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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第3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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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何尝不知道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办法完全平息战乱了,但作为贺姓宗室,她也没有办法容忍如此屈辱的妥协,可一旦与五部宣战,皇族尊严的确能够得到维护,然而又会有千万军士,千万百姓,遭受战乱之祸!
她不知道怎么做才最正确,她只能选择相信贺湛与十一娘。
这一场雨,从承德七年的十一月开始缠绵,似乎一直泥泞了莹阳接下来的半生。
因为从此之后的十年岁月,大周再也没有太平过。
贺湛还有很多话其实没有告诉莹阳,倘若他促成安宁伯镇守甘州,杨怀义等等又无能抵抗叛军,走投无路的韦太后,必然会逼迫武威侯速速收复幽燕,然后暂时放弃营州潘部,调遣武威侯征剿衡州叛军。
这样一来,显然不利于晋王大计,还有一个危险是,安宁伯万一战败,太后便有了借口牵连晋王,安宁伯的嫡长女,可是晋王媵!
所以贺湛不能阻挠太后,只能坐视韦海池答应丧权辱国的开端。
一定程度说来,他也是贺姓宗室的罪人,但是他这时不会犹豫,将来也不会后悔。
只要裴五姐能够达偿所愿,贺十四即便身败名裂,即便遗臭万年,他也能在生命终止的一刻,安慰的闭上眼睛。
因为他相信的人,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无论付出多少代价,贺湛相信与坚守的始终是,他的裴五姐,最终可以把这个已经沉陷的帝国彻底拖出泥沼!
第966章 狂妄胡女
对于韦海池而言承德七年固然是无比糟糕的一年,但她并不承认她的治政发生任何错谬,也不相信在她统领下的大周从此陷入噩梦之中,她无比坚信只要暂时安抚突厥五部,衡州叛军终有一日会被彻底剿灭,待平定内乱,幽燕得以收复,武威侯部攻占营州斩杀潘博,到时她便能够再度将突厥五部慑服,今日种种屈辱,将来都会加倍施予那些胡蛮,她要让突厥再度灭国,让吐蕃、铁勒等部俯首称臣,她要再创大周盛世,她的功绩终有一日会赶超文皇后。
在这样的信念支撑下,当承德八年到来,得知安宁伯终于力挫叛军,将岳州、淮川相继夺回,眼看潭州亦如探囊取物,韦太后长舒一口闷气,她相信随着承德七年的过去,种种艰难也将渡过,当朱子玉的人头被安宁伯斩落,有谁还敢质疑她与五部和谈的明智之见!
仿佛胜利的曙光已在眼前,韦太后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所以因为战乱暴发一度停建的陵寝又再恢复,当长安城中春光明媚、莺歌燕舞,太后在承德六年时便已扩建修复完工的兴庆宫中举行盛大庆典,花萼楼上一派鼓乐齐鸣欢声笑语,这样的歌舞升平让京都百姓几乎也相信了帝国依然强盛,他们不会受到战火的波及,那些突然嚣张起来的胡人很快便会恢复从前的卑微恭谨,再也不敢张牙舞爪。
