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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第4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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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然而贺烨却觉为难,沉吟半刻,方才劝说:“云州为雷霆驻守,并不安全,待入朔州,有这多部卫护侍,倒可以在城中休整数日,只阿叔得先赶回晋阳了。”
  贺琰因要留在晋阳掩人耳目,这回并未随贺烨深入西疆援救同安,近日方才暗来云州接应,他论来也算同安叔祖辈,此时见公主撒娇,闹着不肯放晋王先行,劝说道:“殿下为救贵主,不顾王妃有孕在身,算日子,王妃应当已经生产,殿下自然归心似箭,贵主放心,有我护卫,必然能保贵主平安抵达晋阳城。”
  同安垂眸不语,终是没有放晋王先行:“既如此,同安也不休整了,阿叔莫弃同安不顾,同安随阿叔一起赶回晋阳便是。”
  这自然更让贺烨放心,故一行并不耽搁,直往晋阳赶回。
  同安从车窗,凝视叔父背影一阵,终于放下毡挡,她靠着车壁,低垂眼睑,她想叔父不再是她一人的叔父了,叔父有了妻儿,她便不再是叔父最怜爱的人。
第1065章 产子
  在晋王妃的翘首以待下,大治二年的新岁终于来临,可直到正月完完整整的渡过,连二月都已过了十日,她仍然没有生产的迹象,虽说田埠楔等医官及稳婆都称生产有所延迟也是常见,十一娘自己却难免焦急,这日听那一双鹦鸟“新岁到”的喊叫便觉格外聒躁,下令艾绿远远提开,仍然难释焦虑。
  阿禄便开慰道:“许是小世子也知道殿下就快归来,想等阿父返家后才肯出生呢。”
  她这话音刚落,便见十一娘变了神色,不见痛楚,倒是极其兴奋:“应是破水了。”
  晋王妃终于有了分娩的迹象,玉管居里顿时忙碌起来,秦氏等闻讯,当然要赶来听候,苗冬生也从章台园过来,代替晋王殿下坐镇,可王妃自下昼进入产房,直至三更时分还没有消息传出,连苗冬生都忍不住焦虑起来——他虽不是真正的准父亲,万一王妃分娩时有何意外,对于晋王系而言当然是件祸难,怎不让人紧张难安?
  心里焦虑,就忍不住冒汗,苗冬生带着人/皮面具,更觉憋闷难耐,婷而见他坐立难安,低声建议道:“殿下不需忧虑,妇人分娩,耗上整整一日也是常见,稳婆未曾请问医官,说明还算顺利,殿下坐了好几时辰,未免疲倦,莫如先去安歇,有妾身在此听候,若有了消息,立即知会殿下便是。”
  苗冬生也便从谏如流,他也担心再坐下去,脸上会露出破绽。
  “晋王”一走,姬妾们便少了许多拘束,先是秦霁念了声佛号:“王妃本该上月临产,竟推迟了将近半月,也难怪殿下担忧,切盼王妃能够顺利分娩嫡长子,亦为我等庆幸。”
  谢氏连忙附和:“妾身心愿,一如秦孺人,但望佛祖庇护王妃分娩顺利,妾身宁愿茹素一载,报谢佛前。”
  婷而看看秦霁,又看看谢氏,微微一弯唇角:“如此看来,倒是谢媵人更加心诚,总不枉王妃一贯待你亲近。”
  这便是暗讽秦霁虚伪矫情、口不对心。
  任氏自然要助秦霁,也是微微一笑:“阖府之中,谁不为王妃祈愿,论来只有柳孺人,恐怕会触景伤情。”
  婷而脸色一变:“任姬这话,岂不是污赖我诅咒王妃?”
  “妾身可不敢有这想法,孺人也太多心了,让人误解做贼心虚,岂不又是妾身罪过?”
