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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第5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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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只有留在长安,才有望再获刺杀贺烨的机会。
  谢莹对阿史那奇桑可没有如此忠贞不二、铁血丹心,但她又的确没有勇气“单飞”。
  别说现下是在大周,就算当年在21世纪,没有了父母这一坚实的经济基础,谢莹也不能想象靠着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
  更不说经过一场大病,虽说逐渐康复,但憔悴的容颜已经再无青春焕发的姿色,她还是个通缉犯,一个人就算能够逃脱长安,怕也找不到愿意养活她的男人。
  这让她怎么在这个社会生存?
  于是也只好提心吊胆的继续滞留,直到听闻任知故被捕,眼看便有“一网打尽”的危险,才必须转移,可伊力为首的死士,仍然不肯放弃妄想,谢莹必须仔细思考,什么才是她的出路。
  她这时坚信十一娘与她类似,都是来自将来,否则不可能更改原本的轨迹,她想到的是,与其像丧家之犬般流落江湖,不如豪赌一把。
  谢莹认为自己并非十一娘死仇,还算“老乡”,如果姿态谦卑些,以情动人,不一定没有化干戈为玉帛的机会,她以己度人,认为十一娘到此地步,必定不肯再退居后宫,世上也只有她能够明白十一娘的野心,或许还有用武之地,大家合作一把,说不定就能绝处逢生。
  她阴险的目光,开始注视对她忠心耿耿的伊力,以及突厥大军撤出长安后,这些时日以来,不离不弃的党从。
  这些人,可以作为她的投名状。
  不过谢莹做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与这些亡命之徒用强肯定不行,她需要诱骗党从自投罗网。
  那么“投靠”已经被驱逐出宫的韦海池,就是再合适不过的路径。
  谢莹坚信,十一娘必须根除韦海池,废除尊位,只是一个步骤而已,韦海池现居宅邸,必定会被十一娘严密盯防,只要“投靠”,便会被一网打尽。
  但当然需要游说那些亡命之徒,相信这是唯一的机会。
  谢莹的理由是——看皇后甚至能够宽敕元得志、姚潜等等家小不死,说明极重声名,就更不可能担当弑母之恶,把韦海池废除尊位,驱逐出宫,斩断其所有党徒爪牙,已经达到目的,皇后今后的战场已经转向,不会再盯防韦海池,而他们一来需要容身之所,再者也需要从长计议,韦海池便是最后的希望。
  伊力等人,并不防备谢莹将他们,当作投诚皇后的垫脚石,几乎没有犹豫,便趁一个月黑风高的雪夜,自恃能够避开耳目时,潜入了韦海池现今居住的宅邸。
  这突如其来的一群不速之客,反而把韦海池吓一大跳。
  但已经走投无路的她,自然不会拒绝身边多了这些生力军。
  再说就算她拒绝,谢莹一伙也不会就这么听话的离开,如果她检举,岂不给予了皇后坐实她投敌叛国的罪名?
  但对于谢莹的耿耿于怀,韦海池一时无法消除,见面时仍然冷着脸,诸多抱怨:“你口口声声,纪驻铤必然便是贺烨死劫,结果呢?照样是个废物,仅仅只弄瞎了贺烨一双眼睛,反而让柳在湄那贱妇,坐享渔翁之利。”
  谢莹为了留在此处自投罗网,只好告诉了韦海池实情。
  她坦诚自己来自千年之后,而且不知为何,能够感知命运原本的走向,贺烨在她的感知中,分明会娶她为妻,但她对太后忠心耿耿,揭发贺烨谋逆之心,贺烨最终死于腹背受敌,而且纪驻铤,确然刺杀得手,是导致贺烨兵败的关键人物。
  之所以发生了偏差,全因当年的晋王妃换成了柳在湄,并这个柳在湄,根本不是原本的柳在湄,应当和她一样,都是来自千年之后。
  这话当然也是半真半假,谢莹不会告诉韦海池,最终自己也背叛了太后,成为阿史那奇桑的宠妃。
  韦海池听得一惊一乍,倒不怀疑谢莹说谎,谁会杜撰如此荒谬的谎言?
  只她也不无嗤之以鼻,在她看来,什么千年之后发达社会,谢莹明明就是狂妄无知,如她为了自证,列举那些飞机大炮等等厉害武器,能制作出来么?不能!
  纵然千年之后的确存在这些利器,却改变不了她们现在,有如丧家之犬的处境。
  但已经陷入绝境的韦海池,到底还是没有拒绝谢莹的“投诚”,有帮手,总比孤家寡人更加有利。
  柳在湄再怎么想她死,只要她矢口否认弑君,不是也无可奈何?
