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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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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师兄呆怔失语,琅济微微一笑:“生老病死,为凡胎俗骨不能避免,当年若非恩师救我于残喘,又授奥妙道术,琅济只怕早已经埋骨寒野,这八十余载岁月已经是我赚得,师兄何必如此震痛。”
凌虚子再是长吸口气,指掌握紧:“你说实话,是否早已参透金匮遗书,裴丫头得以新生,是否你妄改天意?”
“我就知道瞒不住你。”琅济颔首:“的确如你所言……只妄改天意四字却不尽确切,因仙法有束,若不得上苍怜悯,即便施法,也不能助亡者新生。”
“你是因为渥丹才耗尽阳寿?”
“我既知办法,竭力一试罢了,师兄,咱们已经眼看着妙真难逃劫数,她唯有莹阳一个徒弟,我们也不能免除莹阳终生孤苦,渥丹偏偏又有短寿之劫,若不为她做些什么,我实难安心……可惜,终究是伤及无辜夭亡,并为此牵连一人命运多舛,我唯一能做之事,也只有将那人送去渥丹身边,只望能弥补一二,希望不至再多一个夭亡者……耗尽所余阳寿,也是我应得。”
凌虚子闭目一叹:“那人可是萧九郎?”
“是,柳十一娘原本会救他一劫,两人实有姻缘之运,可眼下柳十一娘命数已改,我只担心萧九郎也会因而难逃劫祸。”
“今后,我能做什么?”
琅济轻轻摇头:“能做之事我已做尽,将来……只好看他们自己了……师兄,将来若你有缘再见渥丹,莫对她提我行为之事,别看那丫头性情倔强,却最是心善,若她得知这些,怕是不能心安。”
“我已经见过她了。”
“哦?丫头一切安好?”琅济一扫本就浅薄的伤感,兴致勃勃问道。
凌虚只好强忍悲痛,说起上清观时与十一娘那回见面。
“丫头果然还在装模作样,是她脾性,看来虽然经历生死与诸多创痛,所幸本身品性未有偏移,但愿她能得偿所愿,再不留任何遗憾。”琅济抚须大笑。
“金匮遗书,我决定留给莹阳。”凌虚却忽然说道。
这话倒让琅济微微一怔:“师兄心里清楚,莹阳并非有意修道才入门中,不过是因为情之一字罢了。”
“可你我耗废数十载,也未寻得其余有缘之人,交予莹阳也罢,或许将来她能遇到注定之主。”凌虚子语气沉重:“琅济,只怕天下即将大乱,还不知多少死伤,我已至残年,无力也无心多涉世俗,恩师所遗仙书却不能随我埋葬荒谷,但愿能得善主,对挽救苍生略尽作用。”
幽谷静谧,却突生一卷疾风,阴云翻涌,遮蔽金乌。
第125章 都是凉薄惹的祸
大周如今税法实行租庸调制,授田之男丁,每年需服二十日正役,不役者按每日纳绢三尺为庸。但凡家境略微过得去的人家,都不愿受徭役之苦,甘愿用绢布抵庸,但只不过国家总免不得征召人力服役,进行辟如修筑道路、城墙、河堤甚至宫室、陵寝,并有开采矿煤、伐薪织纺、转输漕谷等等劳务。
以绢抵役造成人手缺乏,各种劳役便落在官奴、刑徒等身上,然而仍旧远远不能满足需要,是以各地官衙尚且需要征雇劳力,极大部分是由罪奴充任。
在大周买卖人口需经牙侩居间为证,牙侩若要取得经营资格又需要官府审批,牙侩也需向官府上交赋税,其中一个名头,便是无偿提供苦役。
因罪错被主家发卖予牙侩的奴婢,正常情况下再难转手,尤其贵族之家,多数不愿收买此类奴婢,是以牙侩要么将人折卖妓坊,要么便留作己用供给服役而充赋税——倘若转卖普通门第,也值不了几个铜板。
更别说像瑶英这一类罪奴,竟然还是被主家叮嘱只能充作苦役,牙侩即便抱着不愿开罪贵族的心态,也不会再将瑶英卖去别家。
要说来,瑶英并非乔氏家仆,她一家原主人是刘玄清,算咸宜观奴婢,乔氏出嫁,娘家只有一个婢女跟随,刘玄清看着太不像样,所以才将瑶英一家给了乔氏当陪房,当年瑶英年纪还小,父母都是乔氏心腹,故而她虽则是婢女,从来就没干过粗活,后来服侍乔氏,也不过做些端茶递水梳头描妆的轻省活,连自己一身衣裳,也有其余粗使婢女浣洗,日子过来比平民百姓要娇生惯养得多。
突然就被充作苦役,悬殊不啻天渊,瑶英哪里受得了这等水生火热,短短时日,人就成了皮包骨。
子夜才息、晨旦即起,辛苦劳役而无分文报酬就不说了,一日两餐皆为馊食稀羹,莫说软榻香衾,歇息处连块木板都没有,居然就是一处荒废的马棚,人只能躺卧稻草堆上,这日子过得简直还不如柳府圈养的牲口。
如斯境遇下,瑶英当然免不得怀念从前,但她更加记忆深刻的却是姐姐云英当她面交待牙人——只能卖去苦役!
