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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你也复生了-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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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仔细比对,他目露震惊,而后将临摹之作塞予洪轩,不发一语,大步离开。
  洪轩因父亲的傲慢无礼而尴尬万分,待他一出偏厅,急忙对阮时意执礼,诚恳致歉。
  “阮姑娘,家父惯于驰骋沙场,与人交流常有失当之举。而今他满怀期待落空,难免不好受。恳请你念在两家情份,也念在他对徐太夫人一往情深的份上,多多包容。”
  阮时意淡笑:“劳烦大公子多劝劝大将军,切莫为执念再伤害至亲之人。”
  洪轩颔首称是,顺带夸赞她画艺精妙。
  朗目悄然端详她素淡容颜,眼底藏不住倾慕爱怜。
  阮时意视若无睹,命让沉碧奉上几盒滋补药材、山珍海味,“一点小心意,还望贵府勿弃。”
  洪轩客套一番,见她无久坐之心,按捺不舍,亲自相送。
  行至翠竹环立、风景恬静处,他忽然放慢脚步,柔声道:“相较于城中的流言蜚语,在下更相信姑娘的品性。”
  “……?”阮时意不明所以。
  “待徐家除孝,在下……再正式登门详谈。”
  阮时意愕然半晌,已听出弦外之音。
  需等“除孝”才能“详谈”的,莫过于提亲。
  她以天真微笑装作迷惘,心中的“徐太夫人”则扶额顿足。
  ——世侄啊!你行行好,积积德,放过老身吧!
  *****
  马车徐徐转入巷道时,忽闻两声犬吠,马儿受惊收势。
  阮时意掀帘而窥,但见陋巷拐角处,站着一名清秀白净的孩童,年约六七岁,正是那唤名“阿六”的小乞丐。
  比起初见的干瘦肮脏,如今阿六衣着整洁,笑容纯真浪漫。
  身旁两条双色大犬咧嘴吐舌,毛茸茸大尾巴左摇右摆,威风中透着可爱。
  “阿六,好些天不见,长高了不少!”阮时意笑得慈和。
  “姐姐,您还记得我呀!”阿六喜出望外,命双犬原地待命,迈开小短腿上前,双手递给她一张纸条。
  纸上龙飞凤舞勾了八个字——要事私谈,篱溪竹亭。
  虽无落款,但字字如铁画银钩、削玉断金,除徐赫还能有谁?
  “此刻赴会?”
  阿六粲然一笑:“叔叔说,‘随时恭候’。”
  阮时意握紧手中卷轴,向他招手,“来,上车。”
  沉碧将阿六拉至车头,未料两条大犬也毫不客气挤进来,冲阮时意的手一阵猛嗅,继而亲热地用脑袋蹭她,似祈求她安抚。
  马车在一声令下驶往篱溪。
  途中,沉碧好奇,试图摸一摸双犬厚毛,尚未碰触,已遭到龇牙低吼的示警,吓得她惶恐缩手。
  抵至篱溪边竹林,阮时意下了马车,命藏身暗处的静影与车夫等人一同留守候命,后带上阿六和双犬,步向数十丈外的溪边。
  异域犬亢奋地蹭了蹭阮时意,如箭般窜出,撒腿狂奔而去。
  绕过半遮半掩的大片野桃林,只见徐赫手持两卷画挺立于竹亭内,眺望沿溪潋滟秋光,青袍淡似烟岚掩春山,侧颜如画中点睛之笔。
  他闻声回头,笑貌清浅,美好得如歌似诗。
  然而下一刻,体重达五十斤上下的双犬,以不可抵挡之势,一左一右飞扑向他,撞得他摇摇欲坠。
  四只大爪齐齐摁住他胸腹肩膊,健硕躯体兴奋扭动,嘴里汪汪而叫,严重破坏了宁静悠远的景致。
  眼看他紧绷俊颜,以维持云淡风轻状,眉间已现窘迫,阿六赶忙掏出小竹筒晃了晃。
  双犬当即放弃纠缠极力扮作清雅朗逸的主子,改投阿六怀抱,讨糖吃去了。
  “把两个家伙弄远点!”徐赫冷声发令。
  阿六憋笑应声,领双犬到溪边追逐玩耍。
  兴许觉察阮时意眸光落在他胸口那堆爪印上,徐赫窘然抬手轻轻拍掉泥尘,从怀内取出油纸包。
  “我总算找着兴丰饼铺的新址,给你买了份栗蓉酥,趁热吃。”
  阮时意接过,只觉点心朝外那面尚自温热,贴近他的一面反被捂至冷凉,不由得好笑。
  徐赫自顾在石案上展开两幅晴岚图,谨慎翻转至背面,请她挨近细看。
  峰峦重叠背后,呈现几个浅绛小字。
  平氏那幅写的是“古祁城”,而阮时意私藏的末段,则标注“石龙为记”。
  “此为何意?”阮时意一头雾水,“让咱们去古祁城找石龙,做什么?其余那几幅……是否还有标记?”
