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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第3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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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秦明稳守苇泽关,困死刘洪元,不但幽燕得以收复,贺烨大有把握重挫安东部,让他们再无能力兵犯渝关,自保艰难。
这一战计固然会担甚大风险,若告功成,利益也是显而易见,而成败关键,无非是机密千万不能泄露,故而贺烨甚至没有下令武威侯先向太后请旨,横竖太后除了赦令武威侯尽快收复幽燕之外,也并未限制军事计划必须先经报准,韦太后自己并不懂得行军作战,也深知臣服于她的武将其实都不堪大用,又因武威侯不负寄望成功挽回战势,太后对于他的能力还是相对信任的,所以干脆赋予临机决断之权。
当然,这个计划若能得到太后配合,派遣禁军抑或先调河南道兵力驻防苇泽关,那更是万无一失,不过贺烨心里清楚韦太后极度多疑,让武威侯执掌二十万军权已经算是极限了,不可能答应再向太原增兵,更不说眼下战乱四起,太后根本没有余力顾及太原,事实上周室若非面临这番岌岌可危境地,潘博这回也没那么容易中计了。
不过就算为机密之故,贺烨的计划当然不会隐瞒十一娘,十一娘明知苇泽关将面临重大威胁,其实密报已经书成,预备着万一秦明告急,立即送去长安,说服太后先调河东、河南道驻军救急,不过即便如此,其实谁也不能担保韦太后允同之前,秦明所率四万部将能否抵挡刘洪元二十万大军的全力进攻。
而更加出乎贺烨与十一娘意料的是,苇泽关内情势竟然突然恶化,未等安东军兵锋形成威胁,竟然爆发内乱!
承德八年十月,寒衣节刚过,十一娘甚至未曾盼到幽州告捷的喜讯,却先闻一件噩耗。
广阳县竟然爆发时疫,短短几日之内,竟有上千百姓病死,甚至连苇泽关守军也不幸被时疫波及,仿佛是一夕之间,竟然多达数百卫士暴病不起,留守医官非但束手无策,其中一个竟然也身染时疫而亡,以致于军心大乱,在这样的情况下,秦明根本不敢出关迎击安东部,忙着杜绝时疫蔓延已经足够让他焦头烂额。
而广阳令胡崃,在得知时疫爆发之后,竟然下令将不幸染疫的百姓活埋,对于农郊多个村庄,更是圈禁围困不许农人为病患请医,这样的举措非但没有扼止疫情蔓延,甚至造成人心惶惶之下百姓暴乱,连县衙都险些被暴民攻占,多得秦明解围及时,才免除了广阳令被活活打死。
受疫情影响还不仅仅只是广阳,晋阳城中,也是流言四起——
忽然讹传武威侯部已被安东军大败,只余数万部卒,安东军却有百万之多,围困苇泽关不提,军中又暴发时疫,广阳数万百姓染疾,连广阳令都病死了!
虽陆离等等官员平息及时,晋阳城并未因此发生暴乱,然而十一娘仍然焦急不已,因为仅仅半日而已,她再得秦明告急——又有数百军士染疾,留守苇泽关的军医竟然企图潜逃,显然并没办法扼制疫情汹汹,更兼安东军已然发起进攻,苇泽关的情形足见危急。
十一娘再也没有时间犹豫,将安抚人心稳定晋阳等事交托给陆离、尹绅,下令让董澜生领衔,聚集晋阳城中所有医者,甚至连司马仲也被十一娘征用,她决定要带领医者们亲赴广阳。
贺琰立即阻止:“殿下临行之前,嘱咐属下,倘若苇泽关有失,立护王妃先离险境,属下以性命担保,此时怎能坐视王妃以身赴险?”
