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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第4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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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宇文盛知道,今夜不会太平。
通化门与春明门之间,兴庆宫仍然是一片废墟,这个地方就像是长安城一块永恒的伤疤,提醒着所谓共治议和的滑稽荒唐,回回经过,宇文盛都会想起子玉,想起他用性命与赤诚换来的却是君国的耻辱,一个春夏的轮回,不知这片断壁残垣是否有杂草滋生,宇文盛原本是从来不敢在这个地方多作停留的,但今晚他很想入内探视,无端的希望在这片废墟里迎候战号的再度震响,此刻残月正在通化门外升起,而长安城终将开始另一个轮回。
当月向西流,日渐东升。
一切皆有答案。
或许是耻辱的告终,或许是希望的断结,然而毋庸置疑的是,时光不会停留于永夜。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下的兴亡,到底不能影响日月的交替。
这是宇文盛早就明白的道理,只在这一刻,忽然才有如此深刻的体会。
不远之处,春明门灯火通明,他能够依稀看见城墙上的兵防仍然严谨,他莫名地笑了,低声说道:“战斗即将开始。”
“战斗即将开始!”
是他身边的部属在低声应和,这些人当然并非突厥兵勇,而是世望大族“逼于无奈”遣散的私卫,他已经不动声色用他们替代了夷狄,为的就是扰乱突厥军所谓的防范严谨,柴取献降的国都,今夜将由他们再度夺回。
报——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带来的是气急败坏的高声通禀。
宇文盛没有意识到,在这一刻开始,虽然拳头更加握紧,然而指掌已经停止了颤搐。
他下意识看向启夏门的方向,过于深广的黑暗,寂静着,一切似乎毫无变化。
前来的报讯的突厥守卫,这时已经能用不那么流利的汉话禀明变故了。
“报知京兆尹,东南方斥候探明,武关部驻营,忽有数万军援,约十万人马,正向启夏门逼近,领兵之人更换旗帜,乃云州军旗!”
云州部,远在晋朔的云州兵,竟莫名其妙出现在启夏门外!
这对于突厥人而言当然极其意外,可宇文盛却如耳闻战鼓雷动,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但他不得不佯作震惊,他挑起眉头,肃声喝问:“云州部?怎会是云州部?!”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质疑,斥候只能探明领军之人乃一白袍战将,此人振臂一呼,军士齐声响应,他们是以晋王的名义立志收复长安,气势汹汹逼近城门!
“立即通知东、西六门统领,集合大将军府,商讨对策!”宇文盛沉着下令,并一马当先,急驰向西城醴泉坊。
但他当然知道,阿史那雄河已然“酣醉不醒”,这个奉突厥汗王之命,执掌调防城中守卫金令的大将军,已经无能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然宫门已下锁禁,通传谢莹作出应对务必耗时拖延,他需要征得六门统领认可,调集所有突厥军卫严守启夏门, 这样一来,内城便将彻底陷入他这个京兆尹的掌控之中,足够呼吁八望私兵以及子弟,发动内乱,与云州部里应外合。
——
平康坊距离春明门仅东市、道政此二市坊,十一娘因而很快得知事态正在趋向顺利,今夜,无论是她,还是陆离、贺湛,并没有再面覆伪装,他们穿戴整齐早就准备就绪,当再度听报宇文盛已经借口阿史那雄河不能问事,说服东、西六门统领齐集他们自负所向披靡的突厥兵勇支援外郭南城三门时,十一娘当然明白时机已到,正准备从平康坊而出,前往腾业坊的京兆府与宇文盛会合。
忽有不速之客。
萧渐入在贺琰的带领下进入内宅。
莫说陆离与贺湛极为惊奇,就连十一娘,竟然也不知小九何时潜入长安城。
刻不容缓的紧急情势,当然省去了毫无必要的寒喧,小九三言两句解释以及道明来意:“雄河中伏之前,某便已乔装潜回,这些时日住在剑南陈家,私下已与大父、伯父等取得联络,京兆萧族人已经赶往京兆府衙,配合宇文大尹起事,我来此,是代殿下传令,十一妹不需出面,由薛六兄,全权代表晋王颁令,号召八望世族。”
见十一娘深锁眉头,萧渐入上前一步,压低声嗓:“十一妹,殿下是为你安危考虑,你莫要逞强。”
“外应是谁?”十一娘只能问道。
“王横始。”渐入干脆答道:“殿下再三强调,务必阻止十一妹出面,无论今晚成败与否,十一妹暂时仍以阮二娘身份潜藏平康坊。”
结果是准备就绪的十一娘不得不留在平康坊,目送着陆离、贺湛等人离开,奉令护卫她安全的贺琰也只能留在这处据点,当然还有碧奴。
贺琰率领私卫守在外宅,偌大的内宅,唯有王妃与碧奴二人,碧奴眼见王妃深锁眉心,这时的她已经能够通过察颜观色,洞悉一二王妃的心境,知道王妃不仅仅是出于担忧,还有对晋王这突然限制的疑虑,故而低声劝解道:“殿下虽说早已安排妥当,然今晚起事,就算里应外合,毕竟城中仍有十万蛮狄精锐,并不能担保旗开得胜,殿下阻止王妃出面,确为忧虑万一有何闪失,王妃身陷险境之中。”
真是这样吗?