  徐赫摊手:“他老人家只提到,事关阮氏家族南下秘密,不能多言,必须等上四十年……你再给我两天时间,我把洪家这幅揭下,再作定夺。”
  “成,”阮时意与他交换画作,“不过,你别直闯澜园,被人瞧见,定惹闲言。”
  徐赫笑了:“你还怕闲言?外头早传遍,你这位徐府新贵,和我这书画先生勾搭上了……”
  “传、传遍?”阮时意蓦地一惊,随即想到一人。
  徐赫扫视周围,见亭中光景被野桃树遮挡大半,阿六和狗越跑越远,遂亲昵靠向她,哼笑:“他们消息真不灵通!咱俩都已勾搭好几十年了!”
  阮时意不愿与他作无谓的口舌之争,秀眉轻蹙,抿紧檀唇,逐一卷好晴岚图。
  未料他得寸近尺,悄然从身后圈住她,略微低头,与她脸颊相贴。
  “阮阮,你别发愁,只要我俩夫妻同心,一定能找全所有晴岚图,也必然寻得其中奥秘,以圆祖辈心愿。”
  他的肌肤暖凉适宜,却无端燎起她心头滚烫。
  热流窜向她周身,令她头晕目眩,腿脚乏力,立足不稳,瘫靠在他怀中。
  她娇躯难得温软,雪肤散发香暖,诱使他心潮狂烈翻腾,触发压抑多时的情与欲,情不自禁地吻在她纤颈上。
  温柔浅吻如春风抚弄待放娇蕾,其后,他似是不满足,启唇轻吮慢咬,激得她神魂俱震。
  她毫无招架之力,呼吸如凝,身子软绵下滑,被他适时深拥入怀。
  “阮阮……”
  他气息渐促,于撕咬她的间隙低唤她,大手辗转游走她肩头腰腹,忽轻忽重,魅惑人心。
  日影斜斜将二人亲密无间的身影投落在地,教她羞于再看一眼。
  她明知纵容他的亲密,会让关系更混乱,隐约又觉……心底曾期盼他稍加放纵。
  于酥软酸麻间闭上双目,阮时意脑海中骤然闪过几点亮光。
  那是平远将军府画阁的长夜不灭灯火。
  渺远,刺目,锥心。
  “停……三郎,停!”
  她不知从何获取一股力量,强行挣脱他的禁锢,方大口喘气。
  玉颊绯霞层染,美眸水雾缭绕,颈间衣襟凌乱,雪颈微痕如落蕊。
  徐赫笑眸迷离,唇角缱绻出得逞的蜜味:“羞什么呢?阮阮,你明明是喜欢的。”
  “别……”她退开两步,仓促拉过一撮长发,遮掩被他吻过的所在,“咱们不能这样!”
