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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心曲-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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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大娘面色黯然,却恨声道,“我确实没有骗你,难道二姐不是因为皇上而死的么?可你却没问我,二姐会不会杀皇上?若你问了,我便会告诉你,二姐从来也没想过要杀皇上;她的心中,从来都放不下皇上。”
她这话说完,却忽然哭出了声,转身便伏在了孟得的怀里,轻轻抽泣。孟得抱着她,瞪着皇帝,又叹了口气。
“高将军清楚青鸟,放下恩怨以天下为重;而你却以为墨剑门要复仇,留下了高将军。六弟,这场战,你一开始便已经没了胜算。”皇帝微笑道,“朕唯一只怕这战拖得时间太久,本想放弃嵚州,引你们早攻曲靖。可惜常明侯他不听朕的,否则,朕又何必等到今天才同你说个明白?”
“不过,倒也叫他和邱绎两人,勉强守住了嵚州。”皇帝看了一眼乔瑜,“朕拿这个儿子,有时候也真是没办法……”他的眼里第一次明白地露出几丝得意与欢喜,任谁都瞧得出,他这表情,便如他对乔瑜的态度:若有憾焉,实则喜之。
豫王低垂着头,半晌才缓缓道:“三哥,青鸟姐姐真的不是为了五哥回去杀你的?”
皇帝转头望着窗外,轻笑而不答。过得许久,他的手从桌上微微移开,露出了放在桌上的一张信笺。碧落瞧得明白,这信笺便是那张被一根梅花针别在了两件大氅上的,被孟大娘交给了皇帝的纸条。皇帝望了这信笺片晌,才示意碧落将这它交给豫王。
碧落手执纸条,站在豫王面前,垂眼微微一瞥,上面的字迹和那“方生方死”并无二致,只是写了一行字:
“衡俨青鸟,不离不弃,不欺不悔。”
她手微微一抖,突然觉得这简简单单的十二个字中,竟然有漫天盖地的深情席卷涌来,她顿时觉得自己竟看到了一名女子,拿着梅花针,尽敛了愁容,微笑着将这信笺别在了大氅上。
一瞬间,她又明白了乔瑜,为何会说:天人合一,情字相通?为何他会陷在那字里无法自拔?
可其实,她不一早便已经明白了么?
否则她又何必留那片残纸在怀中?又何必为了一条氅子堕下悬崖?
睹物思人,物我两忘,世上痴人皆是如此罢了。
豫王没有伸手去接这字,只是注目瞧着碧落手中微颤的信笺。
“朕杀了她多少亲朋,害得她废了左臂,失了孩子……可她从来都不曾悔过与朕的誓言。无论朕做了什么,她都不会怨朕,更不会来杀朕。”皇帝淡笑着,又示意碧落取回这纸,放在自己手里轻轻磨蹭,才收入了怀里。
“朕与青鸟之间,哪里有旁人说话的余地?”皇帝双眼一闭,嘴角牵动,微微而笑,面上柔情浮现,好象忽然年轻了三十岁。这乾极殿的众人,除了香馨,竟都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肆意情动。
他何其有幸,身为帝王,掌天下权柄;可他又何其不幸,被人舍下,落他一人在世间孤苦伶仃。而那总是一身青裙的女子何其有幸,曾有这样相知的日子;可她又何其的不幸,竟再未能有多些的相守时光。
二十八年寂寂岁月,一袭青衫,把玩在指尖的梅花针,不过只是为了这一句:
不离不弃,不欺不悔。
同心而离居,阴阳两相隔,便是这世上最磨人的相思。
与之相比,那些从未曾如过的愿,又算得了什么?
碧落眼眶通红,瞧着站在眼前的邱绎与乔瑜,而那两人也正凝目望着她。乔瑜下巴上的那道擦痕,更是一清二楚。
而章清站在一旁,仰头望着皇帝,一动不动,人早已经痴了。
21 惨胜若败
“三哥,既然你与青鸟情比金坚,臣弟自然无话可说。”豫王仰头大笑,又侧过头瞧着皇帝,“不知青鸟姐姐为何不愿与三哥在世上做一对神仙眷属?反而执意舍三哥而去呢??”
