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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江湖(修正版)-第1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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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必不安?”一转身,喝道:“教主起驾!”乐声奏起,十名长老开道,一十六名轿伕抬
起蓝呢大轿,走下峰去。其后是号角队、金鼓队、细乐队,更后是各堂教众,鱼贯下峰。
冲虚和方证一齐望着令狐冲,均想:“任教主何以改变了主意,其中缘由,只有你才知情。”但从令狐冲的脸色中却一点也看不来,但见他似乎有些欢喜,又有些哀伤。耳听得日
月教教众走了一会,乐声便即止歇,甚么“千秋万载,一统江湖”的呼声也不再响起,竟
是耀武扬威而来,偃旗息鼓而去。冲虚忍不住问道:“令狐兄弟,任教主忽然示惠,自必
是冲着你的天大面子。不知……不知……”他自是想问“不知跟你说了甚么”,但随即心
想,这其中的缘由,如果令狐冲愿说,自然会说,若不愿说,多问只有不妥,是以说了两
个“不知”,便即住口。令狐冲道:“两位前辈原谅,适才晚辈已答允了任教主,其中缘
由,暂且不便见告。但其中亦无大不了的隐秘,两位日久自知。”方证哈哈一笑,说道:
“一场大祸消弭于无形,实是武林之福。看任教主今日的举止,于我正教各派实无敌意,
化解了无量杀劫,实乃可喜可贺。”冲虚无法探知其中缘由,实是心痒难搔,听方证这么说,也觉甚有理由,说道:“
不是老道过虑,只是日月教诡诈百出,咱们还是小心些为妙。说不定任教主得知咱们有备
,生怕引发炸药,是以今日故意卖好,待得咱们不加防备之时,再加偷袭。以二位之见,
是否会有此一着。”方证道:“这个……人心难测,原也不可不防。”令狐冲摇头道:“
不会的,一定不会。”冲虚道:“令狐掌门认定不会,那是再好也没有了。”心下却颇不
以为然。过了一会,山下报上讯来,日月教一行已退过山腰,守路人众没接到讯号,未加
截杀,亦未引发地雷。冲虚命人通知清虚、成高,将连接于九龙椅及各处地雷的药引都割
断了。令狐冲请方证、冲虚二人回入无色庵,在观音堂中休息。方证翻阅梵文《金刚经》。冲虚抚弄一会“真武剑”,读几行《太极拳经》,喜不自胜,心下的疑窦也渐渐忘了。
突然之间,供桌下有人说道:“啊,盈盈,是你!”另一人道:“冲哥,你……你……你
……”正是桃谷六仙的声音。令狐冲“啊”的一声惊叫,从椅中跳了起来。
只听得供桌下不断发出声音:“冲哥,我爹爹,他……他老人家已过世了。””怎么
会过世的?”“那日在华山朝阳峰上,你下峰不久,我爹爹忽然从仙人掌上摔了下来。向
大哥和我接住了他身子,只过得片刻,便即断了气。”“那……那……有人暗算他老人家
么!”“不是的。向大哥说,他老人家年纪大了,在西湖底下又受了这十几年苦,近年来
以十分霸道的内功,强行化除体内的异种真气,实在是大耗真元。这一次为了布置诛灭五
岳剑派,又耗了不少心血。他老人家是天年已尽。”“当真想不到。”“当日在朝阳峰上
,向大哥与十长老会商,一致举我接任日月神教教主。”“原来任教主是任大小姐,不是
任老先生。”适才桃谷六仙争坐九龙椅,方证以“狮子吼”佛门无上内功将之震倒。冲虚
