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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你也复生了-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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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不是亲耳听见,她很难相信,备受追捧的花鸟名家阮大人,背地里竟与雁族人有牵扯。
  阮思彦注视她沉静眼眸,温声问:“可是乏了?”
  阮时意鼻头一酸,檀唇轻启:“阮大人,请您……救救他。”
  “我已派人去打听,你稍安勿躁。”
  阮时意听出此为托词,语气多了一丝艰涩:“您若觉不便,要不……送我下山,我自己想办法?”
  “天色已黑,山路崎岖,还是先安寝吧……”
  “捷远,”阮时意如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改口唤了他的别字,“救他。”
  阮思彦蓦地一震,如被施了定身法,片刻后沉嗓带哑:“您……终于不瞒我了?”
  “救他,”阮时意嘴上重复,眸色凛然,“你做得到。”
  阮思彦如被人当头一棒,错愕片晌:“何出此言?”
  “我知道,你与雁族人联手。”
  阮思彦惊色乍现,垂眸之际,似在苦思从何处露了破绽。
  阮时意不愿浪费时间,直截了当揭穿:“在溪边,我听见你们的对话。”
  “你、你……”
  “我目下并不希望和你清算旧账,更没工夫追问你究竟从何得知我们夫妇的秘密,我只有一个请求——救他。”
  她依然一副气虚力弱的状态,但言语间已明显透露出“徐太夫人”的威严。
  阮思彦一改昔日超然洒脱,语调凝重又难堪,“要是我……拒绝呢?”
  “他是你师兄!又是你姐夫!”
  阮时意清眸瞬即赤红,雾气缭绕后隐泛泪光。
  自与徐赫分离、觉察堂弟道貌岸然后,她一直苦苦忍耐。
  此时此刻,积压多时的愤怒与感伤如潮水冲击着她,教她无可抑制地战栗。
  阮思彦闷声不响,给她倒了杯凉水:“那又如何?若没被人发觉,我大可替他瞒着;事到如今……被人抖了出来,我能保得住你,已是万幸。”
  “谁抖出来?是姚统领?”
  阮思彦收敛哀切,并未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容色越发淡漠。
  “姐,他抛家弃子远游半生,在你心目中,不早该死了?你是因为……与他双双回归青春,才重新和他结为连理?”
  阮时意却因那一声久违的“姐”而心酸:“捷远,你还把我当姐么?”
  “不,”他笑容祥和,“我,没把你当姐姐,已有好多年。”
  阮时意心头大震:“你……”
  “你根本不是我的堂姐。”
  “是你?在我灵前说话的人,是……你!”
  阮思彦一愣,随即失笑:“原来,你听得见。那你早就……?”
  阮时意摇头:“不,我听不大真切,加上你鼻音颇重,我没认出你的声音。”
  “就算没鼻音,你能认得出?你几时将我放心上了?”
  他自行端起那盏水,一饮而尽。
  “你说,我不是你堂姐?”阮时意一瞬不移盯着他。
  “我三岁流落街头,是老爷子捡回来的,差点当了你弟弟。你爹没要,我才变成你的堂弟……阮家人认定我年纪小,不记事,殊不知……这些事儿,我能记一辈子,只是装傻充愣罢了。”
  阮思彦嘴角微勾,挑起一抹毫无欢悦的笑。
  阮时意素知他孩童时代略显笨拙,但随年龄增长,已愈加聪明,却万万没想到,从一开始,他便在刻意掩藏。
  “地下城……在多年以前,已由你接手?”
  “误打误撞,阴错阳差,绝非老爷子所留。”
  “那……你苦心经营,滋长罪恶,到底为什么?顶着我阮家人的姓氏,有老爷子亲传的画技,你完全能功成名就!为何……要干尽伤天害理之事?”
  与她愤怒目光碰撞,他维持云淡风轻之貌,“最初,是为了不受欺辱。”
  “欺辱?”
  “你有所不知,老爷子让我收拾阮家南迁后的残局,当中难处,数不胜数!我势孤力弱,处处碰壁,所受的冷落、白眼、辱骂……”
  “缘何不告知于我?”
  “我去过。可你尚在孕中,丈夫远行……我被徐家大郎拦下了。而我从那回才辨认清,他们兄弟二人,恰恰是我为小乞丐时打骂过我的贵公子!”
  阮时意听得略微糊涂,却又隐约记起一事:“所以,后来他俩锒铛入狱,是你暗中陷害?”