  “那要怎的?拒绝给我名份,心情好时又享受我的亲近?”徐赫绵绵情意退了大半。
  “不,不是……”
  阮时意自诩活了几十年,看透人世冷暖,不再受七情六欲所困,更能应对大多数困境。
  可她寻不出合适言辞,为方才短暂的沉沦作辩解。
  甚至未想明白,这段若即若离的关系,该何去何从。
  徐赫眼底炙热退却,渐生冷凉之色。
  “阮阮,我厌倦你每次推拒后,又容许我接近、予我希望;但我宁愿你一而再再而三折磨我,让我寻求一丁点渺茫期盼,不至于就此恩断义绝、了无生趣。”
  阮时意深吸一口气,竭力从无计可施的混沌思绪中捕捉一丝清澈。
  与其在永无止境的缠绕中再次老去,不妨冒险作个了断。
  “三郎,不如……你我赌一把?”
  “赌?”徐赫震惊,“这可不像你作风。”
  阮时意抬眸,以澄明从容的目光正正注视他。
  “我狠不下心与你老死不相往来,又没能扭转本心、接纳全情投入的你,干脆……把这事交给上苍来决定。你若赢了,我自会听从命运安排,考虑你的要求,并作出相应配合。”
  他星眸乍亮后陡然一暗,“如果,我输了呢?”
  “你若输了,一切……我说了算。”
  徐赫暗自磨牙,俊颜如有怒火燃起,渐烧渐熄,终归化为云烟。
  良久,他薄唇幽幽翕动,沉嗓不露悲欢。
  “怎么赌?”


第24章 
  阮时意垂目,鸦色浓睫毛颤了颤; 于白瓷般的肌肤投下几许细碎阴影。
  和风送来潺潺溪流声、枝叶摇曳声、孩童欢笑声与犬吠; 皆宣告沉默的延长。
  踌躇片刻; 她下定决心; 重新凝眸望向徐赫; 眼神笃定。
  “咱们赌一赌,看谁先把晴岚图余下三段寻回。”
  徐赫诧异:“你、你竟要以此为赌?”
  “当年,你用六张四尺图拼接成一幅长图; 我于万不得已之际; 重新分割,交予资助徐家的亲友作抵押。时隔多年; 我从平家丫头手里要回第二段、从老洪处换回第五段,加上原本保留的末段; 目前尚有三段未得手。
  “余下的,其一已确认在皇宫内; 另外两幅暂时无下落,但假以时日; 多方打听,想必能找到蛛丝马迹。咱们以寻画作赌; 三局两胜为赢; 如何?”
  徐赫沉吟半晌,淡声问:“万一皇帝那幅拿不回; 或另外两幅中的某幅损毁、遗失; 使得咱俩只能各得其一; 又该作何定夺?”
  阮时意唇畔微扬:“算我赢。”
  “为什么!”
  “因为,平氏那幅,由我索回;洪家这幅,我画了好些天才换来的。”
  徐赫翻了个白眼:“阮阮,你何时变得如此不讲理?这赌局太不公平了!若非我忙活一宿、从旁协助,你岂能事半功倍?怎么说……得算我一半功劳吧?”
  阮时意幽然道:“你教我、帮我,明明是为借机对我搂搂抱抱、乱摸一通。”
  “……”
  徐赫试图辩解,但他的确心怀不轨,趁机“搂搂抱抱乱摸一通”。
  阮时意淡然道:“我已付出相应报酬……洪家这幅,算我的。如若此局打成平手,我赢,你得听我的。”
  “我还你!让你摸!给你抱!”
  情急之下,他怒而抓起她的手,以温软掌心往自己身上乱蹭一通。
  阮时意惊呆,全然忘了反抗,被逼“非礼”他的胸腹后,还遭他拖住双手,从正面环上他精劲的腰。
  倾听他剧烈心跳声,她才惊觉,自己正以僵硬姿态靠在他胸口,霎时间手忙脚乱,挣扎退开。
  不知是气恼还是赧然所致,颊边竟有种见鬼的火烫。
  她心下暗骂:现在的小青年……毛手毛脚的,太没节操了!