  不过谢莹却不具备如此自信的心态,因为七、八日过去,竟一直没有等到皇后的一网打尽,有时她竟然会做噩梦,仿佛回到了21世纪,却成了个无依无靠的乞丐,实在走投无路,打算把自己折进监狱里混个温饱,但监狱却不肯收容,说行为轻微不足以判刑!
  醒来后虽觉荒唐,不过却引发了谢莹的深思。
  柳十一娘怎么看也不像一朵白莲花,但为何摁捺不动呢?
  处于生存困境的谢莹最终醍醐灌顶——
  是了!柳十一娘就算察获自己的行踪,但正如韦海池判断那般,就算将她及突厥残党一网打尽,也无法名正言顺把韦海池处死,故而,柳氏打算放长线钓大鱼,等待韦海池再行罪恶,逮个人赃俱获,岂不一石二鸟?
  那自己的处境,可就越发凶险了。
  但谢莹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其余的出路,最终决定孤注一掷。
  不如配合柳氏,将韦海池也作为投名状!
  然而韦海池可不像伊力一众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亡命之徒,那么容易忽悠,自己若献计刺杀贺烨,那老狐狸立即便会反应过来,搞不好自己反而成为韦海池的投名状。
  谢莹认为,她仍需等待时机。
  而复兴五年的正月,纷纷扬扬几场春雪,使得太液池畔,一片银装素裹。
  贺烨现下似乎已经习惯了游手好闲的生活,往常除了关心迟儿的学业,竟也不忘与长安这个养女增进父女感情,煞是慈祥地陪着这丫头玩一些女孩家的游戏,比如躲猫猫,虽说皇帝陛下仅靠耳朵便能听出长安躲在哪里,偏装作怎么也找不到,焦头烂额团团乱转,逗得长安咯咯直笑,回回都是自己从藏身处出来,扑进陛下的怀里撒娇。
  贺烨还会让长安坐上膝头,一边讲着他杜撰的传奇,比如哪个村子里的丫头生来就武艺高强,五岁时就能猎虎,救了一个小男孩性命,那小男孩决定以身相许一类,听得长安一惊一乍信以为真,于是终于被贺烨成功游说,立志习武。
  往往还一边拈起各色可口的糕点,投喂小丫头,“坏心眼”的要将养女喂得白白胖胖。
  有时贺烨自己也会听讲,但当然并不是那些杜撰的传奇了,会让国子监以及太学的博士,讲授经史典籍,他现在有了空闲,除了好学以外,竟也开始培养情操,尤其画论诗论,让宦官诵读了不少著作参详。
  又会时常召见翰林供奉,听他们辩论时政以及诗文,有时召见的地点是在太液池畔,也令学士们根据场景应诗,他现在眼睛看不见,倒似乎对赏景有了兴趣,靠着诗句构思身边景致,自觉文学修养增进不少。
  因十一娘坚持听从医嘱,不让他分心于朝政,皇帝陛下十分顺从,于是帝后之间的话题,竟诡异地变成了以琴棋书画为主,甚至贺烨有时还会陪着十一娘“赏花”,他现在因为各种香药的熏陶,倒不那排斥花草自然的芳香了。
  但十一娘总是忙忙碌碌,并没那么多闲睱陪伴,贺烨便时常请婷而过来手谈,淑妃也是整座后宫除了皇后以外,唯一能够接近圣躬的特例。
  但贺烨偶尔也会关心嘉程,完全是长辈关怀晚辈的口吻,而且是让皇后的心腹女官代转关怀,以此显示他的光明磊落。
  这日感觉到阳光照抚体肤的轻暖,贺烨故而知觉天气终于放晴,突有兴致往太液池畔赏梅。
  但他依然不喜行走时有人掺扶,更加不愿如同废人般乘坐步辇,也固执地不愿依靠手杖探路,宁肯缓缓地走,让江迂在旁提醒“小心台阶”抑或“三步后转左”。
  边走还会边问:“望君台边那树老梅,虬枝上积雪应未消融吧?赶紧让人收集雪水,放上三、五月,夏季时用来煮茶。”仿佛他能够看见十一娘曾经用画笔描绘的景致。
  自己却不肯去望君台上呆坐,只往梅林里转悠,他仍在适应一片漆黑中能够准确把握方向,今后不再需要各色香药提示。
  正转悠,忽然听闻不知哪个女子,正在不远处喃喃祈求。
  说是宁减十年阳寿,祝愿天子眼疾早日康复。
  宫人在“大声”劝解:“上苍神佛,必定已经体察才人愿望,才人还是快快起身吧,才人已经在雪地里跪了两刻,膝盖怎么受得住这般寒凉。”
  江怀抬头,见皇帝陛下果然习惯性地咪起眼角,他暗叹一声:陛下今日好端端一番兴致,这下是被彻底扰搅了,那个什么才人,用如此蠢笨手段企图获宠,真不知让人说什么好。
  “让此人跪去蓬莱殿前,等着皇后处治!”贺烨冷哼一声。
第1396章 后宫怎会平静
  让江迂更觉“悲愤”的是,那才人竟然还与他同姓,当他打听清楚名姓身家,向皇帝陛下禀告时,竟被奚落——阿翁本家,怎么出了如此蚩愚,狂妄无知之辈?