  “我犯不着陷害任何人,只需从密道窃听权贵交谈,便可拿住他们的把柄。我本还想着……大度些,放他们一马,谁知姐夫身故、平远将军和夫人撒手人寰,他们兄弟竟那样迫害于你……”
  阮思彦陈述往事,没有太多怒火,更多是平静中的淡淡得意。
  “照这么说,我徐家当年没落,一半因你而起?”阮时意无端觉得可笑。
  “我原是想着,毁掉那个苛责于你的徐家,再重新许你一个新家……奈何你无半分改嫁之心,宁愿守住师兄遗孀的名号。我知你视我为弟,唯恐揭开身世秘密后,连姐弟情分也保不住……才瞒至今日。”
  阮时意竭力掩饰话音中的不屑:“你说你为了不受欺辱而经营地下城,可到头来,你成了欺辱弱者的那位!”
  “人总是贪婪的,有了钱和权,自然想获得更多的财富和权力……这是个循环,永无止境。”
  “罢手吧!趁着地下城毁了……你立马自首,我依旧把你看作亲人,会让明礼求情,求圣上从轻发落。”阮时意忍不住劝道。
  “回不去的,”他眼光森然又夹杂似有还无的温情,“无穷无尽的渴求固然是驱使我侵占开拓的动力,但最大乐趣在于,两种不同身份之间来回切换,游刃有余,鲜为人知……在暗处操纵一切的隐秘行径。
  “你走后,我备受打击,忽而记不清自己的初衷,乃至借圣命周游四方,才没有全力维护手底下的人,让人把地下城端了去。”
  “晴岚图,是你拿的?迟迟未见踪迹的那一幅,也在你手上?”
  “没错,要不是你们拿新绘制的来糊弄圣上,我还真不敢相信……你俩竟然是故人!毕竟,我亲眼见你年复一年老去……冷冰冰躺在棺材之中,无半点生机。我的心也从那一刻起,一点点没了意趣……”
  他忽然伸手搓揉脸面,从指缝中挤出一句:“哪怕你屡次逼迫我娶妻生子,我始终狠不下心远离你……也狠不下心抹去你的记忆,将你禁锢在身旁。”
  阮时意顿时毛骨悚然:“你、你居然有如此险恶的居心!”
  阮思彦笑了:“你放心,我确曾有过此念;待真正拥有能力之时,我才明白,最想要的从来不是你的人;若没了心,我得到你,如得了一个木偶人,于我何用?”
  在这灯火柔弱的房间内,阮时意惊觉说起此话题,大大不利于孤身陷落于此的自己。
  天知道这人会不会冒出什么诡异念头?
  或许捕捉到她水眸难掩的惊惧,阮思彦平和一笑:“怕我?”
  阮时意不语。
  阮思彦淡声道:“说来也怪,相比变成小姑娘的娇俏模样……我更欣赏你年华老去的优雅淡定。我曾想与你分享,可惜……你没能目睹我成就的一切。”
  “地下城,我去过。”
  他微惊:“怎么可能?”
  “你忘了?你引以为傲的所有,是我暗地里指挥徐家子孙清剿的。你可以恨我,但别迁怒于你的外甥们,更莫要迁怒于你姐夫。”
  于阮时意而言,当务之急,是说服他救人。
  “我为何要恨你?”阮思彦莞尔。
  “是我,毁了你处心积虑建造的一切。”
  “姐,人心易变。我承认,曾迷失于利益与权势,可我得到过,也能轻易放下,享受的不过是有人臣服于脚下的痛快……
  “我所做的种种,只为证明,我在天下人面前,能不断攀登至巅峰;在大伙儿看不见的所在,具备独一无二的创造力。至于成果,保留或毁掉……并没你想象中重要。”
  阮时意直视他:“那你还贪得无厌?为什么不救你师兄!”
  “很简单,”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第一,我发现,他已不再是我崇拜的师兄和姐夫;第二,我要从扈云樨手上取得北域自由进出的特权。”
  “为何?”
  “姐,你累了,今夜先说到这儿吧……往后,咱俩有的是叙旧机会,何须急在一时?”
  他迤迤然站起,理了理水色宽袍。
  阮时意不明所以,却听他轻笑道,“既然你我各自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又已知晓对方根底,自当和睦相处……”
  “你连我的丈夫也不肯搭救,凭什么相信,我能与你和平共处?”
