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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第5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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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其中当然也存在贺烨即位以来,某些见风使舵投诚的太后党徒。
  有如现任兵部郎中甄鞎,就是那强纳民女为妾,竟让苦主弄不清女儿是被哪家强纳的元凶,此人原本是获元得志提携,又乃姚潜姻亲,然眼见太后势败,立即“改过自新”,但究其罪恶,竟使二、三十青春少艾,被辱杀于床第之间!
  并非那些女子宁死不从,而乃甄鞎心性扭曲,不将人打致遍体鳞伤,不能“尽兴”,他喜欢听那些女子大声呻吟,变态到了必须待这些可怜的女子奄奄一息之时,方有“欢好”之欲。
  甄宅后井,累累白骨,触目惊心,甚至连大理寺卿严慎,主审此案勘察罪证时,也觉毛骨悚然。
  对于这一类穷凶极恶之徒,十一娘自然不会在意他现今是否与太后党楚河汉界,待三司会审察实罪证,判处甄鞎斩立决之重刑,十一娘复审时,询问甄鞎是否认罪,此人竟自辩道,被他所杀那些女子都是奴婢,主杀奴,不应处死,又哀求皇后,若能网开一面,今后必为走狗,且定是恶犬,听从皇后驱使。
  十一娘深觉恶心:“本宫不需走狗,更不需恶犬。”
  批定死决。
  太后当知闻甄鞎伏法时,竟如释重负:“柳氏开始自毁长城了!甄鞎一案,必定让那些首鼠两端之徒胆颤心惊,此辈眼见贺烨即位,便迫不及待投诚,以为便能安保荣华富贵?到此时,也总该清醒,他们在帝后眼中,根本便如弃子,甄鞎就是前车之鉴!”
  如其所料,自清算运动轰轰烈烈一经展开,最最惶悚不安的人便是英国公世子徐修能,他的党徒之中,已经有不少罪行被揭发追处,根基已被动摇不说,又敏感意识到皇后最终目的,恐怕并非清除这些虾兵蟹将而已。
  做贼心虚的徐世子,立即想起自己的恶行,虽不同于仗势欺民,但贪赃枉法之事却没少为,且诸如工徭令等弊政,皆乃他大力谏行不说,污陷岭南义军十万将士死于逆谋,也是他背后推动明面执刀!
  最让徐修能懊悔不迭的是,当初他竟还与贺湛开诚布公,声称陷杀十万将士是为天子扫清障碍,他宁愿担此恶行,也必须为天子成功即位竭尽心力。
  皇后连区区百姓之死,都如此严究不赦,怎会放过导致甘州失守,长安沦陷的元凶?
  眼下已经不是荣华富贵的问题了,徐修能开始担忧只怕连项上这颗人头也难保住。
  他决不能坐以待毙。
  但唯一的自救之途,也只能是游说冯继峥,让这位仍在利益与声望之间犹豫摇摆的谋主,下定决心先与太后共同进退,不能再放任皇后为所欲为,利用民愤,“残害”官员,徐修能点明皇后目的所在,必定是谢、韦二相,可若两人被清除政事堂,韦太后彻底失势,凭冯继峥这中书侍郎,怎能与皇后对抗?结果很清楚,冯侍郎若继续观望下去,心中抱负便永无实现之日,且政治前途,也必定最终葬送于皇后排除异己的手段。
  而事态的发展,也正如徐修能所料,绝望的走狗,开始怨恨谢饶平及韦元平的袖手旁观,又有部份走狗的子孙,因未参涉罪行,怕因父祖罪责连累仕进,存将功折过的饶幸,纷纷检举谢饶平及韦元平,因收受贿赂,才举荐党附。
  不是所有人都如郑宕一般未留证据,为防万一预留把柄者大有人在,非但详细记录行贿日期,甚至连贿赂之物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如田宅、文玩、珠宝玉器等等,这些贿赂都有迹可察,谢饶平、韦元平这回再也无法狡辩。
  位居国宰,偶尔失察举荐奸歹虽非大过,可得宽赦,但举荐者十之八/九竟都贪赃枉法、以权谋私,甚至杀伤无辜,又岂止“失察”二字就能置身事外?更不说还收受贿赂,事实证明,行重贿者,往往都得高职,谢饶平还算有所收敛,韦元平可谓毫无顾忌。
  而宰相涉及贪贿枉法,审核当然要比寻常官员更加严格,皇后下令暂将谢、韦免职,着三司察审,且为公审,储君与皇后都将督促此案。
  严冬已至,又是风雪加交的季候。
  复兴三年的长安城,无论朝堂还是市井,都在议论由皇后一手掀发的,这场轰轰烈烈地清察不法运动,朝堂上风声鹤唳,市井中民情高涨,而长安殿里,韦太后终于开始反击!
