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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第4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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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遣人护送九哥往洛阳邙山。”虽说小九这决定有些突然,十一娘却并没有阻止。
“决战转眼在即,为使十一妹没有后顾之忧,迟儿不如让我一齐带走。”小九又道。
“这……”十一娘便不得不犹豫了,当然她并非不信小九,也知道让迟儿同往邙山的确更加安全,可要与亲生骨肉分离,她做为母亲,心中当然不舍。
“渐入所言甚是!”
突兀的插言引得三双目光转向,只见贺烨与阮岭正拾阶而上。
“我欲出幽州,汇合燕国公发动总攻收复营州,此去疆场至短也得一载,晋阳、长安诸事只能交由王妃操劳,为免分心,莫如将迟儿拜托天师及渐入。”贺烨示意众人免礼,挨着十一娘跽坐下来,宣告了他的决定。
这决定连十一娘都未预知,忍不住质疑:“虽说议和事件,或许会使局势更加恶化,但殿下切不可因此贸然决定发动总攻。”
“我并不是草率决定。”贺烨颔首,安慰十一娘:“恰巧赶在这当口,经与燕国公、秦无郁书信相商,一致认为的确到了时机。”
陆离道:“潘博虽然已如强弩之末,然而若然强攻营州,势必会造成伤亡,而营州一旦收复,殿下面临将是与韦太后决一生死之战。”
“我会尽力减少伤亡,故而才道,最短也需要一年。”贺烨挑眉:“进行到这一步,我当然不会因为急功近利草率鲁莽,且我已有准备,当收复营州,也许转身将要面对则是,突厥兵锋!”
这话让众人心中格外沉重,因为事态发展到此局面,谁也不能肯定突厥人什么时候会突破甘州,占据长安。谁也不能肯定韦太后与蜀王是否会玉石俱焚,彻底葬送华夏之治,贺烨的力量只有燕国公部,最多再争取云州边军,所以他不能为了营州,与潘博拼个鱼死网破,他从来没有想过偏居一隅,从现在开始,他就要准备与阿史那奇桑不可避免的一战,无关权术机心,而是两国军队的正面交锋。
“渐入向殿下称誓,必会保全迟儿毫发无损,渐入在邙山,切盼殿下大获全胜捷报洛阳,有朝一日再度使突厥亡国,还天下太平,如此,岭南王及十万士勇英灵方能得以安息,渐入等着殿下为志士平冤正名。”
这是萧渐入第一次持臣子之礼向晋王伏身三拜。
——
共治元年,立春之后连降三场大雪,长安城的元宵灯会于是格外萧索,突厥求和暂时休战的消息并没让布衣百姓击掌相庆,他们眼看着番商胡人又再恢复耀武扬威,耳闻不少议论,皆知韦太后答应了不少屈辱的条件,为贪图享乐,面对狄夷一再示弱,百姓无不惊疑。
三大亲王尚未入京,蛮夷共三万亲兵便已威风赫赫入驻长安大亲王府,百姓对其指指点点,竟引得亲兵当众施以鞭笞,毒打后扬长而去。
被打的百姓状告蛮夷伤人,长安令却推脱不究,被打者只能忍气吞声。
于是渐渐都相信了“圣母”韦太后果然懦弱无能,畏惧蛮夷而不顾子民。
但这些窃窃议论自然无法传入层层宫墙,传进韦太后的耳朵里。
议和之事告一段落,韦太后第一件事便是罢免宇文盛这京兆尹。
借口是现成的,京兆尹巡防不慎,导致“匪寇”夜袭怀恩王府,虽未造成贺珝逃脱,但宇文盛仍有失职之罪,贬黜为太常丞。
韦太后未将宇文盛斩尽杀绝,当然是贺湛的计划起到了作用,志能便的突袭让韦太后笃信急公会仍有隐藏的力量,但她不能确定这些匪寇窝藏据点之前,宇文盛尚有利用之处,但韦太后当然不放心继续让宇文盛坐在京兆尹这个重要的位置上,借口失职,连贬数级,却仍容他在朝为官,一来是为打消宇文盛的防心,继续作为诱饵之用,再者太常丞已经远离政治中心,却非鞭长莫及,随时可以处死。
而后韦太后的关注就完全转移至蜀王系身上,他们已经到了图穷匕现的时刻。
是以贺湛这些时日常常受到诏见,他的官职也总算不再是中书舍人而已,因议和有功,擢为谏议大夫,与徐加缜平起平坐,却坐实了贺湛亦为卖国求荣的“功臣”之一。
贺大夫遭受不少正统派、中立派的唾弃,虽表面上喜气洋洋,内心委实不以此提拔为荣。
这日面见太后结束,与徐修能一齐辞宫,两人身旁均无耳目,贺湛忽听徐修能说道:“在下百思不得其解,贺大夫究竟是怎么做到提醒宇文盛置身事外,又是怎么摆脱内察卫,险些营救怀恩王?”