起初瑶英尚且怀有饶幸,以为乔氏不过是为了蒙骗萧氏,转头就会将她赎出,然而这么多日夜过去,瑶英总算清醒,她是被彻彻底底抛弃了!
怎能不恨?她之所以挑衅岂曰,不过是为了替主人出口恶气,萧氏尚且还心慈手软,明面声称发卖私下让乔氏将她送返蒲州,哪知她这么多年来忠心不二的主人却这样狠毒,完全不念旧情,将她发卖到地狱!
不只乔氏,便连姐姐云英都被瑶英咬牙切齿痛恨,她们两个可是一母同胞血缘至亲,纵然乔氏一怒之下要处治自己姐姐也无可奈何,然而等到乔氏消气后,但凡姐姐还记挂着她,为她美言几句,她也不会至今还在这火坑里煎熬。
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因而,当这日突然有个苦力,磨蹭到瑶英身边告知她只要对“主人”投诚便能摆脱苦役生活的话后,瑶英没有片刻犹豫,甚至恨不能赌咒发誓剖心吐胆,压根没有追问“主人”是什么身份要利用她做什么事情,只要能摆脱眼前境遇,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处活计就快告罄,两日后回城之时,你便会路遇旧主,记得,能不能抓紧机遇全凭你自己,一定要让刘玄清赎你回咸宜观,至于接下来任务,到时咸宜观中自会有人与你联络……你可记住了,主人既然有办法救你出去,就有办法要你性命,你若背叛……到时决计让你品尝何为真正生不如死,不过若你听令行事,待大功告成,主人保你将来再不受奴役之苦,终生锦衣玉食。”
次日,瑶英在服役地转了几圈,打听了无数人,非但再也不见那苦力,甚至打听不到苦力名姓来历——这地方劳工复杂,既有官奴、刑徒,又有如她一般私奴,还有雇工,甚至有交不出绢布只能服役之平民,每日都有新成员加入,每日也有人役满离场,莫说瑶英察不出名堂,就算监工事后追察也是毫无头绪。
瑶英倒无其余忧虑,她是生怕昨日经历不过是自己因为不堪疲劳而作的一场美梦,抑或是有人存心捉弄,她实在害怕心里存了期望结果却又落空,日后还要受这无休无止的折磨。
不过两日之后,牙侩果然就来领人离场,倒与神秘人所说相符,瑶英心里怦怦乱跳,这让她仿如灌了铅的两条腿居然又重新有了力气,步子迈得总算轻松了些,牙侩是居城内,在新一轮苦役下达前,瑶英可以暂居长安城中。
刚进了延平门,拐进长寿坊,瑶英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让她这些日子以来报怨不休的姐姐云英,垂足侧坐在一辆车前,却不着襦裙,而是一身蓝袍黄冠,俨然小道姑打扮。
原来乔氏既然和离,做为陪房的云英自然不会留在柳府,然而乔氏却深恨她背主,要将云英杖杀,倒是被刘玄清阻挠——奴婢也是花钱买来,杀伤岂不浪费?再则她可正缺试药者,故而便将云英留下,不过因为众多信徒中暂缺与云英体质相近者,一时用不着云英“试毒”,只留作使唤。
瑶英也听神秘人提过乔氏和离一事,不过这时眼看姐姐这般神清气爽,再看看自己周身狼狈,不由气恨得咬牙切齿——姐姐背主,尚能得观主庇护,自己有什么错,竟落到这样田地!更可恨是自己这位亲姐姐,竟然将她完全置之不顾,便是有一点挂念,开口向观主求情,赎买自己不过举手之劳。
想到神秘人的提醒,瑶英把心一横,嚎哭一声扑上前去,一把拖住云英两条垂下的长腿。
“姐姐,姐姐救我!”
云英根本不曾留意瑶英,突然被抱住了腿,吓了好大一惊,不及分辨声音,下意识先盯着人瞧,只见是面黄肌瘦灰头土脸浑身散发恶息一女子,竟然没认出是自家妹子,车内刘玄清已经开口询问“怎么回事”,云英便着急喝斥一声:“还不让开,车内是咸宜观观主,你竟敢生事?”