“我若不去,广阳疫情难以平定。”十一娘道:“倘若苇泽关当真保不住,我会跟着你先行离开,不过这时,苇泽关未必就会失守,我已然将此情急之势密报太后,相信只要能控制疫情,安抚军心,便能等到援军,安东军既然已经来攻晋朔,说明殿下拟定计划顺利实施,为免殿下功亏一篑,苇泽关不能有失,贺郎将,你应当明白,若是殿下此计落败,就算我与他能够保得性命,将来也只能是隐姓埋名流亡异地,仁宗帝临终寄托,是万万难以实现了!”
不仅贺琰阻止,陆离当然也不愿十一娘犯险,但那劝阻的话尚未出口,便被十一娘拒绝:“六哥原就体弱,倘若身赴广阳,反而先染疫病,于时局而言更是雪上加霜,尹明府及阮长史因职位限制,怕是也难以平定广阳之乱局,如今,唯有我这晋王妃有这威信,我若不去,如何能让广阳军民安心,信任疫情能够得以平息,武威侯部非但没有大败,甚至已经攻夺幽州,而安东军才是强弩之末?”
第993章 疫情汹汹
这并不是一间刑狱。
而是广阳县堂堂县尉务公的衙堂,不过眼下被临时“改建”,成为扣押那近二十个带头闹事冲击县衙“暴民”的场所——广阳令胡崃因为险些丧身暴乱,只恨不能把这些乱民立即明正典刑处以极刑,哪里还会如此优待?不仅准备了炭火取暖,厚褥毡毯,还要保证不受饥渴,这哪里是重犯的待遇,简直是当贵宾侍候了!
无奈的是,留守苇泽关的郎将秦明这样嘱令,甚至还留下一员心腹百名卫士以守卫的名义将县衙看守起来,胡崃可不敢行使堂堂县令的权力。
其实要论来,别说秦明,即使武威侯,也没有干预政治的资格,胡崃完全可以不听号令,然而现如今,苇泽关外有二十万安东军围攻,在此危急关头不但有疠疫蔓延,甚至还发生暴乱,与普通县城不同,广阳属于关城,这里的百姓绝大多数都是军户,例如带头闹事这几个,不仅是隶属匠作署的军役,甚至家中还有亲朋为广阳军卫士,秦明又口口声声以杜绝内乱抵御敌军为重,胡崃不得不有所忌惮。
再者他虽也算靠山坚硬的人,靠山却远在长安,这时若与秦明作对,万一秦明放任暴民为所欲为,胡崃这条小命都会交待在广阳。
胡崃只好妥协,但被当作“贵宾”对待的那十多个军役其实也并不愉快,尤其做为组织者的“大胡子”,当一阵叫嚣后,终于逼得懒洋洋的衙役送进来一瓮清水,却冷冰冰一点暖气都没有,大胡子却也咕噜噜饱饮几大口,才把那陶瓮往地上一摔:“这都多少时日了,将咱们一直困在这里算怎么回事?若不是秦郎将出面劝诫,非得杀了胡崃这狗官不可!怎么,就连郎将,也把咱们当作囚犯看待?”
可送水那衙役已经躲出去老远,大冷的天,他只觉得脊梁骨甚至还直往外冒汗,心说这差使真是越来越难当了。
胡县令分明恨不能把衙堂里困着这几位千刀万剐,虽说因时势所逼不得不隐忍,甚至交待他们必须侍候着这几位饮食不缺,可显然不情不愿,衙役哪里真敢对“暴民”殷勤周道?可县衙里又有军部的人虎视眈眈,衙役又不敢违令不遵,饮食自是不能短缺的,然而饭是冷饭,水是冷水,这样一来,自然会让被困的大胡子等等心浮气躁,他们一叫骂,衙役生怕被揪住用为发泄——就算这时被打死了,估计也是活该,还不躲远些等着吃那夹板祸?