皇帝放在书案上的左手顿时微微一震,他猛地回头瞧着豫王,豫王面上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且那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他果然天生有打战的本事,身处绝地亦有回击之力。一刀扎得皇帝惨胜如败。
皇帝瞧着他,沉默着,直到他书案上的手恢复了平稳,这才慢慢地拿起桌上的一封奏折,漠然道:“六弟,大臣们列出了你的种种罪状……”
“咳,三哥,不必做得如此冠冕堂皇。你要我死,便给个痛快吧。”豫王笑道,他和皇帝,毕竟做了几十年兄弟,又岂能不知道皇帝要做什么。
皇帝闻言坐起了身子,正要说话。一直默立在一旁不曾出言的临王,这时站了出来,高声道:“父皇,天地有好生之德,何况父皇与六皇叔血脉相连。六皇叔若肯洗心革面,还请父皇既往不咎,饶他一命。”
“那你说如何处置?”皇帝冷冷一笑,立刻瞧向了临王。
“这……不如将六皇叔拘禁在睿王府……”
“等你临王来日登基做了皇帝,再来放他广示恩德,是不是?”皇帝打断了他的话,连连冷笑,屈指不住地扣着桌案。半晌又伸手指着临王怒斥:“你那点心思,朕会不明白?朕和常明侯,为了你将来做这个太平皇帝,费了多少心力?你那点能耐,连谦王泰王都管束不住。来日朕去了,你自问自己还能约束得住他豫王吗?”
他怒气正盛,胸口起伏不平,碧落只怕他再牵动伤势,连忙端了茶奉给皇帝。皇帝端着喝了一口,又重重地放到了桌上。茶水四溅,地下一干众人再也不敢出言一声。
“皇上,四平求见。”丁有善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将这雷霆之怒挡了一挡。
“叫他进来。”皇帝面上略露讶异,缓和了声音。
四平匆匆进来,在皇帝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皇帝嘿嘿笑了起来,对四平说:“带她进来吧。”
众人正不明所以,转眼便见到四平带了一个女子进来。她穿着一身湖蓝的裙子,怀里抱着一把半焦不焦的古琴,美貌轻盈。柳眉星目。豫王见了她。神色顿时一怔。而她只是径自到了皇帝案前,叩头便拜:“珞如叩见皇上。”
“珞如,你回来做什么?”皇帝未曾出声,泰王却一着急叫了出来。碧落和章清。也缓过神来,只是紧盯着珞如。
“皇上,珞如自知犯了大错,百死莫赎。”珞如扬声道,“可珞如决不愿遗下豫王独活,甘愿回来与豫王同担罪责。”
碧落和章清对视了一眼,都皱起了眉头。而豫王,紧紧盯着珞如手里的半死琴,眉头深锁。似在深思什么。
“你射了朕这一箭,叫朕吃了很大的苦头。”皇帝对珞如却客气地很,笑道,“不过朕却是要谢你。朕当年曾叫青鸟平白吃了一箭,如今你让朕来还这一箭。一饮一啄。朕很欢喜。”
“朕也不想杀你,你……若愿意,朕可以让你回晔香楼去……”
“小心……”四平突然高叫了一声,打断了皇帝的话。可说时迟那时快,珞如将手早在琴弦上一拍,三根琴弦突然高高弹起,前面带着细锥,白练一般,分别直朝碧落、章清和高中举而去。
殿上顿时大乱,高中举本来便站的远,功夫又高,他袖子一挥,身子后退了三尺,轻而易举挡开了这一击。乔桓一直盯着章清,见她危急,忙纵身一扑,亦抱住了章清躲开了珞如的攻势。而余下的一根琴锥,如流星赶月般地到了碧落面前,眼见便要击中碧落。
乔瑜急掠上前,寒光一闪,少黧扬声出鞘,将琴弦一卷,另一手拉住了碧落,朝邱绎一送。正迎上邱绎,搂住了碧落,闪到了一边。
乔瑜手中一震,少黧嗡嗡作响,瞬间琴弦便作寸断。却见豫王阴恻恻一笑,原来珞如手中另有两根琴弦却早已如龙蛇般,直袭皇帝的面门和胸口。
皇帝身上有伤,行动不便,而乔瑜几人已经各自被引开。皇帝面前没了人,眼见珞如要得手,忽然听到孟大娘大叫了一声,原来本站在一旁孟得急闪挡到了皇帝面前,那两根琴锥正穿过他的胸口,他晃了晃,便倒在了地上。