  此日,大理寺卿严慎忽然禀见,声称有重大案情需报皇后。
  这日贺湛照例仍在议事,但严慎礼见之后,却提出——望皇后允准,先让贺侍郎回避。
  贺湛不待十一娘首肯,自觉回避。
  他看着黑沉沉的阴云,积压在龙首原的上空,无论朔风如何急猛,也难以驱散积霾。
  贺湛负手而立,忽而莞尔。
  从这场战争开启之时,他就想到会有今天,这把火,最终也会逼近他的眉睫,这不值得惊奇,因为韦海池决不会束手待缚,而后族近臣之中,多为忠耿,也只有他,既早成众矢之的,又久陷权夺之事,多的是把柄可捉。
  十一娘的征程不会中止,但是贺澄台,这回恐怕要以另一种方式,担当先锋了。
  “五姐,就算我不能再陪你并肩作战,你也一定不能妥协。”贺湛暗道,然后一步步地,走进这日极其黯淡的天光里。
第1350章 难
  局势的转折,是以严慎密告作为开端,他宣称有一罪官举告,中书侍郎贺湛也曾收受贿赂。
  太后党徒也不全是穷凶极恶之徒,甚至还有那么一小撮人,因谨小慎微,并未悍然行为仗势欺人之事,就算贪赃枉法,也是偷偷摸摸,未被民众举告,尚能自保。这些人又因谢饶平曾经执掌御史台,也有混入言官队伍的,继严慎之后,纷纷书写劾奏,罗织罪名,弹劾贺湛。
  诸如收受贿赂,谏言谬政,以及担任巡察使时,寻花问柳犯违纪失职等等。
  他们义正言辞,呼吁皇后一视同仁,当下令将贺湛免职察办。
  紧跟着韦海池这主谋也向皇后失压,召见十一娘于长安殿中。
  这日不仅有任氏姐妹二人在场,太后竟还宴请冯继峥、杜渐知等家中女眷,皇后入见时,她们正在觥筹交错,韦太后仅仅只让乐工舞伎退下而已。
  “长安殿梅红初绽,老身今日才特意邀请诸位命妇入宫赏梅,正是听潘夫人闲话时提起,方才知道贺澄台竟也被诸多言官弹劾,皇后曾许老身直抒忧虑,故今日有几句肺腑之言,想要叮嘱皇后,还望皇后莫要误解,老身是想干预政务。”
  与十一娘数回交锋,韦海池也知道对方根本对自己这太后毫无敬畏,而如今情势,互摞狠话口舌争执却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太后需要拥趸在场,尤其是潘氏等等外命妇,皆为高官要臣家眷,当着这些人面前,皇后怎敢跋扈不敬?
  韦海池这块老姜,也的确辛辣。
  这不潘氏便立即助拳:“太后真是多虑了,天下人谁不知皇后最最仁孝不过,又怎会误解太后忧国忧民之心?”
