过众目睽睽,眼下谁不知他宠妾灭妻,也是他搬起石头砸脚,声誉败坏不说,又是一副要死不活模样,名门闺秀有谁愿嫁这么一个病秧子为继,活该报应!”三郎仍然气愤不休。
十一娘却是首次听闻陆离病重,不免震惊:“六哥身体究竟如何?”
这下就连柳蓁,神色也有些微妙起来,轻叹一声:“六郎早养外室确实不是谣传,那庶子眼下已经三岁多,算时间,应是八姐新嫁不久就已出生,外王父入罪时,薛六郎并不在京都,实际他与八姐新婚不久,就独自往外游学访贤……八姐难产而亡,起初也有不少忠义之士指责薛家妄为名门,实际背信不仁,后来,薛氏族中内部有人澄清,说……八姐难产决非是人为,是因为,因为心忧娘家祸患,又被薛六郎冷落,更兼,更兼无意间听闻薛六郎在外已有庶子,伤心欲绝下,才导致早产。”
柳三郎愤愤说道:“亏我从前还以为他才学出众、谦谦君子,不想竟是这等狼心狗肺!什么因为心中懊悔已至数载病卧,眼下一见婚事艰难,立即精神焕发,忙于联络故旧交好权贵,看来是自知声名狼藉,也不再超凡脱俗,定是动了入仕之心,等着看罢,及到时机合适,薛陆离势必投身科举,以为有了出身就能争取好姻缘,再娶名门闺秀!”
这样说,陆离康健无礙……十一娘心下稍定。
只是陆哥早对大周现下官制失望,素来无心投身于权势倾轧,否则当年以他才名,也不会自愿放弃入读京学,将名额让与族中兄弟……著书传世逍遥渡日才是他毕生愿景,为了姻缘而投身经济?十一娘决不相信。
可她这时也不愿与三郎争执,只说道:“六哥是六哥,与十娘有何相干?以太夫人见地,倘若薛家真是忘仁无德之族,又怎会主动联姻?更不说三郎你将来妻室可是柳氏宗妇,太夫人与姑丈势必不会吊以轻心,三郎也切莫先入为主,就此对十娘心生厌恶。”
柳蓁连忙附和:“可不是这道理,即便为了解我之厄,大母与阿耶也不会不顾三弟将来,京兆十望,绝非只有薛家可以联姻,之所以长辈有这决定,势必万全考虑,三弟切莫任性。”
柳三郎越发垂头丧气:“我也就是暗下才有报怨而已……对薛十娘虽说不上厌恶,然而却实在不愿……一想到将来不得不与薛陆离交道,还得忍辱唤声妻舅……我实在恶心。”
十一娘与柳蓁面面相觑,都觉得无可奈何。
事后,背着三郎,柳蓁终于忍不住追问:“五姐可是不信薛六哥会做出那等恶行?”
“我相信这事别有隐情。”十一娘斩钉截铁。
“可是……”柳蓁犹豫一番,终于还是实言相告:“旧岁元宵,我虽并未出门,却听袁家表妹说起路遇薛六哥,他对那庶子疼爱得很,毫不顾忌旁人鄙夷侧目。”
这位袁家表妹虽是王七郎母袁氏族亲晚辈,然而却并非近亲血缘,袁氏只是旁支,柳蓁嫡亲祖母袁夫人才是这位袁表妹亲亲姑祖母。
十一娘再度对这消息不置可否,她甚至没有打算废心察探薛陆离“气死”发妻背后隐情。
柳蓁见这情形,也就此打住,心里不无感慨。
倘若不是因先帝赐婚,五姐一定会与薛六哥成婚,可即便如此,当裴郑受诬灭族,五姐只怕依然难保性命,不知五姐是否对薛六哥难忘旧情,是以才这般笃信那人有难言之隐,或者是说,五姐只是害怕面对真相,即便有缘无份,心里残存一丝美好,也不至于那样绝望罢。
十一娘当然不知阿蓁心里那些猜度惋惜,她只是怔怔看着轩窗外,已经逐渐炙热的光照……攀交权贵筹划入仕,陆哥,你究竟意欲何为?