  阮时意抬手扶额,咄咄逼人的一句话略带喘气。
  一派孱弱温婉,令人望之生怜。
  阮思彦见状,恻隐顿生:“我没说不管,你且让扈云樨问几句话,过两日等我拿到……”
  他话说一半,见阮时意摇摇晃晃下地,顺手搀了一把。
  “我,等不及。”
  阮时意手指陡然上移,发髻侧金光一闪,一根三寸长的锋锐钢刺以猝不及防之势,直直抵住阮思彦颈侧。


第107章 
  阮思彦记忆中; 堂姐一贯温雅内敛; 骨子里透着不可欺的高华; 但身娇肉贵、体弱多病; 与任何锐器锐物不沾边。
  尤其是她被人下药,昏迷两个时辰; 理应手脚酸软无力。
  当金光从她蓬松发髻直达他颈部,他错愕震悚之下; 竟不及作出反应。
  “你要杀我?”
  他平缓嗓音既有愤怒,亦有惊讶; 更掺杂了若即若离的幽怨。
  阮时意活了五十余年,别说杀人,连鸡都没杀过一只。
  她的手不停微颤,却倔强地对准阮思彦的咽喉。
  曾听徐晟、秋澄、蓝豫立等小辈闲谈时提起; 只要以利刃沿喉咙往后颈方向一拉,纵然神医亦回天乏术。
  ——阮思彦可恨吗?
  他拥有一双能描绘天下奇花珍禽的丹青妙手; 这双手在阳光照不进的所在; 无声无息搅弄风云数十载。
  他在祖父封锁地下城后占为己有; 谋取私利,搬弄是非,铲除异己,更使用蛊毒控制他人心魂。
  他手底下的人打造了庞大的地下赌场、妓院、仓库、比武场; 拘禁奴隶; 制造各类商品以供他盈利……
  可恨; 他可恨。
  但身为“堂姐”; 哪怕无血缘关系,往昔历历在目,阮时意下不了手。
  一是不敢,二是不忍,三是不舍。
  她没想手刃他。
  毕竟,若杀了阮思彦,她将死于其部下手中,死状必然惨烈。
  她只想救徐赫,以及不晓得是否落入敌手的女儿、女婿和外孙女等人。
  “姐,你不会杀我,你也下不了手……”阮思彦从她的迟疑中读懂了复杂情绪,语气愈发肯定,“把簪子挪开,好好休息,别多想。”
  “我要回徐府,你安排车马,随我同往。”
  “你的意思是,挟持我、押送我回京投案?再派人去救师兄?”阮思彦扬眉而笑,“就算我配合,你舍得?据我对你的了解,你历来心慈手软……”
  “心慈手软,不代表任人欺凌,尤其不会任人伤害我的家人。”
  钢刺往前半寸,其僵硬不动的脖子上登时多了一个红点。
  “到头来,他有你拼死相护……我似乎又嫉妒他了,”阮思彦感叹,“要知道,老爷子把家族最大的秘密,北冽藏匿的最大宝藏,仅交予你们夫妇二人……”
  阮时意眸子里滑过微妙狐惑,随即喝止:“别岔开话题,快吩咐人备车!”
  阮思彦略微垂目,眼神泛起几许柔情。
  “好,都依你。”
  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传令下去,我与阮姑娘有急事回京城,即刻备车马。”
  门外数丈有人应声。
  “手这么高抬着……累不?要么……我坐下来,好让你轻松些。”他边说边往下坐。
  “别耍花样。”阮时意低声警告。
  “唉,你终究不信我,”他身影凝住,“我坏事干得再多,何曾伤过你半分?”
  “我死在齐穆手里,你敢说他与你无关?”
  “那是我大意了,因此……他后来死了。”
  “你灭他口,是为机密不外泄!”
  阮时意磨牙。
  阮思彦默然端量她,烛火照亮他半张脸,颊边清癯皎洁,平日的清冷敛去后,醇厚深情油然而起。
  “你顶了一张小姑娘的脸,真教我无所适从。你这幅模样时,我还小,心无旁骛,屁颠屁颠跟在你和师兄后头……如今你俩仍是原来的容貌,我却老了。”
  阮时意避开他的目光,微垂眼睫下,掩饰的既是凛冽寒芒,亦有酸楚之情。
  ——他早已不再是当年天真可爱的堂弟。
  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
  若他对她生了姐弟以外的情谊,大抵是在徐赫离世之后?
  为免牵扯过多回忆,阮时意专注于当下的交锋。
  “捷远,你说过——我随徐探微而去,你对徐家手下留情的唯一理由不复存在,再无顾虑。我倒想问问你,你究竟还想对我徐家做什么?”
