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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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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再也不能戒除。
  没过多久,被酒色掏空身子的柳正就卧病在床,药石无医死不瞑目。
  然而想到女儿眼下处境,韦太夫人依然难消心头怨愤,她之所以草率嫁给柳正,就是为了避开谢饶平,哪知谢饶平却如此自以为是,竟听信韦海池诬篾,以为她们姐妹对他一往情深,甚至因而妒恨韦海池,使计让她入宫。
  简直就是笑话!
  不过太夫人尽管气恼,当然也不会为这些陈年旧事斤斤计较而有损大局,到底还是劝慰了妹妹两句:“你也莫再生这些闲气,太不值得,只要子孙孝顺可不也是福气?谢饶平就算看在阿耶过去恩情上,也不敢轻怠了你,若他真敢给你气受,我与兄长都不会放过他!”
  太夫人原本考虑着事情到这地步,也该告知小妹太后早已掌管军政大权甚至企图垂帘听政,眼下不比从前,再不能明面挑衅,然而考虑到小妹一贯口直心快又冲动易怒,又担心泄露天机反而会让太后生防,这么多年以来的隐忍计划岂不毁于一尽?到底还是没有直说她清楚的那些内幕,只提警道:“今非昔比,那位眼下可是圣人之母大周太后,怨谤怀恨之辞咱们两说说倒也罢了,万万不能被旁人察知,圣人至孝,甚至不惜违背礼制为太后独建陵寝,倘若听闻你我对太后心存怨谤可不能善了,唉,这也是韦海池运数,我们也只能隐忍,阿清,过去之事就让它过去罢,咱们只顾安享荣华就好,何必再生毫无益处意气之争。”
第130章 按兵不动
  看似太后只放了两个资深女官自由,一不留神将德宗朝陈年旧事传扬出去一件半件,在相国夫人寿宴上引起热议。自然都是奉承推崇之词,没有不和谐的声音——这日获得谢家主动邀约的人不多,除了姻亲故旧,大约也就只有毛、薛等政事堂同僚,薛家没有女眷到场,自然也就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然而因为不邀而至的宾客大多都是谢毛党羽或者热盼成其党羽者,妇人们眼见毛家女眷那样态度,自然心领神会。
  待宴席散却,妇人们当然难免将这一桩事说与各自夫主知道,男人们对政局更加敏感,虽然心里震惊十分,然则更加心领神会。
  于是不过几日,太后得德宗许可曾经批览奏章主理国政之事就被广泛传扬,莫说各大贵族官宦之家,就连布衣平民小商小贩都有所耳闻。
  在为数不少的有心人操纵影响下,市坊之间,百姓们大多不曾预料接踵而来会有一场变故,暗下议论来,基本都是赞叹推崇——当年卢太后在世,就称赞过太后才华,倒也难怪先帝除了端敬皇后之外,唯一恩宠者便是太后,必是爱惜太后之才世间罕有,要论来,韦氏从前就出过一位女中尧舜,端慧文皇后执政四十年,国富民安兴盛繁华,为大周盛世之治开端,说不定当今太后也有文皇后之才干,可不是大周之幸?
  这一类声音太过鼎沸,原本听闻这件新闻后就揣摩着背后必有情由的世族勋贵们,心里更添几分微妙。
  太后意欲何为?