乔瑜手中少黧一扬,直朝珞如逼去。珞如这几招全占了出其不意之机,一击不中,便无后发之力。不过两招,她便被乔瑜的剑辉罩住全身,制住了穴道。
孟大娘哭着扑上前去,抱住了孟得,双手去按他胸口涌出的血。皇帝坐在椅子上错愕了半晌,才缓缓站了起来:“孟得,你为何……”
孟得气息衰弱,两锥正正穿过心脏,哪里还能救得?他勉强一笑,转头对着孟大娘,断断续续道:“香馨,你莫哭。我有话要同你说……”
他从怀里摸出一根簪子,怜爱地瞧着,又喘着气笑道:“有一件事情我一直骗了你。当年二姐将你交托给我时,曾向我要回她这簪子。我同她说簪子不见了,其实……簪子还在,只是我舍不得还给她。”
“我送她去搴西寻她男人,她才赠了我这根簪子。其实她不晓得,我在马场上见到她第一眼,便喜欢上了她,我那时……真以为她是肃王的妹子。”
孟大娘泪流满面,只是抱着孟得哭泣。“我私心里,一直盼着她寻不到她男人。可再见到她时,我才知道她原来是皇帝的夫人,她要我好好待你。香馨……”孟得出了神,双目茫然,浑然忘了身上的伤势,“她要我怎么做,我便会怎么做,只要她欢喜便好。可我却对不住了你……”
“我晓得,我不怪你。”孟大娘抱着孟得,痛哭流涕。“我与你夫妻二十多年,我怎么会瞧不出。可我没怪过你,你没有对不住我。”
孟得强笑着点了点头,转向看着皇帝:“她对你一心一意,我便随她的心意。我们黑马帮当年因为贩私粮被你所灭,可你要我为你督运粮草,我便一口答应了。因为我晓得,她定然希望你打赢这场战。可你……”
他突然挺身坐起,以簪子指着皇帝,怒目而视:“你是肃王。是皇帝。又怎么样?你从未为她想过。这宫里乌七八糟的事情这么多。你将她留在身边,让她吃了多少苦头?你……”
他突然声音一停,眼睛一闭,身子向后栽去。倒在了地上,顿时去了。孟大娘扑倒在地上,眼泪霎时凝结在了脸上,只是愣愣地瞧着孟得的尸体,伸手抚着他的脸,半晌才轻声说道:“你说只要她欢喜就好,我也是只盼着你欢喜就好。你怎么会对不住我?”
高中举长叹一声,上前抱起了孟得的尸体,又一手扶起了孟大娘。走到章清身边:“阿清……”可章清只是痴痴地站在一旁,这适才的一幕竟好像没入过她的眼一般。高中举又是一哂,也不再理会章清,朝着皇帝点头行礼,和孟大娘两人相扶着离去。
碧落靠在邱绎的怀里。泪水悄悄地从眼角淌出,瞬间便浸湿了邱绎身前的衣襟,可邱绎却浑然不觉,只是紧紧地搂住了碧落。碧落心中有着说不出的酸楚哀痛,忽然一伸手,抱住了邱绎,大声地抽泣起来。
同是执念,可以如陷深渊,可以举重若轻。同是相思,有的如烈焰灼身,叫人爱恨两难;有的却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道里悠远,山川间之。
间之其中,谁又知道更有那一份无法传递的无奈,和从不敢期许。
皇帝站着怔了半晌,眼含至悲,嘴角抽搐,苦涩地抽笑了两声,终于缓缓坐下。可他一坐下,乾极殿里便立刻恢复了那肃杀的气息,他瞧着豫王和珞如,冷声道:“很好,很好。”
“豫王欺上叛乱,又指使珞如刺杀朕……”皇帝顿了顿,又道,“珞如受豫王所惑,杀死孟得,一并送去……”
皇帝话还未说完,泰王却惊叫了出声:“父皇开恩……”可皇帝的狠厉眼神的眼神一瞪,他便再也不敢说话。
“三哥此言差矣,”豫王仍是笑容满面,睥睨着四周,“珞如行刺之时,我早已被你所擒,如何指使?她又与我何干?莫要将她与我扯到一起。”他面如春风,可话意冰寒,不知为何,竟一心要与珞如撇清了干系。珞如被乔瑜点中了穴道,不能动弹,可一听到他这样说,眼眸似叹似笑,又满是怜爱之情。
“五弟,这罪你认不认,并不打紧……”皇帝冷笑道。
“启奏皇上。”丁有善的声音在外面又响起,可殿上几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虑中,都未回应。
“启奏皇上……”丁有善的声音稍微高了一点,皇帝眉头一蹙,露出几分不耐烦的神情。碧落先回过神来,忙提高了声叫道:“丁公公,发生了什么事情?”