十一娘没有回应碧奴。
因为她心中其实已经有所笃断,事实也许并非如此温情,贺烨一定存在其余的顾虑。
譬如……
晋王妃的名声已经足够响亮,甚至“功高震主”,所以,贺烨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她在收复长安这场战役中的作用了。
天下大乱,皆因牝鸡司晨,贺烨已经将晋王的旗号高高竖起,他也许想到需要让臣民安心,从此权断,不再会被妇人左右。
曙光尚仅在望而已,有的事情,或许已经悄无声息的发生质变了。
十一娘垂下眼睑,一丝苍白的笑容,在月色里隐隐若现。
第1157章 京兆府会商
宇文盛这时已经回到了京兆府衙,他忐忑不安的情绪也已经彻底平复。
因为今晚实在是太顺利了。
周文君率先得逞,引诱得阿史那雄河酊酩大醉,纵然变故猝发,他的亲信闯进寝卧也无法把雄河摇从醉睡里摇醒。然十万大军逼近启夏门,必须做出应对,否则谁也无法担待可能引发的恶果,纵然宇文盛立即遣人通禀宫禁,但刻不容缓的情势已经不及等待谢莹的回应了。
雄河那亲信明知谢莹只是女流之辈,根本无能指挥军事行动,就算她知情,也只是立即诏见诸位将领协商应对,到时说不定启夏门已经不保,谁能肯定营州部仅有先期这十万人马?后头是不是还跟着更多的军士?
所以他也赞成宇文盛的提议,立即调遣六门驻军共七万人捍卫南郭三门,务必不能让外敌入侵,而六门防守以及城中设点知禀消息,也只能交给宇文盛负责节管。
雄河乃汗王亲自任命的护城大将军,他因为贪杯误事,他的亲信必须出面号令部属对抗敌军,因为突厥人,并不会当真听信汉臣宇文盛的调遣,他们同样也不放心将胜负攸关的战斗,交给“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华夏臣民,他们在危急时刻,只能选择正面御敌,把脊背坦露,他们以为这些手无寸铁的民勇,不足形成威胁,这固然是源于自大与轻信——他们忘记了正是宇文盛掌管着一部分兵器甲胄——当然还源于身为军人的奋进心,他们可都是战神奇桑的亲卫,无一不渴望立下军功,奠定荣华富贵。
八望的私兵,纵然团结起来也只有一万左右,再加族人子弟,尚且凑不齐两万人,莫说当初对抗突厥百万大军,即便此时长安城中只余十万蛮狄,仍然是实力悬殊,突厥人相信这些各怀鬼胎的世族,根本没有奋勇一战的热血,否则当初得知吐蕃部将的恶行,为何只是静坐请命,不敢以手中刀剑讨回公道?
