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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你也复生了-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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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瞠目怔立半晌,他捂也不是,不捂也不是,忍痛替她扫落肩头雪,才粗喘着气,磨牙吮血。
  “阮阮!你、你这个粗暴的女流氓!”
  “……”
  阮时意俏脸涨成紫红色,呆然看着自己发麻的手。
  欸?她干了什么?
  能不能假装……不是她干的?


第59章 
  晴光柔柔落下,映衬出二人灰头土脸的狼狈; 更加深了“与小三郎打招呼”的尴尬。
  嗯; 还真是“打”招呼。
  “三……”
  历经方才那一击,阮时意连“三郎”二字也觉难以启齿。
  可再大的窘迫; 都得暂且搁置一旁。
  地下所见之事,明显超出他们的能力范围,务必尽早寻求帮助。
  极力平定心绪,阮时意厚着脸皮,摆出正经状:“三郎; 我先去一趟首辅府;你想个法子; 尽快多复制一份图纸。”
  “成,”徐赫日渐习惯由她作决断,“你先吃点东西; 换套衣裳再动身。”
  阮时意瞋向他又是鼻血又是灰尘的胡须脸; 迟疑半晌,掏出丝帕,沾了点雪水,抬手给他细细擦拭。
  兴许冰水太凉,反倒显得他那张脏兮兮脸稍嫌滚烫。
  徐赫被她突如其来的温柔打了个措手不及; 兼之心事重重; 没再撩拨她,而是弯起唇角; 给了她一个感激且宽慰的笑容。
  “傻笑什么了?不知道自己的大花脸有多丑?”
  “再丑; 你也不能嫌弃。”
  “我就嫌弃!”她嘴上嗔怨; 手上动作无比轻柔,反复轻拭,一丝不苟。
  于娴循声而来时,恰巧目睹他们温情脉脉的一幕。
  略显沧桑的面容,浮现起姨母般的欣慰微笑。
  半个时辰后,阮时意坐上赶往徐府的马车,至晚方归。
  听闻“先生”在折兰苑紧锁大门一整日,连仆役小厮送饭也被拒在门外,她亲自端了热汤和面条,敲开院门。
  其时徐赫已用半透丝绢大致勾勒全图的大概,正累得腰酸背痛,饿得前胸贴后背,见来者是她,长舒一口气。
  当他坐在八仙桌旁喝猪骨汤、吃手擀面,阮时意仔细对比新老图纸,大致讲述在首辅中的商谈。
  如她所料,徐明礼闻言,难掩震惊狐疑,也表达对她冒险的担忧,恳求她切莫私自行动。
  问及如何觉察端倪时,她为了不供出徐赫在翰林画院偷梁换柱之事,谎称是从原来那几幅晴岚图所得。
  这番话,印证了她在“生忌”当日对徐明礼所说的,“画中藏有外曾祖父的遗言”。
  徐明礼提及,早些年的确有人报失踪,也曾在城外郊野发现两具无人认领的孩童尸体。
  关于此事,母子之间的争议之处在于,阮时意更偏向及时处理戏园子下的囚禁与虐待;而徐明礼则认为,此举容易打草惊蛇,尤其入口隐蔽,且地底下四通八达,人员分散,如未把控全局,万万不可轻易出动。
  他甚至明言,此案必定涉及朝中重臣,牵一发而动全身。
  在敌我难辨的形势下,理应进行更精确的调查。
  阮时意自知为人处事难免带几分妇人之仁,也更相信儿子在大形势的判断,只请他彻查幕后主使,但尽量别把阮家人扯进去。
  倘若陈年旧案掀起,远在南国的族亲大抵无多少影响,但京中尚有名声显赫的阮思彦,哪怕情谊淡去,她也希望堂弟平安无虞,不必遭受无妄之灾。
  徐赫吃完面条,听阮时意讲述过程与结论,觉察她脸颊在灯影照耀下隐隐泛着红,暗觉奇怪:“儿子还说什么了?”