  眼见争执愈演愈烈,齐氏大觉聒躁,蹙眉说道:“诸位若真为王妃祈愿,便歇止口舌之争吧。”
  她这话音才落,碧奴便从产房出来:“王妃有令,诸位不需冒着严寒在此听候,请回各自居处吧。”
  齐姬本是真为王妃挂心,但想到任氏等不安好心的人,只好摁捺关切,倒是率先奉令告辞,秦氏、任氏都巴不得王妃分娩时发生意外,胎死腹中最好一尸两命,有意留下来,却听婷而道:“妾身是奉殿下之令,在此听候喜讯,不敢疏怠,少不得一场辛苦,王妃体恤秦孺人及任媵人,二位难道还要不知好歹,违抗王妃嘱令?”
  碧奴奈何不得婷而,只正色再劝秦、任二位:“孺人、媵人心意,王妃颇为感念,思及二位在外坐候,忧虑夜深风寒,难免挂心二位身体,二位请回居处,也可避免王妃分心。”
  终于是把这两个不怀好意的人打发出了玉管居,碧奴忙请婷而入一侧厢房:“虽经几番阵痛,据稳婆判断,怕是还得耗上几个时辰,王妃正担心孺人受寒凉之苦,料定又不能劝孺人回去居处,听说孺人先支离了苗郎君,又有意激怒秦、任二位,特意让奴婢助阵,她们走了,孺人也不用在廊庑下枯坐,厢房里一来暖和许多,再者孺人也可以小寐,孺人安心,王妃一切还好,精神十足,就是小世子磨人,还不肯从腹中出来呢。”
  婷而刚想说干脆去产房里等候,冷不丁见房顶上跳下一人,吓得怔住,好半响才看清正是风尘扑扑的晋王殿下,连连抚着胸口:“殿下到底赶回来了。”
  贺烨先是潜回章台园去,听说王妃竟是今晚分娩,立即自密道过来,心虽急切,倒没疏忽必有秦霁等耳目在旁,故而藏身梁上,意图提示提示艾绿,让她将这群女人支开,不想与婷而不谋而合,此时他虽心挂十一娘,多少还是要与婷而应酬两句:“我既归来,便不劳六姐,安心歇息也好。”
  这话音才落,忽听产房内一声呼痛——也许真是胎儿总算感应到父亲归来,终于愿意降生了。
  ——
  也不知精疲力尽后那场酣睡到底有多久,十一娘睁眼时,却听闻身旁鼾声如雷,这对她来说的确是个新奇的体验,好半响不明所以,呆怔一歇,才想起自己已经顺利分娩下长子,那顽皮的小子把她折腾得精疲力尽,自己却精神十足哇哇大哭,嗓音格外宏亮,她似乎还听见外头贺烨再一次尝试冲入产房,婷姐姐低声劝说产房血腥弥漫有妨吉利,也不知结果如何,她就忍不住疲倦睡了过去。
  难不成,她的孩子不仅哭声宏亮,刚一出生,就能鼾声如雷了?
  意识总算清明的晋王妃大觉惊诧,一侧头,才看见身边睡着的并不是新生婴儿,俨然是远道归来的晋王殿下伏在床边酣睡。
  这还是十一娘首回听闻晋王打鼾,大觉稀罕,想他自从旧岁十月筹划营救同安,绕经大漠远途跋涉,只怕回程更是归心似箭、风餐露宿,纵然天生勇武,也是辛苦疲劳,终于见她母子平安后才放心酣睡,十一娘不由心中一暖,她不愿扰醒贺烨,却不防一只手被男人抓握着,轻轻一动,竟然便将沉睡的男人惊醒。
  “伊伊醒了?”晋王殿下眼睛里尚还恍惚,一句话便已问了出口,见王妃似要坐起,连忙阻止:“早前仆婢们才折腾了一番,替你擦洗换了里衣,你这时且管躺着休息……对了,伊伊怕是觉得腹饿,抑或口干?”