瑶英心里冷笑,表面上却哭嚎得格外凄惨:“姐姐,我是瑶英,是你亲生妹妹呀,你若不救,瑶英可真只有死路一条,今日宁愿一头撞死在姐姐车前,也再不愿回苦役之地。”
云英这才察觉到这嗓声音甚是耳熟,可实在从那张肮脏瘦削的面容上看不出瑶英从前的脸若银盘,而因瑶英这一扑一哭,道边行人都往这边聚拢,不乏指指点点——瞧瞧,是对亲生姐妹,姐姐这样体面,妹妹却好不可怜,这么个弱质女流,怎么会沦落去苦役之地。
瑶英见云英只顾发呆,心里更积怨恨,又重重叩起响头来,一边哭喊道:“观主,婢子是瑶英,只因犯了错失,教乔娘子发卖去苦役地,婢子实在不堪折磨,观主,婢子早已知错,观主一贯慈悲,便是眼见陌生人受病痛之苦都会施药医治,必然会怜惜婢子一家曾为观主旧仆,救婢子一条贱命。”
刘玄清人在车里,倒也将外头这桩意外听得七七八八,晓得始作俑者又是乔氏,真真好不懊恼,可一听瑶英当众称她慈悲,又转恼为喜,心说此婢倒比云英更加伶俐。她有心要演一出主仆义重予路人观赏,所以掀帘而出,就要将瑶英扶起,腰都已经弯了下去,才看清瑶英污秽狼狈的一身,银盆大脸就狠狠抽搐了几下,却又不好半途而废,只好咬牙将瑶英扶了起来,装模作样询问一番,硬是挤出两滴眼泪来,当下便与牙侩交涉,赎买瑶英。
见有人主动要买,牙侩自然不会拿乔,瑶英就这么顺顺利利摆脱了水生火热。
不少围观者击掌,大赞观主仁慈,刘玄清心花怒放,于是对瑶英竟当真有些欢喜起来。
道旁一幢两层阁楼,半支的轩窗内贺湛收回目光。
“这第一步算是顺利,只不知接下来,那婢女会不会心生二意。”白鱼说道。
“不会。”贺湛手里扣着一个青瓷酒杯,老神在在的模样:“先生刚才不察,我却看得清楚,瑶英对她姐姐甚是痛恨,对乔氏必然过无不及,可她没有办法报复乔氏,除非……刘玄清这靠山彻底崩溃,乔氏今后处境才更艰难。”
贺湛仰首喝了酒,目送着刘玄清那辆牛车轧轧远去,微握拳头,用拇指一刮眉峰:“再者,凭刘玄清那爱财如命性情,哪里会厚待奴婢,咱们给瑶英锦衣玉食之诺在先,最多半月,待她从苦役艰辛缓过口气,就会嫌弃咸宜观粗茶淡饭。下回告之任务时,让人趁夜潜入咸宜观,她便明白咱们取她性命易如反掌,综合以上理由……效忠刘氏无一益处,这婢女又怎么会心怀二意?所以,我放心得很,这婢女势必肯定‘情有独钟’。”拇指延眉梢而下,点在鼻尖:“对我。”
贺十四笑靥如花。
白鱼:……
第126章 出闺成礼
很快到了五月末,柳蓁出阁的日子。
浮翠坞的几树榴花,已经开得分外热闹。
花荫下牙席上,跽坐着的稚龄女孩却微蹙着眉,满面忡忡的模样与今日喧闹喜庆的气氛格格不入。
柳蓁的闺房被亲朋好友挤得满满当当,十一娘连话都不能与她多说一句,干脆避了出来,一个人坐在安静处发呆。
她这时满脑子都是昨晚那个诡异的梦境。
自从新生,睡眠一直不好,需要盘算计划的事情太多,念念不忘的人与事也不少,故而梦境也分外繁杂,她不仅一次梦见韦太后,冷笑着看她毒发吐血,也不仅一次梦见父祖亲人,跪在刽子手锋利厚重的铡刀之下,有时也会梦见自己手刃死仇,执刀的手却总会在关键时候疲软无力,焦急中醒来,或者因悲痛睁眼,再也不能入睡,睁着眼睛等待黑沉消减,窗纱一点点苍透。
可是昨晚,她却忽然梦见了琅济师公,不是当年红光满面矍烁强健模样,须发已若覆霜。
仿佛是处幽谷,静谧中只闻水声,却不见水迹。
师公依然称她“丫头”,笑呵呵的神情一如当年。
她记得梦中的自己分外惊异,不明白师公为何还认得出她。
“丫头可还记得当年你闹着让我使出呼风唤雨仙法,否则坚决不信我识道术?”师公抚着长须,略弯着腰,眼睛里也含笑意,也唯有一双透黑的眼眸,仍然锋锐有神,一点不显苍老。
梦境里她说不出话,似乎也不能行动,整个人就像是被绳索牢牢束缚。
“今日,我便满足你。”
这句话后,袍袖飞扬时,雪花纷扬而起。
只是须臾间,苍翠不见,一片凄茫。
人却感觉不到寒洌。
混沌的视线里,渐渐再看不清人影。
“丫头,就此别过,你保重自身。”
