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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第4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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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之地。
  称不上习惯,皇后却也能泰然处之。
  无论是秦德妃的义愤填膺,还是谢美人的蠢蠢欲动,皆在十一娘预料之中,但只要表面上还能和平共处,她便没有必要草木皆兵,她让婷而及齐氏襄助宫务,是确然信得过两人,必定不会被韦太后唆使利用,有损于贺烨。
  关于齐氏对贺烨的改观,十一娘当然有所察觉,但这并不妨碍她对齐氏的好感,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有时并不需要经过千锤百炼,柳皇后直至如今,偶尔还会感情用事。
  她更多关注的是后宫人事,虽说无法将太后党羽连根拔除,但也力求将隐患限制在最小的范围,所幸她对高玉祥的揣摩并无偏差,有了这一利器相助,让许多事情化繁为简。
  六月时,第一轮的人事变动已经告罄,后宫无论何时何人治理,其实都做不到密不透风滴水不漏,不过十一娘自信的是,现今的大明宫,已经不再是韦太后的天下了。
  大明宫在柳皇后的整顿下,已是秩序井然,忙劳烦务既然暂时告一段落,十一娘便让江怀出了一趟宫,带碧奴与艾绿来见。
  艾绿颇显熟门熟路,碧奴却是有生一来首回踏入宫门,直到进了篷莱殿才稍稍放松,当艾绿远远指着玲珑台让她快看时,情不自禁发出两声低低的赞叹。
  十一娘正在玲珑台上,此时正执錾花铜剪,修整一盆植栽。
  她听见艾绿像个孩子般大呼小叫,笑着听她说当初虽也来过蓬莱殿,无非远远瞄见玲珑台,并不曾仔细游览,今日一游,赞叹的是果然有如此巨大的琉璃壁,而且任凭开合,不用大废力气拆卸,又闹着要看六月也能盛放的牡丹,还有传言中诸多仙葩奇珍。
  “这处虽然保留,我也是觉得建成既大耗财力,拆毁岂非暴殄?只为了一时玩赏,却不能再劳民伤财,玲珑台里如今可没有仙葩奇珍了,倒是不少典籍书卷,小艾仅管看阅。”十一娘笑道。
  玲珑台占地甚广,远非普通台阁能比,而台基遍埋地热,四围又筑琉璃壁,纵然严寒之季,亦可形成密不透风的蔽室,更兼多少擅长园艺培植的巧匠,方能营造四季如春花开不败的奇景,单此一地,竟就耗废一州赋税,十一娘这时当然不可能如此铺张,虽说没有将玲珑台拆毁,也不过在内栽植一些应季而盛的植物,连多少珍奇玩赏都已搬除,倒是将此地变为了一间偌大的书房,春夏秋三季,无论宴会场所,还是议事之处,设在此地均为适宜,至于到了冷冬,十一娘并无意烧通地暖,因为实在太耗财力,铺张无度了。
  既失暖房效用,当然便不能再培植逆季而放的花草。
  碧奴的关注点却与艾绿不同:“奴婢二十年来,竟不知殿下竟然还喜欢侍弄花草。”
  十一娘稍稍一怔。
  她原本是喜欢侍弄花草的,不仅如此,一度还专研过酿酒、制墨、雕琢等等杂巧,但都是渥丹那一世的喜好了,重生之后,她还真鲜少时间摆弄这些怡情之趣。
  “过去没那多闲睱,如今困在深宫,也没太多琐务操劳,反倒有了闲情逸致。”
  这话也不是自嘲,有婷而、齐氏两大帮手,十一娘大可不用事必亲躬,宫中内务虽比晋阳王府时更加千头万绪,因许多事情不需再遮遮掩掩,贺烨又给她安排了不少亲信任由指使,也不用她再分心于军政,日子过得的确比太原之时略为清闲,她如今,务必达成之事也仅有一件了。
  “难怪殿下气色,比太原时更好几分。”碧奴欢喜道。
  其实时至如今,她仍然不解皇后为何坚决不让她入宫服侍左右,她也没办法切身体会深宫里诸多艰险,只隐隐担心着皇后会怀忧郁,今日见此情境,这才将忐忑不安消减了下来。
  艾绿却道:“皇后皇后,我挂念盘青无睱得很,先去探望他们,一阵后再与皇后说话。”
  十一娘失笑:“还当这是玉管居呢,盘青无睱当然不能养在蓬莱殿里,此时在禁苑,这一去一来,途中就得花耗两个时辰,眼下还不合适,将来若有机会,我接你在宫中住上几日,你再与你那弟妹团聚吧。”
  艾绿在晋阳王府时,可是把盘青称为大弟,无睱称为小妹,一人二虎有手足之情。
  “啊?盘青无睱竟然不在蓬莱殿?”艾绿瞪大了眼:“除了皇后与我,他们可不认旁人,这怎么行?”