  十一娘不愿加入觥筹交错,二话不说便膝跪在地:“妾身聆听太后教诲。”
  皇后都跪下了,众女眷还哪敢跽坐饮食?于是都跟着膝跪,唯有得意忘形的任氏姐妹无知无觉,一个抱着怀孝公主,一个手执酒盏眉飞色舞。
  就连潘氏都不由腹诽:任家这两姐妹,还真是狂妄无知,韦太后竟还意图让任氏媚上,把皇后取而代之,也难怪那时执政,会闹得天怒人怨!不过这样也好,待夫主利用太后,斗败皇后,韦太后此等愚狂之人又哪里是夫主对手?可惜当初未能说服夫主,把莲儿送入宫中,否则莲儿就能母仪天下了。
  又说杜渐知的夫人袁氏,出身京兆袁大宗嫡支,自来便注重礼法,本无意攀附太后,却因获请,不敢推辞,怎想到太后竟会借机向皇后发难,且无意让诸多妇人回避,袁夫人立即醒悟过来自己被利用了,心中本藏不满,此时睹见任氏姐妹的愚狂,越发紧蹙眉头。
  但这样的场合,袁夫人是坚决不会逾越妄言的。
  “皇后请起吧,家人之间,原也不用如此拘泥。”韦太后见袁夫人那神色,便知情形有些不妙,深恨任氏姐妹没有眼色,但这时也不好喝斥拥趸,也只能用故作亲昵掩示。
  “太后是因政务,施予教诲,并非闲谈饮乐,故,妾身不敢废礼。”十一娘应对。
  偏偏这时,任瑶光因十分得意皇后在她面前终于屈膝,插嘴道:“皇后难得孝敬,太后又何必在意呢,再者太后本该当得如此礼敬。”
  韦太后忍了几忍,才忍住恶气,但到底显示出皮笑肉不笑的虚伪:“皇后不废礼数,却连累诸命妇也只好膝跪,老身今日宴请诸位,诸位便是宾客,这样一来,叫老身怎么过意得去。”
  袁夫人的眉头便蹙得更紧了:华阳夫人如此无礼,太后却不加喝斥,可见潘夫人时常暗示,皇后跋扈不孝并不属实,应当源于华阳夫人及越国夫人谣谤,而任氏姐妹身后,究竟谁在授意,也毋庸置疑了。
  “诸位命妇虽乃太后宾客,然此时并非宴饮,太后教诲,诸命妇理当陪同妾身聆听。”十一娘就是不肯免礼,由得任瑶光继续得意忘形。
  太后眼中森寒,终于冷喝:“既皇后以身作为表率,任氏你还耽于饮乐?”
  任瑶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逾越,拉了一把姐姐,两人这才委委屈屈改为膝跪。
  “老身也知道,官员多犯刑罪,老身负有不可推卸责任,皇后体恤民情,改革法制鼓励百姓举告不法并无过错,但积弊已久,又岂能急于求成?如发展至今,罪官为求宽赦,竟争相检举,狗急跳墙之辞,必难免毁谤陷害,致使内斗党争,岂不延怠政务?”
  说完长叹一声,韦太后竟为贺湛开脱:“如澄台,从未行为仗势欺民之恶,只他论来也算宗室之后,言行未免有失谨慎,从前又因难却流俗,小有疏失而已,如今却也成为众矢之的,再这么下去,只怕连满朝文武,都没个清白无辜之人了。”
  这当然也仅是看似为贺湛开脱而已,实际却坐实了贺湛确犯言官弹劾之罪!
  “故而依老身看来,改革法制固然要清除暴厉恣睢,还无辜平民以公道,让百姓对朝廷敬服顺应,亦当掌握分寸,如积弊之时,不犯杀伤无辜之罪,朝廷可以警诫,但仍当宽免,如此才更加利于稳定,否则朝堂之上,风声鹤唳人人自危,谁还能专心职务?如今圣上远征西疆,朝堂却哄乱不止,圣上若知,岂能不担忧,岂能不分心?老身还望皇后以大局为重,切忌浮躁。”
  这是韦海池的求和,也是威胁。
  她可以不在意折失部份党徒,也并不是一定要将贺湛置之死地,她甚至默许皇后继续推进变法,但皇后也必须放过谢饶平与韦元平。
  但真能化干戈为玉帛?