  同姓而已,哪里称得上本家!
  江迂翕动唇角,到底不敢再触怒好心情一扫而空的皇帝,赶忙亲自去了一趟紫宸殿,告知皇后“圣上今日烦躁”,自然将为何烦躁的因由也一并说明。
  十一娘问得那犯忌的江才人,乃中书舍人江朱台女孙,这江朱台非但为冯继峥的党从,亦为徐国公崔政的姻亲。
  江才人的姑母,正是十一娘娣妇慕阮的母亲。
  因着这一层联系,十一娘倒也不想待江才人太过苛责,特意赶回“处治”,免得江才人跪在蓬莱殿前直到傍晚,接受各色目光的洗礼。
  尽管如此,江才人却已经大觉委屈。
  “妾身并不知怎么触怒了圣上,当时,只是在梅林跪祈圣上康复。”
  十一娘打量她并不显得慌乱的神色,眼睛里沉沉之处,稍见狡黠,不用更多判断,已经足证城府机心,要说来十一娘也并不反感,因为世上机心者原本更多,无求无欲的单纯人倒是罕见。
  但她不会告诉江才人,为何如此虔诚,非但没有赢获感激,却遭到了怒惩。
  眼疾一直是贺烨的郁病,并不容易消解,江才人这样行为,无疑欺负贺烨目盲,无法察觉她是早有准备,戳着皇帝心病设计的“邂逅”,还想要争获宠幸?
  这就不仅是欺负贺烨目盲,还严重侮辱了皇帝陛下的智慧。
  真怀虔诚之心,便应祷于佛龛之前,冲着梅树跪求是哪门子信仰?
  但也应该给予警告:“圣上最近常往太液池畔梅苑散心。”
  言下之意乃是——这根本便不是巧遇。
  要说来,江才人其实并不算愚钝,只不过现状已经让她无比焦虑——眼看着连嘉程那边路子也行不通,难道当真接受孤老后宫的命运?更不要说现在韦太后已经一败涂地,皇后擅权,家族处境堪忧,形势已经逼得她不能再碌碌无为下去。
  且她也怀有那么一丝饶幸,毕竟天子现今已经不如从前,烦劳于国政而无心女色,现下皇后忙忙碌碌,怕也顾不得固宠,天子难道便不觉得寂寞?齐昭仪与嘉程,慑于皇后之威,不敢亲近圣躬,对她而言,这一见缝插针的机遇可是稍纵即逝。
  再者她又不是效仿沈氏之流,靠着搔首弄姿争宠,只要天子今日,为她虔诚所动,能被她争取到几句交谈,相陪游玩的机会,江才人相信自己的一手好棋艺,以及对于诗文一门,并不亚于嘉程的才华,会给天子留下深刻印象。
  她可不是贸然行动,而是打问清楚,从前天子虽然并不热衷琴棋书画此类风雅之事,但最近却大有改变。
  只江才人不可能理解,天子之所以改变,原因是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培养风雅,争取日后,与皇后能够兴趣相投,琴瑟和谐。
  事实上对于流俗而言,贺烨贵为帝王,坐拥天下,当真对某个女子一心一意、洁身自爱,才是玄奇,才不让人理解,尤其是后宫嫔妃,她们自认不能拥有的,也相信旁人不可能拥有,在江才人看来,皇后就算独宠后宫,也只是一时之间,是过去皇后花耗所有心思,才能争得的荣宠,但现在皇后已经是以权势为重了,必定会在后宫,对于侍奉天子,会有所松懈。
  而且关于淑妃及嘉程,实际与天子间一清二白的机密,并不为嫔妃广知,江才人深信韦太后曾经的计谋,其实并未落空,只不过皇后保持警醒,及时固宠,才导致嘉程渐渐被天子冷落而已。
  单一个体的功败垂成,并不足够慑服群体的**,后宫之中,多的是前赴后继者。
  江才人就是抱着这样的信念,正式开启自己的征途。
  但结果,却让她大失所望,并且疑惑万千,她完全没有察觉弄巧成拙,直到被十一娘委婉警告。
  终于恍然大悟——
  看来皇后虽然执掌政权,却并没有疏忽天子,应当早便未雨绸缪,提醒天子,后宫嫔妃会借此时机,蠢蠢欲动。
  皇后还真是妒悍,她已经获得了所有她想要得到的,竟依然容不得天子雨露均施!