可是如王淮准等等官员,冷眼看着三座异族王府大肆增设亲兵,韦太后却视若不见,他们当然不会自欺欺人,认为突厥五部会因为安宁伯成功克制叛乱,便安份守纪重新臣服于大周。
而就在兴庆宫春宴上,韦太后的权威也再度受到了异族人的挑战,让她才刚明朗的心情罩上一层阴霾。
挑战来自于铁勒王的女儿,被封豫章郡主的拔野真。
如今五部君主自封可汉,铁勒王并非铁勒宗室,不过铁勒可汉属下一个臣子而已,拔野叔华被大周封为异族王,位同亲王,她的女儿自然也就成了郡主,这位豫章郡主年方十五,性情却十分骄纵,前不久曲江春游时,因与世族贵女路遇,拔野真当众喝斥贵女未曾对她叩拜礼敬,挥着马鞭便抽打那贵女,引发斗殴事件,事情闹到太后案前,最终却让那贵女登门致歉。
就此,拔野真气焰越发高涨,这日因见不少贵妇夸赞韦元平的孙女韦沈才貌双全,大大盖过她的风头,心中十分妒恨,竟当众冷笑道:“什么才貌双全,无非是因着太后缘故,你们这些女人才睁着眼说瞎话而已,就连太后,容貌不是也差强人意?你们周人,怎比得我们胡女肤白妩艳,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又瞥着韦沈,态度格外鄙夷:“在我看来,你这容貌,只怕还不如太后年轻之时呢。”
韦沈当众受辱,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委屈,但她虽说贵为太后侄孙女,性情却并非嚣张跋扈,再者在她的人生当中,哪里遇见过如此狂妄之人,压根就不知该怎么应对,瞬间就被气红了眼气白了脸,却呆怔当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些讨好奉承韦沈的贵妇,都是太后党徒的女眷,若是换作另一人,她们一定会火力齐开直将对方轰得灰飞烟灭,可这人偏偏就是拔野真,谁不知道现如今,三个异族王就连太后都要礼敬几分,她们哪里敢斥责拔野真粗鄙无礼?
韦太后是因韦沈已至嫁龄,今日有意让她坐在身边,好教贵妇们注意到她,当然也听见了拔野真那大逆不道的话,心里那叫一个怒火万丈,但她却心知肚明,这时不能惩治拔野真,否则便代表与突厥五部撕破协约,而这个时候,衡州叛乱未平,大周是绝对不能再与突厥五部开战的!
韦太后也只好置若罔闻,照样与旁人谈笑风声。
不过这当然不代表韦太后就会放过当众嘲笑她容貌的拔野真,当宴散之后,回到蓬莱殿,韦太后歪在软榻上,一边享受着宫人推拿敲打肩膝,当见谢莹跟着高玉祥入内,一边懒懒开口说道:“算时间,豫王世子孝期已满,我知道你那小心思,一来是不愤杨氏屡屡挑衅欺辱,再者,你曾经说过非高门不嫁,眼下能被你视为高门者,大约也只有皇室宗亲了。”
这开场白让谢莹震惊不已,下意识便要分辩,却见韦太后极其不耐地蹙起眉头:“你在背后玩弄那些手段,真当我一无所知?不过你引诱归引诱,倘若杨氏不曾利欲熏心,又的确愚狂无知,她也中不了你那圈套。”
言下之意便是,尽管韦太后洞穿谢莹的奸计,不过仍然无法原谅杨氏讨好巴结蜀王系的举动,杨氏这个豫王世子妃,那是必死无疑了。
“莹儿,想来你也清楚,豫王府威望虽说大不如前,可只要有我提携,豫王未必便不能压制蜀王一系,所以豫王父子必须要对我忠心耿耿,相比杨氏,你的确更加适合为贺佶正妃,我愿意给予你机会。”
谢莹这才彻底回过神来,如释重负之余,当然要大表忠心:“儿不敢欺瞒姨祖母,当初设计杨氏,一方面的确是因为私怨,不过……儿也的确担心杨氏会因为贪欲,损坏姨祖母大计。”