  这是许多人心里挥之不去的沉重疑问。
  就算再是迟钝之人,到这程度也意识见风波将起,无奈的是这三年来天子高高在上深居简出,底下官员无一与之有过近距离接触,拿不准这位九五之尊究竟是个什么态度,更不提有几分胜算,这样,衡量起得失利益决定站队这等关键大事上,就凭添了不少难度。
  于是各大家族之间走动更加频繁,贵族们个个显得小心翼翼又暗怀兴奋。
  唯少数早有预料的家族除外,比如京兆王,灵沼公突然染了微恙,告假静养,于是子孙无不侍奉床前,王家闭门拒客。
  而对于柳家而言,也因为无意间得知另一件深宫密事让韦太夫人对于接下来的应对更添犹豫。
  是在相国夫人生辰宴后次日,晋王身边内侍江迂便来了一趟柳府,奉上厚礼,表达前不久晋王叨扰半月的谢意,又“无意间”透露,贵妃最近尚好,虽说因为篷莱殿失盗一事,竟然察出当年毒杀裴后凶手还有一个漏网之鱼,忙忙碌碌一番,圣人却大感宽慰,对贵妃隆宠又更厚重。
  说得并不详细,然而已经足够,韦太夫人自然明白贵妃在宫里已经有所作为。
  “不能眼看阿妹身犯险境而毫无作为。”源平郡公几乎毫不犹豫。
  “太后将曾经参预国政之事传扬,可见决心已定,势必是为公然听政,阿妹此时借裴后一案刺激圣人,无非是想挑发圣人与太后对峙,咱们柳家,也到选择时候。”柳拾遗虽然冷静一些,但显然也赞成兄长意见。
  “我反而认为,这时还不到孤注一掷之无奈之境。”往常吊儿郎当的柳少卿却有不同想法,他这话一出,才让十一娘眼底一亮,颇有刮目相看的意味。
  然而在韦太夫人的询问下,柳少卿却解释不出仔细,只翻来覆去强调:“要万一不能阻止太后听政,兄长们这么多年隐忍图谋岂不成了毫无作用?更甚至于,会引来阖族之祸。”
  这种理由自然不能说服誉宜兄弟。
  源平郡公说道:“倘若眼看太后听政,咱们依然奴颜卑微,这么多年隐忍还有什么意义?”
  柳拾遗再度表达赞同:“母亲,既然阿妹已经孤注一掷,咱们不能回避,不能眼看阿妹孤身犯险毫无助益。”
  十一娘再也忍不住:“大母,儿有一疑问,为何姑母在宫内行为,是由晋王之人泄露。”
  源平郡公率先解释道:“你姑母为了不牵连家族,早些年就断绝了与咱们之间来往,也是为了迷惑太后,以为你姑母与自家亲人亦生芥蒂。”
  柳拾遗却微咪眼睛,冲十一娘一笑:“你真正疑惑莫非是晋王用意?”
  十一娘颔首:“正如世父之言,大母既然已经怀疑晋王登门叨扰是因避祸,那么江内侍应当便为晋王心腹,否则决不可能被晋王带在身边,那么他今日有心泄露姑母行为,自然是受晋王之令,依儿看来,似乎是提醒咱们,姑母已有行动。”
  “十一娘继续说。”这回甚至不得太夫人许可,柳拾遗就已经心服口服。
  “儿赞成阿耶之言,这时的确不到孤注一掷境地。”十一娘侃侃道来:“大母与世父虽然将太后接下来行为预料到八/九成,然则,却不能预料圣人会如何应对,依儿浅见,无非为二。其一,圣人的确无心政务,又因至孝而不愿违逆太后,甘愿让权;其二,圣人因姑母劝谏幡然醒悟,而反对太后听政重新掌管政务。”