好战蛮勇的突厥人,对于汉家儒臣其实嗤之以鼻。
他们根本不曾意识到,当七万守军齐集外郭时,仅仅留守宫城的三万部卫,已经不占人数优势了。
华夏多内斗,但这并不意味着面对外敌,散沙便不能揉合。
也许是胜利来得过于轻易,突厥人忘记了就算太后东逃,八望仍然可以联合长安民众守卫京都,若非柴取献降,打了八望士官一个措手不及,突厥想要占领长安,也必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更关键的还是当奇桑亲征之后,事实上长安城内缺乏了真正可以坐镇之人,谢莹与雄河其实都难当大任,至于宇文盛,根本不可能效忠突厥。
现下,六门以及内郭皆为宇文盛节制,外郭正在遭遇王横始率领的云州部进攻,内郭就算发生变乱,宇文盛完全可以封锁消息,使外郭兵勇根本无法及时回援。
他在京兆府,号令连发,先解东内郭宵禁,传令邀见八望以及士官,首先到达的当然是陆离、贺湛一行,随后是京兆崔、薛等族人。
与陆离交好的京兆李,甚至袁葆等这一批青壮,已经预先得知了今晚将有变故,他们甚至已经私下见过了陆离,自然随着崔、薛二公振臂,响应晋王令下,不过除崔、薛二族之外,包括京兆萧,真正掌权的族老其实大多还存在疑虑。
譬如渐入的祖父,好些年没有见到小九,孙儿却忽然返家,并游说投效晋王,做为正统派,萧公心中当然还有顾忌,不过因为孙儿的立场,以及国难临头,他这时当然不可能心向异族,虽是答应出席今晚的会谈,多少还存在着观望的态度。
又如京兆袁,热血的袁葆只是其中一个子弟,族老们需要权衡的利弊太多,一时也难以痛下决断。
最先响应的是京兆柳。
虽说做为宗长的柳誉宜仍在外任,在族中素有威望的韦太夫人母子仍被困禁宫廷,然而京兆柳与晋王系乃姻亲,密不可分荣辱与共,诸位族老别无选择,也不需犹豫,这时必须站定立场孤注一掷。
紧跟着是京兆王,此时留在京都主事乃王淮准最小的胞弟,他显然已经预先得到兄长的意会,其实一直暗中配合着贺湛、李由在等人的行动,这时自然不会存在异议。
宇文盛与陆离便将目光转向京兆韦,这一支却并非族老负责决断了,当然是因为身任宗长的韦元平根本不可能滞留在长安城中,但凡身任实职的青壮一辈,也已经东逃的东逃,外放的外放,唯有韦太夫人的几个侄儿侄孙因被韦太后打压,困留在京都,却因嫡宗一支多年以来韬光养晦,这一代人根本便不具备雄心壮志,虽说没想着摇摆不定,然而想到将要支持晋王夺位,立马便要负责冲锋陷阵,这可是干系到生死存亡的大事,多少有些回不过神。
不想就被京兆卢抢先一步。
荣国公今日是亲自出席京兆府的邀谈,要说来他与晋王之间还有仇怨,他的长房嫡孙卢锐正是被贺烨殴打致残,在病床上瘫卧了几年,脾气越发暴戾,闹得人憎鬼厌,又染了一身病痛,到底一命呜呼,但这样的仇怨,却实在比不上最近遭遇的事故深刻——皇城之前,京兆卢子弟被蛮狄兵勇当场斩杀,女眷惨遭奸/淫,这样的奇耻大辱才是刻骨难消,这样的血海深仇才应不共戴天!
虽说首恶吐蕃部将已经处死,但在荣国公眼里,始作俑者当然便是突厥汗王,在他眼中根本不分突厥与吐蕃,他不能容忍当异族对京兆卢给予凌辱后,将来还必须对这群强盗屈膝称臣,像乞丐一样匍匐求生,荣国公当年,可是对韦太后都能不假辞色,他不能让高傲的家门在他手中蒙羞,所以宁愿背水一战。
当然,这其中不无利害权衡,韦太后政权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容京兆卢继续显赫,那么不如支持晋王烨——贺烨毕竟是德宗嫡子,是卢太后的嫡亲孙儿,对他称臣,并不会挫伤家门的尊严,贺烨若能拨乱反正,京兆卢还有继续荣耀的希望,只要贺烨胜出,京兆卢便是从龙有功,而不会被打上叛国求荣的烙印,名利双收之事,就值得冒险。
所以荣国公不仅表达了为晋王殿下出生入死的忠诚,甚至喧宾夺主,仿佛他一直是晋王系坚定不移的同盟,他立起眉眼,质问尚未表态的韦、萧、袁、李四姓:“尔等还在犹豫什么?太后韦氏,意图挟天子以令诸侯,甚至冒大不韪,软禁圣上,却贪生怕死,数度向突厥求和摇尾乞怜,到底是将国都也拱手相送,眼看就要将江山社稷葬送!晋王殿下乃德宗嫡子,能在君国危难之际铤身而出,以驱逐蛮夷匡复天下为志,我等身为大周臣子,自当赴汤蹈火响应殿下。”
他激奋不已,将腰上佩剑拍得“咣咣”作响:“这柄宝剑,乃明宗帝赐予京兆卢氏,老朽虽说生不逢时,未有际遇上阵拼杀,可卢氏一门先祖,也曾奉大周明宗皇帝之令出将入相,今日老朽愿携此剑,遵从晋王殿下号令,率京兆卢八百子弟,为收复长安,驱逐蛮夷,身先士卒,纵然马革裹尸,亦为无上荣光!”