  “你就放心吧。”十一娘按着额头:“陛下那两头猎豹,如今也是放在禁苑,禁苑原本就划建了游猎之地,山林坡地诸多猎物,总好过困于庭院难得自由,陛下隔个十日八日,还会亲自探望一番,必然不会委屈了你那两个弟妹。”
  艾绿竟长叹一声:“没想到见不成他俩,我也晓得,如今入宫都得偷偷摸摸,更别说留宿了,看来只能等到日后。”
  这下莫说十一娘,连碧奴都觉诧异,抢先问道:“怎是偷偷摸摸,咱们可是奉殿下诏令,光明正大进入宫中,难怪你一路上鬼鬼祟祟行事与往不同,直到进了蓬莱殿才恢复如常,难道是以为此次入宫名不正言不顺?”
  “碧姐姐当然可以光明正大,我却不得不有所顾忌,那时长安被突厥攻占,我可是在宫里抛头露脸生活了好些时日,别人也还罢了,我就怕当初我留那活口,就是吐蕃公主身边婢女,认出我来,岂不拆穿我不是得长平公主指令,是因皇后下令才杀了她家主人?”
  十一娘方才恍然大悟,再度失笑:“吐蕃那宫婢,早就被送了回去,纵然其余宫人认出你来,还怕她们有那大本事跋山涉水奔赴万里往吐蕃通风报讯不成?”
  碧奴也稍稍捂了嘴:“若真有碍,皇后又怎会疏忽,小艾你呀,白当了这半日贼。”
  艾绿瞪着眼:“那活口被送回去了?可我怎么听说,殿下……哦不圣上要与吐蕃开战呢?我还以为是吐蕃因央金公主之死挑衅在先,圣上还没来得及挑拨离间呢。”
  “圣上要与吐蕃开战?”这下换十一娘诧异了。
  碧奴更加诧异:“是,听说陛下已经调兵遣将,正式向吐蕃下了战书,王妃……哦不皇后,难道反而一无所知?”
  话说出口,方才意识到不妥,碧奴连忙垂下脸来。
  十一娘的确不知此事,她现在身处内宫,贺烨又未主动提及,她哪里知道这些军国政务,偏偏贺烨虽说日日驾幸蓬莱殿,却从不曾提及外朝政务,她为防猜忌,也不敢暗中打问。
  而她今日之所以召见碧奴与艾绿,叙旧除外,也是因为另有图谋,当下便嘱咐艾绿:“我有些琐事交待你碧姐姐,你先去外头盯着,就算江怀,也不要放他过来。”
  艾绿精神抖擞地应诺一声,二话不说便去放哨站岗了,而碧奴也是满面慎重,看得出来紧张得很。
  “阿碧,我本无意再将你牵涉进来,可眼下这情势……很多事,不是我不愿向你说明,只因你不知情,反而更有利于回避风险,必须叮嘱你则是,陛下未必还希望我干涉政务,我虽也无意逞强,但有不得已处,如今不能与外臣斩断联系,所以我还需要你帮助,我会尽量保你安全,但我必须告诉你,你今后听我之令行事,仍有风险。”
  碧奴二话不说就伏身叩拜:“皇后有令,奴婢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若有二心……”
  十一娘并不待碧奴将毒誓说完,把她扶了起来:“在我面前,今后你不用再以奴婢自称,你之身契,我已交还阿母放良,待一年之后,你便不再是奴籍,陛下从前在平康坊那处别苑,今后可为你安居之所,你不要拒绝,因我有重要之事需得交待你!”