  阮时意明眸掠过窘然,“他、他……很隐晦地问,是谁陪我探寻秘道。”
  “你如何作答?”
  “我没吭声,岔开话题了。”
  徐赫笑得发抖:“阮阮,你这不摆明‘此地无银’?”
  “那你要我怎么说?——‘是你那没死还很嫩的爹陪我去的’?抑或是‘你老不正经的娘在澜园养了个小情郎’之类?”
  “哈哈哈……阮阮,你总算承认自己‘老不正经’!”
  “我、我那是举、例、子!”
  阮时意鼓腮,趁着他未扯出上午那件“不正经”的事,连忙转移话锋。
  幸而徐赫分得清轻重,提议找个不着痕迹的办法,先封住假山入口,免得某天从地里钻出个人来。
  阮时意这才后怕,又与他商量细节,陪他细化图纸。
  直至戌时离开,徐赫破天荒未像往常那般逗弄她。
  *****
  当夜,阮时意受连串噩梦滋扰。
  时而梦见自己独自迷失在地下密道中,时而则与徐赫躲在狭小角落里缠绵不休,时而梦见,京城沉没地底……
  醒来时已日上三竿,她环视房中熟悉的家具、帐子、衣橱、条屏等物,久久未回神。
  直至沉碧端来洗漱用具,向她禀报“大公子和小公子一大早来澜园作客”,阮时意顿时清醒。
  徐晟与家人相处虽直来直往,但大体上少有任性之举。
  事前不打声招呼?且来得这般着急?
  是徐府中人有了新发现?他带上毛头,为作掩护?
  阮时意不敢怠慢,以最快速度梳洗完毕,换上素净衣裙,匆匆赶去偏厅,未料仆役告知,大公子正在折兰苑请教“先生”书画问题。
  她心中更觉突兀。
  徐晟那小子对书画压根儿没兴趣,当初随她和秋澄学画,纯属陪同,何以一大清早不等她起床,便直接去寻徐赫?
  她担心徐家或地下秘道情况有变,顾不上旁的俗务,提裙直奔折兰苑。
  近来日暖,冰雪消融之际,阴处冷冽气息并不妥协。
  她裹紧夹棉袄子,加快脚步,尚未抵达,先闻墙内溢满孩子们清脆的笑声。
  再观垂花门内窜出两条大犬,欢喜万状朝她飞奔,她微微一怔,领着大毛二毛一探究竟。
  一贯安静雅致的折兰苑,因毛头、阿六和双犬的到来而热闹非凡。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蹲坐于空旷处,笑嘻嘻堆雪人,而徐赫与徐晟则从未融的厚雪中搜集干净雪团,供他们使用。
  平素萦绕在徐赫眉宇间的些微感伤,被春日阳光驱散无踪。
  他双目凝视初次接触的小孙子,笑容慈爱且欢畅,不住叮嘱阿六要照顾“小弟弟”,又亲自给毛头搓雪球。
  见阮时意进门,他冲她咧嘴一笑,继续与孩子玩耍,助其把一个个大小相近的雪球排成长队。
  阮时意见状一头雾水,并未着急去抱毛头,而是步向挖雪的徐晟。
  “大公子和毛头大清早到访,所为何事?”
  徐晟嬉笑道:“在家快发霉了,跑来与您聊聊天。”
  “府中……无异样吧?”
