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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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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十五娘将罪责尽数推到死人身上,也太不厚道了罢。”刘修仪忍不住插嘴。
  “我还有一个疑惑!”十一娘略略提高嗓音,看向刘四娘:“刘四娘何故确定并非赫连九娘挑衅在先?”
  “那是当然!”刘四娘想也不想就说道:“赫连九娘一贯温婉谦和,决非逞强好事之人。”
  “既然温婉谦和,何故屡屡与姜四娘发生争执,甚至挑衅王十五娘?”
  “这都是王十五娘一面之辞!”
  “这么说来,四娘应当是与赫连九娘十分要好,对之品性知之甚深。”十一娘紧跟问道。
  这本是显而易见的事,不过刘四娘却迟疑起来。
  倘若承认,柳十一娘岂不会质疑她对王十五娘心存偏见?
  然而十一娘却没有逼迫刘小娘子回答,话锋一转:“四娘早先声称是与赫连九娘到了元元殿外池水之畔,这元元殿位于何处,我却一无所知。”
  刘四娘见对方没有纠缠,长吁口气,根本没有细想这个问题,脱口而出:“那处还得绕过紫兰殿,经月仙桥过篷莱池。”
  元元殿在什么地方十一娘当然是知道的,好歹她也曾是后宫之主不是?当然也明白那地方偏僻无人,元元殿实际一直被当作冷宫,为幽禁妃嫔所在,比如肃宗朝废后就是幽禁在此,也正是这位废后心灰意冷,焚宫自尽,后元元殿虽经修缮,然而越发成了人迹罕至之处,眼下没有妃嫔被罚关禁,那处空无一人,果然是个杀人灭口的绝佳地点。
  刘四娘将赫连九娘引去那处,本就是个破绽。
  十一娘故作不解:“难道赫连九娘投水之时,就没其余目证?”
  “那处偏僻幽静,人迹罕至,没人目睹有甚奇怪?”
  刘四娘的答案让十一娘十分满意,她微微颔首:“原来元元殿地处幽僻,我虽原本不知案发地方向,可刚才听四娘所说,仿佛是与贵妃居住紫兰殿还隔着篷莱池?”
  “正是。”
  “那就奇怪了,既然元元殿无论距离值舍,抑或听学之所都颇为遥远,未知刘四娘缘何得知如此幽僻所在?”十一娘又问。
  不说其余,光是篷莱池就占地不小,虽建有桥廊堤坝横穿,光走过去就得一刻余,还得是成年人疾走的脚程!
  但刘修仪既然选择了元元殿为杀人场地,还不至粗心大意到疏忽基本细节,早得姑母叮嘱的刘四娘冷笑解释:“我本也不知元元殿,是无意间听姑母提起,当日见赫连九娘忧惧难消,想到那处僻静,不惧旁人打扰,这才有意带她前往好作散心宽慰。”
  刘修仪听到这里也是面带冷笑,小丫头弯来绕去,还以为有多厉害,原来不过是追究这些细节,当人都是傻子么,怎会露出这么显而易见的破绽!
  “太后,儿还欲察问另一人证碧波,望太后允准。”十一娘说道。
  莫说太后毫不介意,便连刘修仪也气定神闲。
  可十一娘开门见山第一个问题便让碧波瞪目结舌:“阿监奉修仪嘱令诏请刘四娘去见,论理该先往值舍,何故竟直接前往元元殿,仿佛一早料见四娘与赫连九娘在那一般?”
  原是十一娘猜度,即便刘四娘有借口将赫连九哄骗,穿越大半个后宫到地处偏僻的元元殿,也没把握凭一己之力将赫连九推跌入水,无论年龄还是个头,刘四娘都不及赫连九,为防事败,她必然需要一个帮凶,这个人只能是碧波。
  可分明此凶案背后是灵药一手策划,灵药是含象殿宫人,刘修仪又与太后不和,不可能听信灵药蛊惑,中间必然还有一个桥梁,这个人,必然是被刘修仪引为心腹,那么极有可能就是那个帮凶!