  十一娘若然半途而废,仍让谢、韦二人留任执宰,以此保留自己的臂膀,那么岂不坐实私心?法制改革便会成为一句笑话,官场积弊更不可能肃清,而且十一娘仍然会遭受冯继峥等所谓正统派的质疑,这场清算运动便会被打上排除异己的标签。
  韦海池只要再引舆论,不难误导杜渐知、陶葆仪等官员,确断十一娘根本便是意欲弄权,而不顾江山社稷。
  十一娘面临着一道前所未有的难题。
  是牺牲贺湛,还是妥协退让!
第1351章 不让退辞
  袁夫人心事重重回家,遣仆从数回打听,好容易得知杜渐知总算归来,直闯外宅书房,也不顾夫主正与子侄议事,喝令晚辈们回避,方才将今日宫中经历细述,又补充自己的见解。
  “妾身无意干预政事,然今日经历,却也醒悟韦太后是欲利用妾身,准确说是欲利用夫主向皇后施压!辞宫途中,潘夫人邀妾身共乘,又再游说,声称太后担忧不无道理,皇后就算改革法制,手段也太急躁了些,且大有可能真正目的,是排除异己意欲弄权,否则对于贺侍郎为何区别众人,纵然这多弹劾,也迟迟不肯将其免职察办。”
  袁夫人深吸一口气:“我等后宅妇人,因浅薄短见,原本不该议论政局,潘夫人今日言行,怕是授意于冯侍郎,夫主忽怪妾身猜疑,或许夫主真该听从陶侍郎提警,对冯侍郎用心,多加提防,否则……妾身实在担忧夫主被人利用,行为有损社稷之事。”
  “那么皇后可曾答应太后嘱谕?”对于冯继峥的忠奸,杜渐知仍然避而不谈。
  “皇后未置可否,只答应三思后行。”
  杜渐知颔首道:“冯公早料断皇后不会轻易妥协,皇后目的,无非排除异己,为达**,根本不会在意党徒荣辱。”
  见丈夫仍然执迷不悟,袁夫人大感焦急:“可若皇后答应妥协,冯侍郎又会质疑皇后因私废公了!连妾身都看得分明,夫主怎能不明,太后用此手段,无论皇后如何抉择,都会引发物议?!”
  “冯公于我有救命之恩,夫人怎能如此揣度恩公用心?”话虽如此,杜渐知的信心却也已经动摇了。
  知夫莫若妻,袁夫人叹道:“夫主竟也只言私情,足见心中早有动摇。”
  杜渐知大觉疲惫,挥一挥手:“皇后究竟有无擅国之心,还待看如何处置贺澄台,罢了,夫人苦心,老夫感念铭记,也请夫人莫要太过担忧,老夫还不至于冥顽不化,因私废公,愧负我杜姓一门,先祖忠义教谕。”
  ——
  十一娘的确为难,因为她心知肚明,虽说言官罗列之罪多为夸大不实,但贺湛的确收受了贿赂。
  那时贺湛为了取信韦海池,必须走权术之途,不可能独清于浊流,虽一直小心规避祸国殃民,但如他人主动行贿,贺湛不可能拒绝。
  但贺湛从无举荐奸歹,他所收贿赂,一部份“孝敬”给韦元平,绝大多数都用于接济贫苦,但这两条理由,都不能用来为贺湛辩护。
  贺湛原本不求声誉,只求心安,他行为善事不可能留下证据,就连那些受到接济的贫苦,其实也不知原来功归贺湛,此时用来辩护,无法让朝堂信服。
  就更不提转手孝敬给韦元平的钱财了。
  但这不是贺湛的错,责任其实在于十一娘,因为若非贺湛相助于她,又何至于攀附韦党,走“权奸”捷径?