“皇上,皇上……”丁有善气喘吁吁地从殿外进来,拜伏在地,高声道,“皇上,端王薨了。”
豫王的身子一震,皇帝的目光如冰仞般朝丁有善扫来。丁有善抬起头:“皇上,端王薨了。”
乾极殿霎时又陷入了死寂,豫王低垂着头,瞧不出神色。而皇帝平摊在桌上的手,攥起又放开攥起又放开,许久才道:“二哥可还有什么话没有?”
“端王说,端王只说:其他的事情皇上皆会替他安排,唯有……唯有……”
“端王说:若青……若夫人在,必定是盼着六弟平平安安的,过完余生。”
殿内众人,听完丁有善的回话,皆是悄悄,无人发言。碧落望着珞如怜爱的神情,又微侧过脸,更瞧见乔瑜微闭上了眼睛,可面上却悲悯全现。碧落心中一抖,他和青鸟的心思,该是一模一样的吧?
今日殿上这几件事情,本与碧落无半点关系,可此时她不知怎的,忽然勇气一鼓,高声说道:“皇上,端王是请皇上瞧在他和云夫人的面子上,赦免了豫王的死罪。碧落还望皇上开恩。”
这话在几人心中,来回揣摩已久,遂心思各异,目的不同,却无人敢直言。唯有碧落一言,恰如投石击水,顿时惊起了殿中的众人。数十双眼睛,此刻不禁都望在这皇帝和碧落的面上。
章清忽然冷哼了一声,根本不在乎是在皇帝面前,径自便出了乾极殿。碧落亦淡然一笑,对着皇帝行礼:“皇上,碧落也先告退了。”
皇帝怔了一下,脸上忽阴忽晴,眼中目光深意难测。碧落步履缓慢,将要走出乾极殿,远远地却听到皇帝道:“端王的后事,交给谦王去办。端王和端王妃合葬。”又听到乔瑜道:“父皇,让儿臣送六皇叔回豫王府吧?”而碧落恰好走出了乾极殿,再听不见里面的动静,而眼前亦早不见了章清。
22 论功行赏
第四章 玉箫声断云屏隔,山遥水远长相忆
碧落一人坐到了乾极殿前台阶上,将头埋在怀里。枯坐了不知多久,忽然身后有声音响起,她一回头,正见到乔瑜,临王等三位王爷,还有邱绎等几位将军带着珞如和豫王出来。
碧落上前,对着乔桓福了一福:“当日多蒙谦王相救,碧落感激不尽。”乔桓一愣,嘿嘿笑了几声:“这等小事,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碧落仍是微笑,又问道:“那日我惊慌失措,谦王救了我,我却不晓得轻重,仍不小心将谦王的手背抓了一下,谦王大人大量,可千万莫要介意。”
“小事一桩……你与阿清情同姐妹,我被你抓一下手背算什么,”谦王仍是打着哈哈,又轻声嘱咐碧落道,“我方才瞧着阿清神色不对,你帮我好好照看着她,可别叫她又出了宫去”。碧落淡淡地点了头,亦未再向他深究其它。
这时听到临王高声问泰王道:“二皇兄,这位姑娘是……”
“她叫林碧落,是林书培的女儿……”泰王压低了声音。
当日为了御手帕之事,六位皇子都在乾极殿外受罚,临王明明晓得碧落的身份,此刻却又再问了一遍泰王。
“林书培正是豫王同党……”临王深深皱眉道,“父皇怎么……”他收住了话,可他旁边的将军却轻声嘟囔了一声:“南方余乱未平,这林书培也是匪首之一,皇上将他的女儿放在身边,还言听计从,叫我们这些人如何放心?”
临王刻意一问,不过就等着这位将军的这一句话。只怕他自己,亦放心不下。
碧落咬了咬唇,只装作自己没听见。转头见乔瑜正叫了御林军,分别押送豫王和珞如。她到了邱绎面前,拉他到了一旁:“皇上还是要杀珞如么?”
邱绎默默颔首:“明日便在西市处决。”
碧落心口一提。想要冲进殿去求情。可想起刚才孟得临死的场面,又想起这殿前众人千丝万缕的联系,乔瑜在殿上一言不发,她顿时又泻了气,只轻声问道:“那皇上许你几时回嵚州?”
“我还有一些嵚州的防务要和瑜兄商议,再过上两三日,才可回去。”
“也好,”碧落低声道:“我与珞如姐妹一场,我总要送她最后一程。然后我便跟你回嵚州。”
“好,”邱绎笑道。可又有一丝犹豫。“你不留在曲靖。不愿留在皇上身边么?”