  阮思彦苦笑:“看样子,不该听的,你全听到了?我确实想毁掉圈禁你一生的徐家,奈何先是意志消沉,后来懈堕,反倒被我的好外甥扳回一局。
  “我考虑过退隐,保住身后名,又想着是时候好好研究晴岚图的秘密。而今,你们既然敢拿重绘之作搪塞,想必……画中机密,不在画面上,而是藏于夹层?”
  阮时意不置可否,正想转移话题,外头一男嗓语气恭敬,“大人,车马已备。”
  阮思彦眼光落向眼前警惕面容,嘴边噙笑:“你该不会公然拿簪子横在我颈上,大摇大摆出去吧?”
  阮时意自知身高不及他,此举难度极大,踌躇道:“那……你让他们回避!”
  阮思彦笑道:“我来教你,把尖锐这端,抵在我后腰……这儿,瞧见了没?此处一针往下扎,我下半辈子便得躺床上……”
  见阮时意不为所动,他拉起她另一只手,挪移至背后,补充道:“当然,你先别乱来!抓牢我的衣袍,免得我借机逃脱。”
  “你这是何意?”
  “教你呀!你常年在深宅大院度日,哪里懂要挟别人的法子?我喊了你几十年‘姐’,自然有责任协助你。”
  “协助我逼迫你?”阮时意疑心有诈,“那你为何不乖乖随我去?非要受此等威胁?”
  他态度看似十分认真:“觉着新鲜。”
  阮时意一手高举簪子,一手被迫绕在他背上,呈现出半拥抱他的势态,可谓尴尬至极。
  阮思彦垂下眉眼,低叹道:“印象中,你似乎未曾与我这般靠近。倘若你这张脸再老个二十岁,没准儿我就……”
  “少废话!”
  阮时意用力拽紧他的前襟,脚步轻移,钢刺小心翼翼顺着他脖子移向指定位置。
  阮思彦没抗争,任由她攥紧袍裳,以锐物相抵。
  “走吧!我领你上车,送你回徐府。”
  他的过分配合,让阮时意警觉:“你打的什么鬼主意!”
  阮思彦啼笑皆非:“我命在你手上,能打什么鬼主意?无非让你毫发无伤离开,我再伺机脱身呗!你活着,就算心里憎恶我,我终归是高兴的。”
  阮时意没来由记起,徐赫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那时,她与他约在篱溪相认,最终没能达成一致。
  徐赫大发雷霆,甩手就走,却在回望她时说了一句——阮阮,我唯一庆幸的是,你活生生地抛弃我,总比你不在人世,要好上千倍万倍。
  此刻,阮思彦道出意义相同之语,使得阮时意疑心自己心快软了。
  她冷声道:“别想用花言巧语蒙蔽我!我不是无知小姑娘!快走!”
  阮思彦幽幽慨叹,向前挪出一小步,确定她能跟上,才缓步出房。
  *************
  里卧门外的外间,放置书案、琴台等物。
  灯火柔亮,案上一幅《猫戏海棠图》只绘了一半,色彩淡雅,兼工带写,极富意趣。
  墨迹已干,想来是阮思彦在她昏睡时亲自守候,闲来无事所作。
  他青出于蓝,以细腻华美见长,技法境界超越阮老爷子,无愧于当朝四大名家之一。
  阮时意只仓促看上一眼,心再度一阵剧痛。
  阮思彦停步不前,微微转过头,小声问道:“有个问题……我怕再不问,日后相见,剑拔弩张的,怕是道不出口。”
  “说。”
  “别笑话我,”他言下徒添惴惴之感,“如果,三十六年前,姐夫‘死后’,我坦诚告知,你我并非血亲,且我……愿照顾你一生一世,你那阵子,会否考虑我?”
  “一把年纪,说这做什么!”阮时意烦躁之极。
  “你且告诉我,‘会’还是‘不会’。”
  “我不知。”阮时意唯恐掉入陷阱,随口应道。
  “不知,比直接否定说‘不会’,要好。”他笑容略带欣慰。
  “世上哪来的‘如果’?你早作了选择,选择站在我对立的境地。”
  “不,在你和权财当中,我选择了后者。然则,我若老老实实,难以向上爬,给不了你什么……”
  “我从不需要你给予任何东西,当姐姐的,只求你平安健康、正直坦荡,”阮时意正色道,“向上爬本身并无错,但你制造混乱、伤天害理,以此为阶梯登峰,大错特错!”