  却轻轻一笑,干脆执手不放:“阿碧,我知道你忠心耿耿,此时我也不再许你更多利益,你我之间,非利益之交,这处宅邸,不是赏赐也并非恩典,若赐你安居之业,大可良田居宅,而不用豪门广厦,阿碧,十余年间,都是你帮我打理庶务,你应该知道,除我父族陪嫁,我名下还有不少产业,我已入宫,这类事务,现下只能交予你继续打理,至于赢利,八成交给贺十四郎,由他处理,另外两成,你要在长安设一善堂,以你之名,接济贫寒孤寡,老弱病残,这些事情你可以让曲母、艾绿等等协助。”
  十一娘深深吸一口气:“今日始,我会赐你直通蓬莱殿之令符,倘若薛六兄、十四郎有何事务告知,抑或是我欲探知朝政,都会通过你传递迅息,我也会告知陛下,将私产营余交由你用于善堂一事,故即便你于蓬莱殿来往略频繁,应当不至于让陛下动疑,但阿碧,你要小心,八成营余交由十四郎之事,务必不能让人察觉。”
第1195章 名人的诞生
  十一娘没有告诉碧奴,交给贺湛的那一笔钱是用来蓄养仍然隐藏多处的死士私兵,不是她信不过碧奴,而是此事乃性命攸关,碧奴不知究竟,反而于她的安危更多一分保障。
  私养死士,视同谋逆,纵然十一娘现今贵为皇后,一旦被察明罪证,也不能得到宽赦。
  但她还不能解散这些死士,因为这些死士是为预防将来,仍有可能与贺烨反目成仇的武器。
  在裴郑两族冤屈得以昭雪之前,她必须保留实力,如果贺烨拒绝重审旧案,这些死士便将成为图穷之时,那把决一胜负的利匕。
  仅仅是这千余死士,发动兵变当然是以卵击石,十一娘只能利用贺烨的信任,争取阴谋策变的时机,虽说她每当想到逼不得已时,此一图穷匕现的凶险,也当然知道不管胜负如何,她与贺烨都将走到恩断义绝,这样的终场非她所愿,就算达成目的,人生也将成为一片废墟,但她不会动摇,这件事她必须完成。
  她想这样的自己,不顾一切的自己,纵然在事成之后以死谢罪,恐怕也难以得到家人与世人的宽恕——对于挣扎于内忧外患的国家,华夏江山,贺烨这个皇帝是亿兆臣民的希望,但她因为私怨,却可能让这个国家再次陷入动乱与危局,她的父祖,是宁死不肯背逆君国的忠臣,应当一定不会原谅她如此作为,世人若知真相,亦会激愤声讨,斥她乃奸歹蛇蝎,诅咒她不得好死。
  可她不会让世人知道真相,一切罪过,源于柳十一娘,无关裴郑二族,所以背负冤屈逝去的家人,不会因为她的行为而受到连累。
  死后纵然永坠阿鼻,她亦无怨无悔,这是十一娘的执迷,二十载以来披荆斩棘,所为正是这唯一的,却坚定的执念。
  即便不得宽恕与理解,她也必须完成这一执念。
  但她这时的神色,已经不能隐藏自责,是盛夏之季,指掌却莫名透着森凉,连碧奴也感应到了皇后的异态,她很担心,同时又觉自己担负的使命极其重要,她已经习惯了听令行事,所以她并没有追根究底,毫不犹豫地应诺,又再提起一件事由。
  “兴庆宫自从被焚毁,最近也在商议如何处理,似乎先有谢、韦等官员提议修缮,奴婢却听太夫人指斥如此一来,恐怕又难免劳民伤财,也有大臣建议干脆拆除,恢复市坊建制,仿佛是萧九郎写了一封策谏,上呈陛下,提出兴庆宫位于春明门内侧,与皇城及众多官署都算临近,莫如在此设置济民署,征召医官,收治患疾却无力请医之贫民,春秋二季由济民署向各处寺观发放预防时疫之药,亦可收容孤寡无依之老弱,抚恤残障等等,陛下已经允谏,并着殿中省阮少监执管此事,奴婢想,济民署岂非朝廷设置之善堂?”