贺湛微微一笑:“贺某同样百思不得其解,徐世子暗助突厥蛮夷谋夺华夏之治,究竟有何好处,徐世子仿佛,并无突厥血统吧?”
“突厥真能谋夺华夏之治?”徐修能亦笑:“韦太后虽然力拙,可大周不是还有晋王殿下?韦太后大失人心,晋王殿下岂不更有可乘之机?在下所为,正是为了暗助晋王殿下,贺大夫,其实在下与殿下,与王妃,可以不为敌对,贺大夫也大可不必视在下为敌患。”
贺湛顿住脚步,收敛笑容:“徐世子是想见风使舵?”
他没有得到回应,徐修能礼辞,率先步入大雪纷飞。
大雪纷飞中,宇文盛正从前方经过,他看见了贺湛,但视而不见继续经过。
第1105章 勇将殇
贺烨前往幽州之前,决定乔装打扮暗护萧渐入及迟儿前往洛阳。
这当然是出于私情,实际也并不影响大业,营州并非孤城,潘博还有许多部将占据四围与其守望相助,发动总攻之前,当然要先行剿灭这些部将,征复更多州县,燕国公、秦无郁足以完成,其实并不需要贺烨亲征。
贺烨这回潜往邙山,护送迟儿乃原因之一,他也想趁机见一见王横始。
贺烨并没有完全放弃此人,他甚至希望能够说服王横始,助他收归云州兵权,日后与燕国公部汇合,无论夺位抑或对抗突厥,贺烨都需要更多将领,王横始骁勇善战,若能使其臣服,贺烨便如多了一位臂助。
不说长远,王横始如果答应相助,云州诸多旧部必能听其号令,雷霆怎是对手?
所以贺烨在邙山,与王横始有了一席长谈。
三年过去,家门遭遇倾覆的创痛并未完全平息,但王横始在凌虚天师的开导下,激愤却已减褪许多,他的伤势也已经逐渐康复,但当年锐气飞扬的白衣少将,在经历重大挫折之后,棱角不可避免平缓了许多,难得的是他竟然与萧渐入“相见恨晚”,甚至两人觥筹交错时,把晋王殿下视为摆设。
是的,王横始起初并不愿意搭理贺烨,只愿意维持礼节上的应酬。
所以晋王殿下的交心长谈并没能立时开展,只好耐着性子与凌虚天师手谈,殿下经过多年以来与陆离在纵横之间的切磋,棋艺大是长进,凌虚天师败下阵来,只好答应殿下所提条件,结果却是武艺上的切磋,凌虚天师抚着长须微笑:“殿下并非老道对手。”
晋王不服,纠缠不休,过程不需赘述,结果是殿下不无感慨:“果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老道长殿下百岁,若尚不及,岂非愚钝?”凌虚天师相当谦虚:“追忆而立之年时,若不用道术为助,单论身手,并非殿下敌手。”