与此同时,大宁坊内京兆薛氏宗家所在府宅,一身白衣的瘦弱青年正在监督一稚龄小儿描帖,临近立夏,他那一身白袍外头却仍然披着一件毛绒氅衣,唇色青苍,显然不似三郎形容那番“精神焕发”,他原本只在静坐,却因突然一阵风起而呛咳出来,手掌紧捂口鼻,连身子都转去一侧,只见削肩抽动,氅衣似乎要滑落一般。
小儿慌不迭搁笔,手足无措替青年抚背:“阿耶可是又觉不适?阿耶快去榻上歇息,儿子必不敢偷懒。”
青年正是薛陆离。
他咳了好一阵,才有说话力气,澄澈的一双眼睛里,不无怜爱,他伸出指节劲突的手掌,轻抚小儿柔软细密发顶,微带笑意:“阿耶无事,昭儿莫担忧,用心练字。”
“可是阿耶唇角又流血了。”小儿虽然懵懂,心里却也担忧着,两眼蓄满泪光。
薛陆离飞快用一张绢帕轻轻一拭唇角:“昭儿……”
“儿子明白,不会告诉大父大母。”小儿微带哽咽:“不过阿耶也当保重身体。”
青年眼睛里的怜爱之意更加浓郁,却半点不露悲凄,只是说道:“阿耶已经好多了,昭儿不是也看见,阿耶这时已经能骑马出行?只是病得太久,一时没有完全康复,昭儿放心,阿耶会等昭儿长大成年,娶妻生子。”
小儿似懂非懂,但显然为父亲这句保证安心不少,重重点头:“等昭儿长大,势必孝敬阿耶,还有大父大母,还有众位伯叔,还有阿兄阿姐,还有阿福!”
一边阿福打了个冷颤,惊吓得匍匐叩首:“小郎君真是折煞仆婢,万万当不得孝敬二字。”
然而主人薛陆离却一抬手臂,示意饱受惊吓的仆婢免跪:“童言无忌,何须惊惧,你用心看着昭儿,只待他写完这五十字,也莫太过劳累。”
说完这话,薛陆离也即起身离去,那名唤阿福之婢眼看主人虚浮的步伐,只觉揪心——当年娘子早产,郎主却因伤势不能及时赶回,待归来时,娘子却已经母子双亡……郎主因为自责,再兼重伤,也险些不保,紧跟着又因裴后薨逝,更是呕血昏厥,这三年来,也不知请了多少医者服了多少药剂才算康复,然而世人……却都指责郎君不仁不义,郎君也不辨驳,默默承担责骂诽谤。
郎君实在太过委屈,世人又哪知郎君忍辱负重,这些年来,即便卧病也废尽心思出谋划策,只为了替……
阿福咬紧嘴唇,这世间哪有更比郎君重情重义者,只可恨,外人污篾也就罢了,就连薛氏族人,竟也不满郎君“连累”门风!
阿福不由想起曾经那位名门闺秀,一时也红了眼圈,心下暗道:五娘子,你若在世,必然不信流言蜚语,郎君也会多些安慰,只可惜……便连你也不在世上。
她不由得肃色,颇为郑重叮嘱小主人:“小郎千万不能贪图玩乐,一定要谨记郎君教诲。”
第84章 下手太晚
自从柳蓁“荣归自家”,数日之间,柳府已经恢复往常平静,韦太夫人当然“病愈”,卧病者轮到乔氏,十一娘却因太夫人未再督促学业,闲睱不少,不过为了不被旁人疑心,她仍有大半昼留在旭晓堂,顿觉生活无聊下来,很有时间盘算将来。
这日却见柳姑丈携柳拾遗同来省安,太夫人尽管目睹长子瞅着十一娘那神色很有些难以启齿,依然没有打发十一娘走开,于是柳姑丈犹豫半天后,只好当小侄女面实话直说:“事情眼看告一段落,为万全计,儿子以为还是将小姹赎得自由为善。”
什么小姹?十一娘顿时聚精会神,这名字,一听肯定是属于女子。
太夫人却并无异议:“当年也是因为莞南心善,才建议你援助那可怜女子,不想这回四娘遇难,她还真起到作用,也是缘份……她这样一个小人物,太后不至于上心,将她赎出平康坊也好,只是事情还当做得周全些,在外赁所宅子,只让禄全兄妹跟去服侍,也是成全她与禄全这么多年情份。”
十一娘依稀听说太后之所以痛快放阿蓁自由,与柳姑丈这位“红颜知己”不无关联,却也不明白当中隐情,不过禄全她却是晓得的,是姑丈身边从者,这么一听,那位什么小姹竟与禄全两情相悦?
太夫人这时却不顾儿子惊诧神色,专程仔细与十一娘解释:“好多年前之事,你世父脱不过同僚相邀,也时不时出入平康坊,有回恰遇一婢女被醉鬼逼迫,看不过眼,打抱不平了一回,那婢女也感恩,叩谢世父,称若非他仗义,当日便得一死,你世父好奇,多问了一句,才知这婢女本是农家女,家里受了旱灾,父母无法,才劝服她自卖为奴,哪知几经辗转,竟流落到平康坊,也没入教坊,只是服侍歌伎起居,她原本与一邻人两情相悦,所以宁死不愿委身旁人,你世父也是无意间与你世母提过一句,哪知你世母却上了心,察探得与小姹两情相悦少年为了寻她下落,竟然也来了京都,不过因为父母双亡只好带着妹妹一起来京,为了立足,也只好自卖为奴,在一商贾家。”
十一娘:……太夫人你要不要对我一个小孩儿解释得这样详细?