  碧波有太后作为倚仗,行事越发无忌,不大可能在明知刘四娘引赫连九往元元殿的情况下还多此一举去值舍扑空,多数会直接前往凶案现场。
  所以她抓住这个蹊跷,直接追问!
  被这突然一问,碧波顿时心慌意乱,因为她行计之时的确疏忽了这一点,她根本没有预料自己会受到盘问!太后难道不是应该心知肚明赫连九娘死因真相?就算盘问,不过走个过场问问刘四娘缘何知晓元元殿这么一处所在而已。
  可刘修仪并未疏忽这一细节,她倒编排得十分完善,甚至交待碧波特意收买笼络明义殿宫人,紧盯刘四娘行为,一旦退堂立即报知,为及时得知刘四娘逃课找到说法,甚至还安排了另一宫人,在掐算好的时段“适巧”远远瞧见刘四娘与赫连九娘往蓬莱池去,随后当遍寻无果经过的碧波问起她来,这样,碧波联想到自己曾经对侄女四娘提起过元元殿所在,下意识去那处寻找就成了理所当然。
  哪知这个柳十一娘,竟断言碧波并未先去值舍!
  而眼看碧波那神情,显然是真没有先往值舍。
  这时就算碧波否认,只消太后诏来留守值守的宫人一问,立即就能戳穿碧波谎言。
  一贯谨慎的心腹,怎么会出这样的纰漏?
  刘修仪不免懊恼,忍不住提醒道:“碧波,难道不是你在水香亭路遇皎婉,听她说起瞧见四娘往紫兰殿方向去?”
  碧波这才回过神来:“正是如此。”
  十一娘轻笑:“水香亭在公主所居拾翠殿东侧,而侍读值舍却在拾翠殿北后,阿监若往值舍,不应先经水香亭吧?”
  原本刘修仪的“安排”是碧波遍寻无果,才在水香亭巧遇皎婉,根本不是为了应对未先往值舍的说法,这时被十一娘一语拆穿,就连刘修仪都呆怔当场。
  只因刘修仪居住的愉芳殿甚至还在侍读值守北后,从那里往值舍,更加不可能途经水香亭——唯有往位于后宫西面的蓬莱池,水香亭才是必经之地,否则一早被设置在那的皎婉,也不可能目睹刘四娘经过为随后寻去的碧波指路了。
  “太后,赫连九娘之死必有蹊跷,还请仔细盘问宫人碧波。”当敏锐抓住这一破绽后,十一娘却也没有穷追猛打,而将主断权交予太后。
  无论太后是否借这机会铲除刘修仪给予荣国公府警镇,这都不关要紧,可既然赫连九娘的死因存疑,案发时不可能在现场的王十五娘反而清白无辜了,碧波与刘修仪之间去留哪个,十一娘毫不关心。
  可据她猜测,太后应该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刘修仪十有八/九会被太后重惩用以安抚赫连一族。
  即便张扬开去,世人议论,也只会赞叹太后公允明断,刘修仪蛇蝎心肠。
第233章 注定虚惊
  太后当然没有真正听从十一娘的建议严审碧波,只挥了一挥衣袖,下令将碧波扣押含象殿,待打发了一众,只留下一直在殿内旁观的灵药,开门见山便问:“你可是忘了我早前提醒,莫将事态闹得收不了场!这回你可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害杀世族闺阁,导致人命丧禁内,如今被人拆穿,我且问你,你打算如何收场?”