虽说躲开了,但衙役当然没那么容易置身事外,大胡子的一阵叫骂,很快引来了秦郎将“护守”县衙的卫士意欲入内察看,被衙役颤颤兢兢的一把拉住,劝阻道:“被困了这些天,虽说好吃好喝侍候着,但不得自由,这几位哪能心平气和?士官这一去,说不定就会惹火烧身,要小人看来,郎将既已因为情有可原宽恕抗议之责,莫不如干脆放了他们,也免得咱们这些底下人为难。”
卫士却一点不同情衙役,把眼一瞪:“情有可原是一回事,但也得避免这些人出去之后再度掀生事故,眼下大敌当前,广阳县若是再生民乱,苇泽关如何能得保?”
“那士官既不能放这几位自由,不是也难以平息他们怒火?莫不如由得他们发泄一番,消火之后,再好言好语劝导。”
不想这话音刚落,猛地又听一阵喧哗,在衙堂内看守的衙役竟然一拥而出,一个个地神色惊恐,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卫士好不容易才拦下一个,那人哭丧着脸:“里头有人突然昏厥了,必定是身染恶疫,再不走,咱们这些人都得给他陪葬!”
卫士听了这话,更不放那人离开,拔刀出来一声厉喝:“为免疫情扩散,县衙中人谁都不许出去一步!”
消息很快传到胡崃耳中,吓得他面无人色瘫坐在地,就连他身边的幕僚也慌了手脚,无头苍蝇般边转边说:“这可怎么是好?连县衙都传播开疠疫,怕是广阳县军民都难逃疫情,明府可不能再犹豫了,如今万万不能再留在此地,理当回长安,上报朝廷,广阳保不住了,晋朔也危在旦夕!”
胡崃更觉恐慌。
殊不提即便这时想走,也万万走不出城,就算能够脱身,广阳一旦失陷,武威侯固然难辞其咎,他难道就能逃难罪责?上任之前,谢相国可是千叮万嘱,胡崃怎会忘记身担重责?他若临阵脱逃,只怕谢相国就会亲手砍下他的头颅用来平息太后的怒火!
不过留在广阳,早晚也会死于疫疠,这真该怎么是好?!
正一团恐慌混乱,却听说晋王妃驾到,胡崃恍如看到了救星——晋王既不曾谋反,晋王妃必须是盟友,这个靠山甚至不像谢相国那样鞭长莫及,自己怎么便没早些想到晋王妃?
故而胡崃一见王妃,便老泪纵横的痛诉委屈:“卑职一知疠疫爆发,立即下令封锁疫区,埋杀病患,正是为了杜绝疫情扩散,哪知这些无知暴民,竟构陷卑职滥杀无辜,为奸贪,鼓动逆行,欲夺县衙强抢财粮!”
又指控武威侯:“战策失误,导致二十万安东军逼关,只留长孙秦明率不足四万防兵镇守,秦明妇人之仁,不究逆党叛乱大罪,姑息纵容,最终竟然导致疫情波及县衙,如今更是人心惶惶!”