  见众人尽皆颔首,十一娘继续往下说道:“若是前者,即便咱们孤注一掷在这时就与太后正面为敌,可有分毫意义?非但不能安保姑母,甚至惹火烧身,岂不辜负姑母好意?若为后者……咱们更加应该维持中立,才能成为太后与圣人都需要争取笼络之筹码。大母、世父,若要保姑母平安,柳家绝对不能势败。倘若让太后察知咱们真实意图……万一圣人甘愿让权,姑母势必成为太后眼钉肉刺,不除不快,而咱们若不支持姑母,姑母反而会被太后忽视,以为不关要紧,至少,得保性命。”
  其实十一娘压根就不相信贺衍会因为她的缘故彻底与太后绝裂,即便这回贵妃得偿所愿,太后也远远不至一败涂地,无非就是不能再进一步,继续维持现状罢了,总之,贺衍一日还是天子,就不能让太后血债血偿,想要为裴郑申冤,除非让龙椅上换人。
  可这些话,十一娘当然不可能直接出口,所以才采取了这么迂回的方式说服。
  太夫人长长一叹:“我难免当局者迷,因为担心韫儿而有犹豫,这回又多亏得均宜父女提醒,好在有江内侍此回一行,咱们才不至于做出错误决断,晋王既然有这嘱咐,想必心里对太后也不无怨恨,起码咱们现在清楚,韫儿在宫中并非毫无助益,至少圣人,至少晋王还会保她周全。”
  说到这里,太夫人对十一娘颔首微笑:“十一娘分析的确不错,只要柳家在,太后始终会有顾忌,韫儿平安可保。”
  柳府暂时决定按兵不动,太后也没有因为贵妃居间挑唆而停步不前的迹象,当然,她也十分关注紫宸殿的动向,得知天子自从霁德赴死之后并没有进一步举动,又恢复至醉生梦死,只留秦桑在身边形影不离,太后却也不觉多少欣慰——天子不理政务固然如她所愿,然则萎靡酗酒却绝非好事,天子毕竟是她唯一儿子,至今仍然膝下空空,太后又哪能真正安心?更何况秦桑虽看来得宠,然则贵妃依旧隆宠不减,莫说太后为了恩服柳家必须容忍贵妃,便是考虑到天子的心情,也不能置贵妃死地,毒杀裴后已然是逼不得已,天子直到眼下心里还存芥蒂,若贵妃再有好歹,就怕天子更加心如死灰。
  投鼠忌器,这四字无疑是太后最大威胁。
  既然不能把贵妃斩草除根,为大事计,太后也只好扫清隐患,未免再被贵妃察得蛛丝马迹惹是生非。
  所以这日,谢饶平得诏,往含象殿谨见。
  可与往不同则是,这回太后诏见谢相国的地点却不在偏殿,而是花苑里一处亭台。
  甚至亲自动手烹制了几碟茶点。
  当谢饶平被宫女春莺引领到场时,太后刚刚将茶汤均匀分至一双白瓷盏里。
第131章 郎有情而妾无心
  榴花似火,妖娆亭外。
  谢饶平被允隔案对坐,眼看琉璃碟里那几味茶点,俨然是他自幼喜爱,心情仿佛被忽然的一阵暖风掀起荡漾无数,再也不能维持平静。
  青涩年华已经走得远了,从情窦初开到子孙满堂,很多事情已经走到无法挽回,就比如曾经青梅竹马,到了如今,是君臣有别,尊卑天渊。
  可那熟悉的滋味蕴绕舌尖,谢饶平终究还是难免恍惚,仿佛时光流转,他们仍是年少的模样,共同期盼着美好未来,携手共老,比翼双飞。
  “饶平,你又瘦了。”
  他听见这不无关切又满带叹息的话,更觉辛酸不已,努力咽下口中已经反复咀嚼的绵甜,久久不能言语。
  “清往性情历来倔强,不知体贴你诸多难处,你莫与她计较。”
  男人微微一笑:“我从不计较。”又是略显寂长的沉默,他问道:“你可还好?”