  “嗯?没有啊!”这下轮到徐晟惶惑不解。
  阮时意琢磨不透长孙用意何在,见毛头小手被冻得通红,又心痛地让他先缓缓。
  可毛头正玩得兴起,有懂事的阿六小哥哥和体贴的“叔叔”照顾,连亲哥也抛在脑后。
  玩到一半,大人小孩打起了雪仗,你来我往;双犬兴奋无状,闹作一团。
  阮时意扶额莞尔,猝然遭一雪球砸中小腿,转目见是徐晟使坏偷袭她,怒而加入混战。
  徐赫全程护着毛头,偶尔不露痕迹帮一下阮时意;阿六通晓他心思,直接站队“婶婶”。
  最后,等于所有人都在和徐晟对抗,砸了他满头满襟雪粒,直到他大叫“投降”,阮时意才放过他,逼着他把半湿外披除下。
  闹腾半日,毛头终于肯停下来歇息吃东西。
  阮时意自是小心伺候,一口一句“小心噎着”,回头却见徐赫手拿笔纸,闲坐角落,含笑勾画着什么。
  日影细细碎碎落在他发间,也透进他的清澈眼底,使得他的眼神如有暖暖软软的祥和感。
  那份热切,源自血脉相连的爱意。
  他缺失太久了,无意间收获一丝半缕,竟喜不自胜。
  阮时意心头绵软,端起一盘梅花酥,挪步行至他身侧,示意他也吃两口。
  他凝笔向她报以微笑,却不伸手接过,趁无人注意,稍微张嘴。
  阮时意没好气地拈起一块,快速往他嘴里塞。
  他笑而叼住,继续低头用勾线笔勾勒石桌边的场景。
  眸底光华潋滟,流转无尽蜜意。
  徐晟蓦然回首,正好捕捉到二人微细的小动作,意味深长的窃笑自嘴边缓缓扬起。
  *****
  原以为徐家兄弟玩一上午便回,不料临近中午,徐晟突然嚷着要做午膳,兴致勃勃拉于娴去准备物料。
  阮时意对这离奇举动全然摸不着头脑——徐大公子脑子抽风了吗?
  看着他从呱呱坠地到如今满二十了,何曾见他进过厨房、碰过油盐酱醋?
  待众人在厨房院落中并排几张长桌,徐晟已捧出各类肉菜、面粉、鸡蛋、调料等物,开始给大伙儿布置任务,要求阮时意、徐赫、于娴、静影、沉碧、阿六每人负责一道菜。
  “晟儿,你今儿是怎么了?净干些莫名其妙的事!”
  阮时意趁余人进出摆弄食材,将徐晟拉到一旁。
  “好玩啊!”他戏谑而笑,“大过年的,咱们家没能到处拜年,不找点事折腾,日子怎么过?”
  阮时意对于时下年轻人的想法茫然无头绪,见徐赫揉了个小面团给毛头玩耍,又捏了小猫小狗小兔子等动物造型,形象生动可爱,逗得孩子喜笑颜开。
  她心下暖意流窜,不好多说什么,任凭大家捣腾。
  当下,于娴领着不擅厨艺的静影、沉碧按人头擀面皮、剁馅儿包饺子,先保证人人有得吃;阿六则忙于把大毛二毛牵走,防止捣乱和偷吃;毛头自顾玩面团猫狗大战的游戏,徐晟四处游走装忙碌,剩下阮时意和徐赫面面相觑。
  “不如……我来炒两个小菜,你再随便弄点?”徐赫征询她的意见。
  阮时意微觉讶异,见他麻利挑选鲜笋、鸡蛋、香葱等物,她自然也不便游手好闲,系好围裙,取了豆腐、五花肉、干贝等,到厨房内洗切烹煮。
  她年轻时也曾下厨,做些精致的小点心给孩子们品尝,但随着徐家家境重回巅峰,任何事皆有大小仆役完成,再加上下有儿媳操持,哪里用得着她动手?
  半个时辰后,三种馅料的饺子出锅,她那道简单寻常的家常豆腐也被端上八仙桌。
  意外的是,历来被伺候惯了的徐赫,竟做出一道嫩笋肉丝炒滑蛋,以及一大盘虾仁肉末蛋花羹。
  虽不能和名厨相比,倒也有模有样,色香味俱全,堪堪把她的给比下去了。
  对上阮时意震惊目光,他笑而解释:“我在外地奔走数月,并非每日能遇到适宜住处,风餐露宿在所难免。书童得安置车马、干杂活,我便慢慢学着做了几道菜。加上和阿六同住,也没少下厨。自知厨艺不佳,没敢给你试,这回被迫献丑了!”