师公的话再传到耳中时,已经像是十分虚渺遥远了。
雪停,突然间又是霓影遍天,前所未见的瑰丽壮观。
梦境就在此戛然而止,可清醒之后,十一娘的心情却感觉分外沉痛,难以形容的微妙,找不到任何根由。
这种心情甚至延续到了现在,让她没有办法毫无保留的为阿蓁的喜事庆贺欢愉。
十一娘正在疑心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在她可爱的琅济师公身上,就听见九娘欢快愉悦的叫唤:“十一妹,你怎在这儿独自发呆,我找了你好一阵,若不是听婷姐姐说起,还不知道你在这里。”
十一娘立即掩去眉目之间的愁郁,笑面相迎。
家有喜事,就连一贯穿着简素的柳婷而今日也是华衣美服,九娘更是穿得一身火红,大约真是走了不少地方,一张小脸也被日照晒得白里透红,往一树榴红底下站定,简直人比花娇。她不由分说拉了十一娘起身:“新郎一路进门,被逼着做了十七、八首诗,好容易到了最后一关,咱们快去瞅瞅热闹,听说就要弄婿,族里世母婶娘个个拿着棒槌,那阵势可不轻松。”
柳蓁之前,柳府最后一桩婚事便是柳贵妃出阁,当时却是为皇子媵妾,别说贺衍不曾亲迎,九娘当时还是懵懂孩童,不曾瞧见热闹,因而这回表现得别外兴奋。拉着十一娘就是一溜小跑,着急得婢女们连声提醒“慢些”。
内宅最后一道关口,还未被新郎叩开,族中好些妇人却已经严阵以待,小娘子们站得略远些,这时都是喜笑颜开,就等着一会儿观赏棒打新婿的热闹。
九娘好容易看见姐姐七娘,连忙扯着十一娘过去,七娘回应一句:“还在做应门诗。”看了一眼十一娘,便交待青奴、碧奴:“十一妹还小,等会乱起来,就怕被人挤着,你们站后头些,可得小心看护。”
这话并无任何不妥,十一娘也不甚在意,柳婷而却总觉得七娘是有意冷落,看了她一眼,从九娘手中接过十一娘的小手来,笑着说道:“十一妹,我们站后几步,也能看清热闹。”
十一娘十分温顺听话,果然随着柳婷而退后了七、八步。
就听得墙外有人扬声喊出四句:“玉郎携雁来,朱扉久不开,何惧立威棒,还请贵手抬。”
这声气,仿佛是贺湛?这是信口胡掐的打油诗么?十一娘忍不住轻轻一笑。
门内妇人们也是哄笑一片,有个甚至高声喊道:“怕是新婿江郎才尽了?既然已经豁出去受棒喝,咱们就莫要与他客气。”
于是门终于打开,妇人们一拥而上,果然是棒喝之势。
新郎结结实实挨了几棒,才有傧相上前作揖讨饶,众人见达到“下威”目的,自然也没有不依不饶,盛妆打扮的新娘这时才在诸多女宾拥护下,款款行至门前,然而新郎却连新妇衣角都看不见一眼,又被起哄着作催妆诗。
原来双靥胜榴红,何必借助胭脂色——这是赞美新妇天生美貌。
当年不曾有谈笑,至今尚且魂梦牵——表达新郎早就一见钟情,又暗示心怀迫切。
从此佳人双黛眉,朝朝愿由亲手染——赤裸裸地许诺,但愿人长久,朝夕相伴之。
女伴们听得脸红心跳,纷纷避开,这才露出新妇身姿——不见容颜,被团扇挡住了。
新郎上前恭身一揖,相请往外,却不多留。
却扇诗不应此时作来,该等交拜之后就寝之前了。
十一娘只来得及与贺湛对视一眼,众目睽睽之下,当然不好有更多言语。只她目送阿蓁行出,心里实在忍不住感慨,抬眼看了看晴空万里。
她既能得新生,也自然相信魂灵之说,姑母在天之灵若能见到阿蓁嫁得良人,心中总算也略微安慰罢。
待到新妇也不见踪影,十一娘这才发现居然男方还有一名亲朋留在自家内宅,并且还是个七、八岁的少年,她正觉惊诧,就见“小傧相”走近,这才看清是萧小九……
“十一妹……”某少年欢呼雀跃直奔目的而来。
却被一人横挡在前——柳小九是也。
“小九,你竟然混进内宅!”九娘双手叉腰,杏眼圆瞪。
“什么混不混这样难听,我又不是外人,刚才跟着迎亲队伍进来罢了,九娘休得无理取闹。”萧小九说着就要绕过柳小九。
柳小九又一步挡住:“你还真不拿自个儿当外人,这是柳家,你并非柳姓,怎么不是外人?内宅不让外人私入,这是规矩,怎么成我无理取闹?”