大话说得斩钉截铁又掷地金声,一派斗志昂扬的气派,也的确威武勇猛。
陆离与贺湛面面相觑,两人都产生了一种不合时宜的荒谬感,他们从未曾想到,有朝一日,京兆卢竟然甘为晋王“身先士卒”。
京兆韦彻底回过神来,忙不迭响应,虽说他们的作用实在有限,可仍在显望之中占据一席,他们表明立场,当然对今晚的起事具有积极意义。
京兆李与京兆袁其实都不算坚定的正统派,各有族人仍旧依附韦党,但相较而言,李氏一门还算中立,袁氏一门则相对投机,只见今晚的局势已成大势所趋,并各有青壮子弟俨然已经暗中与晋王系的代表薛绚之“牵扯不清”,这两姓族老也都是老谋深算颇经世事的人物了,话说得虽有保留,却仍然表达清楚了意向。
“蛮夷侵我国都,晋王殿下既有志向救社稷于危难,辅助君国,我等乃大周臣子,敢不从命。”
很理智的把“忠诚”限制在救国平乱的范围,没有保证投效称臣。
荣国公相当不满这番大有保留的说辞,冷笑着正要讥讽,陆离连忙打断,抢先一揖:“薛某谨代晋王,礼谢诸位高义。”
这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尚未表态的一家,也就是京兆萧跽坐的方向。
萧渐入先就坐不住了,他实在不明白祖父还在迟疑什么,他原本以为祖父答应出席今晚的会谈,便是表示支持起事,可算上京兆韦,十望中已有八望均已表明意愿,祖父却仍然沉默,要知京兆萧可是京兆柳姻亲,论来也算晋王殿下亲友之族,偏偏在关键时刻踌躇不定,让他怎不焦灼?
也不怪渐入不能洞谙萧公的心态,他离家已久,怎知祖父竟然是顽固的正统派——虽说当年他被家族逼迫不得不逃婚,却以为一切乃父亲太过功利,而祖父只不过不喜十一娘乃庶出,因为他的祖父,毕竟没有逼着他与毛维一族联姻,看中的孙媳本是柳小九,姑姑所生嫡女。
他正要催促,萧公却终于开口。
“薛少尹,老朽有一问,未知晋王殿下收复长安之后,是否愿迎圣上回京,并助圣上亲政?”
贺湛哭笑不得,萧渐入更是目瞪口呆。
刻不容缓的局势,萧公竟然还当众提出这么一条要求,难道还要在火烧眉睫之时,与他理论一番何为王道正义?
第1158章 大开杀戒
陆离毫不犹豫回应:“殿下自当迎圣上回朝,否则岂非逆臣?”
莫说萧公想不到陆离的回应如此斩钉截铁,就连宇文盛等等也大吃一惊,倒是贺湛松了口气,极为赞同陆离的当机立断,不与萧公过多纠缠。
萧渐入见祖父还有话说,生怕在此紧急时刻横生枝节,忍不住压低声音提醒:“大父是要逼得孙儿说出衡州之事,自认叛逆党从?”
萧公面色大变,怒视这个一度被他当作家族栋梁之才培养的孙儿,然而想到小九回家,向他坦言曾与急公会在衡州起义的罪行,也知道万一渐入声张,京兆萧绝对不能置身事外,正是这一刹那的犹豫,他没想到荣国公竟然便冷笑出声,讥嘲道:“萧鸿秋,今日所议,乃驱逐蛮夷收复国都之事,你却借口恭迎圣驾、亲政二事企图推诿,难道迁都金陵、软禁君帝都乃晋王殿下主张?我看你分明是已打算向蛮夷称臣,不愿参与今夜起事,你这个贪生怕死之老贼,卖国求荣之奸侫,老夫先便用这把圣君赐剑,替天行道,诛杀叛逆。”
示诚者原本都已起立,故而荣国公上前一步,就要拔剑怒指。
萧渐入连忙起立挡在祖父的跟前,亦对荣国公横眉冷眼:“萧氏一门何尝说过反对起事,卢公休想污言诋毁,今日众世族齐集此处,均可见证,为驱逐蛮夷收复国都,我萧氏一门男儿,发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荣国公倒也并非拎不清,他虽未曾听清刚才萧鸿秋祖孙二人嘀咕什么,却目睹了渐入满面不愤之色,故而此时见好就收:“京兆萧若真愿遵从号令,老朽理当为早前言辞,向鸿秋兄赔罪道歉。”
这下子萧公再无选择,也只好起身示诚。
如此一来,赴会显望再无异议,其余世族士官也纷纷响应起事,宇文盛又再连发号令——