  事实上,阮时意从未过问他出门远游那年的经历,只在和秋澄闲谈时,从旁探听他的足迹曾遍布四国。
  他不主动谈及,她亦不愿多问。
  一则怕勾惹伤心事,二则唯恐不必要的关心,招致他更多的误解。
  毕竟,她起初打定主意,和他各走各路,情丝能断则断。
  而今细想,经过岁月砥砺,她固然不再是他当年娇憨柔弱的妻,可他将军府三公子的骄傲洒脱,又能剩几分?
  眼看他笑眯眯给毛头舀汤,叮嘱孩子吹几下才能入口,又亲手给阿六夹了一碗饺子,转头问她想吃哪种馅儿时,眸光温柔如水,令她无端红了眼。
  断断续续相处大半年,她只顾回避他的撩拨、专注于寻画赌局,以彼此分隔多年的认知差距来拒绝他的示好……
  可她自始至终未曾真真切切感受他的细微变化,更未曾试着重新了解他。
  得不到阮时意的答复,徐赫依照对她的了解,夹了半碗虾仁笋丝饺子,放在她跟前。
  见她闷声不吭地喝蛋花羹,表情近似于怅然若失,他忙问:“怎么?不合口味?”
  阮时意唇齿间全是鲜味,明明是咸味羹汤,居然品出了淡淡的甜。
  “没有,我只是觉得意外,”她敛起种种复杂情愫,夸了一句,“好喝的。”
  徐赫忐忑之色淡去,小声道:“那……下回我再给你做其他菜式。”
  阮时意不置可否。
  但抿唇轻笑间,依稀挑起一抹微不可察的愉悦。
  面对这顿东拼西凑、水平各异的午膳,众人无分尊卑,大快朵颐,乐也融融。
  什么也没干的始作俑者徐大公子落座主位,悠哉悠哉品尝着菜肴,脸上洋溢舒心的笑意。
  *****
  饭后困乏,见徐晟丝毫无离开的意思,阮时意倍感狐疑。
  “孩子,你老实告诉我,你被你父亲责罚了?还是跟你母亲怄气?”
  “您想哪儿去了?”徐晟摇头,“我是真来和您聊天,顺带探望先生。”
  阮时意疑心,“探望先生”才是他真正的动机。
  他俩关系几时变得如此亲近了?
  难不成……这孩子觉察出什么?
  正逢徐赫暂时不想认亲,又盼着和家人多相处,她没理由阻拦。
  眼见毛头昏昏欲睡,阮时意温柔抱他进房,哼着童谣,哄他午睡小歇。
  昨夜多梦缺眠,她等孩子入睡后,自行躺靠在榻上补眠。
  迷迷糊糊间,似有打斗声随风飘至?
  谁在澜园闹事?
  她大惊之下,慌忙披衣,唤外间的沉碧看护毛头,急急忙忙叫上静影同去。
  前院开阔处,两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手持利刃,高低攻守剧烈撞。
  徐赫仅穿一身灰袍,手持长剑,剑气迅疾翻转;而徐晟横刀避其锋芒,墨眸如凝冰泉。
  ……欸?好好的,为何打起来了?还动了刀剑?
  阮时意眉头一拧,正欲喝止,却见徐晟百忙中向她使了个眼色,心知情况非她所想,遂立在廊下静观。
  看似兄弟、实为祖孙的二人招招有板有眼,斗得难分难解。
  徐赫极少在她面前动武,此际衣袂翻飞,翩然旋转数圈,姿态优雅,挥舞劈刺间如拢狂潮,逼得徐晟守时带攻,攻中设防,不敢手软。
  徐晟身负武职,武功在少年郎当中谈得上优异;但徐赫好歹遇名师亲授,兼之年长他一截,应付自如,半点不落下风。
  刀光剑影倒影着日光雪色,金芒飞天,银虹遁地,教人眼花缭乱。
  相斗小半个时辰,酣畅淋漓,终究是徐赫由着长孙刺破了半寸袍角而罢手。
  二人说着客套话,显然仅仅是单纯的切磋比试,全无龃龉嫌隙。
  旁观者无不惊叹,没想到仪表儒雅的“先生”,也身负绝艺!