生怕泄漏机密,将六人点了穴道,塞入供桌之下。不料六人内功也颇深厚,不多时便即醒
转,将令狐冲和“任教主”的对话都听在耳里,这时便一字不漏的照说出来。方证和冲虚
听到任我行已死,盈盈接了教主之位,其余种种,无不恍然,心下又惊又喜。盈盈赠送二
人重礼,送给令狐冲的却是衣履用品,那自是二人交换文定的礼物了。只听得桃谷六仙还
在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个不休:“冲哥,今日我上恒山来看你,倘若让正教中人知道了,
不免惹人笑话。”“那又有甚么要紧?你就是会怕羞。”“不,我不要人家知道。”“好
罢,我答应你不说便是。”“我吩咐他们仍是大叫甚么文成武德,泽被苍生圣教主,甚么
千秋万载,一统江湖,是要使旁人不瞧出破绽。可不是对你恒山派与方证方丈、冲虚道长
无礼狂妄。”“那不用担心,大师和道长不会知道的。”“再说,日月教和恒山派、少林
派、武当派化敌为友,我也不要让人家说是我的主意。江湖上好汉一定会说,因为我……
跟你……跟你的缘故,连一场大架也不打了,说来可多难为情。”“嘻嘻,我倒不怕。”
“你脸皮厚,自然不怕。爹爹故世的信息,日月教瞒得很紧,外间只道是我爹爹来到恒山
之后,跟你谈了一会,就此和好。这于我爹爹的声名也有好处。待我回到黑木崖后,再行
发丧。”“是,我这女婿可得来磕头吊孝了。”“你能够来,当然最好。那日华山朝阳峰
上,我爹爹本来已亲口许了我们的婚事,不过……不过那得我服满之后……”令狐冲听他
六人渐渐说到他和盈盈安排成亲之事,当即大喝:“桃谷六仙,你们再不出来,在桌底下
胡说八道,我剥你们的皮,抽你们的筋。”
却听得桃干仙幽幽叹了口气,学着盈盈的语气说道:“我却担心你的身子。爹爹没传
你化解异种真气的法门,其实就是传了,也不管用。爹爹他自己,唉!”桃干仙逼紧着嗓
子,说得极尽哀伤。方证、冲虚、令狐冲三人听着,亦不禁都有凄恻之意。任我行一代怪
杰,虽然生平恶行不少,但如此下场,亦令人为之叹息。令狐冲对任我行的心情更是奇特
,虽憎他作威作福,横行霸道,却也不禁佩服他的文武才略,尤其他肆无忌惮、独行其是
的性格,倒和自己颇为相投,只不过自己绝无“一统江湖”的野心而已。一时三人心中,
同时涌起了一个念头:“自古帝皇将相,圣贤豪杰,奸雄大盗,元凶巨恶,莫不有死!”
桃实仙逼紧了嗓子道:“冲哥,我……”冲虚心想再说下去,于令狐冲面上须不好看
,笑道:“六位桃兄,适才多有得罪。不过你们的话也说得够了,倘若惹得令狐掌门恼了
,点了你们的‘终身哑穴’,只怕犯不着。”桃谷六仙大惊,齐问:“甚么‘终身哑穴’?”冲虚道:“那‘终身哑穴’一点,一辈子就成了哑巴,再也不会说话。至于吃饭喝酒
,倒还可以。”桃谷六仙齐嚷:“说话第一,吃饭喝酒尚在其次。”冲虚道:“你们刚才
的话,一句也说不得的。令狐掌门,你就瞧在方丈大师和老道面上,别点他们的‘终身哑
穴’。方丈大师和老道负责担保,他六位在供桌底下偷听到你和任大小姐的说话,决不泄
漏片言只字。”桃花仙道:“冤枉,冤枉!我们又不是自己要偷听,声音钻进耳朵来,又
有甚么法子?”冲虚道:“你们听便听了,谁也不来多管,听了之后乱说,那可不成。”
桃谷六仙齐道:“好,好!我们不说,我们不说。”桃根仙道:“不过日月教圣教主那两
句八字经改了,说不说得?”令狐冲大喝:“说不得,更加说不得!”桃枝仙叽哩咕噜:
“不说就不说。偏你和任大小姐说得,我们就说不得。”冲虚心下纳闷:“日月教的那八
句字经改了?八字经自然是‘千秋万载,一统江湖’那八个字。任大小姐当了教主,不想
一统江湖了,却不知改了甚么?”