  早在太后纵容柳十一娘当众追察这一凶案时,灵药倒也回过神来自己多半是失误定错了目标,她固然想不明白太后有心误导的原因,但既然决心行为这狠毒之事,也早盘算好了交待应对的借口,这时虽表面上难免惊惶,更有一股因为败局已定造成的沮丧懊恼,分辩之辞却还条理分明:“太后恕罪,婢子此行虽是自作主张,起初考量着,也确是百利无害……倘若太后是欲黜落王十五娘,论其如何自辩,毕竟是逼死人命,王十五娘无论如何都不能置身事外,只能吃这哑巴亏。”
  见太后虽说脸色肃厉,却并没打断自己的申辩,灵药那颗悬在嗓眼的心这才回落几分,她维持着匍匐的姿态,摁在地面的指掌却略微松弛,接下来的话说得越发坚决:“另一方面,赫连九娘实为刘修仪害杀,有这把柄,随时可任太后利用,若将来要清除这姑姪二人,也不需再废周折,便连荣国夫人,因这把柄也不敢再如从前般嚣张。”
  灵药深吸口气:“即便事漏,抑或太后并不愿针对王十五娘,只要将刘修仪姑姪合谋公之于众,也不会留下任何纰漏,即便刘修仪本人,也不会想到碧波是被婢子指使,碧波不过区区宫人,刘修仪这个主人难逃其咎。”
  待说完这番话,灵药毫不犹豫又再叩拜:“婢子虽然大胆,却决不敢为有损太后之事,行事之前,也曾衡量利害与益弊,并非只凭一时冲动,还望太后明鉴。”
  其实这些弯弯绕绕根本无需灵药废话,太后早就胸有成竹,若非坚信事态无论怎么发展,对她都没分毫害处,她也不会任凭十一娘当众盘查,是以这时也只是淡淡一笑:“我之前特允就此打住,今后你谨记再不能自作主张,这回你虽冒进,到底没被一己私欲冲昏头脑,我也不再追究。”
  待灵药又表达了一番千恩万谢心悦诚服,太后才将她打发,诏见心腹宦官窦辅安,笑问道:“今日之事,你怎么看待?”
  “太后有意放过卢三娘,应当也是为了进一步考较春莺与灵药谁更称心,只小奴品度来,似乎也存着考验柳十一娘这层意思……”太监说完这话微微一顿,眼瞧着太后笑意更深,连忙也是一脸诃谀:“看来是小奴饶幸,猜中了太后心思。”
  “果然还是你最能体会我心中所想。”太后颔首:“我主要是为了试探十一娘品性,那日她虽声称与王十五娘及柳四娘姑嫂交好,凭着王七郎曾经救她一条性命,我倒也相信,可十一娘年纪虽小,看着那谨慎沉稳却胜过多少成年,往往私欲太重者,又有这样心机沉府,交好之说不过是虚伪罢了,真要遇见险要关头,大多都是袖手自保,即便求情,也是不轻不重。”
  太后说着话却站起身来,任由窦辅安躬腰扶侍,她一边踱步往外,一边说道:“我在柳、谢两家闺秀中择选,是因何事你也清楚,智计固然重要,却也不能太过奸滑,否则将来不易控制,倒有可能养虎为患,今日这么一试,十一娘毫不犹豫为王十五娘出头固然让我满意,更加惊喜则是,她竟然真有本事助王十五娘脱身诽谤。”
  窦辅安鲜少听太后如此盛赞一个人,更何况是个闺阁女子,更何况还是韦太夫人的亲孙女,他这时一边点头哈腰,一边迟疑着是否该提醒太后一声——柳十一娘再是机智,用来始终没有谢氏闺秀那样令人放心。
  就听太后继续称赞道:“更让我奇异则是,这孩子对分寸掌握,简直就是适到好处,今日她明知单凭碧波露出那一点破绽,不足以追问出实情,点到即止,将主动权交还予我,甚至没因而质疑刘氏姑侄与凶案相关,当然也是知晓其中利害!卢锐才闹出一件人命,却毫发无伤,更何况刘氏贵为九嫔,今日十一娘一番表现,避其锋芒,然而却准确利用碧波这个行凶者心态逼问,使蹊跷展露人前,转而见好就收,若不是我在场耳闻目睹,实不相信一个十岁大小丫头,竟有此能力。”