  阮时意见二人挥汗如雨,吩咐下人备水,以便沐浴更衣。
  她原想着祖孙身材相仿,先让徐赫借套干净袍服给长孙,没料徐晟早有预备,早就带齐内外衫裤。
  他是特地来跟徐赫打架的?
  阮时意神情逐渐呆滞。
  当徐晟从客房浴室衣饰焕然行出,笑貌明媚,见左右无旁人,对她扬眉而笑。
  “祖母,先生的床下功夫,我替您试了,体魄强壮,身手不凡,算是不可多得;至于别的功夫……唔,您只能自个儿考核。”
  什么床下功夫?别的……是指床上?
  谁、谁要考核那家伙“功夫”!她还用得着考核吗?
  阮时意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顺手抓起庭中一段枯枝,用力直甩向徐晟。
  徐晟乐呵呵地闪身避过,在她第二次挥出时撒腿跑开,施展轻功满院子乱转,气得她连连跺脚。
  这死孩子!一天到晚在整什么乱七八糟!
  若不是亲孙子,她定要亲手把他打残了!


第60章 
  未时刚过,毛头从午睡中苏醒; 以肉嘟嘟的小手搓揉惺忪睡目; 闹着要继续打雪仗。
  阮时意生怕他玩过头着凉,忙催徐晟带回首辅府。
  沐浴后的徐赫已换过一袭水青缎袍; 依依不舍送毛头出门。
  行至二门时,他终归觉不宜公然出现在街坊邻里眼前,停下步伐,弯下腰,从怀中摸出一物; 双手微颤着塞给毛头。
  一串由红绳绑扎的铜钱。
  正面刻着 “万岁千秋”、“去殃除凶”、“斩妖辟邪”等字眼; 背面则为龙凤、双鱼、龟蛇的图案,红绳将七个铜钱绑成龙形,正是徐家独有的结绳方式。
  毛头大眼睛微亮; 似被思忆触动; 突然哇地哭出来了。
  阮时意和徐赫大急,连声追问:“毛头,没事吧?哪里不舒服?”
  “呜呜……”毛头抱住徐晟的大腿,眼泪鼻涕全往刚换的衣袍上蹭,“我要奶奶!我要奶奶!哇……是不是爹爹把毛头的糖送人了?奶奶不要毛头了?”
  阮时意心头大震; 不由自主泪目。
  以往新春佳节; 她总给每个儿孙编同样的款式。
  五岁的毛头已有记忆,乍见徐赫编织的这一串压岁钱; 自然而然想起她这消失日久的祖母; 悲从中来; 哭得声嘶力竭。
  徐赫对小孙子的反应始料未及,登时手足无措。
  试图先拿走让他哭泣的钱串,偏生他死死攥在手上,死活不肯给。
  一群人围着哄了好一阵,待阿六从竹筒里倒出一颗杏子饴,才让毛头止泪,破涕为笑。
  徐晟细辨绳结,暗觉与阮时意所编的基本一致,精美程度略减,只道“先生”从祖母处学来。
  见“未来继祖父”满脸沮丧,想必悉心准备礼物讨孩子欢心,一送出手便遇挫……徐晟心里同情,又过意不去。
  他灵机一动,先安抚好毛头,对“先生”歉然解释了来由,又提起晚上在松鹤楼与友人小聚,想邀上先生同去,请务必赏光云云。
  徐赫微愣,下意识望向阮时意,想征询她的意思。
  阮时意总觉长孙古里古怪,疑心他又打算折腾新花样。
  但她没法当众拦截“先生”赴会。
  面对徐赫的眼神相询,她唯有装作视若无睹。
  平心而论,徐赫对自家长孙的率直可爱很是欢喜,眼看妻子没阻挠之意,遂欣然答允。
  徐晟目睹“先生”对祖母“异常尊重”且“言听计从”,狭长眼角眯出得意的笑,如一只狡猾的狐狸。
  *****
  是夜,阮时意独坐书阁,按捺烦躁不安的心,细阅书画盛会宾客名单。
  与此前搜集疑似收藏晴岚图的人选认真比对,她发现,当中三人均接受邀请。
  其中,有一位以临摹“探微先生”画作闻名的画师。
  那人自身倒没画过几幅有名的画作,但极其爱研究徐赫的山水,十年前进入翰林画院,曾把皇帝收藏的真迹全数复制过一遍。
  然则他只爱临摹,不受皇帝待见,离宫后不惜辗转各地,专程跑到藏有徐赫作品的府邸当清客,甚至帮不少人揪出过赝品。
  阮时意自觉,即便此人无能力夺得某一段晴岚图,也应当知晓下落。
  估算着已到戌时正点,她行至东窗,远眺折兰苑幽暗无光,料想徐赫尚未归来,惴惴之情随夜色降临而深浓。
  她在忧虑什么?