“天师真已达百岁高龄?”直到今日,贺烨仍然对这事心存怀疑。
“老道为明宗朝天庆元年生人,距今已过百六十载。”这也是凌虚天师近百年来,首次向人坦诚他的年龄。
迟儿此时趴在凌虚的怀中,虽说保姆江氏也随来邙山,这孩子仍然没有摆脱教管,不过邙山与晋王府大不相同的天地,还是让小家伙兴奋雀跃,尤其喜欢凌虚天师,这或许是稚子天生的敏感,总能察觉出异于普通的不凡之人,凌虚并没有在迟儿面前展示道术,但在迟儿心目中,这是一个比阿耶还有厉害许得多的人物。
孩子不大懂得“百六十载”的含义,忽闪着眼睛极为惊叹:“天师比江阿公还要年长,除了胡子比江阿公长,看着比阿公还要小一岁。”比出一个手指头来,以示自己言语的谨慎。
江阿公就是江迂,身为宦官,颔下自然无须。
贺烨哭笑不得,朝着儿子的小屁股就是一巴掌:“你怎么看得出来是小一岁还是两岁。”
这一巴掌当然拍得不重,迟儿完全不介意,一本正经说道:“我就是看得出来,我也看得出来阿耶比阿娘年长五岁,所以不如萧九叔与阿娘更加般配。”
贺烨难得在儿子面前拉下一张阎王脸:“难道是萧九叔这样告诉迟儿?”
“迟儿长着眼睛,看得出来。”
凌虚天师被迟儿逗得“哈哈”大笑,仙风道骨的气质顿时一弱,但视线一睨,瞅见晋王殿下虽说争风吃醋,对迟儿仍旧宠溺的神色,天师抚着长须,瞬间又恢复了仙风道骨的气质:“殿下安心将迟儿留在老道这处吧,老道虽明白,迟儿将来只怕不能逍遥渡日,潜心道术修行,只要留在邙山一载,老道担保寿元增长……”伸出五个手指来。
贺烨难得敛颜肃拜:“犬子若真有此幸数,烨,感激无尽。”
而后,凌虚天师为尽“地主之谊”,特意让晋王殿下见识了早已如雷贯耳的巨蛇阿乌,纵然殿下胆识过人,亲眼目睹此等灵兽,也是震惊不已,迟儿却欢呼雀跃:“比盘青威风多了!”竟伸长胳膊直冲巨蛇抡着小短腿跑了过去,吓得殿下拎着儿子的衣领,瞬息退后十丈远。
阿乌也不知是否恶作剧,身子一挺直追过去,示威般的冲晋王殿下露出獠牙。
迟儿的手掌便直接握了上去。
灵兽终归是灵兽,在凌虚的震慑下,不敢伤人,极其无奈地摆了摆头,挣脱稚子这别具一格的招呼方式,踡着身体“蹭”回了深潭。
这下贺烨毫不留情赏了儿子重重两巴掌——依然是在小屁股上。
“今后离阿乌远点,你还不够阿乌塞牙缝!”
在邙山滞留足有十日,见贺烨“依依不舍”,又经萧渐入的动之以情,王横始终于答应交心长谈。
贺烨“下山”时,已经阳春三岁的时光了。
尚不及离开洛阳,他便听闻一件噩耗!