  见贺烨就要忙碌,十一娘拉住他:“我既不腹饿又不口渴,倒是殿下,怕是不及饮食。”
  “我无碍。”贺烨回府之后别说饮食,连衣裳都来不及更换,此时把外衣扒了,里衣倒还干净,只不过他因心急赶路,不曾沐浴,疑心身上汗臭,担心熏着了王妃,只肯坐在床边脚踏上,隔着些距离陪十一娘说话:“孩子称了重,足有九斤,名符其实大胖小子,怕他吵着你,让乳媪抱去了隔壁暖房,伊伊想看,我让乳媪抱他过来。”
  说着就要行动,十一娘鲜少看到晋王殿下如此冒失的模样,不由失笑:“殿下先去沐浴吧,之后亦能陪我用些饮食,待休息足够,再看孩子不急。”
  果然是恶息熏天了么?贺烨蹙着眉头闻了闻自己的衣袖,难得颇为羞涩:“理当沐浴,否则伊伊又该犯呕,岂非小王罪过?”
  说完便连忙退开,慌手慌脚生怕惹十一娘恶心。
  十一娘目送他出去,抬起手掌挡在眼睛上,她仍然觉得有些疲累,笑意却长久不曾褪却。
第1066章 叔母难称
  十一娘见到同安时,已是新生儿的洗三朝。
  由古至今礼俗,婴儿出生男方要往女方娘家报喜,然而十一娘的娘家远在长安,报喜只能通过书信驿传,女方亲眷当然亦无可能赶来晋阳参加婴儿的洗身礼,故做为晋王府长史的阮岭,则代表晋王往太原柳报喜,于是晋王嫡长子的洗三朝,甄夫人等女眷便来礼祝,十一娘虽是主母,但又是产妇,“月内”期间不能劳累,洗三礼诸多事宜便由婷而操办,她只能是留在屋子里听个热闹。
  傍晚时,客人们早已告辞,同安方才从章台园经由密道过来,与十一娘相见,自是百感交集,含泪叙述一番别后经历,提出要见新添这位阿弟小名迟儿者,却被告知迟儿因洗身礼折腾了大半昼,这时睡得正香,同安也便没再坚持。
  十一娘见她神色怏怏,只道一来还感伤于此回重大人生变折,再者获救后千里奔逃马不停蹄,经这几日休整尚不能恢复精神,便宽慰道:“既来了太原,有殿下庇护,只管安心,好好休养一段,既感疲倦,连我这里也不用挂心应酬。”
  “自从十一姐来了太原,这些年便一直牵挂,当日赶回晋阳,听说正逢十一姐分娩,就急着来候讯,只阿叔阻止道耳目众多大不方便,只好作罢,直到今日才来看望,同安已是迫不及待了。”
  阿禄听同安时至今日称谓王妃还左一声“姐”右一声“姐”,实在忍不住纠正:“贵主恕鄙者多言,殿下与王妃大婚多年,如今更添贵子,贵主确应改口,不能再用旧时称谓了。”
  阿禄原为太后殿中宫人,对同安亦有督礼之职,这样的提醒论不上以卑犯尊,若是从前,同安还得起身礼揖称谢,然她现在倒也不需这般拘束了,只回应微微一笑,仍拉着十一娘撒娇:“十一姐,我们年龄原就相近,又算同窗,同安只觉旧时称呼更加亲近。”
  阿禄刚想说“礼不可废”,便被王妃淡淡看来一眼,于是垂眸不语,神色间的不悦却久久未褪,暗忖道:公主只比王妃小着两岁,早便已经及笄了,如今一副小女儿作态撒娇,任性不称叔母,岂不有违尊卑,殿下是公主长辈,公主却与王妃平辈论交,真真荒谬。
  她把同安看作成年人,然而在十一娘看来,同安俨然便是晚辈,故难免怀着宠惯之情,不过一个称谓而已,大不关紧要,又心疼同安这回受了大委屈,哪里会计较,也便宽慰道:“私下怎么称谓皆可。”