  怕长孙把自己的亲祖父拐卖了?怕徐晟的哥们蓝豫立把姚统领也带来?怕那俩体温冰凉的大男人互相触摸……?
  停!停!停!越来越离谱了!
  阮时意没来由记起“雁族女王派人追捕美男子用于吸血”的传闻,仿佛徐赫一旦离开翰林画院、澜园或她的视线范围,便容易暴露秘密、陷入危机。
  对应白日徐晟那家伙各种反常表现,阮时意大致推断,那孩子在测试徐赫的厨艺和武功。
  特地把人叫到松鹤楼,想要……考量“先生”的酒量和酒品吧?
  她深知酒能让人褪下伪装,表面看似朗月清风者,有的喝完倒头便睡,有的则酒后狂躁,更有人郁郁寡欢……
  徐晟那傻小子,该不会想和哥们一起灌嘴徐赫,想看他皮囊之下藏着的心吧?
  如若是那样……麻烦大了!
  阮时意后知后觉,连忙唤上侍婢,借查账之名,直奔两条街以外的松鹤楼。
  昔年夫妻间小酌,她多喝两杯便醉态可掬;而徐赫天生酒量极好,无论喝多少,从无真正醉倒之时。
  除非像上回听闻她“去世”,悲痛欲绝,酒入愁肠,但还能镇定作画,并寻到归家之路。
  最怕他醺醺然意气风发,径直那笔在墙上肆意挥洒……
  万一这回顺手题了“徐探微”三字,该如何解释?
  徐晟尚在孝中,倘若单纯与朋友议事、吃顿饭倒还说得过去,如被逮住饮酒作乐,只怕遭人诟病,说他不孝。
  松鹤楼一如往常琴音缭绕,杯盏碰撞声交织谈笑声与劝酒声。
  兴许因徐晟等人在楼上雅间,掌柜见阮时意骤然现身,并无惊讶,配合遵照她的吩咐拿出账目核对,又礼貌“提醒”她,大公子在楼上与朋友商量要事,并强调“全是男的”。
  阮时意啼笑皆非。
  她和徐晟的关系,一向被传得污七八糟的,哪怕徐晟多次公开说二人是“兄妹”,仍被部分人理解为小情侣。
  掌柜认定,她误会徐晟花天酒地、前来“捉奸”,才说出那番言论?
  既然如此,她借此上楼,一探究竟又何妨?
  沿走廊步往尽头的雅间,豪饮声不断。
  “大公子。”阮时意清冷嗓音透过绣屏,令内里欢笑声为之一凝。
  “阮姑娘?”蓝家兄弟中有两人齐声发问。
  阮时意听见熟人不少,更是毫不顾忌挪步入内。
  *****
  灯影幢幢,里头环坐着徐赫、徐晟、蓝豫立及两个弟弟,还有五名年龄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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