  这件事十一娘果然又不曾知闻,但对她的计划却也没有妨碍,颔首道:“虽说朝廷允建济民署,作用确然与善堂、置病坊等类同,但仅靠一所济民署,并不能完全保证贫苦疾患都能得到及时治疗,人力有限,朝廷收容病患便会区别轻重,然而不少贫苦身患小疾虽无性命之忧,拖延病情也会造成苦痛,我让你筹建这所善堂,便可接纳济民署无法顾及之贫苦。”
  说来大周建国之后,太宗、高宗乃至明宗、德宗多位皇帝,其实也甚重视民生疾苦,不仅在京都,于各大州郡也相继设置了济民署等官方机构,然而一旦发生灾异,朝廷便要支援地方,又有战乱等等因素,再加上地方官员贪贿,造成济民署、悲田坊等机构时常面临缺粮短药的情况,绝大多数贫苦疾患其实都难以得到照恤。
  这一善举光靠官方是不够的,需要鼓励世族、豪绅,以及那些大商富贾投入支持,才能让更多百姓受惠。
  “阮少监,莫非是阮岭?”十一娘又问。
  却见碧奴似乎面颊一红,又下意识垂下眼睑方才回应:“正是阮郎君。”
  殿中省所掌乃皇帝生活诸事,常能闻见禁秘,故多由亲信、贵幸担任,阮岭乃贺烨的甥男,潜邸时便担任晋王府长史,既为亲信又为贵幸,眼下晋升为殿中省少监其实乃情理之中,十一娘对阮岭的忠心也并无质疑,不过对他的一些私行颇感介怀,曾经当着阮岭面前都不掩斥责,闹得阮岭一度将她敬而远之,生怕触怒。
  十一娘此时便冷哼道:“阮岭可还对你纠缠不清?”
  见碧奴越发羞窘,十一娘长叹一声:“阿碧,我虽不满阮岭四处留情,却早就告诉你,若你真动心,不必在意我之喜恶,他是多情人,并非无情无义,只要你自己不在意,认为他能予你美满,我不会阻止你们两个,我恼怒则是,你已然一再拒绝,他仍不依不饶!”