  说话间,碧奴又带进来一个女童,年龄不过五、六岁而已,生得倒也干净清秀,穿着崭新的袄裙,举止却拘束怯弱得很,同安度量了几眼,便猜中乃平民百姓出身,又听十一娘问那孩子名姓年龄,家中排行,女孩也只是一一作答,音量细小,越发显得怯弱卑微,同安对女孩彻底丧失兴趣,却听十一娘交待女孩自今日始照顾迟儿,只将迟儿当作自家阿弟对待,同安怔怔看着碧奴又把那女孩领去了隔厢,忍不住道:“是十一姐为迟儿择选婢女?可一团孩子气,怎能尽责?迟儿还小,身边婢侍还是老沉些更加妥当。”
  “并不用她照顾服侍。”十一娘笑道:“备着过三、四年,迟儿大些,有个年长几岁阿姐陪着他玩耍,起居一处,既亲近又使迟儿敬重,到迟儿启蒙,殿下与我无法时时督促,身边有这么个人管教他。”
  同安经过这回事件,也感觉到她的晋王叔决不可能碌碌无为,迟儿既为嫡长子,将来身份何其贵重,那女孩若真同迟儿情如姐弟,只怕虽无公主之名却有公主之实了,她原想说“迟儿又不是没有阿姐督促陪伴,哪需得着这么个卑微女童”,话到嘴边又咽下,微微笑道:“这丫头倒是好造化。”
  阿禄忍不住又想多嘴,却接触到王妃越发严厉的目光,这回不仅垂眸,但需咬唇才能忍耐了。
  只听王妃对同安解释道:“这孩子阿父为殿下出生入死,不幸遇难,对壮士家属,理当给予善待。”
  “原来如此。”同安颔首。
  又说一阵话,晋王便推门而入,同安连忙上前见礼,怏郁一扫而光,活泼俏皮一如从前大明宫中与叔父相处时光,只可惜晋王坐不多久,便去隔厢看望迟儿,同安自觉跟随过去,满腹牢骚的阿禄才蹭来十一娘耳边:“王妃为何不告诉公主,画筱阿耶正是为了营救她。”
  原来早前那女童名唤画筱,父亲为贺烨私蓄死士,这回营救同安,虽是让北辽萧背了黑锅,然而为诈诱韦太后、奇桑误信,死间必不可少,如此关键之人贺烨当然不能依靠北辽萧,故而只用北辽萧提供之箭弩武器,参与行动者尽为亲信,尤其死间,乃画筱之父自荐,甘愿赴死固然是因忠义,也是为了家人子女能够得到真正的安宁。
  画筱有一个兄长,早被送入官学,将来不会如父亲一般刀口舐血为生,然画筱生为女儿,无法入学,也无望凭借科举入仕,就算将来倚靠兄长与官宦子弟联姻,然而若自身不具才智见识,保不定也会被夫家鄙视,因同安之故,画筱丧父,十一娘为她将来幸福美满更得保障,方才如此安排,让画筱“照顾”长子,却并不行为奴婢之事,反而交待碧奴、阿禄等授其识字知书,日后贺烨若成大业,有谁敢小看皇长子“义姐”?
  不过十一娘并不愿同安知晓这些:“她刚刚才经过一场劫难,何必又添负担。”
  阿禄冷笑道:“王妃可别把公主想得如此柔弱,公主心肠果狠着呢,说不定以为死士亲卫等正该为她效命,以死尽忠理所当然,婢子可是听说了,这回随同公主和亲突厥那十余宫人,公主可是毫不留情将她们斩尽杀绝,其中几人,也是打小服侍起居,公主竟也忍心。”
  “阿禄对同安为何诸多报怨?”
  被王妃这么一问,阿禄怔住,好一阵方才垂眸应答:“婢子难免物伤其类……”
  “先帝在世时,对同安不闻不问,韦太后这祖母待同安也无慈爱,同安身边虽有宫人服侍,然而那些宫人不过是受命于太后,有几个对同安尽忠?这回太后利用同安笼络突厥奇桑,依太后一贯行事,必定会在同安身边遍插耳目,这些人对同安哪里有情义可言?再者,纵然同安心软,欲留其性命,为防事漏,殿下也不会留下活口,阿禄难道也会心怀同情,质疑殿下心狠?”