  十一娘当然不愿让贺湛蒙受毁谤,然而她如今面临的抉择只有两个,而保全贺湛,就要废止新法,这非但不利江山社稷,更加不利于裴郑昭雪。
  这样的抉择何其艰难?
  贺湛却请见,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情态:“五姐现在总算体会到,位于权位巅峰多么艰难了罢?大局与情义,有时当真无法两全,但十四不得不说,五姐你是在庸人自扰,其实五姐,我与你才是心心相印好不?我才是一直懒惰经济仕途,志向在于游山玩水寻欢作乐,若非蒋师教嘱,后又发觉轮回者竟是五姐,我根本不愿涉深朝堂。”
  大冷的天,贺湛甚至还特意携带了一把羽扇,装模作样摇动两下:“当今天子励精图志,华夏危亡必解,我能助五姐之事,也已竭尽全力,五姐可千万别为了我头上这顶乌纱帽,便对韦海池妥协,导致功亏一篑,否则湛将来必定羞见蒋师及绚之。”
  “五姐,湛也理当解脱了,从此山水天地,恣意潇洒,余生放浪,死能瞑目,朝堂之上无贺湛并不会动乱,但谢、韦之辈仍存,祸患仍然未绝!不用免职察办,五姐干脆将我罢职即可,湛,不存怨言,只怀欣慰。”
  个人有个人的使命,贺湛的确觉得不负道义,功名利禄于他而言,一贯有若浮云,他甚至曾经仇恨朝堂,不耻为贺姓子弟,但人不能改变出身,他虽性好自由,难免还愧疚于生源宗室,不应只图享乐,而无视责任。
  这样的结果,没什么不能接受,反而真正让他如释重负。
  十一娘思考良久,最终没有决定将贺湛直接罢职,却允许停职察办之谏,但就连谢、韦之流都没有被批捕入狱,贺湛唯一无法洗清的罪名,仅只受贿而已,自然可免牢狱之苦,十一娘决定,就算不得不暂时罢免贺湛,也不能让贺湛担当诸如误国失职的毁谤,韦海池有句话说得极对,纵然她要清察不法,也不应放纵官员之间相互毁谤,司法改革,也不是授予职权,允许酷吏任意罗织罪名。
  贺湛被停职居家,也没有丝毫郁闷,但多少领略到了“人间疾苦”。
  如从前在他面前,搔首弄姿一个婢女,竟然拒绝为他红袖添香,板着脸一本正经说道:“奴婢虽卑贱,也是正经人,甘愿终生侍奉真人,还请郎君自重。”
  “这还真是势态炎凉呀!”虽是一叹,贺十四当然不会放在心上,也就是一笑置之。
  妻子婉萝却愤愤不平,想要惩处那婢女,贺湛劝阻道:“由她去吧,这些奴婢本就生活不易,自然畏惧处境更加艰难,趋利避害,也是人之常情。”
  又举例道:“莫说奴婢了,这回十一妹清察不法,连太子殿下都曾有腹诽,倒不是埋怨十一妹,是埋怨那些苦主,具体而言乃甄鞎案,被其虐杀之女子,其中不乏被父兄主动送上门来者,还有女子自己贪图富贵,甘为甄鞎姬妾,没想到落得虐杀终场,太子也不知听谁议论,称那些女子及苦主乃自遗其咎,深以为然,竟向皇后怨诽,弱势者也并非全是无辜,正应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婉萝的注意力便成功被贺湛转移,关切道:“皇后如何解答?”
  “皇后赏了太子两下爆栗,先说那些贪图富贵自请为姬妾之女子,虽品行有失,但罪不及死,更不说因为父兄贪图财利,被送入绝境女子,多么无辜可怜,哪有可恨之处?这世间,有人视弱肉强食为天理,但圣贤无论派系,却皆主张居高位者,掌生杀大权,不能失却怜悯之心,世间本无完人,若犯过不论轻重,皆为死有余辜,还有几个人可以存活?”