  阮岭现今的妻子李氏,不比之前那位于氏,确然温雅贤良,虽察觉阮岭的行径,李氏也从不曾因为这个原因迁怒碧奴,事实上李氏私下与碧奴交情甚好,也正因为如此,碧奴越发不愿伤害李氏,更加疏远阮岭,倒是阮岭,死缠烂打的势头更加明显。
  可他一边讨好碧奴,一边却仍纳了两房良妾,风流成性,这样的行为实在让十一娘为李氏打抱不平,她当然更加笃断阮岭并非碧奴良人,不过看碧奴这情形,只怕是已然动情,被阮岭那小子骗诱芳心了。
  “皇后息怒。”回过神来的碧奴不无惶恐,也只好实话实说:“阮少监确然如皇后所言,虽风流成性,但也并非无情之人,奴婢不敢奢望阮少监一心一意,但,但……这么多年过去,也的确为阮少监体贴温柔打动,但奴婢更加看重,乃李娘子以真挚相待,相比之下,奴婢更加不愿失去与李娘子之间友谊,所以奴婢疏远阮少监,禁绝与之纠葛不清。”
  说到这里,碧奴微一停顿,眼眶却忍不住泛红:“有一件事,原本是怕皇后担心,奴婢一直隐瞒……皇后于太原起事时,李娘子将近临产,虽于旧岁,再为阮少监添一男丁,但产子之后,竟引血崩之症,后虽有惊无险,然李娘子健康大不如前,最近……更是缠绵病榻,纵然阮少监请众多医官诊治,恐怕,恐怕……李娘子有感大限将至,特意遣人请奴婢一见,李娘子告诉奴婢,她虽知道阮少监风流多情,但一直不曾心怀埋怨,娘子坦言爱慕阮郎,但也深知难得夫君专一,她说……她所理解爱慕,便是竭尽全力争取,纵然求而不得,也无悔无怨,她说虽然不得一心一意,但阮少监待她一直敬重,也并非没有真情,李娘子相信阮少监不会薄待子女,但她希望,希望……”
  碧奴深深吸一口气:“奴婢从不曾奢望还能得知心一人,白首携老,亦明白阮少监虽说有情,奴婢也远远不能与李娘子相比,李娘子虽有嘱托,奴婢却不愿委屈求全,奴婢自问,做不到如李娘子一般豁达,所以奴婢拒绝了李娘子,奴婢未得皇后许可,却私下恳求莹阳真人,希望莹阳真人能请凌虚天师为李娘子诊治,若能助李娘子渡过此劫,固然大幸,若是不能,相信李娘子之儿女,今后有皇后庇护,旁人亦不敢欺凌。”说完重重叩首下去。
  她虽说出身卑微,但不知不觉中仍然受到了皇后的影响,亦确有那么一段时间,动摇于阮岭的殷勤体贴,但她有自知之明,深知对于阮岭的多情,自己无非就是弱水三千,不会成为那唯一的一瓢,但纵管卑微,她还是想成为与三千有别的独一,尽管茫茫人海,也许是遇不上那有缘之人了。
  同为女子,其实碧奴也替李氏不值,所以她依稀能够体会皇后的心情,阮少监的风流多情都能为世俗宽容,更何况天下至尊?虽说圣上十载以来,对皇后可谓一往情深,但将来呢?德宗帝当年何曾不是对崔后圣眷独予,可仍然不得不向礼法妥协,这才有了韦太后有了仁宗帝,有了大周这二十余载的动乱不休。
  可皇后之所以能为皇后,就必须容忍这样的不对等。
  但她不是贵族,甚至没有父母之命,大可不必理会媒妁之言,她还有选择的机会,不用屈从流俗。
  若论爱慕……
  碧奴承认自己对阮岭已然动情,以卑微之身能获贵幸赏识,她也曾经感念过这份情意,但不足够让她放弃尊严,甘心成为阮岭一生中,短暂的,众多迷恋之一,也是直到李氏病重之时,拉着她的手流泪嘱托一刻,她才察觉自己心中其实坚定的信念。
  她的将来,不用附庸男子才能生存,为何还要委屈求全?是皇后赋予了她这一权利,她定要使这人生不留遗憾,她要光芒万丈的生活,替皇后甚至李娘子,多少不得不妥协与流俗的女子,完成她们不能宣之于口,却暗暗期许的希翼,是的,这就是她即将展开的人生,如此才能不负皇后,如此才能不负自己,如此才能,才能让弟弟引以为荣。