  “殿下是为大业,公主却是因为私怨……”
  “私怨?”十一娘挑眉。
  阿禄便越发嚅喏:“虽说那些宫人自出甘州,洞察谢六娘心机,对公主多有不敬,然而不过因为几句言辞讥损,公主便将一众人恨之入骨……”
  十一娘完全明白过来:“言辞讥损?倘若殿下没有及时营救,同安抵达突厥王帐,谢莹必然授意诸宫人谋害同安,面临生死劫难,你死我活之境,若阿禄与同安易境而处,可会对仇患心慈手软?”
  阿禄这下彻底没话,低头不语。
  十一娘也没再责怪她,然而越发感觉阿禄对同安的态度太过怪异,细细思索,从前同在大明宫禁苑时,又不觉阿禄与同安间有何矛盾芥蒂,贺烨一贯怜爱同安这个侄女,阿禄自来效忠于他,就算谈不上爱屋及乌,总不至于因韦太后之故迁怒于同安,可这多成就又是因何而来?
  正自思量,贺烨及同安却又返回,晋王殿下“哈哈”大笑道:“迟儿这小子,洗三时响盆哭得声如洪钟,必是累着了,此时呼呼大睡晃也晃不醒,同安一看迟儿眉眼,便笃定更像王妃,我横看竖看,分明更像我,同安还不服,王妃来评断评断。”
  同安笑道:“十一姐又没见过阿叔幼年时模样,怎么评断?”
  “她没见过,难道你见过不成?”贺烨打趣道。
  同安正要驳嘴,殿下又忽然说道:“这时天色也晚了,一阵后更是风寒夜冷,早些回章台园歇息吧。”
  见晋王分明没有一同离开的打算,同安只好礼辞,出了这间暖阁,往前走了七、八步,尚还听到叔父大说大笑的声音,同安抬眸只见灯摇长廊、月晃繁柯,这一程寂寥,思及今后无数昼夜,只怕亦难得欢娱,情绪便一寸寸灰黯下来,想此生,她只余叔父唯一至亲,可叔父对她的关爱,渐渐会因妻妾子女减褪,她知道这是人之常情,却也难免落寞。
  十一娘这时正与贺烨商议:“王府耳目众多,纵然是在章台园,时长日久,只怕难免会被任姬等察觉端倪,故并不适合同安久居。”
  贺烨颔首:“我也在烦恼如何安置同安,不能留在王府,离得太远我也难以安心,就算是在晋阳城中,她孤身一人居住在外,更不妥当。”
  “还是碧奴一早提醒了我,思来想去,也只有那处最最合适了。”十一娘低低说道几字。
  贺烨挑眉:“太原县衙?”
  “眼下太原衙内后宅,唯尹郎一家居住,他与阿钰是自己人,当然不怕走漏消息,阿钰子女还小,从前并未见过同安,声称同安乃远房族姑,孩子们亦不会怀疑,尹郎无妾,后宅省却人多嘴杂,阿钰日常来往女眷,无一见过同安,平白无故也不会生疑,更难得是,他家内宅仆婢都是来晋阳后陆续采买,对主家亲朋并不熟谙,这又少了一层隐患,同安住在太原衙内,自不怕闲杂冲撞,有阿钰日常陪伴,亦少寂寥孤独。”
  “的确只有这处最合适了。”贺烨亦赞同道:“这丫头才经一场惊吓,若是让她出去另住只怕不肯,还得我去劝她,不过还得劳烦伊伊,废心择选两个信得过之婢女,侍奉同安起居。”
  这事有了定论,贺烨便也暂且抛开,得意洋洋道:“我为迟儿想好了大名,王妃可能猜中?”