  但细想,好像哪里不对?
  徐赫余怒未消,瞪眼:“满意了吧?”
  “幼稚!我一把年纪,对年轻肉体提不起兴趣!别瞎闹!”
  阮时意愠怒之下,口不择言。
  徐赫面色大变:“难不成!你欣赏洪朗然那类遭老头子?”
  “反、反正……你放尊重点!”她已词穷了。
  “阮阮啊,”徐赫没来由感叹,“你连死都不怕,却怕与我重归于好?我到底有多讨人嫌?
  “三郎,我从未讨厌你,而是……”
  “呵,心如止水?不沾情、不染欲?”
  他语带嘲讽,顿了顿,语气软上三分,“说出来不怕你笑话,自得悉一觉睡了整整三十五年、父母兄长和妻子均不在世,且儿女已长大成人、另有家室……我,我起过自裁之念。”
  阮时意瞳孔微扩,“你……”
  “但我没研究出,以何种方式钻到墓室与你合葬,是以没死成。”
  他说得一本正经,暗藏戏谑,背后则透着无限悲凉。
  在认定失去一切、连枕边的她也深埋黄土后,他如无主游魂,该有多孤独、多无助……
  有一刹那,阮时意很想给他一个小小拥抱。
  无关风月情,只为抚慰他曾有过的绝望。
  对上她怜悯眼光,徐赫脸上羞愧更浓,续道:“你七七那日,我在山上祭奠你,浑浑噩噩随大伙儿去酒楼喝了些酒,连醉两日。醒时,我躺在阿六那破草棚里,脑中一片空白。
  “迷迷糊糊,悔不当初,忽而又想,早于三十五年前,世人断定我无生还机会,是你在逆境中扛起重责,撑起了家。若你含辛茹苦熬过一生,而我无所作为,轻易把命丢了,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你?
  “阴错阳差,我成了背弃誓言、抛弃妻子、让你承受世间所有恶意的混蛋。即便你走了,带走我此生幸福的唯一可能,但我作为一家之主的责任,自始至终都在肩上。
  “于是,我选择活,活下去。我自问手脚健全,体魄强壮,有一技之长,总有机会为子孙后代做点什么。正好那日,阿六去长兴楼替我赔钱,钱没赔上,反倒拿回一竹筒杏子饴。那孩子单纯可爱,逗狗时,顺手喂我一颗。我含着糖,舌尖酸酸甜甜,方觉人生并非全是苦涩……”
  阮时意眼眶微微湿润,心痛之余,又觉他骨子里的痴气有些可爱。
  她当然记得,杏子饴是她所赠。
  当初仅作哄小孩之用,何曾想过,会落入徐赫嘴里,引发他的感慨?
  这一刻,她心头溢满剪不断理还乱的千丝万绪,温言吐露心迹。
  “三郎,我为你背负寡妇之名大半生,守着守着,已成习惯。后来女儿出嫁,儿子们成器,我总算不必劳心伤神,便想着……身体弱点无妨,总能在富贵中安度晚年。
  “偶尔独自一人远远看着子孙追逐嬉戏、谈笑风生,我不止一次幻想,假如你在,我会怎样、我们会怎样、他们又成怎样……你会变成脾气糟糕的老头吗?你会嫌弃我朱颜渐改的模样吗?你会因成名成家,往后院纳上一大堆妾吗?
  “我承认,当这些念头匆匆闪掠而过,意味着我未曾彻底忘记你。但我做梦也没想过重获新生,而你离开半生,归来正当青春。对此,我由衷感激,上天让你我活着,享受孩子们创造的繁华盛世,弥补往昔求而不得的遗憾。
  “但不管你我天生一对也好,地造一双也罢,早已错失今生最好的时光。你仍是原先的你,我却不再是你所需要的我。目下,想不出更好法子,这赌,就当我任性好了!”