  江才人怎能不悲愤,怎么不怨尤!
  “殿下,殿下明鉴,妾身确然是怀抱虔诚,日日祈求圣上能够康复,这才是社稷之幸……”
  十一娘已经不耐烦听江才人辩白:“我无意追究才人居心。”
  但江才人反而不依不饶:“妾身无愧本心,只今日有肺腑之言,劝谏殿下。”
  “说罢。”十一娘深觉无奈。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后宫不会从此平静,秦霁虽被赐死,震慑的也只是为祸的居心,但争宠不算祸心,这些才人,这些嫔妃,她们是贺烨的姬妾,她们渴望得到天子的宠爱,其实是理所当然的事。
  而且如嘉程等等女子,是因为她曾经的固执,劝服贺烨妥协接受,如今这样的局面,也真是自遗其咎。
  “殿下如今忙于执政,一来难免疏忽侍奉圣躬,且……妾身无意干涉朝政,但对于殿下决夺,罢除太后尊位一事实在深怀担忧,废太后毕竟乃圣上嫡母,虽犯罪责,导致民愤汹汹,但于礼法而言,殿下如此决夺,恐怕仍然难免引生物议,更何况若殿下执政日久,却仍然独宠后宫……说不定便有朝臣质疑,圣上如此信重殿下,殿下却怀窃国居心。”
  江才人咬牙说出这番话来,其实也不是出于狂妄。
  据她看来,皇后甚重声誉,否则当初也不会对废太后一再妥协,现今虽然大权独揽,但更加会注重声名,只要皇后愿意提携,她不是没有希望。
  如今这样的形势,已经限制了江才人的野心,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将皇后取而代之,且冯公的志向,恐怕也难以达偿,江才人希望的是,自己不至于孤老宫廷,就算不得皇子,至少膝下有个公主傍身,且能护庇家族,有转投“明主”的余地,她的父祖也从来没有居心权倾朝野,屈于冯公之下,与屈于后族之下,又有多少差别?
  只要能继续荣华富贵下去。
  她认为皇后能够体谅她,毕竟皇后,就连对嘉程,也网开一面不是?
  所以这时的江才人,还真是抱有了几分虔诚。
  “殿下,妾身只求能为殿下分忧,当殿下力有不逮之时,能代殿下侍奉圣上排遣郁寂,也可免却,居心叵测之徒,对于殿下及太子,妄加非议。”
第1397章 何惧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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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根本不耐烦听理由,她微微一斜唇角:“才人想让本宫怎么做?”
  这话警告的意味更浓,奈何竟也无法挫损江才人的欲望。
  “妾身不敢奢求太多,但望殿下能够允许,让妾身入蓬莱殿,为婢侍之事。”
  江才人自觉已经足够谦卑了,相信皇后不会拒绝。
  但她听到的却是——
  “我不允许。”
  十一娘平静地与愕然的女子对视,仍然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我知道才人在忧虑什么,对于才人如今处境,并非不能体谅,但圣上既然将才人交给本宫处治,便足证对于才人心存厌鄙,原因才人自去体会。”
  话说得太直接,且锋芒毕露,纵然江才人极富城府,神色间也露出几分怨愤来。
  “我无意重惩你,但你今日触怒圣上,总免不得罚责,今日之后,上巳之前,我罚你禁足居室。”说着话十一娘已经起身,却是上前扶起了江才人:“我之所以宽待,乃因我的确有犯礼规,明知宗法,却不肯劝谏圣上雨露均施,故而也不愿追究才人,触犯宫规,探问圣驾,甚至伪以挚诚,欺君之罪,但今日听闻才人一番肺腑之言,我也不妨投桃报李。”
  十一娘笑意更深,嗓音却更沉。
  “冯继峥之居心,本宫一清二楚,才人祖父江舍人,至今以冯继峥为谋主,但我并不愿溯及过往,只要令祖今后恪尽职守,醒悟忠臣贤良应具德行,不再贪图权势而无视民生,过去种种过责,圣上与本宫都不会追究,才人无需为了家族忧心,因为一姓荣辱,从来不是才人肩上责任。”
  她也只能点到而止,今后何去何从,是否好自为之,那就全靠江才人自己的领悟了。
  处理完了这一桩其实不算事故的事故,十一娘并没有疏忽皇帝陛下此刻或许仍在烦躁,但还没进入书房,在门外便听见女孩娇滴滴的声嗓:“好难看,像鬼画符,才不要做为上巳新衣之花样。”
  十一娘已经听出娇滴滴的声嗓是长安独有,自然不会妒嫉,明知自己的脚步声怕是早被贺烨听闻,仍然悄悄掀起垂帘,便见淘气的公主殿下手执毛笔,胆大包天地给天下至尊画出两撇胡须来。
  贺烨竟也喜笑颜开,颠着膝盖:“难看吧,那你可得求求阿娘,让她改正,否则长安今年上巳,便只能穿着这般难看衣裳了。”
  长安这才随着天子的示意转开目光,冷不丁看见母后,吓得连忙蹭离父亲大人的怀抱,红着脸上前见礼。
  十一娘哭笑不得,她明明和颜悦色,怎么偏有让孩子们的敬畏的错觉,好不容易纠正了迟儿的成见,如今又加上个长安,这丫头五岁之前,分明更加喜爱她好不?最近“喜新厌旧”不说,“畏之如虎”是从哪里产生的错觉!