  阮思彦轻笑,没再接话,坦然前行。
  二人一前一后,下了长廊台阶,步入一片璀璨星辉中。
  夜风送来青竹雅味,夹杂若有若无的蔷薇清芬,扑面甜暖,却丝毫不能暖化阮时意的心。
  “大人……?”
  常随阮思彦身边的那名俊美青年拱手出迎,一看他们诡异的走路方式,料知情况不对,当即惊呼。
  “何须大惊小怪?”阮思彦连看都不看,径直领阮时意穿过石灯环绕的庭院。
  阮时意谨慎用钢刺顶住他的腰脊,亦步亦趋,如履薄冰。
  余人显然发觉主子受人胁迫,纷纷围拢在他们两丈外,凝神屏息,随时扑上前。
  阮时意下意识紧揪那一截水色道袍。
  “退下!”
  阮思彦厉声呵斥,又对阮时意柔声安抚:“别怕,没事的……咱们走!”
  众人目目相觑,哑然无声。
  事实上,自从见数十年不近女色的主子与雁族争夺这名少女,并亲手抱她归来安置,更足不出门相守,同食清粥小菜……大伙儿已觉此事不同寻常。
  再观主子温柔备至,像甘愿被一弱女子胁迫,更是惊得心惊胆战。
  阮时意搞不清堂弟会在哪一步回击,只好顺势而为,随他走向前院。
  夜色苍茫,她大致判断,已过了戌正。此地布局、装饰与先前冒充“郡主私宅”的院落颇有些相似,估计全是阮思彦的产业。
  二人跨过大门高槛,踏下台阶,抵达院外空旷处停靠的马车前。
  阮时意毫无经验,犹豫谁先上车之际,阮思彦猝然回头,反手猛力推她!
  她立足不稳,险些一头磕向马车门板,心中暗呼糟糕。
  未料,阮思彦勃然大怒,以少有的疾言厉色吼道:“谁发的暗器!”
  阮时意一怔,借着院门灯笼光,清晰看到阮思彦以手捂肩,白皙长指渗透出鲜血。
  “大人!”门口一壮年男子扑通跪地,面露惶恐,“属下不想伤您,是、是……”
  阮思彦昂然而立,淡淡发声:“我说过——她,是我的家人。”
  “属下知罪!”
  那人朝他连连磕头,随后悲怆拔剑,以迅雷烈风之速割向咽喉,瞬即血溅当场,倒地而亡。
  阮思彦抬袖挡住阮时意的视线:“别看,省得污了眼。你没伤着吧?”
  阮时意被这突变惊呆,勉为其难抓住钢刺,竟忘了继续挟持他。
  愣了片晌,她才重新抓起发簪对准他,又讷讷提醒:“你、你流血了……要不包扎一下?”
  阮思彦突然笑了:“有你这一句,我便不妨事。”
  阮时意对上他如二月春风般温和的微笑,心里无端一拧。
  她得时刻警醒自己——大是大非之前,没有亲情可言,无论他有多仪态儒雅,天纵奇才,他是地下城的主人,是种种罪恶之源。
  天知道她有多希望,一切全是梦!
  她宁愿,尚未苏醒。
  *************
  对峙半晌,阮思彦仿佛看出她的无措,小声提示。
  “这时,你应当检查车内是否藏了人,再重新绕到我身侧,像方才那般……把簪子放脖子上,后退着上车。小心裙子,别绊倒了……”
  阮时意薄怒:“我会处理!”
  阮思彦薄唇翕动,忽而前方众人同时拔刀,齐声疾呼,“什么人!”
  阮时意尚未回头,忽听喘气声从低处窜起,且夹杂一年轻男子的低呼。
  “五舅公?这……”
  阮时意乍闻徐晟声音,纠结的心瞬间惊喜交集,一时语塞,竟说不出话。
  “晟儿?”阮思彦皱眉,回眸见树林边两名挺拔小青年牵了一条黑白色大犬谨慎靠近,立马明了,“原来,是狗儿报的信。”
  徐晟和蓝豫立明显被这奇特的一幕惊到。
  他们苦寻姚廷玉下落,夜里正在小镇找客舍歇息,不料二毛孤身追来,一口叼住徐晟的裤腿拼命往外拽拉。
  蓝豫立起初只道秋澄在附近,大为狐惑,仔细检查狗项圈,一则已非徐府的皮绳,二则还绑了一条青缎,不由得大奇。
  再细辨缎子上的徐氏兰叶纹,二人猜测徐赫和阮时意出事,忙让二毛带路。
  翻山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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