  她不紧不慢说了一番话,自我解嘲:“老太婆啰里八嗦,请你多多担待。”
  “又是这句!你就算活到两百岁,头发牙齿掉光、生活不能自理、皱纹满脸、喘不过气、说不出话……你阮时意,照样是我徐赫的妻!”
  徐赫最烦她用年纪压他,老强调比他多活些年、年纪大、老太婆之类。无论她活了多少岁,始终比他小七年。
  他不就睡了个大懒觉么?错过的,下半辈子慢慢补便是。
  “所以,你要和我赌吗?”
  阮时意无视他即将炸毛的怒气,态度不愠不火。
  徐赫缄默须臾,嗓音掺杂丝丝缕缕的涩意。
  “阮阮,你说过,人生在世所做选择都是赌,未必稳操胜券,未必通晓得失,未必如愿以偿,唯有愿赌服输。你确定,非要与我分胜负、定输赢?……别无他法?”
  阮时意苦笑:“再拖下去,兴许我会迫于风言风语与你一处,但这绝非你想要的。”
  徐赫紧抿薄唇,隐隐发出牙齿轻磨之声。
  清朗长眸,无端泛起极浅红意,如怒,如怨,如哀,如痛。
  “我若放弃,最终被你日复一日地唾弃;放手一搏,至少有半数机会。可我对另外两幅画的去向一无所知……”
  阮时意淡笑:“王公贵族处,有阿礼帮忙打听;商贾大家处,有阿裕的眼线;咱们二人只需负责书画界的同行,我答应你,一旦得知任何动向,我会尽快通知你,你我各凭能力去取,让这场竞争公平些。”
  徐赫闷声道:“别以为我摸不准你的鬼主意!你怕我缠着你不放,赶紧抛出难题,好教我为此奔忙,既拖延时间让我接纳现状,又能容你硬下心肠来狠拒我……你胜券在握,等到实现老爷子的心愿,你随时以胜利为由,一脚将我踢开。”
  阮时意嗔道:“你那夜嫌我以恶度人,你自己何尝不是?不错,我是想避免你盲目纠缠,毕竟你……血气方刚,脑子里装的什么,我不懂?
  “爷爷的事不过是个契机,咱俩分工或合作,都得完成,在此过程,你冷静冷静,我也适应适应……总比进进退退、反反复复,来得舒爽些!”
  见他踟蹰不决,她柔声道:“三郎,听我的,我好歹比你多活……”
  “你再说比我多活、比我年长、比我经历多!我就堵你的嘴!……用我的唇!”
  徐赫粗暴地打断她,又摆出一副“你试试啊”的表情。
  阮时意生怕他动真格,话到嘴边,强行咽回。
  这没羞没臊的行为,他做得出。
  她的初吻,正是与他争论之时,被他猝不及防夺走的。
  他擅长把唇枪舌战,转化为另一种“唇枪舌战”。
  嗯……原来,她连这事也没忘。
  *****
  二人初步达成一致,收拾画卷步出竹亭,正欲作别,阿六像掐准时间,带领双犬飞奔而回。
  “叔叔——!姐姐!等等我啊!”
  徐赫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喊什么‘姐姐’!叫‘婶婶’!”
  “欸?”阿六挠头,再三打量阮时意那身素净的少女装束,一脸狐惑。
  “甭想带坏孩子!”阮时意瞋瞪了徐赫一眼,又对阿六甜甜一笑,“别听他胡说,唤我‘姐姐’。”
  说完,自己忍不住因语气肉麻而打了个寒颤。
  双犬摇头晃脑,围着徐赫乱转,蹭了一阵,改而蹭阮时意,同样异常亲热。
  徐赫心间难辨悲喜。
  他曾邀阮时意去他住处,是为测试两条大犬的反应。
  目睹此情此景,他相信实情与猜测的无太大差别。
  ——褪色珍珠,应是那凋零冰莲所结的冰莲籽。但凡服食过冰莲根茎叶籽的人,极可能自带某种特殊气息。而“探花狼”,对此气味有着与生俱来的敏感,因而得到雁族王族培育和赐名,
  深埋雪里数十年的他,注定被这两“探花狼”挖出。
  至于为何不早不晚,暂无定论。
  拆掉了两个铜铃,双犬真能蒙混过关吗?