安宁伯,不,准确说来应是衡阳侯,已被太后下令处死。
事故的起因,其实源于怀恩王那十万旧部之死。
齐俊虽说一度授令征剿岭南叛军,并经数番苦战,攻夺衡州,逼得叛军退守广州,双方俨然对立,你死我活。
然而自从贺珝称降,罢止内乱共伐突厥,齐俊身为平叛将领,却对贺珝滋生惺惺相惜之情。
贺珝旗下十万士勇,有一部分编入齐俊率部,在攻夺鄯州时极尽骁勇,越发争得齐俊的看重。
可眼看鄯州已如探囊取物,朝廷主张议和,齐俊不得不停止作战。
让他更难接受的是,因姚潜所率岭南旧部发生动乱,徐修能竟出示诏令,逼迫他不得不将旗下怀恩王旧部以谋逆之罪处死,齐俊虽曾为部属据理力争,意图保全士勇性命,奈何徒劳无功,他不得不慑服于朝廷诏令,忍痛交出一应部将,看着这些为了抗击蛮夷英勇奋战的战士,死在自己人的铡刀之下。
齐俊没有料到的是,正因为他的据理力争,已在太后心中留下了阴影。
但太后并没有立时发作。
和议达成,姚潜率部回京,齐俊却被任命镇守灵州,此处正是太后答应突厥,两国展开易市的重镇。
齐俊领都督之职,治政权却归朝廷下派另一官员,此人正是从前的广阳令胡崃,因平息疫情有功,擢升回京,未久,再度擢升为灵州刺史。
但胡崃上任不久,他的女儿胡氏,却被铁勒部一商贾奸杀!
而齐俊之死,也正是因为这起奸杀案。
第1106章 如果这还不应悲愤
稍迟几日,十一娘也得知了这件事故。
她依稀记得胡氏的模样。
那时女孩尚在豆寇年华,稚气并未褪去,说话时声音又脆又亮,跟着她的母亲拜见晋王妃,眼睫弯弯,目光里充满好奇与向往,然当时广阳正逢疫疠猖狂,晋王妃忙得脚不沾地,当然没有时间与女眷们更多应酬,只听碧奴说道,胡小娘子主动要求加入施粥施药的行列,态度比父亲更加积极。
事后,十一娘记得也听过几个婢女私下议论,说来胡明府虽是谢党,并对广阳险生动乱情势恶化负有不可推脱的责任,然而这人的品行倒也并非一无是处,最大的优点是对妻子有情有义。
胡崃与妻子是表兄妹,青梅竹马之谊,经父母之命结发,夫妻感情历来和睦,然二人婚后多年,胡妻不曾有孕,上有父母施压,下有妻子规劝,胡崃竟不肯纳妾,后实在因子嗣犯难,方有一个侍妾,侍妾为胡崃生下庶长子,胡崃也没让婢女脱籍,长子是由胡妻教养。
胡妻三十岁出头,才忽而有孕,夫妻两欣喜万分,虽说胡妻经十月怀胎只是生下了一个女婴,胡崃视嫡女有如掌上明珠,宠爱非常。
幽州大捷后,因广阳不再驻防重军,广阳令的职位显得不是那么重要,胡崃恳请调返长安,谢饶平并没有亏待这个党羽,胡崃回京后,开始为女儿张罗婚事,竟然不择高门子弟,看中者为一寒门士子,已经科举考取进士,尚在候职,又因此子虽非名门望族出身,家境却好,因此时风气影响,考取进士时虽有攀附之举,本身才华倒也不差,且性情温和,容貌俊美,胡崃先取中了这些优长,又想自己好歹也算世族官宦,女儿算是低嫁,今后女婿必定不敢让女儿受屈。
胡氏新婚不久,胡崃便再度被授任灵州刺史,正好可让尚在候职的女婿跟去历练,如此也不用与女儿分离两地,胡氏小两口,便跟着胡崃去了灵州。
却没想到,胡氏竟然被铁勒一介商贾奸杀。
连江怀听探者禀报详情,如实转述予十一娘时,都恨得咬牙切齿:“灵州虽为重镇,并非荒僻之城,然到底气候不比长安温和,胡娘子之母到灵州不久,便受寒病倒,胡娘子为母亲祈福,往佛寺求祷,自也带了家人仆役随侍,正巧那商贾也往佛寺逛玩,见胡娘子美貌,公然上前调戏,遭到胡娘子及其家人喝斥,商贾明知胡娘子乃刺史之女,却当众掳走胡娘子,胡刺史闻讯,自是会带着衙役前往商贾家中营救,胡娘子却已遭不幸,商贾公然将胡娘子尸身扔还,胡娘子身上不着寸缕!遍体鳞伤惨不忍睹!”