  其实相见时多,只这样平常的关切,却没有多少机会表达。
  “事情总归还算顺利,我也没什么不好,事到如今,也唯有实现抱负这点愿想,才不至于行尸走肉而已……”太后似乎极其难得的追忆起旧事,唇角一抹温婉:“我从未想过会走到今时今日这样地步,从前,最大奢望无非是与你……阿耶虽然有意,然则,我毕竟只是庶女,倘若默默无闻,嫡母又有心满足亲生女儿,就怕你也只能屈服于父母之命,只万万不曾料想,有意张显才华反而被人利用,当入深宫,只以为从此永隔……如今还能与你时时见面追忆过往,终究也算幸事。”
  关于旧事,太后并不经常提及,事实上除了当年为先帝产下子嗣晋升为贵妃后,想方设法促成谢饶平利用琴艺音律争取德宗赏识终于得以授职,一年宫宴上,两人终于有了私话机会,太后不无伤感追忆过往,解释自己当年的身不由己,隐隐透露入宫一事是嫡母在后造成,相隔这么多年,这次算是第二回提及。
  仅仅点到即止,却再次触生谢饶平心里的不甘与怨愤,当年他虽得韦父看重,收容韦家教养,并一早得知韦父有联姻之意,然而自知家境困窘,是以颇有寄人篱下的屈辱心情,恩师两个嫡女金尊玉贵,韦滨往一贯眼高于顶,对人疏远冷清,韦清往又太过纠缠刁蛮任性,无时无刻不显出高人一等,只有善解人意的韦海池让谢饶平心生同病相怜,渐渐发展至相互倾心。
  原本有韦父支持,以为迎娶意中人是水到渠成,当海池吞吞吐吐说出担忧,谢饶平才知道韦滨往姐妹对他也有好感,处心积虑要拆散他与海池,可当时他也看穿韦母颇为软弱,尚且以为海池未免有些杞人忧天,然而为了表达他的恳切诚意,仍旧一口答允配合海池助她张显才华,以为这样一来,即便韦母用嫡庶差别说服父母,总归也有转寰余地。
  周人重才,只要才华出众,有时嫡庶也不是那样重要。
  万万不想看上去软弱无为的韦母,果然因为私心算计海池,卢太后下了懿旨,恩师也无可奈何。
  韦滨往奸计得偿,却因突然出现京兆柳这么一户显赫门第,立即“见异思迁”攀附显贵,谢饶平刚刚松一口气,却不想韦清往依然纠缠不休。
  他犹豫过推拒,然则面对恩师却始终无法开口。
  这就是谢饶平理解的真相,数十载来,信之不疑。
  然而阴差阳错已经铸成,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
  谢饶平深深吸气,才能摁捺胸口翻涌不休的酸楚,一个苦笑:“我别无所愿,此生,只为太后赴汤蹈火。”
  就算抛却旧日情谊不提,谢饶平也明白他有今时今日权势地位,完全是太后提携之功,恩情如山,足以万死不辞。
  “饶平,我明白你心中抱负。”
  “除了恩师,也只有你知我甚深。”
  太后舒展唇角,这才提说正事:“宫里发生了一些意外,我一直没对你提起,不是有意相瞒,是一直没拿定主意如何处治……是霁德,她被贵妃察出把柄,说服圣人亲自审问,是当年毒杀裴氏一事。”
  谢饶平立即蹙眉。
  “你也不要过于担忧,霁德并未招供,已经触壁自尽,没有证据,圣人也不再追究……可我始终担忧在这关头,再生意外,因而对于霁德之姨母与幼弟如何处治,有些犯难……今日才有决断。”太后捧盏,小小喝了口茶。
  “太后直管吩咐。”
  当年霁德父母兄嫂被小崔后一怒之下报复灭门,太后却早有盘算,先于小崔后动手前造成霁德年才三岁的弟弟“走失”,当然,事后告诉霁德则是她耗废不少人力才寻回其幼弟,为了让霁德安心,太后允准霁德守寡的姨母照管其幼弟,还允准过霁德出宫见过几回家属,当然,太后也没让霁德这两个亲人失去控制,一直被谢饶平收留监管,虽锦衣玉食,但并不得自由。