“刚才那样多外姓人一拥而入,九娘怎不一一理论?”
“那怎么一样?”
“有何不同?我不也是跟着他们过来么?”
“你狡言无礼!”
“你强敌夺辩!”
两个小九就像一对斗鸡,怒目互瞪磨拳擦掌。
七娘连忙上前劝解:“都少说一句,九表弟的确有冒昧之处,但九妹也不该斤斤计较。”
“七姐休要各杖五十故作贤良,这事与你无干,今日我非得与九娘辩个是非黑白。”萧小九毫不犹豫一“铁板”拍在七娘鼻子上。
柳婷而与十一娘不约而同揉了揉了额头。
十一娘上前就拉住九娘的手,训斥的却是萧小九:“九哥,今日亲朋宾客众多,你这样无理取闹岂非失礼无矩?往常内宅之地也不容随意出入,更何况今日,确是你不应当,九姐提醒在理,更不说你还对七姐失礼。”
虽是训斥的话,语调却控制得平缓,并未引起旁人在意。
然而萧小九却大觉委屈:“十一妹,我就是为了说予你听王七郎所作应门诗,远比刚才催妆诗精彩,可惜你待在内宅没有听见。”
“你懂什么,王七郎早前所作是应对旁人,唯有三首催妆诗是对四姐直诉肺腑,虽无华丽词藻,但挚诚感人。”柳小九当即反驳道。
十一娘真心赞同,连连颔首,坚定不移与柳小九站在同一阵线。
萧小九仍旧不服,还欲再辩,十一娘却留意见已经有好几个族妇总算留意到这个蹊跷少年,连忙说道:“九哥,这事容后再辩,你还是先出去罢。”不由分说拉着九娘就走。
萧小九无比郁闷地离开,次日上昼才对十一妹发泄:“十一妹为何偏帮九娘?”
十一娘一脸正气:“我哪有偏帮,九姐本身占理……就算我偏帮,也是情理当中,九哥,亲疏有别,我与九姐才是亲姐妹呢。”
萧小九闻言更觉气恼,可他想来想去,却找不到气恼的由头,整个人于是沮丧下来。
第127章 重返旧居
柳蓁回门礼后,仅仅三日过去,十一娘便收到了要往谢相府拜访的消息——相国夫人也即她如今的姨祖母之一即将迎来此年生辰,虽非整寿,然而做为嫡亲姐妹,太夫人当然要去道贺的,五娘、七娘包括九娘都要随行,十一娘也没被落下。
她对于面见韦夫人并无压力,然而却知道这回一去自然避不开谢饶平,此人虽不算害得她族灭人亡的元凶,却也是主要帮凶,十一娘私下当然不能免却磨刀霍霍,然而尚未成行,便从三郎口中再度得知了一件令她无比悲愤的事实——谢饶平一家如今居处,正是她曾经旧家,京兆裴宗宅。
无比熟悉旧时景,人事全非大不同。
车入宅门,十一娘虽然听得四周喧闹非常,然而却毫无兴趣透过纱窗张望,就连下车后乘坐肩與,也维持着目不斜视,只担心随便一眼就会触及心潮泛滥,无端端红了眼角,怒了形容。
谢家虽未广邀宾朋,然而闻讯而至的访客却将相府门前挤得水泄不通,管事仆从并未手足失措,多数送来厚礼者尽管并未预先受邀,却被请入宴席,安排得那叫一个妥贴周全,分明早有预见。
柳家人来得尚且算早,可出乎十一娘预料的是,她并没经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场面,相国夫人云淡风轻交待一句“相国在前院待客”,并未多提谢饶平一字一句。
十一娘虽得自家祖母看重,在这样场合当然不比在家一般显眼出众,跟着五娘等向相国夫人叩礼拜寿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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