胡崃见爱女遭受凌辱惨死眼前,自然睚眦欲裂,下令捕拿凶犯,那凶犯居处却乃突厥、铁勒等胡商聚居之处,凶犯高呼一声,四围商贾家中冲出数百名壮汉,公然拒捕,反而致使十余名衙役巡防死伤,胡崃堂堂刺史,竟被区区商贾殴打辱骂。
灵州一度虽为突厥割据,经共治议和,眼下再归大周治管,刺史之女竟在光天化日之下被铁勒人奸杀,刺史竟无能将凶犯绳之以法,布衣百姓听闻皆感奇耻大辱,也不知是谁振臂一呼,数百民众操起棍棒直冲胡商聚居市坊,眼看一场冲突不能避免。
都督齐俊闻迅,立即赶往制止,然民愤汹汹呼吁严惩凶手,至于凶犯那铁勒商贾,竟当众以嗤笑回应——
“如今三大亲王参与周国军政,大突厥、大铁勒族民自然高你辈一等,区区刺史之女,竟敢喝骂我铁勒族民,这岂不是以卑犯尊,依我铁勒法令,正该如此处死,什么都督、刺史,有何资格问罪我等,反而尔等暴民,才该处死!齐都督,你若不肯将这些刁民处以死罪,就等着被太后取你项上人头吧。”
齐俊见铁勒商贾如此狂妄,怎能容忍,当场下令捉拿凶犯,而他所率之部可不是衙役巡卫,是大周真正的士勇,蛮族私卫又哪里是对手,凶犯终于被擒,但作为灵州都督,齐俊并没有审决人犯的权力,只是暂时将凶犯扣押,他当然可以将凶犯交给胡崃,自己完全置身事外,然而胡妻听闻女儿惨死丈夫重伤,病情加重一命呜呼,胡崃连遇重创,悲痛不能问事,刺史府乱成一团,齐俊唯有与朝廷派遣之监察御史商量如何处置。
那位御史,却以维护共治之盟的名义,要求齐俊释放人犯!
齐俊当然不肯,两人各自上书,等候朝廷裁决。
结果是齐俊败下阵来。
这位最终志向在于振奋大周军威,威慑蛮夷铁骑的将领勃然大怒。
刺史之女遭遇罪恶致死,尚且不能讨回公道,将来平民百姓岂不任由蛮夷欺凌,奸杀掳掠?
但这样的质问不能抵达长安,监察御史手拿朝廷公文,逼迫齐俊立即释放人犯。
齐俊没有释放凶犯,他将凶犯当众处死。
灵州百姓固然击掌相庆,可齐俊的作为彻底触怒韦太后,一纸诏书,将齐俊撤职,押返长安法办。
齐俊自知不会再有生机,他选择了自刎。
这是一代骁勇之将,对于这个国家,太后执政的彻底绝望,他不想眼睁睁目睹亡国,做为一个军人,他不想死于牢狱,死于太后铡刀之下,他用如此决绝的方式,宣泄心中的不甘,心中的悲愤,齐俊的死亡,让灵州边军伏地痛哭,让灵州百姓义愤填膺,可是千万人的愤怒,依然不能抵达长安。
韦太后下令,将齐俊夺爵、抄家,家眷妻子贬为庶人。
“衡阳侯夫人听闻噩耗,悬梁自尽。”江怀长叹。
十一娘垂下眼睑:“此事不应向齐姬隐瞒,可让我如何启齿?”
——
贺烨闻知噩耗,决定改变从洛阳直取幽州的计划,他想先回晋阳与十一娘商议,因他直觉这起事件之后必有阴谋,有人在推波助澜,针对并非胡崃,应当正是齐俊,然而当他赶回王府,却听江迂禀报十一娘竟然带着齐姬去了别苑。
“五日之前,王妃已经听闻消息,料到齐姬听闻家中遭此巨变,必定悲痛难禁,王府里耳目甚多,不便开解劝慰,故而王妃特意借口往别苑赏玩,唯独只让齐姬跟随,此事上报太后倒也无碍,无非声称衡阳侯既怀不轨之心,需得将齐姬软禁更加妥当。”
贺烨怒道:“衡阳侯何曾怀不轨之心?”