  于是窦辅安只好先拍太后马屁:“要不是太后本无意对付王十五娘,又怎容柳十一娘翻转势态,说来,这都是太后公允明智……只是……柳十一娘今日见好就收,却像洞悉太后心思一般,小奴也觉惊异得很。”
  “你是没看见她,自打刘氏入殿,一直在暗中打量,枉刘氏自诩智计多谋,却常常摁捺不住身后有荣国公府撑腰而张狂毕现,今日又表现得这般急切,明眼人不难看出两件,一来她对我不敬,再者是针对王十五娘。凭柳十一娘智计,当然明白此事不是仅凭巧言善辩就能水落石出,要对付刘氏及其身后荣国公府,必须得靠实据。”
  见太后似乎拿定注意,窦辅安咬咬牙,终究还是提醒:“可是太后,柳十一娘毕竟是韦太夫人亲孙女,要万一韦太夫人心怀二意,柳十一娘只怕不能对太后竭尽忠诚。”
  “是个好苗子,就值得争取。”太后却如不以为意般,微笑说道:“这就得看我与四妹,谁更棋高一筹了。”
  窦辅安一听这话,当然明白此时多说无益,一记马屁毫不犹豫再拍了过去:“太夫人哪是太后对手,京兆柳之所以有如今荣耀,还不都靠太后提携。”
  这时,太后已经出了殿堂,站定在廊檐下,环顾着庭院里草木新碧、娇蕊含羞的早春景色,她深深吸了一口好容易不再连绵阴雨,干爽下来的清新空气,目光看见一只不待叶茂就已迫不及待鸣翠的鹊鸟,笑容也越发明快了:“经此一桩,我也更确信,果然还是春莺更加懂得分寸,相比起来,灵药虽然果狠,也太冒进,她还看不透大局,否则在此情况下,怎么也不会将矛头对准王十五娘,春莺占得先机就不说了,难得在我有意误导下,仍然笃信她之判断,没再因疑虑而妄为,更不曾背后拆台,为防万一而阻挠灵药计划。”
  窦辅安原就更加看好春莺,这时当然要锦上添花:“不说其余,就论春莺与灵药两人品性,一个重情重义,一个颇重私利,相比而言,也是春莺更加适合,她因为受江迂提携,一直铭记在心,眼看江迂时常受晋王虐打,心里对晋王可是视同敌仇,早些年因为沉不住气,不是还暗中损毁过晋王,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晋王笼络而生背叛之心。”
  太后颔首:“你说这点倒也对,我之所以考较两人,也是存在这类担忧,贺烨如今十四岁,虽然暴戾,可已经能看出几分俊朗容貌,气质英武就更不消说,待得他再年长些,洗尽稚拙,那皮相风度只怕也不输当年义川,眼下风俗,不仅男子大多好色,就连女子也惯爱以貌取人,还真保不准如今忠于我者,天长日久完全不受男颜诱惑,相比起来,的确春莺更加让我放心。”
  “这么说来,太后已经心有决断,只不过……太后前头已经宽恕了卢三娘,凭她做那些事,还不至于黜落,就算闹出赫连九娘这一桩,毕竟行凶者是刘修仪姑姪,不能牵涉卢三娘。”
  太后笑道:“你交待春莺一声吧,就说黜落之人确定是卢三娘,她自然晓得怎么行为。”
  窦辅安立即眉开眼笑称喏。
  太后微仰面颊,朝向那云层后隐隐的春阳:“传令下去,除刘四娘外,将王十五娘一应侍读送返各家,诏赫连九娘父母入宫,我要当面给他们一个交待!”