  记忆中,大毛曾对杀雁族细作的蒙面神秘人示好,是否意味着……?
  一想到双犬极易泄露夫妻与冰莲的秘密,惹来杀身之祸,徐赫再也顾不上别的,急急拿上《万山晴岚图》,与阿六牵着狗,快步离开。
  *****
  眼见徐赫陡然神色大变,三言两语告辞,阮时意只道自己拒认做阿六的“婶婶”,导致那家伙心生闷气。
  她手捧栗蓉酥,没忍住拆开油纸,偷偷咬了一口。
  外层酥松,内层混有栗子、莲子蓉的软馅儿香滑可口,可惜太甜腻。
  细细整理仪容,她缓步走向马车。
  一众仆侍无不翘首等她归来,见她安全无虞,却没了晴岚图,不由得面面相觑。
  静影闪身掠近,悄声道:“姑娘,您没事吧?”
  阮时意微微一笑:“无事。”
  “……那画,被先生拿走了?”
  “借他观摩几日。”
  静影满面怒容:“姑娘,小的自知不该插嘴,但您把徐家传家宝随随便便交给外人,是否不大合适?此外,您与此人数次单独会面,惹来闲言,实在太对不住大公子!请您自重!”
  阮时意啼笑皆非。
  可她无法向这心性耿直的丫头解释,那位“外人”才是作画的“探微先生”、徐家供奉的祖宗,而她和徐晟,真不是外界传闻那般……
  “静影,你多虑了。我向你保证,那位先生绝不会伤害徐家人,有关他的事,你无须再管。”
  静影咬住唇角,似是受了百般委屈。
  阮时意内心既怜惜,又无奈。
  她听从徐明裕安排,收静影在侧伺候,只当对方是个有点来头、武艺高强、心地单纯的丫头。
  相处一段时日后,她才恍然记起,早在好几年前,便已见过静影。
  只是那时的静影,年约十五六岁,眉宇间英气勃发,沉默寡言,出手狠辣,打遍京城未逢敌手,被誉为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是内卫府人人钦佩畏惧的程指挥使,更是洪轩、徐晟、蓝曦芸等人心悦诚服的前辈楷模。
  哪会像眼下这般,零嘴果子不离口、想法单纯、丝毫不懂得看人脸色、想到什么说什么?
  阮时意不晓得她缘何对徐明裕忠心不二,只听说,静影于任务中被人下了蛊,记忆、心智、言行与此前完全不一样。
  徐明裕让她当丫鬟,一是为遮掩身份,二是设法解蛊毒,三来保护阮时意。
  时至今日,阮时意越发犹豫。
  以静影的状态,随时随地向徐家兄弟汇报她和徐赫的来往细节……届时,她大概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阮时意一筹莫展,见静影依旧扁着小嘴,遂拿栗蓉酥哄她:“好了,回去吧!今日之事,不许多嘴多舌!”
  “好嘞!”静影有食物在手,马上喜滋滋道谢,掰开一半,塞给沉碧。
  阮时意暗暗舒了口气,只求过些日子,傻乎乎的静影会将此事数尽忘在脑后。
  二人吃完点心,搀扶她坐上马车。
  然则,沉碧凝望她时,忽然面露惊讶,随即红着脸转过头。
  阮时意暗呼不妙,难道……适才亭中所为,暴露了?
  果不其然,眼尖、心直、口快的静影猝然惊呼:“姑娘!您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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