  “霁德忠心不二,我既承诺照管其亲人,总不忍食言……为防贵妃再察出蛛丝马迹,便将他俩远远送走,留心不与外人接触便是。”太后说道。
  谢饶平似乎有些迟疑,想要提醒留下这两活口终归是隐患,可见太后那样为难,终于不忍劝谏,只答允下来。
  待他告辞后,太后依旧在亭台里逗留了好一阵,春莺忍不住问道:“太后今日诏见谢相,可是有了决断?虽然贵妃看似再无行动,留下活口终究不算稳妥。”
  太后也不怪罪心腹多嘴,微笑答道:“我已嘱咐下去,让谢相将人安置京城之外,纵然贵妃想察,也没有能力,她与娘家彻底翻脸,宫里也没有人手助她勾通宫外。”
  春莺听闻,不免暗赞太后仁慈,霁德虽死,家人能保平安总归死能瞑目。
  却不料太后的笑容转而阴冷。
  饶平必然明白不能留下隐患,别看口头答允,暗下势必会痛下杀手。
  太后之所以没有立即灭口,无非是想试探贵妃有无同谋罢了,说到底,太后还是不能轻信贵妃当真与血亲决裂,如果只是装模作样,这回她既然孤注一掷,暗下势必会与家人联络,嘱咐暗察霁德家眷下落,然而十余日过去,贵妃却毫无举动,柳家也没有半点动静,看来,她所凭仗,唯天子一人,只要天子不愿再察,贵妃便无可奈何。
  霁德既然已经死了,那两个牵制当然再无作用,太后哪里会留活口。
  然而过河拆桥背信食言始终不大光彩,更不说被春莺等察知,说不定会生兔死狐悲之心而有损忠诚。
  所以她不愿直说,甚至不愿意会,好在谢饶平对她情义不改,有的事不需她直说也明白应该怎么做才最妥当。
  倒不枉当年,她花废许多心思,甚至不惜与韦滨往姐妹两个彻底反目,争取这么一个落魄子弟倾心相许,又不吝提携,让谢饶平一界落魄成为权倾朝野。
  然而自觉滴水不漏胸有成竹的韦太后却疏忽了一人。
  晋王贺烨。
  当然,之所以疏忽,是因为太后根本没有预料千牛卫中已经有一小队绝不可能背叛天子者早被调拨给贺烨,其中便有宗室出身的贺琰。
  德宗时起,便在千牛卫中培养出百名心腹影卫,只奉君令行事,负责护卫、刺探、秘捕等事,这百名影卫大多出身宗室或勋贵,为君王心腹,此事为机要,便连太后都不知情,德宗临终之前,才交托予贺衍,可惜贺衍荒疏政务的程度远胜德宗,这百名影卫除了护持以外许久没有收到其余命令,简直就是浪费。
  也正因如此,太后一直没有察觉影卫存在。
  然而各影卫到底是经过专业训练,得令刺探秘要,不难做到神鬼不察。
  贺烨虽说也不知晓影卫详细名单,更不可能调动全部影卫,但不过是察霁德家眷下落而已,目前听从他调遣这十人已经足够。
  所以……
  贺烨已经知道霁德家人是在谁手中。
  但他当然没有阻止谢饶平杀人灭口。
  有的时候实据其实一点不重要,关键是由谁察明禀报。
  贺烨相信,就算死无对证,只要霁德家属一直被谢饶平收容这话由贺琰回禀天子,兄长必定信之不疑。
第132章 联手
  “都退下罢。”
  贵妃昂首站在殿内,张口就是一句令下。
  这是紫宸殿后堂,天子寝宫,外间日照仍然一片炙亮,然而此处却因为帘幕重重而显得别外/阴郁,不得不高燃烛台,流影、笙歌、美姬、还有那位软弱无骨斜倚软榻的天下至尊,烘托出一片萎靡颓丧。
  乐人不敢违令,抱着琵琶捧着瑶琴鱼贯而出,不过才刚舞完一曲的秦桑仍旧跽跪在侧气喘吁吁,别外为难的看了一眼因为醉酒已经不能正坐的天子,颇多踌躇。