第1067章 为父当推贺三岁
  看着晋王殿下那张又是得意又是期待的脸,十一娘不由扶额,深深觉得自从迟儿出生,某大王也减龄成了贺三岁,前晚一夜没合眼,折腾出个“迟”字作孩子的乳名,便让她猜,鉴于殿下一贯直白的命名方式,联想到孩子拖延了十多日才舍得出娘胎,十一娘犹豫着道出“迟”字时,贺烨大觉沮丧,又转而欣喜,声称与王妃心有灵犀。到昨日,贺三岁又开始瞪直眼出神,半夜还听他叨叨有声,大早上起床就愁眉不展,十一娘也正疑惑他在烦难什么,此时恍然大悟了,原来又折腾着给迟儿取大名。
  “殿下确定能亲自为迟儿命名?再过几日,蓬莱殿便会收到书报,迟儿百日命名礼,宫里应该会有旨意。”十一娘当头浇下一盆冷水。
  “韦太后只管取名,将来是否采用,难道还由她决算?”贺烨并未受挫,踢了鞋子也坐上床去,仍不放弃:“王妃快猜。”
  十一娘无奈,打趣道:“早前殿下提起迟儿哭声响如宏钟,一副老怀安慰得意洋洋模样,莫不是就用了个亮字吧。”
  “王妃这回可算小看了本王,冥思苦想许久,哪里只凭哭声便命名,迟儿可是咱们嫡长子,命名何等重要。”贺烨正色说道,转眼却又成了贺三岁,摇头晃脑露出两排牙齿:“再猜。”
  十一娘扶着额头,往后一靠:“猜不出,殿下行个好,就直接解惑吧。”
  贺烨也不嫌弃王妃无趣,兴致勃勃将她手掌拉过来,一笔一划写出那字来。
  “晧?”王妃犹豫道。
  “正是。”贺三岁双目灼灼:“如何?”
  “若依祖制,迟儿该依人部命名。”
  “阿父为我命名便未依祖制,迟儿乃我嫡长子,我对他之寄望更胜阿父当年,自是不依俗制。”贺烨言之凿凿:“我名为烨,取光辉灿烂之意,长子名晧,亦取意光明,又乃表寄延承,我若能使大周太平兴盛,再复光明之治,吾之子理当延承国祚大道。”
  这话无异便是表明,贺烨将来若能位尊九五,他的嫡长子贺晧必然便为储君!
  十一娘听懂了信誓旦旦,神情凝重:“殿下冠礼已过数载,方得嫡长子嗣固然欣喜,然而以此意义命名,妾身甚感惶恐。”
  十一娘私下与贺烨说话,鲜少用到“妾”“仆”一类谦称,但这时为表慎重,特意用谦称强调。
  “建业不易,多得王妃与我并肩共进,烨若达志向,王妃理当母仪天下,皇后嫡子为储,有何惶恐之忧?王妃才智,不输丈夫,晧儿有王妃教导,亦必然能够担当社稷之重。”贺烨也极认真:“难道王妃还会怀疑我有二心不成?”
  “我只希望迟儿能够平安喜乐。”这也是十一娘的真心话。
  “晧儿身为嫡长子,富贵散人怕是不能够了,我这父亲,也只能是竭尽全力,为他创下太平盛世之治,日后他延承国祚,亦能省却不少险难。”
  十一娘知道自己这时应当郑重礼谢,更矫情些甚至喜极而泣,但她这时却做不到,因她正视自己的内心,依然无法完全信任面前这个信誓旦旦的男人,裴郑两族冤情一日不曾昭雪,她就不能松懈,可即便如此,已为人母的她,还是不想让自己的孩儿牵涉进风波诡谲里,她越来越不敢深思将来……
  倘若不能避免与贺烨走向绝境,迟儿应当怎么办,他应当怎么在你死我活的父母之间取舍,这样的抉择太过残酷,虽然一切尚未发生,可悔愧已经有若桎梏缠身,让十一娘无法再用理智的虚伪,应对给予迟儿另一半生命,此刻对她如此诚挚毫无保留信任着的男人。
  所以她只能是低垂眼睑,倾身倚靠向男人的肩头:“我们一起尽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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