  借用太子,点醒婉萝,贺湛才说正题:“我自请罢免,十一妹虽不忍心,但时势逼迫,最终也只能是这样了,我也不想留在京城,尝遍世态炎凉,迟些便打算收拾行囊,去邙山小住一阵,山中幽僻清苦,婉娘便不用相随了。”
  “妾身不怕清苦,只是担心……干扰郎主雅致。”婉萝深深垂眸,浓密的睫毛将失落之意遮挡得一丝不透。
  “什么雅致,婉娘若不嫌清苦,大可相随,鱼儿如今也还听教,交给阿姑看管,也不怕他顽皮,咱们带上藻儿便是。”
  贺湛与婉萝的幼女,小名唤作藻儿。
  婉萝自是欣喜不已,立即便去张罗行装,贺湛看她忙忙碌碌,终是暗暗长叹。
  他亏欠妻子,也确实良多,这些年虽然未纳姬妾,但性情使然,仍然难免处处留情,与婉萝之间,又虽相敬如宾,当中一直存在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直至如今,一切机密已经不能成为借口了,但他仍然无法与妻子真正交心。
  许是因为当初择中婉萝,并非出于爱慕之情,而是因为,他需要这样一位妻子。
  但贺湛却能感觉到婉萝对他的情意,但他确难以回报相等分量之挚诚。
  就像……他的确不愿让婉萝随行邙山,可察觉她的失落之后,只能违心改口。
  年轻之时,以随兴风流为乐,其实根本便没想过为姻缘所限,这时贺湛颇有几分懊悔,当初也许真不该为了大局,牵连婉萝这么一个贤良单纯的女子,他明知她期待着什么,但偏偏无法给予。
  这是我的错。
  贺湛暗叹:那么,余生便尽力补偿吧,至少我不会让你感觉到,我只是怜悯与愧疚。
  但欣喜雀跃的婉萝却没有想到,邙山之旅竟无法成行。
  十一娘下令贺湛停职,这便是答复韦太后——我决不妥协!
  而韦海池当然也不会单纯寄望皇后按照她的意愿行事,她的反击也不会仅限让贺湛遭到罢黜而已。
  很快,大理寺卿严慎便又“察获”重要案情——贺湛竟与突厥人早有串通,通过柴取之妻刘氏,游说柴取献城求荣,后来诸如施暴屠民等等罪恶,皆为贺湛游说刘氏,谏言阿史那奇桑才酿惨祸,贺湛目的,便是为了引发民愤,质疑太后执政误国!
  此乃罪大恶极,严慎跪求皇后批捕贺湛,严加审讯!
  十一娘的坚持,已经激怒太后,这是决定要将贺湛置于死地了!
  长安殿中,韦海池莞尔带笑:“柳氏为达目的势不罢休,那么,且看你有没有这等狠决之心,用贺湛人头祭旗!”
第1352章 忍无可忍
  这回贺湛没有再请求面见皇后,因他知道,这回任凭他废尽唇舌,也不可能说服十一娘亲手将他送上刑场,但他原本并不真正以为自己能够全身而退,大不值得震惊,这日一身白衣,叩辞莹阳真人,也自然是晓以大义,才劝服阿姑节哀顺变,千万不能为了他一人的生死,毁损帝后大计。
  出门之前,见妻子婉萝泣不成声,贺湛这回却完全不予温抚,冷然道:“有一句话,我早想告诉你,当初我娶你为妻,全因时势所迫,我对你本无情意,如今,你也不用为了我哀痛啼哭,你我夫妻之情,今日且当了断,离书我早已写好,是因我自觉歉疚,不愿再牵连你为我服丧,我伏法之前,你自去罢,不用忧心子女,皇后与阿姑,都会照顾他们。”
  他这次出门,是去大理寺“投案”,免却十一娘的决夺之难。
  十一娘听闻后大觉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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