三年后某日,杭州西湖孤山梅庄挂灯结彩,陈设得花团锦簇,这天正是令狐冲和盈盈
成亲的好日子。这时令狐冲已将恒山派掌门之位交给了仪清接掌。仪清极力想让给仪琳,
说道仪琳手刃恒山大仇,为师尊雪恨,该当接任掌门之位。但仪琳说甚么也不肯,急得当
众大哭。毕竟还是依着令孤冲之议,由仪清掌理恒山门户。盈盈也辞去日月教教主之位,
交由向问天接任。向问天虽是个桀傲不驯的人物,却无吞并正教诸派的野心,数年来江湖
上倒也太平无事。这日前来贺喜的江湖豪士挤满了梅庄。行罢大礼,酒宴过后闹新房时,
群豪要新郎、新娘演一演剑法。当世皆知令狐冲剑法精绝,贺客中却有许多人未曾见过。
令狐冲笑道:“今日动刀使剑,未免太煞风景,在下和新娘合奏一曲如何?”群豪齐声喝
采。当下令狐冲取出瑶琴、玉箫,将玉箫递给盈盈。盈盈不揭霞帔,伸出纤纤素手,接过
箫管,引宫按商,和令狐冲合奏起来。两人所奏的正是那《笑傲江湖》之曲。这三年中,
令狐冲得盈盈指点,精研琴理,已将这首曲子奏得颇具神韵。令狐冲想起当日在衡山城外
荒山之中,初聆衡山派刘正风和日月教长老曲洋合奏此曲。二人相交莫逆,只因教派不同
,虽以为友,终于双双毙命。今日自己得与盈盈成亲,教派之异不复能阻挡,比之撰曲之
人,自是幸运得多了。又想刘曲二人合撰此曲,原有弥教派之别、消积年之仇的深意,此
刻夫妇合奏,终于完偿了刘曲两位前辈的心愿。想到此处,琴箫奏得更是和谐。群豪大都
不懂音韵,却无不听得心旷神怡。一曲既毕,群豪纷纷喝采,道喜声中退出新房。喜娘请
了安,反手掩上房门。突然之间,墙外响起了悠悠的几下胡琴之声。令狐冲喜道:“莫大
师伯……”盈盈低声道:“别作声。”
只听胡琴声缠绵宛转,却是一曲《凤求凰》,但凄清苍凉之意终究不改。令狐冲心下
喜悦无限:“莫大师伯果然没死,他今日来奏此曲,是贺我和盈盈的新婚。”琴声渐渐远
去,到后来曲未终而琴声已不可闻。
令狐冲转过身来,轻轻揭开罩在盈盈脸上的霞帔。盈盈嫣然一笑,红烛照映之下,当
真是人美如玉,突然间喝道:“出来!”令狐冲一怔,心想:“甚么出来?”
盈盈笑喝:“再不出来,我用水淋了!”
床底下钻出六个人来,正是桃谷六仙。六人躲在床底,只盼听到新郎、新娘的说话,
好到大厅上去向群豪夸口。令狐冲心神俱醉之际,没再留神。盈盈心细,却听到了他六人
压得极细的呼吸之声。令狐冲哈哈大笑,说道:“六位桃兄,险些儿又上了你们的当!”
桃谷六仙走出新房,张开喉咙大叫:“千秋万载,永为夫妇!千秋万载,永为夫妇!”冲
虚正在花厅上和方证谈心,听得桃谷六仙的叫声,不禁莞尔一笑,三年来压在心中的哑谜
,此时方始揭开:原来那日令狐冲和盈盈在观音堂中山盟海誓,桃谷六仙却道是改了日月
教的八字经。
四个月后,正是草长花秾的暮春季节。令狐冲和盈盈新婚燕尔,携手共赴华山。令狐
冲要带同妻子去拜见太师叔风清扬,叩谢他传剑授功之德。可是两人踏遍了华山五峰三岭
,各处幽谷,始终没发见风清扬的踪迹。
令狐冲怏怏不乐。盈盈道:“太师叔是世外高人,当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到哪
里云游去了。”令狐冲叹道:“太师叔固然剑术通神,他老人家的内功修为也算得当世无
双。这三年半来,我修习他老人家所传的内功,几乎已将体内的异种真气化除净尽。”盈
盈道:“那可得多谢少林寺的方证大师了。咱们既见不到风太师叔,明日就动身去少林寺
,向方证大师叩头道谢。”令狐冲道:“方证大师代传神功,多所解说引导,便好比是半
个师父,原该去谢的。”盈盈抿嘴笑道:“冲哥,你到今日还是不明白,你所学的,便是
少林派的《易筋经》内功。”令狐冲“啊”的一声,跳起身来,说道:“这……这便是《
易筋经》?你怎知道?”盈盈笑道:“当日听你说,这内功是风太师叔叫桃谷六仙带口讯
,告知方证大师的。我心下生疑,寻思这内功精微奥妙,修习时若有厘毫之差,轻则走火
入魔,重则送了性命,如何能叫桃谷六仙代带口讯?桃谷六仙缠夹不清,又怎说得明白?