突然又见晋王妃这一行人,皆以棉纱掩覆口鼻,胡崃立即醒悟过来此为防疫之法,又见晋王府几个亲兵抬上前来那一大箩筐棉纱,根本不需人嘱咐,立时扑上去就要抢夺效仿,被白鱼伸手阻挡,不过到底还是让艾绿,手执长箸夹出一张来,丢给胡崃掩覆口鼻防疫。
十一娘这一行人可谓浩浩荡荡,不过大部队还在后头,她先领医者、亲卫及太原府八千卫士一马当先,这些防范疫病的棉纱是在途中浸湿药汤,再经炭火烤干,据田埠楔及董澜生等辩证,对疠疫多少能起到预防作用,十一娘入城之后,已经下令人数众多的随从一边向民众分发防疫之物,一边又再遵医嘱大量炮制,这时当然也不会枉顾县衙官吏的生命安全,示意白鱼等等主持发放,又令董澜生立即赶往刑堂,为那疑似染疫的军役诊脉。
董澜生很快确诊,那军役果然是感染疠气。
这下子胡崃更加激愤,正欲喋喋不休,哪想大胡子竟然率众摆脱了卫士的阻拦,冲来了此处,见晋王妃果然已经亲临广阳,便要上前理论,被诸多亲兵拦阻,大胡子义愤填膺:“都道晋王妃仁义,看来也是言过其实,晋王妃分明便与胡崃这狗官同流合污,视百姓性命如芥,要将染病者活活坑杀,你们这些恶鬼,都是一般蛇蝎心肠,自私自利之流,有谁会真正在意民生疾苦。”
他是当真悲愤加交,血红着眼却满面苦痛:“我之父兄,尽为广阳部军士,如今随武威侯出征生死未明,我亦为了镇守苇泽关,自愿往匠作署服役,家中除了女眷,唯有幼弟一个成年男子,老母亲长年卧病,并不是身染疠疫,不想竟被胡崃这狗官下令坑杀!又因村中有人染疫,胡崃非但不思救治,甚至下令封锁,我那长女,三岁之龄,因为封锁令也不幸染疫,高热致死,眼看其余至亲也不能幸免,难道我们就该坐以待毙?!”
八尺男儿,说着说着竟是涕泪横流:“就说早前患病昏厥那位,他有三个兄长,尽都死于战场,兄长遗孤不幸染疫,不得救治便被坑杀!如今他也不幸染病,眼看也只有一死,可若他也难保性命,一家便就断子绝孙了!晋王妃,你口口声声体恤民生爱护军属,敢问就是如此体恤爱护而已?既惧疠疫,又何苦涉险前来广阳,既来了广阳,带着这些可笑之物生怕染疫岂不虚伪?”
第994章 这回真紧急了
“狂徒住口!来人,还不将这叛逆罪徒拉出去斩首示众!”
这个暴跳如雷的人当然是胡崃,但不过他一声令下之后,当然不可能遣动在场的晋王府亲卫,就连衙役们也是面面相觑之下保持缄默,因为他们都留意见晋王妃极其冷厉的神色,以及扫向胡明府时霜冻般的眸光。
“当疫情爆发,官府不思救治而一味封锁疫区,甚至下令坑杀病疫,这确为谬罪,此行非但视人命为草芥,更加不能禁止疫情扩散,对于那些失治而亡百姓,我深感愧责,也能够体谅邹二郎等等,为救家眷反抗谬政之行。”
大胡子一听晋王妃初来乍到,竟然能够准确称谓他的姓氏与排行,心中也是一震,那怒火稍减,悲观顿少,莫名便有一股绝境逢生的期翼,可两眼却更加血红,直直瞪视着那棉纱覆面的女子。
“不过为防疫情扩散,将病患隔离必不能少,段四郎被确诊染疫,为防诸位也感染疠气,当然是要将他移出县衙隔离安置,不过邹二郎放心,我可用性命担保,晋王府医官董澜生等等,必定会竭力救治患者,我虽不能担保所有患者都能化险为夷,但只要他们一息尚存,便绝对不会被活活坑杀,再者,晋朔甚至河南道等地,接下来也将有不少医者赶往广阳,诸位之亲眷倘若不曾感染疠疫,也会立即迁出疫区妥善安置。”
十一娘挥手示意,白鱼等亲兵立即又抬上一筐棉纱,分发给邹二等人。
“你们说我忌惧疠疫,我不否认,因为无论尊卑贵贱,面对灾疫,谁也不敢担保就会安然无恙,我来广阳,是为平息疫情,组织广阳军民众志成城抗击安东军,而不是打算来送死,我当然也不愿意感染疠疫,就这么死在广阳。”
眼见着邹二等怔怔捧着棉纱,虽不再悲愤填膺,或许是因为不自在,竟都没有使用来遮覆口鼻,十一娘口吻越发温和:“这些面罩,都是先经汤药浸透,再被炭火烤干,对于疠气具有一定防范作用,不仅是我等,如今已对广阳民众发放,诸位应当明白一件事情,疫情汹汹,无论为人为己,都当自觉防疫。”
就这么三言两语,但彻底使“暴民”信服,十一娘干脆下令宽赦诸人抗议官府之罪,将他们释放,只是这时无法判断邹二等人是否已经感染疠气,不能让他们回去匠作署值役,而安置在观察区。
胡崃却因为晋王妃处措大为不满,只他那抗议的话还没说出口,晋王妃便是一番当头喝斥:“胡明府,你难道不知广阳既为关城,若遇灾疫,情势更显急重?疠疫爆发,你既不能及时控制,何故不报州府而自作主张?你难道不知苇泽关外,有安东二十万大军围困,倘若处置不当,激发民乱,秦郎将顾此失彼,便会造成敌军破关而入,晋朔若失,你打算如何向朝廷交待?”