“我是叛贼之女,留在皇宫里,只会惹人闲话。”碧落笑道,“何况我如今除了嵚州邱府。还有什么地方去呢?小惠都唤我做二少夫人了,你却要不认帐吗?”
那边乔瑜、临王几人已远远走下乾极殿,忽见乔瑜脚踉跄了一下,几乎跌下了台阶。只听到谦王提高了声音:“六皇弟,小心脚下……怎么连你都这么心不在焉的……”
邱绎微微一笑,轻轻刮了一下碧落的鼻子,低声道:“我求之不得,只怕你到时又会反悔。”
碧落笑着瞪了他一眼,轻笑道:“我是这么不守信用的人么?”
邱绎却不再答她。只是低头笑叹了一声。碧落顿时心生内疚,转身到他面前,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道:“我骗了你那么多次,难怪你都不愿信我了。可我发誓我真的不会再反悔了。”
邱绎只笑着点了点头:“我还有要事和临王商议。他们适才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也不怕人闲话。”碧落亦道:“好,这两日我还需守着章清和皇上,你若寻不见我,不许想东想西。”
邱绎仍是笑叹,正举步要走,碧落却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蹲下来。他眼中虽有疑惑,还是微蹲下了身子,碧落见四周无人,快速地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亲,又叮咛道:“我一定同你回嵚州,不许再胡思乱想。”
邱绎笑了一笑,又伸手刮了一下碧落的鼻子,才快步赶上了已远去的众人。碧落远远地望着他,还有那飘飘而去的蓝影,胸中强自提着一口气一泄,浑身无力,靠在了栏杆上,动弹不得。
她是叛贼之女,留在皇宫,连皇上这样大权独揽纲乾独断的皇帝,只是一点私心想她陪一陪,都要暗地里被臣子议论。更何况……她叹了口气,过了许久,想到章清适才的表情,又怕她出事,勉强先回了偏殿。
章清正孤身坐在殿中,见碧落进来,她突然又起了身,独自出了偏殿。碧落伸手想唤她,终又放了下来。
今日乾极殿上的事情,惊心动魄,想必殿上人人都触目惊心,心有所感。而章清眼中所见,只怕更是与众不同,还是叫她自己静一静好。碧落心中轻喟,如今邱绎之心患得患失,前因皆在于她,该如何补偿,这才是她更该考虑的事情。
可她思来想去,怎能又不自觉想到了那翩然而去的蓝衫?
他几乎摔了一跤,碧落不禁轻笑出了声,他竟然也会摔了一跤。从前哪能见他这样颠三倒四,且愈演愈烈,实在是好笑。
若是从前,她定要好好取笑他一番;若取笑他,定要用他教的庄子的那一句:“汝得全而形躯,具而九窍,无中道夭于聋盲跛蹇而比于人数。”
可……
可他再是狼狈,她却再也不可如从前那般,与他肆意调笑。
谁会想到,寻遍了天涯,望断了千山,可两人间仍是彼此阻隔,无从度越。
她突地跌坐到了椅子上,心中怅惘无尽,再难起身,只枯坐着痴候章清。
这一坐,便坐到了夜深,朦胧月牙空照宫殿,远处传来凄清的更漏声。而章清,仍不见返。
※※※※※※※※※※
碧落经夜难眠,她端坐在乾极殿的偏殿中,想着明日法场之事可还有挽救的余地?又寻思着章清去了何处?忽然见到丁有善进了殿来:“碧落,皇上要见你。”
“皇上出了事么?”碧落一惊起身。
丁有善摇了摇头,叹息道:“皇上还是老样子,不瞧御医不吃药。”
碧落也随着叹了口气,低声道:“许是皇上闷了。要寻人说说话,我去陪着他。”她正欲出殿去,见丁有善欲言又止,她忙问道:“丁公公,可有什么要嘱托我的么?”
丁有善迟疑了片刻,拉了拉她的衣袖,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今日你出了殿后,皇上又对几位将军,论功行赏,他问邱绎要什么赏赐……”
“邱绎说什么?”碧落淡然道。
丁有善仍是踌躇着。半晌才道:“邱绎说与你两情相悦……。”
碧落心中怆然。微微叹气。举步要朝乾极殿而去,丁有善又拉住了她,极快极轻地在她耳边道:“前几日临王也求了皇上,他说临王妃的妹妹。仰慕常明侯已久,且与常明侯年龄相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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