“杨氏虽然无出,与贺佶之间也不和睦,我却知道几分祖太妃之性情,杨氏未犯大过,她不会答应将之休弃,你要想取而代之,便务必让杨氏犯下不容宽赦之罪过。”太后再次瞥了一眼谢莹,懒懒挥手:“你自去寻思吧,我今日被那蛮横无礼之胡女气得胸口闷痛,实在不想再为这等小事废神,你有了计较,再告诉一声玉祥,有他配合协助,可不能再露出丝微破绽来。”
谢莹当然知道今日拔野真闹出的事故,兼太后这一提示,立即明白太后是打算一箭双雕。
故而谢莹立马便与拔野真亲近来往起来,她有意奉承讨好,当然不难赢得目中无人的拔野真“友谊”,两人很快交浅言深,谢莹得知拔野真虽然极为鄙夷大周女子,却对大周风度翩翩的郎君们甚是仰慕,认为铁勒男儿虽然高大勇猛,却粗蛮无趣,不比得大周这些贵族男子英俊倜傥,温柔体贴,无奈她的父亲铁勒王,怎么也不许她嫁给大周男子,这让拔野真遗憾不已。
谢莹笑道:“郡主虽说不能有个大周夫君,未必不能有个大周情郎。”
相比大周,铁勒风俗更是开放,拔野真当然不会以水性杨花为耻,她父亲相中的女婿,又不是铁勒宗室,身份没有她高贵,自是不能约束她忠贞不二,被谢莹这么一撩拨,不由大是动心。
不久之后,谢相府便举行宴会,谢莹让兄长死活请来了贺清,她自是要邀请拔野真到场,远远将贺清指给拔野真看:“他是豫王堂弟,也是我表姐夫,虽是宗室子弟,却对我表姐一心一意,两人成婚多年,表姐夫身边连个侍妾都没有,最是温柔体贴。”
拔野真将贺清一番打量,果然深深被其儒雅风度折服,想到如此俊美倜傥的男子竟然为妻子守身如玉,不由大是妒嫉:“六娘那表姐,可是生得国色天香?”
“我那九表姐,虽不如十一表姐般才华出众,也的确明艳端方。”谢莹叹道:“便连我,都对九表姐羡慕万分呢。”
她暗暗打量着拔野真满脸不服,却一眼眼瞥向贺清,简直就是垂涎三尺的模样,知道自己的阴谋已经得逞了一半,很是得意洋洋。
依拔野真的性情,就算说不上对贺清志在必得,也一定会因为心中不服,与柳九娘较量一回魅力强弱,那么这个诱饵也算成功设置了,接下来,就等着杨氏这条鱼儿上钩!
第967章 妒嫉极可怕
转眼又到一年,韦太后寿辰的日子。
并不是整岁大寿,但韦太后依然决意举宴庆祝,当然照旧还是由小皇帝这个“孝顺儿子”提出,韦太后再三推辞,却无法阻止天子这一孝道之举,一连七日,长安城中张灯结彩,莫说各地州县属官进京祝寿那颇为壮观的队伍,就连市坊平民,也在坊官的组织下,分批排序地往宫门前跪贺太后千岁。
与往年不同的是,这一年太后千秋宴上,赫然由三大异族王占据重要席位,太后对他们极其礼遇,蜀王这个大周名正言顺的亲王,反而不敌三个异族王威风赫赫。
正宴之后,照常要往宫苑里饮酒赏乐,因为太后听政已经多年,大无必要再奉行男女分席,故而已婚男子多数是与妻子同坐,比如贺清与柳九娘,坐席便在宗室子弟一拨,原本四围都是自家亲朋,倒也不需要强颜欢笑的应酬。
贺清与贺佶一样,虽说九月孝期已满,可以出席宴会,然而毕竟豫王这位家主仍在服丧,他们当然不可能如同其余人一般欢声笑语,只韦太后的千秋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推却的,今日只好出席,可无论贺清,还是柳九娘,显然与喜庆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