胡崃哑口无语,十一娘方才暂且放过他:“如今情势,你我首要责任便是控制疫情安抚民心,我先从晋阳城紧急征调共三十余位医者,八千卫士,陆续应当还有各地征集医者、药用送至广阳,防疫之事胡明府当奉董医正、田医正等措见为首,力求杜绝疠疫扩散,救治疾患,可别再想着推卸责任了,只要苇泽关平安,论是多大谬责,胡明府尚且能够将功补过,可要是苇泽关有任何闪失……你我谁也不能脱身事外。”
这话听来虽是告诫,但也带有既往不咎的意味,做为官场上的老油条一根,胡崃自是听得明白,故而也不再与晋王妃争论是非黑白,干巴巴地应诺而去。
不过十一娘当然不指望胡崃能够尽职尽责,转身交待碧奴:“防疫之事,你与孟九嫂、齐姬诸位多多废心,千万告诫百姓谨遵医嘱,饮食必须当心,尤其溪渠之水,是切切不可再饮用了,另,倘若发现身体不适者,立即送至隔离区,不可犹豫耽延。”
原来听说广阳事急,晋王妃要亲自赶来疫区,孟九嫂等女眷竟然也不甘落后,呼吁奔走,让诸多世家贡献私兵药物不提,甚至请命随来晋阳,十一娘料到广阳必缺人手,也没有拒绝她们的好意,只是剔除了那些身体原本不算健壮,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贵妇人。
然而“晋王殿下”当然不会对这些政务产生兴趣,依然是留在晋阳贪图享乐,不过不仅齐姬坚持要助王妃一臂之力,甚至连元氏也私下表示,愿意生死与共,只不过对于后者,十一娘当然是婉言谢绝。
又有阮岭新妇李舒迟,虽说是新婚,刚来晋阳不久,这回也坚决要求要跟来助手,十一娘想着横竖阮岭这个长史也会同行,便没有拒绝。
碧奴这时便格外提了一提李氏:“李娘子年纪虽轻,但途中听她言谈,竟然很懂得一些医术,便连孟娘子也甚是佩服,这回防疫之事,婢子倒认为李娘子更能担当。”
要说阮岭这位新妇,也有十一娘居中撮合,正是洛阳尹李辰翁的侄女,许是得了自家长辈叮嘱,李氏自来晋阳,便有心与晋王妃来往密切,十一娘从她言谈举止,倒也认同李辰翁那句“温柔敦厚”的评价果然不错,并又认为李氏甚具聪明才智,且看阮岭虽说当初对这桩姻缘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态,然而当李氏一来晋阳,极快便与阮岭如胶似膝,这回又坚定不移要求祸福同当,把阮岭感动得一塌糊涂,足见不是那等自矝家世高傲狂妄之辈。
世家女儿,虽多数用心琴棋书画,不过偶尔也有专研医术等等冷僻才能者,十一娘听说李氏对医术深有了解,倒也不以为奇。
只不忘交待碧奴:“最好莫与胡崃冲突。”
碧奴便有些不解了:“这个广阳令,分明就是奸歹之徒,王妃何故对他如此客气?”