方证大师虽说,多半是风太师叔逼他们背熟了,但终究太过凶险。后来我去问这六位仁兄
,他们一口咬定确有其事。但要他们背诵几句,一个说早已忘得干干净净,一个说只能告
知方证老和尚,不能说给别人听。六个人再说得几句,更是前言不对后语,破绽百出。后
来露出口风,抵赖不得,才说是方证大师为了救你性命,却不愿让你得知,才假托风太师
叔传功,你若问起,叫他们代为隐瞒。”令狐冲张大了口,半晌做声不得。盈盈又道:“
但风太师叔叫他们传讯,却是有的,只是叫他们告知方证大师,说日月教要攻打恒山,请
少林、武当两派援手。”
令狐冲道:“你也坏得够了,早知此事,却直到今日才说出来。”盈盈笑道:“那日
在少林寺中,你脾气倔强得很。方证大师要你拜师,改投少林,便传你《易筋经》神功,
但你说甚么也不肯,一拂袖子便出了山门。方证大师倘若再提传授《易筋经》之事,生怕
你老脾气发作,宁可性命不要,也不肯学,那岂不糟了?因此他只好假托风太师叔之名,
让你以为这是华山派本门内功,自是学之无碍。”
令狐冲道:“啊,是了,你一直不跟我说,也怕我牛脾气发作,突然不练了?现下得
知我异种真气化解殆尽,这才吐露真相。”盈盈又抿嘴笑了笑,道:“你这硬脾气,大家
知道是惹不得的。”令狐冲叹了口气,拉住她手,说道:“盈盈,当年你将性命舍在少林
寺,为的是要方证大师传我《易筋经》,虽然你并没死,方证大师却认定是答应了你的事
没有办到。他是武林前辈,最重言诺,终于还是将这门神功传了给我。这是你用性命换来
的功夫,就算我不顾死活,难道……难道一点也不顾到你,竟会恃强不练吗?”
盈盈低声道:“我原也想到的,只是心中害怕。”令狐冲道:“咱们明天便下山去少
林寺,既然学了《易筋经》,只好到少林寺出家做和尚去了。”盈盈知他说笑,说道:“
你这野和尚大庙不收,小庙不要,少林寺的清规戒律严谨得很,没半天便将你这酒肉和尚
乱棒打将出来。”两人携手而行,一路闲谈。令狐冲见盈盈不住东张西望,似乎在找寻甚
么,问道:“你在寻甚么?”盈盈道:“且不跟你说,等找到了你自然知道。这次来到华
山,没能拜见风太师叔,固是遗憾之极,但若见不到那人,却也可惜。”令狐冲奇道:“
咱们还要见一个人,那是谁?”
盈盈微笑不答,说道:“你将林平之关在梅庄地底的黑牢之中,确是安排得十分聪明。你答应过你小师妹,要照顾林平之的一生,他在黑牢之中,有饭吃,有衣穿,谁也不会
去害他,确实是照顾了他一生。我对你另一位朋友,却也想出了一种特别的照顾法子。”
令狐冲更是奇怪了,心想:“我另一位朋友?却又是谁?”知道妻子行事往往出人意
表,她既不肯说,多问也是无用。当晚二人在令狐冲的旧居之中,对月小酌。令狐冲虽面
对娇妻,但想起种种往事,仍不禁颇为伤感,饮了十几杯酒,已微有酒意。盈盈突然面露
喜色,放下酒杯,低声道:“多半是他来了,咱们去瞧瞧。”令狐冲听得对面山上有几声
猴啼,不知盈盈说的是谁来了,跟着她走出屋去。
盈盈循着猴啼之声,快步奔到对面山坡上。令狐冲随在她身后,月光下只见七八只猴
子聚在一起。华山猴子甚多,令狐冲也不以为意,却见群猴之中赫然有一个人,凝目看去
,竟是劳德诺。他喜怒交集,转身便欲往屋中取剑。盈盈拉住他手臂,低声道:“咱们走
近些,再看看清楚。”二人再奔近十余丈,只见劳德诺夹在两只极大的马猴之间,给两只
马猴拖来拖去,竟似身不由主。他一身武功,但对两只马猴,却是全无反抗之力。令狐冲
骇然问道:“那是甚么缘故?”盈盈笑道:“你只管瞧,慢慢再跟你说。”猴子性躁,跳
上纵下,没半刻安宁。劳德诺给左右两只马猴东拉西扯,偶然发出几声吼叫,两只马猴便
伸爪往他脸上抓去。令狐冲这时已看得明白,原来劳德诺的右手和右边马猴的左腕相连,
左手和左边的马猴的右腕相连,显然是以铁铐之类扣住了的。他明白了大半,问道:“这
是你的杰作了?”盈盈道:“怎么样?”令狐冲道:“你废了劳德诺的武功?”盈盈道:
“那倒不是,是他自己作孽。”
群猴听得人声,吱吱连声,带着劳德诺翻过山岭而去。令狐冲本欲杀了劳德诺为陆大