除崔、薛二族之外,被迫遣散编入巡防的世望私卫当然对京兆尹并非心悦诚服,所以需要各大世族配合,才能保证众志成城,而因为启夏门外敌情,为保证及时补给兵器,在皇城之内左藏外库院以及京兆府衙、大将军府三处,分别储备有一批箭弩刀戟,宇文盛先是将京兆府衙储备分发众人,将万余部众分作两批,分别袭击大将军府与皇城。
阿史那雄河仍然大醉不醒,府中一千亲卫,五百由其亲信部属号令支援启夏门,另五百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到两刻便兵败被杀,而皇城之内,虽有三千卫士驻守,宇文盛手中令牌却能使其大开城门,贺湛、袁葆等青壮子弟身先士卒,率领部众杀将入内,也没有放过一个活口。
这样一来,除大明宫内三万突厥卫,内郭已无蛮狄兵勇。
宇文盛下令,先攻大明宫,将三万宫卫斩杀。
但宫城已经紧闭门禁,凭这不足两万人妄想突破当然不易,又纵然是宇文盛出面,至多也就能骗开一道门禁,正面攻击耗时耗力,决非上策,只不过还有一条更加便捷的途径。
长安城北部、西北部,分布有禁苑、西内苑、东内苑,既是皇家宫苑,又是安全屏障。
禁苑又称北苑,南面四座城门,由东而西为芳林门、景耀门、光化门,此三门其实位于长安城西北方,也就是皇城与太极宫之左,因禁苑乃皇家活动重地,故而门禁制度非常严格,出入必须凭籍,北苑之内原本有重军驻防,守卫宫廷安全。然而韦后东逃,禁军撤出长安,阿史那奇桑占领长安之后,入住大明宫,时势还不容他在禁苑之内游玩取乐,是以干脆将南面三门暂时封蔽,只驻重兵于重玄门,这一扇门,位于大明宫玄武门外。
也就是说,只要夺下重玄门,便能从后攻入大明宫。
奇桑眼下,已率他号称的百万大军与贺烨对峙潼关,禁苑之内只余不足三万卫士——有五千人,必须驻防大明宫城。
可就算如此,单论人数,世望之部仍然不占优势,他们闯入几乎无人把守的芳林门虽然不废吹灰之力,可与重玄门的两万部正面相遇,那些以骁勇善战著称的突厥部将,论理并非显望私兵可以匹敌。
然而十一娘已经早有安排,里应外合,使这场夺宫之战大有胜算,虽然内应仅仅只有一人,并且还是个一点不起眼的女流之辈。
艾绿此时此刻正在昏昏欲睡。
位于长安城西北的大明宫,就连戍守宫城的卫士,尚且不能仅凭肉眼就发现夜色掩盖之下,发生在太极宫外皇城左藏库以及西城大将府那两场胜负悬殊,耗时甚短的厮杀,他们自然也未得到任何报讯,就更不说森森高墙里,内苑后宫中,几乎不问世事只知贪图享乐的央金公主,这一处安宁的殿苑了。
因着谢莹的授意,艾绿此时已经取得了央金的信宠,不过这信宠仅是允许艾绿作为贴身侍候的宫婢,以备央金忽然来了兴致时,或者一赏剑舞,或者击鞠玩乐。
这时虽已入夜,不管剑舞抑或击鞠都不可能,然而做为宫婢的艾绿却必须在央金的寝殿外值夜,她心里自然是老大不耐烦——她虽不是大家闺秀出身,从前也并非没有行过婢女之事,先后两个主人,巧娘完全将她看作妹妹一样照顾,日常反而还要替她梳发,至于晋王妃,更是连端茶递水都没让艾绿受累,反而拨给她两个小丫头使唤,纵她在晋王府里自由自在。
故而艾绿自然不会以央金公主的“信宠”为荣,尤其在这里值夜,可没有盘青、无睱二虎相陪,又不能上蹿下跳捉弄亲卫取乐,只能跽跪在廊庑下,靠着柱子打瞌睡,虽说不上劳苦,却无趣得紧。
正昏昏欲睡时,忽然却闻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艾绿立即警醒。
央金并非母仪天下后宫之主,架子却与一国皇后无异,她这时已经洗浴妥当上床安歇,服侍的人连呼吸都要放得格外轻微,谁敢在寝卧外甩开脚步奔走,惊扰了公主睡眠,必须杖责。
艾绿睡眼惺忪的定睛一看,原来是个熟面孔。
此人乃谢莹身边服侍的婢女,大约也是从掖庭擢升为大宫女,可谓篷莱殿心腹之一。
“快去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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