“胡崃是谢饶平党羽,广阳令非他莫属,我暂时动不得他。”
十一娘不过简单点拨一句,碧奴略经思索,倒也想明白了其中厉害。
广阳紧邻苇泽关,广阳令虽说没法干涉军事战务,然而当然是韦太后安插在武威侯左右用作监视的棋子,必需是绝对可信之人,所以才择中了胡崃这么一个谢饶平的党徒,谢饶平不似毛维,表面上与晋王系并无利益之争,那么王妃若想铲除胡崃,必然便会让太后动疑,而且只要苇泽关未失,胡崃只要咬紧“杜防疫情扩散”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根本不可能被韦太后治罪坑杀疫民——事实上地方一旦爆发疫情,主张封锁疫区坑埋疫民导致病骨遍野民不聊生的官员,远远不是胡崃这一个两个,而真正因为官员失职勃然大怒下令将其处斩的君王,在大周反正就只有武宗帝一人,到肃宗朝,反而有个官员因为治下爆发疫情而未曾坑杀疾患,被政敌弹劾,背着失职的黑锅丢了项上人头。
要论来,从前一旦有瘟疫爆发,往往都是难以及时扼制蔓延,一村、一县、甚至史载一城十万人口死之七八,不仅仅是平民百姓,有时便连贵族也不能幸免于难,民众畏疫如虎,当爆发疫情,难免造成大量人口逃亡,这更加助长了疫疠的扩散。
至大周建国,医学逐渐发展,名医留下不少防治疫疠的著作,君王也意识到光靠祈拜上天驱除疫鬼的祭祀仪式无法真正防范疫情扩散,“隔离”之法逐渐兴起,可因为名医始终还甚罕见,包括太医署甚至都有不少庸医,这也导致了疫情爆发时往往不能及时扼制,威胁依然甚大。
但十一娘这回却极有信心,她手下可是收罗了不少人才,不提田门师兄弟二人,董澜生、司马仲,也都称得上妙手回春了,纵然不能让已染疾疠者全部治愈,相信控制扩张减少病亡还能做到。
她现在更加担心的是军中疫情,导致人心惶惶未战先衰。
所以十一娘并未在广阳城耽搁许久,而立即赶往苇泽关。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就在这几日,情势竟然已经急剧恶化——留守苇泽关的主将秦明,竟然也一病不起!
第995章 舍药
秦明是五日之前便开始发热,先憎寒壮热,旋即但热不寒,到后来头痛身疼,以致彻底陷入昏厥,到现在已是人事不省。
因为军中多数向民间征调的医者,皆随武威侯主力部队出征,唯有太医署从前委派的两个医官留守,一个病死了,一个竟然企图脱逃,虽未得逞,但显然不能指望他屡行职责治疗病患,故而秦明只好下令从军户中择选出来那些跟着军医们学习了一段时间的医工,先往疫区治疗患病的军民,反而军中已然没有识医能诊者。
纵然十一娘接到消息时,已然预见广阳城情势危急,但绝对没有想到连秦明也可能感染疠疫,她立时下令田埠楔亲自诊看,在等待消息的这一段时间,心里那叫一个沉重忧愁。
秦明若是病倒,不能指挥作战,她就算能够控制疫情,也没有办法阻挡关外二十万敌军的攻击,十一娘根本就没想过她广阳一行,还要担负指挥作战这个完全不属她能力范畴的重大责任。
甚至于当她赶到苇泽关时,关外安东军正在展开疯狂的进攻,她坐在这里听着那些并不遥远的厮杀声,到底是没法保持一贯的沉着冷静,竟然开口向秦明身边一个部属抱怨:“秦郎将明知城中疫情爆发,在不可控制情形下,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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