有报仇,但见他身受之苦,远过于一剑加颈,也就任其自然,心下颇感复仇之快意,心想
:“这人老奸巨猾,为恶远在林师弟之上,原该让他多吃些苦头。”说道:“原来这几日
来,你一直要找他来给我瞧瞧。”盈盈道:“那日我爹爹来到朝阳峰上,这厮便来奉承献
媚,说道得了《辟邪剑法》的剑谱,前来献给爹爹。爹爹问他有何用意,他说想当日月教
的一名长老。爹爹没空跟他多说,叫人将他看管起来。后来爹爹逝世,大伙儿忙成一团,
谁也没去理他,将他带到了黑木崖。过了十几天,我才想起这件事来,叫他来一加盘问,
却原来他自练‘辟邪剑法’不得其法,竟自己将一身武功尽数废了。这人是害你六师弟的
凶手,而你六师弟生平爱猴,因此我叫人觅了两只大马猴来,跟他锁在一起,放在华山之
上。”说着伸手过去,扣住令狐冲的手腕,叹道:“想不到我任盈盈,竟也终身和一只大
马猴锁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说着嫣然一笑,娇柔无限。
(全书完)
后记
聪明才智之士,勇武有力之人,极大多数是积极进取的。道德标准把他们划分为两类
:努力目标是为大多数人谋福利的,是好人;只着眼于自己的权力名位、物质欲望,而损
害旁人的,是坏人。好人或坏人的大小,以其嘉惠或损害的人数和程度而定。政治上大多
数时期中是坏人当权,于是不断有人想取而代之;有人想进行改革;另有一种人对改革不
存希望,也不想和当权派同流合污,他们的抉择是退出斗争漩涡,独善其身。所以一向有
当权派、造反派、改革派,以及隐士。中国的传统观念,是鼓励人“学而优则仕”,学孔
子那样“知其不可而为之”,但对隐士也有极高的评价,认为他们清高。隐士对社会并无
积极贡献,然而他们的行为和争权夺利之徒截然不同,提供了另一种范例。中国人在道德
上对人要求很宽,只消不是损害旁人,就算是好人了。《论语》记载了许多隐者,晨门、
楚狂接舆、长沮、桀溺、荷丈人、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柳下惠、少连等等,
孔子对他们都很尊敬,虽然,并不同意他们的作风。
孔子对隐者分为三类:像伯夷、叔齐那样,不放弃自己意志,不牺牲自己尊严
(“不降其志,不辱其身”);
像柳下惠、少连那样,意志和尊严有所牺牲,但言行合情合理
(“降志辱身矣,言中伦,行中虑,其斯而已矣”);
像虞仲、夷逸那样,则是逃世隐居,放肆直言,不做坏事,不参与政治
(“隐居放言,身中清,废中权”)。
孔子对他们评价都很好,显然认为隐者也有积极的一面。
参与政治活动,意志和尊严不得不有所舍弃,那是无可奈何的。柳下惠做法官,曾被
三次罢官,人家劝他出国。柳下惠坚持正义,回答说:“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
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
(《论语》)。
关键是在“事人”。为了大众利益而从政,非事人不可;坚持原则而为公众服务,不
以功名富贵为念,虽然不得不听从上级命令,但也可以说是“隐士”——至于一般意义的
隐士,基本要求是求个性的解放自由而不必事人。我写武侠小说是想写人性,就像大多数
小说一样。这部小说通过书中一些人物,企图刻划中国三千多年来政治生活中的若干普遍
现象。影射性的小说并无多大意义,政治情况很快就会改变,只有刻划人性,才有较长期
的价值。不顾一切的夺取权力,是古今中外政治生活的基本情况,过去几千年是这样,今
后几千年恐怕仍会是这样。任我行、东方不败、岳不群、左冷禅这些人,在我设想时主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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