祖父与伯父相继去世,虽说贺清做为孙辈、侄辈只服齐衰一年,于大周惯例是九月,但贺清心里清楚两位亲长的真正死因,心中悲愤当然不会因为丧期已满便烟消云散,被迫出席宴会已然是不甘不愿,又哪里能够谈笑自如。
好在四周除了他的兄长,便是堂兄,心情与他都差不多,只是闷坐着而已,谁也不需要应酬谁。
柳九娘也在庆幸杨氏这个侄媳妇因为豫王世子妃,在豫王夫妇仍在孝期的情况下,代替豫王妃坐在太后近前,与她隔着老远,倒让她避免再受一番冷嘲热讽。
不过贺清夫妇的清静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铁勒王好几个儿子,轮番上阵,不知为何偏就纠缠上了贺清,强逼着觥筹交错,贺清酒量本就不佳,心情又十分郁卒,几盏酒后便有些不支,可无论怎么婉言谢绝,对方仍然不依不饶,贺清就算与世无争,也被对方的无礼威逼挑得心头火气。
还是柳九娘小声提醒:“千万不能让太后看出夫君心怀悲愤,更不说与铁勒王一系争执,夫君稍有冲动,便会为家族引来祸患。”
贺清的长兄甚是感激地冲柳九娘颔首,也劝告弟弟:“一定要隐忍。”
当铁勒王的儿子们再一轮过来逼劝时,贺清虽然没有发怒,但无论如何都不愿再饮酒了,只连称“不胜酒力、甘拜下风”,可即便这样,也让拔野氏几个儿子恼怒起来,尤其铁勒王世子,竟高声喧哗:“莫不是贺郎仗着你为宗室子,便小看我等?”
又忽闻一声娇俏:“哥哥们何必欺负本份人,连我都看不过去。”
只见拔野真款款前来,披散着天生卷曲的褐发,穿一袭大红金绣的胡服,那双显然要比汉人女子更加深遂的眼睛,蕴含着一目了然的挑逗之情,不仅贺清立即避目,便连他的兄长们也都纷纷转开面颊。
这当然让拔野真满腔热情为之一冷,不过就此偃旗息鼓可不是她的脾性,照样落落大方跽坐下来:“贺郎勿怪,我们铁勒人一贯直爽,不会那些客套礼节,兄长们是想与贺郎结交,但在我们草原上,一贯是以酒会友。”
说完话仍旧直勾勾地盯着贺清,只用手重重一扯长兄的袍子。
于是铁勒王世子这才将不愤的神情缓和下来:“是我鲁莽了,贺郎不要见怪。”
贺清只好应酬:“并不曾怪罪,但恕某今日实在不能多饮了。”
从头到尾就没搭理拔野真。
拔野真怒火中烧,但不冲贺清,只冲从始至终缄默无语的柳九娘:“都说柳娘子出身名门,又明艳端方,可我怎么觉得,也是名不符实呀。”
九娘微微一笑:“易传有言,方以类聚物以群分,我与郡主性情差异甚大,难免话不投机,虽说如此,我却仍觉郡主不失直率,故并不恶鄙。”
如此“高深”的话,完全脱离了拔野真的理解范畴,她甚至听不出好坏来,这时九娘的长嫂李氏又微微笑道:“我们不怪拔野郎君鲁莽,也领会得郡主好意,既不存嫌隙,还请郎君及郡主归座,免得造成旁人误解,那就有违郡主善意了。”
拔野真原本竖着眉头想要立时发作,但也意识到周遭郎君们仇视防范的目光,尤其是起初对她置之不理的贺清,此刻也冷冷瞪视过来,她立即明白过来,虽说万分不甘,但胜过大周女人们的好胜心占据上风,也只好故作大度一笑了之,假模假样与柳九娘及其妯娌们客套几句,灰头土脸归座。
但拔野真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比身份,她这个郡主当然要比柳九娘一介臣子之女尊贵,论容貌,也更比柳九娘娇艳妩媚,怎么贺清连正眼都不肯瞥顾,除了怒目相向!
郁怒之余,正巧谢莹经过,拔野真一把拉住好友:“都说你们汉女习得狐媚之术,那究竟是什么妖法?”