  正想着“争宠”,哪知长安却飞快回避了,十一娘只能望着逐渐长大“深不可测”的丫头唉声叹气。
  “是我错,完全是我过错。”贺烨像是目睹了十一娘的尴尬与困惑般,哈哈大笑:“长安从前对我太敬畏,我废了不少苦心,才说服她相信,我从前之所以严厉,那是因为乃一国之君,如今皇后成了一国之君,我就可以不严厉了,叮嘱她务必小心皇后,免得太过淘气,被皇后斥责。”
  十一娘:……
  “圣上就可劲误导吧,可不多少人,都在质疑我有窃国之心!”终于还是难免抱怨,心中却并不觉得郁堵,十一娘自己也诧异为什么把这话脱口而出。
  贺烨却越发嬉皮笑脸了:“蠢人蠢话,伊伊怎会放在心上,莫不是拈酸吃醋了罢?这可真真难得,不过倒也难怪,谁让你这夫君,虽说不能视物,仍然不减玉树临风豪迈俊朗?”
  并煞有介事地一掠发鬓,居然搔首弄姿。
  十一娘避开目光,颇有些不忍直视拼命抑制笑意。
  贺烨可不会放过见缝插针地调情机会,瞬息逼近,压低那张面容:“窃什么国,朕之社稷,朕之国民,原本便为伊伊享有,连朕,都独属伊伊一人。”
  手已经勾住了十一娘的腰际。
  “待一年之后,真希望伊伊能再为我添一个女儿,这话可别告诉迟儿,女儿当真比儿子贴心。”
  自从遇刺,一度危急,虽贺烨尚未拔毒之时都没有放弃“凡人之欢”,诸如田埠槎等医官,也没那大胆量“医嘱”天子禁绝房事,不过贺烨却还算自持,为防万一,主动提醒十一娘饮用避孕汤葯,除非彻底康复,贺烨也不愿冒险。
  有了迟儿之后,就连“贺三岁”也体会到了父母之心,连他自己都不能忍受子女身体虚弱的痛苦,就更加不会让十一娘也为此难过了,拔毒虽然成功,但他到底还是因为遗症目盲,在医官没有确定彻底康复之前,当然不会甘冒可能让胎儿先天不足的风险。
  只理智归理智,贺烨实在无法禁绝与爱妻的亲近,又一旦亲近,所有理智都会崩溃。
  可不现在,他便有了“白日喧淫”的欲望。
  但十一娘却还记得,不少公文需要她去处理。
  不动声色地挣脱了怀抱,高声唤入宫人——
  皇帝陛下唇角,被长安亲手执笔画下的两撇胡须,实在滑稽,有损龙威,还是速速清洗为好。
  贺烨却矫情上了,非要让十一娘亲手替他净面。
  如今在蓬莱殿,皇后殿下的嘱令已经不那么好使,就连柔洁,竟然也奉圣令优先,看着宫人摆下清水柔巾等等物件后,忍笑率先辞退,任由皇后亲自操劳。
  无奈的十一娘,只好为贺烨净面。
  开始皇帝还算乖顺,一动不动伸着面颊,后来却偏要无理取闹,缠着十一娘赋诗一首,称颂他的美貌。
  十一娘文才固然了得,对着那张嬉皮笑脸,实在无法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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