第234章 狂妄无知真可怕
  午后,一片悄静里。
  静谧却突然被一个仆妪惶急的步伐打破,廊下架上,绿鹦哥扑棱着翅膀,扯着脖子叫嚷“恭喜”两字,却遭到仆妪怒目瞪视,这只因为被有意驯养惯会说吉祥话而颇受荣国夫人喜爱的宠物顿觉大受委屈,居然扯直了脖子口吐“刁奴”两字,倒让那心腹仆妪哭笑不得,一脸官司的挑帘入内。
  不多久,绿鹦哥便听见主人气急败坏的怒吼:“什么?赐死!韦氏要将谁赐死?!谁许她如此狗胆包天,我刘姓女儿,贵为九嫔之一,她凭什么将人赐死!”
  荣国夫人摔帘而出,下令备车,她甚至不及换下身上那套家常穿着衣裙,更不提按照规制入宫谨见除特许外理应穿着的命妇冠戴了,显然是急着兴师问罪。
  原来三日前刘四娘被扣留禁内时,刘家却没如王家一般坐立难安,只因刘修仪早已遣人交待清楚,此事在她掌握当中,让娘家兄嫂不需惊惶,刘四娘之母虽并不明白事发详细,可想着有修仪在宫内照庇,女儿无论如何也不会受到任何欺辱,当然也就听从叮嘱安心等待消息。
  直到今日,刘四娘倒是被送返自家,却是惊惶失措有若疯魔之状,送返女儿回家那内侍一脸的肃厉,手持太后懿旨,宣称刘四娘为取队首之位,听信姑母刘修仪之嘱阴谋害杀赫连九娘,太后姑且念在刘四娘并非主谋,并年纪弱小,恩赦宽恕不施刑责,但其父母却有教导无方之责,剥削职封,刘修仪身为天家嫔妃却行杀人之恶,害世族闺秀夭死禁内,罪大恶极不容宽恕,贬为罪奴并赐死为警!
  这简直就是五雷轰顶,不说刘四娘之母怎么痛哭愤怒,眼见着儿子被夺官品女儿竟然赐死收场的掌家主母沈氏更加痛怒非常,就要来荣国公府向小姑告状,然而因为上了年纪,又是突经震变,沈氏竟然在途中晕厥,家人只好将之送返忙着请医,只由一管事将这噩耗通知荣国夫人。
  卢夫人心急火燎七窍生烟“直杀”含象殿——早在卢太后在世时,就赐以荣国公夫妇不需诏令即能入宫的特权,即便卢太后薨逝,不说德宗在位时,就算贺衍继承了帝位,倒也没有剥夺荣国公夫妇这等恩荣,更不说因为刘玄清一案,贺衍对京兆卢越发亲睐了。
  当然,太后若不愿诏见卢夫人,卢夫人即便入宫也不能硬闯含象殿。
  太后即便私底下对荣国公夫妇恶心得不得了,表面却一贯对其一系礼遇有加,这也是免得授人以柄大肆批判她忘恩负义,不说寻常,即便邀宴,但凡广请外命妇,回回也不曾落下卢夫人,可是今日,太后却偏偏将卢夫人挡在含象殿外,不允入见。
  卢夫人哪里心甘,与含象殿外值守的宦官争吵一番,气急败坏下竟然转身去了紫宸殿面圣,天子这时当然已经了解赫连九一桩凶案,听说太后要将刘修仪赐死,也正忧心不已,要说他对刘氏也并没多少印象,然而一来不愿再伤人命受噩梦纠扰,再者也是存心偏帮荣国公一系,不说荣国公这些年来坚决站在铲除谢饶平的立场,就说这位是祖母卢太后的嫡亲侄儿一层情面,秉承孝道为重的天子也会顾庇刘修仪几分,可这一类事由本就是后宫事务,他不可能与几大相国重臣商议,又惧于是太后决断,犹豫着不好驳逆。
  在这当头,卢夫人却闻讯而至,天子只好答应同她往含象殿一见。
  哪知太后虽然没有连同天子一并拒之殿外,但依然坚持不许卢夫人入见,这让原本以为搬动天子这个坚实靠山而胜券在握足以趾高气扬的卢夫人越发愤怒,竟然脱口而出:“圣人这回可是亲眼得见亲耳听闻,太后竟敢拒我不见,岂不放肆无礼?圣人即便纯孝,可也太过放纵太后。”