然而太夫人却不自觉言行有失妥当,自顾说道:“那少年便是禄全,你世母当年特意买他兄妹二人到我们家,原本也是可怜他与小姹,打算成人之美,哪知,当时平康坊那假母怎么也不肯转卖小姹,因为小姹侍候之乐伎十分刁蛮,说已习惯小姹服侍,不乐意换婢女……无法,为了让小姹与禄全见面,你世父当年也特意去过几回……后来为了防范太后,我又建议,你世父才更加频繁往平康坊去,不想真有作用,这时就算太后细察,也察不出什么蹊跷。”
十一娘:……
“不过,小姹侍候那乐伎年前就已病故,这时为她赎身再无阻碍,为了圆谎,干脆就由你世父当作‘外室’安置,实际只让小姹与禄全兄妹一家三口安稳过活。”
明白了,这下彻底明白了。十一娘不由得抬眸看向太夫人——这位何必解释周道,难道是当真已经笃定她之身份?
然而太夫人却不顾十一娘,只问柳拾遗:“经此一事,我猜想我那庶兄应当会与你越发交好,如何?”
太夫人庶兄虽不仅一个,然而这时所称再无旁人——韦元平韦国相是也。
柳拾遗笑道:“阿母料事如神,二舅确是主动邀我饮谈,问及如今差使,我报怨两句,称毛相自有亲重,我在门下省颇有艰难,二舅也没说什么,却问起五娘亲事……”说到这里,柳拾遗不免慎重:“二舅怕是想与咱们联姻。”
信宜虽恶乔氏,五娘到底是他唯一嫡女,自幼又养在嫡母跟前,可以说并没受到乔氏“污染”,他自然不怎乐意让亲生女儿嫁与韦家,准确说,是韦元平一支。
太夫人却也说道:“五娘就罢了,容我几日,琢磨个办法回辞,倒是……我那二嫂虽不怎样,娶那长媳却是不错,如果一定要联姻,让二哥嫁个孙女过来不无不可。”
十一娘心底那叫一个大拇指直竖——太夫人高明,若嫁个孙女过去,将来一旦与太后撕破脸皮,五娘日子岂不难过?不过若说娶个孙媳回来,总不至于担心孙子被欺。
柳拾遗当然也如释重负:“阿母考虑周道,只五娘姻缘,儿子不孝,已经有所打算。”
“哦?你说来听听。”太夫人一点不觉庶子不孝。
柳拾遗却迟疑了下,才说道:“是玉山罗氏。”
十一娘还没反应过来,韦太夫人却严肃面色:“玉山罗氏,可是班家姻亲。”
“儿子本来也不奢望,然则……是十五娘……有她从中撮合。”
十一娘顿时更加尴尬,她这时已经知道柳拾遗与班十五娘之间纠葛,这情状,难道要容她这晚辈在场旁听长辈恩怨情仇?
太夫人神色也更加沉肃下来,似乎终于意识到这类事情要避嫌,不仅打发了十一娘,连带着把长子也一并打发出去,借口竟然是——“誉宜,十一娘这时也不小了,文教有我,武教均宜也不顶用,你多废心,先让她熟悉骑术。”
柳姑丈打量着小侄女那双“短不及鞍”的腿……
十一娘自己也分外嫌弃自己这时身量——太夫人,我还小,好不好?
可她深深明白,这不过就是一个回避的借口,很好,免得自己在场听长辈风流韵事,诸多难堪。
屋子里只有母子二人,韦太夫人才轻轻一拍膝案:“信宜,你不该再打扰十五娘,她已经太不容易。”
“阿母,儿子再怎混帐,也没有颜面打扰十五娘。”柳拾遗深深一礼下去:“是罗师兄,不弃我行事不仁,有意结两姓之好,然而阿嫂却不赞同,十五娘应是听说这事,竟然主动为五娘告情,称当年之事,怨不得我……”
“可是信宜,即便如此,一旦乔氏得知,她未必认同,到时,她势必怨恨十五娘,也不知,又会怎么惹事生非寻衅十五娘,你可曾料想。”太夫人这也的确不是危言耸听,乔氏一惯视班氏为死仇,当然也明白玉山罗氏为班氏姻亲,怎么会接受这门婚事?
柳信宜却坚决说道:“不瞒阿母,儿子已经忍无可忍,与乔氏和离只是迟早!若为她让五娘错失良缘,儿子不忍。”
韦太夫人怔忡数息,终于叹气:“你想好了?”
“儿子心意已定。”
太夫人却也微笑:“便罢,如何达成和离之事,由我来筹谋,之于五娘姻缘……暂时莫要声张,你我心知肚明便罢,信宜,你别怨我偏心,十五娘确是受牵不少,我不忍也不愿,再见她因你之故被乔氏中伤,就算……将来你们能够再续前缘,那也是将来之事,至少在眼下,十五娘不应再受非议。”
柳拾遗今日本来是准备会受怒斥,万万不想太夫人竟然会说这样一番话,他也呆怔一时,想到继母竟然允许在这关头与乔氏和离,甚至把这事自揽上身,并且,似乎有言下之意,包容他与班十五娘……再续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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