这话音量虽大,好在拔野真的坐席接近太后,在一片琴乐齐鸣以及谈笑风声中并不那么高亢震耳,谢莹又立即将她拉离了十余步,这才劝道:“可是受了九表姐挤兑?郡主你也不想想,你当人面前对她夫君含情脉脉,依我那九表姐之性情,万万不会给你好脸色,也怪我没将九表姐厉害之处告诉你,只我今日实在不得空闲……”
“我就想知道你那表姐有什么好,竟然胆敢如此嚣张!”
这话刚好被杨氏今日带入宫苑的婢女耳闻,谢莹与她目光一遇,又笑着安抚拔野真:“九姐祖母,连太后也得唤声阿姐呢,自然有那底气,郡主,今日可是太后千秋宴,便是有气,也得先行忍耐下来。”
不由分手便摆脱了拔野真,依然回到太后身边讨好奉承去了。
今日众多宾客,虽说是绝大多数都没有资格让婢女跟随,王妃、世子妃等又是例外,杨氏那“心腹”婢女“恰巧”听得谢莹与拔野真的对话,赶忙暗中知会了杨氏,又极尽挑唆之能:“世子妃,那个铁勒郡主,分明看中了十郎,因而不满柳娘子,世子妃莫不如借此机会,激化柳娘子与郡主之间矛盾,如今太后对铁勒郡主处处迁就,必定会重惩柳娘子。”
听说拔野真竟然敢觑觎贺清,杨氏原本也是怒火攻心,但被心腹后头的话一提醒,又立即转怒为喜了。
可不是如此,要是能够激发这两个女人在太后千秋宴上争执,太后必定会严惩柳九娘,说不定会将她休弃!
虽说杨氏自知这一生都不可能再与贺清结发夫妻了,但她就是看不顺眼贺清与柳九娘琴瑟和谐相敬如宾,如果柳九娘获罪,甚至被休,贺清当然不可能接受始作俑者拔野真,到时她便有了机会安慰劝导,说不定就能打动贺清,就算无缘夫妻,只要有肌肤之亲,也不妄她这些年一往情深。
就算贺清不愿接受她,到底还是极大机会铲除柳九娘这根眼中钉,杨氏被滔滔妒火焚毁理智,她立马决定紧紧把握住这个不可多得的时机。
妒嫉让人疯狂,更何况一个既妒嫉又愚蠢的人。
故而杨氏几乎立即终止了对太后的讨好奉承,而是有意接近拔野真。
“郡主,妾身早前似乎留意见,郡主与十婶像是有口角之争,郡主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妾身十婶性情一贯骄纵,不大懂得礼数,妾身代十婶致歉,还望郡主宽恕。”
第968章 杀人进行时
拔野真是当旧岁时才来长安,虽说因为铁勒部在此之前百余年的岁月,一直奉大周为主,故而如她这般的铁勒贵族,能听会讲周国雅言,但当然对大周礼仪风俗并不熟谙,就更不提这些错综复杂的人事了,只见豫王世子妃对她讨好奉承,又直说柳九娘骄纵无礼,她理所当然会被取悦,立马产生同仇敌忾之情,拉着杨氏便喋喋不休,哪里知道面前这个低声下气的世子妃,竟然也是她情敌之一?
杨氏暗暗冷笑,当然不忘火上浇油:“妾身十叔性情一贯平和,奈何十婶嫡亲祖母,贵为太后手足姐妹,十婶自恃出身高贵,历来便对十叔颐指气使,十叔哪里是对她一往情深呀,分明就是畏之如虎。”
拔野真听后自然信之不疑:“我就说,那柳九娘生得虽说五官端正,却也并非国色天香,怎么就能得贺郎一往情深呢?原来如此,贺郎也太可怜了,若换作我们铁勒部宗室子,可不会受这般屈辱。”
又把柳九娘刚才那番话复述一遍:“她是不是在骂我?”
杨氏当然又极尽挑唆之能:“她言下之意,无非是鄙夷郡主为蛮夷,不屑与郡主为伍。”
“我就觉得她是在诋辱我大铁勒!”拔野真勃然大怒,立时就要再去找柳九娘理论,杨氏连忙劝阻,越发压低了声音:“今日可是太后千秋宴,郡主千万不能莽撞!”