  这多少让贺衍心生不满,埋怨卢夫人口不择言,竟然对太后语出不敬,太后是他生母,当受举国尊重,卢夫人即便贵为一品诰命,到底是臣子,怎能反而斥责起太后放肆无礼?但性情使然,贺衍并没有纠正卢夫人的态度,只好言安慰让她在此暂候,自己蹙着眉头步伐沉重的进了含象殿。
  太后对天子的到来并不意外,母子两个也免了那些虚伪客套,不待天子说明来意,太后就开门见山:“刘氏欲为侄女争利,将世族闺秀害杀于禁内,这事不仅授她指使之宫人如实招供,便连刘四娘也已证实,确凿无疑,其狠毒猖狂简直震世悚听,不严惩不足以维持律法宫规、皇室体统……就连卢三娘,也在入宫之时就犯下暗贿勾结以下犯上之恶,足见德礼败坏,我也有意将之黜落。”
  天子大吃一惊:“阿母……刘修仪毕竟是荣国夫人侄女,也算祖母之姻家晚辈,虽然有罪,削其嫔位没为宫奴已算重惩,更何况其兄长也受连累夺了官位,还望阿母开恩,饶她一条性命,更卢三娘,不过是一点小错,并未造成什么恶果,若就被黜落,连荣国公府声名也会受累,荣国公毕竟是祖母嫡亲内侄……还望阿母宽谅几分。”
  “圣人可曾想过,赫连一族也为圣人臣子,好端端一个女儿莫名其妙被害杀禁内,若不处死真凶,他们会做何想?还有王十五娘,她更是显望嫡女,倘若刘氏奸计得逞,就此背上一顶逼死人命之罪恶,将来如何自处?她祖父为大周国相,一贯忠正,孙女显遭陷害却不能讨还公道,又岂不埋怨君帝有失公允庇纵奸毒?”太后似乎也想到天子会力保刘修仪,这时却并没着急逼迫:“圣人若一意宽谅,我当然也会顾及你之决断,可我为你母亲,时时处处无不为圣人德誉考虑,若不依律处死刘氏,世人只怕会议圣人不公,君帝失德!”
  “可是阿母……”虽觉理亏,天子却仍然犹豫不决,明显还想偏私荣国公。
  太后干脆打断天子的话:“这事也不急于立即处断,圣人还是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看似事态得以缓和,刘修仪不会立即被处死,天子对荣国夫人也暂时有了交待,几经安抚,终于让卢夫人心不甘情不愿地出宫去了。
  可刘修仪害杀赫连九娘一事还是飞速传扬开来,白白折了个女儿的赫连家固然是义愤填膺,刘家却没有表现出丝毫悔愧来,也不知是刘家内部泄露抑或谣传,市坊间转而又流传开一种说法——太后原本决断要将刘修仪处死,奈何荣国夫人入宫威逼,只是将刘氏没为宫奴幽禁掖庭,这也只是暂时,刘家大言不惭,待时移日长再无议论,刘氏总有复位之日。
  于是不少人又将喻四郎被害一事翻炒出来,越多斥鄙卢、刘两家张狂无忌,天子有心庇纵而失公允,一时之间沸沸扬扬,可是关于这些议论,天子贺衍恍若不察。
  而当事人荣国公府非但不以为然,甚至引以为荣,卢锐那小人对诸多传言竟然一口承认,以显摆家族之显赫俨然已是十望之首,天下都可任由卢姓横行霸道,卢三娘在家人尤其是兄长的影响下,也是不可一世,虽然不到她入宫值守时期,却仍旧日日将所率八名侍读聚集一处训话,令众人多在才华上用心,琴棋书画力争为四队之首。
  又不知受了谁的蛊惑,对于上回相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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