  所以此次蓬莱殿之行,玲珑台一番交心后,碧奴终于不再迟疑,她不再侍奉皇后左右,也不再茫然于前途及归宿,她大方磊落的搬入了平康坊别苑,从此她便是这里的主人,不用受宠若惊,更不需谨小慎微,这里不只是她的立足之处,这是她的家,真正的,属于她的宅居,她可以在此大宴宾客,也答应会向皇后举荐有识之士,她开始以自己的名义接济寒门士子以及贫苦百姓,甚至也会为了受到豪强欺凌的弱小上告天听。
  但这时的碧奴还想不到,有朝一日,青史之上,会留下她的名姓,当这个强盛的帝国终有一日湮灭于朝代更替,很多人都不能避免被历史遗忘,千年之后,做为女子,她却成为了不少历史学家研究的课题,关于她的情感故事,竟然也能写进小说话本,戏曲里唱着,荧屏上演着,引发千万猜测,颇多感触唏嘘。
  没有人知道她的初恋,其实就是阮岭。
第1196章 浪中小馆
  璇玑自从踏入澄馆,心情便开始起伏,她分明因为今日这场赴请,一连两日都在平定情绪,以为可以做到波澜不惊了,此时此刻方知一切都是徒劳。
  事隔多年,院门上方的牌匾虽仍书“澄馆”二字,就连与之相配的两句楹联仍无一字改异,但璇玑当然认得出已非祖父手迹了,她想这个地方,一度被谢饶平占据,那些牌匾手书当然都被摘除,并毁之一尽,如今这座宅邸虽说又再易主,薛绚之再是怎么还原,到底难以挽回旧景故境,更不提早便物是人非。
  一步步看过,澄馆确然远异记忆里的情景。
  拆毁的楼阁,没有修复,扩建的湖面,四围已经不再环绕青柳。
  烟波浩渺之上,漫长的廊桥连着那处“浪中小馆”,依稀还是过去的形貌,只更显孤寂。
  如此宽阔的湖面,和“小馆”已经不显协调了,璇玑相信这一定不是谢饶平特意保留,是如今固执的新主人,迫不及待恢复了这处景致。
  在仆妇沉默的引领下,璇玑一步步踏上廊桥,后来当仆妇站住步伐,她看见半卷苇帘里,朴雅的陈设果然与记忆中毫无差别,可又有什么用呢?此处再也不会有故人的欢声笑语,那个明朗的女子尸骨已寒,这里只有一个满怀哀痛的男子,执着又悲伤的缅怀追思,正如屏架台案或许还是当时形制,不过似是而非的仿照而已,任是如何自欺欺人,也骗不了时过境迁,他们无法回到过去,早就已经面貌全非。
  但她站在这里,为何悲喜交集,几乎想要不能自已放声痛哭。
  纵然很多年过去了,关于那场劫难仍然记忆如新,身陷囹圄等待死期时,璇玑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回家,直到这一刻,她仍然觉得如在梦中,并非真实。
  她看见男子站在面前,当然不是年华青稚时温润如玉的模样,瘦骨嶙峋让人心惊,但神情平静温和,又俨然还似当年品格,他以揖礼相见,称她为“六妹妹”。
  两人隔案跽座时,适逢水正三沸,陆离分出两碗茶汤,将其中一盏稍稍一推,做了个“有请”的姿势。
  茶是新茶,水是好水。
  清涩却不失香醇的滋味,缠绕唇齿之间,璇玑又觉得眼中酸涩,如潮汐疾剧冲击。
  她转头去看敞开的门扇外,夏季平静的湖水。
  “六妹妹”的称谓,确然省却了不少大无必要的委婉与解释,璇玑当然明白陆离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过去可从未敢想,有朝一日竟能品饮薛六郎亲手烹茶,六郎与五姐、八妹,均能称为青梅竹马,于我而言,却乃高不可攀,便是远远看上几眼,都生怕被人察觉,遭到狂妄自大之斥。”
  璇玑似嘲似怨,唇角的笑容里更像是带着刻薄与鄙恨,陆离并没有说话,他知道这时对方需要的也许不是交谈,只是倾诉,用这样的方式缅怀追思。
  过去的一切,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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