拔野真立着两道眉头:“你们怕太后,我可不怕!莫说太后,连你们大周天子,现下都要对我王父低声下气,否则五部数十万铁骑,随时可以踏平甘州!”
就算杨氏胆大包天,也不敢接这话头,干笑两声,贴近拔野真耳旁说道:“郡主就算不为其余着想,也不能真让我十叔难堪呀,郡主若当众指责十婶,十叔能不出面维护?难道郡主还要与十叔争论不成?闹出事故来,太后不会怪罪十婶,可势必会责怪十叔,岂不违逆了郡主初心?莫不如……由我将十婶引至僻静之处,郡主再好好教训!十婶一离席,十叔必定也会相随在后,届时听闻郡主为他打抱不平,十婶却恶言相向,十叔当然会心向郡主。”
拔野真转念一想,也对杨氏的提议极其信服,她在意的是贺清的情意,又不在意韦太后的偏坦,大无必要在众目睽睽之下闹起风波,反倒逼得贺清左右为难,只要她能争取贺清一往情深,无疑便是胜过了柳九娘,柳九娘可是大周数一数二的贵女,只要风头压过了她,还怕其余人不服?
当下便斜着眼瞅着杨氏直笑:“我记得你了,豫王世子妃是吧?我会告诉王父,今后多多提携豫王世子,你家中若有妹妹待嫁闺阁,我也可引荐给我长兄,让她做我长兄姬妾。”
后一句话自然被杨氏忽视,开玩笑,她也算名门望族出身,她的妹妹,即便是庶女,也没有给一个异族人当妾的道理。
不过这点小小的不愉快当然不会阻止杨氏陷害柳九娘的计划,满口答应之后,她便回到坐席,略坐了一阵,又起身向柳九娘走去,她的那个心腹婢女明知等着杨氏的将是死亡陷井,哪里愿意把自己的小命白搭进去,是以便再一次建议:“世子妃若有婢子跟随,铁勒郡主必定也会带着婢侍,郡主愚狂无知,那婢侍应当也是冲动鲁莽,万一太后追察,难保那婢侍不会供出有世子妃在旁挑唆,故而,莫若由婢子拖住郡主随从,彻底断绝旁证。”
若换作从前,杨氏压根便不怕太后会偏心柳九娘,但眼下她的父亲杨怀义并无建树,她也没有那大底气胡作非为,故而因婢女提醒,非但没有动疑,反而连连称道:“还是你想得周全,这样的确才保万无一失,不过你与郡主身边婢侍并不熟络,怎么说服她跟你走开呢?”
“这有何难,婢子只要示意郡主,十郎历来是薄面皮,从来不肯在婢侍面前怒形于色,她若是跟去了,十郎必存顾忌,可大不利郡主之计,只要郡主开了口,那婢侍难道还会拒绝?”
杨氏再无疑虑,由得“心腹”行动,她自己先去找柳九娘,一口一声“十婶”,生拉硬拽硬要九娘陪她去闲散闲散,九娘哪能不知杨氏这样亲近是不怀好意,可婉言拒绝一番,杨氏竟然借酒装疯,当众委屈起来:“儿知道从前因为性情急躁,对十婶多有冒犯,十婶因而怪罪也是合情合理,但今时不同以往,儿也晓得,今后多得靠十婶在太后跟前美言,十婶若不肯原谅,儿情愿当众跪叩,还请十婶息怒。”
柳九娘哪里会让杨氏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跪叩下去,立马扶住,无可奈何之余,只好跟着杨氏“闲散”去了。
又说贺清,虽喝得头昏眼花,意识却还有几分清醒,眼见着妻子被杨氏逼走,他心里顿时七上八下,旁人不清楚,他可是知道韦太后对妻子并不待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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