  贵妃倒也没有理会她,接过宫人奉上醒酒汤,在天子身边跽坐下来,轻言细语一句:“圣人又过量了,对龙体不利。”
  天子倒还能认出贵妃,咕咙出一句“阿姐”,被那并不美味的汤水熏得眉心紧蹙,然而却被贵妃几乎是强灌下去整碗汤水,终于没了豪饮的兴致,抚着胸口踡着身体,断续呢喃,却没人听得明白他在叨念什么。
  贵妃微叹一声,这才转脸去看秦桑:“侍候圣人安歇罢,待醒来,再奉药膳。”
  秦桑分外疑惑贵妃如此平易近人,完全不似众人议论那般跋扈多妒,可她一贯小心翼翼,这时当然也不会多嘴,十分乖顺地称诺。
  “你在圣人近前,寻常也留意着些,纵使无能劝阻圣人酗酒,也可差遣宫人知会我一声。”贵妃又再嘱咐一句,紧跟着压低了声:“圣人称你可以信任,我也当你不同旁人,你要明白,倘若龙体有损,你与我再无凭仗,也只能,落得生死由人下场。”
  秦桑心中一震,抬眸看向贵妃,却见她已经起身,就像来时那般,莲步款款往外,身影很快消失在重重帘幕之后。
  当推开紧闭的殿门,贵妃险些没被迎面而来的日照刺伤了眼睛,她面无表情地在槛外站了好一阵,才准备步下长阶,却听一声轻呼:“阿姐。”
  贺烨穿着一身窄袖缺骻袍,腰间系着蹀躞带,迈着大步走来,额头上全是汗迹,两眼却熠熠有神,他没有施以虚礼,人才走近,便直问道:“阿兄还在饮酒?”
  “你也不规劝着些。”贵妃才说了一句,便见贺烨直跺脚。
  “我怎么没劝?苦胆都快劝出来了,阿兄非但不听,还将我赶开。”
  见贺烨转身就要往内,贵妃才没好气喝道:“站住。”
  竟携了贺烨的手,蹙眉看着他脸测的尘污,用锦帕拭净:“可是又去击鞠?天气逐渐炎热起来,仔细中了暑气。”
  “和侍卫们玩了一阵,哪里有这样娇弱。”贺烨笑道:“许久没饮阿姐烹茶,今日可不能放过。”一叠声便令江迂去准备,又问贵妃:“莫如往殿后亭子里可好?”
  待入亭中,贺烨却满面不耐地让江迂避开:“一身汗臭,仔细薰着阿姐。”再厉厉环视了诸多宫人宦官一眼,甚至没有再多废言辞,众人就胆颤心惊地退去八丈以外,晋王无论是与天子还是贵妃说话,便是面见太后都不喜旁人站得太近,众人也不疑心他今日别有用意。
  就连贵妃都没有察觉端倪,尚自碾茶备汤,却忽闻一句:“阿姐筹谋之事,难道就甘心半途而废?”
  贵妃这才觉得惊诧。
  “我都听见了。”贺烨就这么草草解释一句,颇为狡诈一笑:“阿姐意欲何为?难道仅仅只是挑唆太后与阿兄母子失和?抑或……不愿眼看太后独掌大权谢毛等人嚣张跋扈,阿姐是要对付谢党,斩断太后臂膀?”
  “大王……”
  “阿姐,敷衍之辞就不用说了,我既然信得过阿姐连伪装都揭开不顾,阿姐难道对我还有防范不成?太后一心想害我性命,若非阿兄庇顾,我怕是早已经去见先帝了,实话实说,我也不愿眼睁睁看着太后篡政,将阿兄当作傀儡。”晋王嘴巴里说着这震耳发聩的话,脸上却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神色。
  贵妃很快收敛震惊,又恢复了慢条斯理碾茶的动作,旁人远远看去,只以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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