“借口,借口,借口而已,奴婢总不能上报王妃对齐姬心怀同情,特意宽慰吧?”
贺烨无非是发泄心中愤怒,自然不是当真怪罪江迂,既知王妃不在家,干脆也懒怠“卸妆”,立即赶往别苑与十一娘碰面。
别苑里清雅依旧,只正厅却挂起白幡设好祭桌,王妃是以这样的方式哀悼衡阳侯夫妇二人辞世,商谈正事之前,贺烨也换了一身素服,焚香拜祭,他们不能前往长安吊唁,也只能在遥远的太原略尽哀悼之情,其实贺烨与衡阳侯只有数面之缘,很长一段时间他甚至不能笃断齐侯是否已向太后投诚,可这回齐侯的作为,无疑赢得了晋王的敬重,遗憾的是如此忠勇的将领却死于太后的猜忌,死于蛮夷的阴谋。
十一娘也在猜疑阴谋说。
“阿史那奇桑不可能谙知太后性情,议和之事应当是谢莹在后出谋划策,然而谢莹理应明白,突厥与大周不可能真正修好,罢战只是暂时,突厥答应交还灵州六地,却拒绝交还鄯州、松州,鄯州等地乃吐蕃割据,这便是突厥不愿损害吐蕃之利,致使两国之间盟约崩坏,分明野心不死,需要不过是喘息之机,毕竟两载战耗,五部联军丝毫未占便宜,阿史那奇桑主张用兵之策也会饱受质疑。”
贺烨冷笑道:“因有怀恩王罢止内乱,衡阳侯力援安北,眼看便能大败五部联军,拖也能拖死突厥,局面大好,太后却在此时答应议和,甚至还被突厥要协,不得不答应诸多屈辱条件,这哪里是议和,竟是大周向突厥称降,摇尾乞怜。”
“这都是因为谢莹深知太后忌病,不在外战,而重内乱。”十一娘分析道:“然则,怀恩王十万部属虽说遇害,连姚潜都能死守甘州,再兼对安北地形军防了如指掌之衡阳侯,突厥再度宣战照样不存胜算,所以,他们才要陷害衡阳侯,这回事故,应当仍是谢莹手笔。”
“这个女人!”贺烨握紧拳头,杀意显见眼底:“悔不当初,没将她一刀砍断。”
十一娘这时没法告诉贺烨,谢莹身体里住着个千年后的灵魂,连凌虚师公都无法解释此等玄妙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更不确断就算杀了谢莹,那灵魂是否会“寄住”其余人的身体,这大约是华夏应有此劫,并非一刀下去就能灭绝隐患。
她只能叹息:“眼下懊恼再无意义,衡阳侯遇害,其部下军心浮动,对朝廷已怀不满,太后这时却依然重在与蜀王内耗,处死衡阳侯,一来是因猜忌之心,更加显见是太后不愿在此关键时候节外生枝,所以她必须安抚突厥五部,继续维持所谓共治议和。”
贺烨蹙眉:“王妃看法是……”
“殿下的确应当作好准备,只怕长安……危在旦夕了。”
话音才落,只见碧奴入内,神色颇有些慌张,禀报道:“齐姬说是要出外散心,不让闲杂跟随,便连乳媪婢女都打发开去,沿着别苑外西侧山道,向崖上走去。”
“艾绿呢?有无暗中看护?”十一娘急得站起。
“丫头忽然腹痛……”
“糟了!”十一娘抬脚便走,又转身冲贺烨道:“只怕齐姬欲寻短见,殿下快去阻止!”
第1107章 幽冥边缘
十一娘一边往别苑外急赶,一边向贺烨解释:“父母亡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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