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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江湖(修正版)-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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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么东西。林震南道:“娘子,不用多说了。咱们孩儿不会是在他手中,否则的话,
他怎地不将他带来,在咱们面前威迫?”
    木高峰哈哈大笑,道:“我说你蠢,你果然蠢得厉害。‘塞北明驼’要杀你的
儿子,有甚么难?就说此刻他不在我手中,我当真决意去找他来杀,难道还办不到?
姓木的朋友遍天下,耳目众多,要找你这个宝贝儿子,可说是不费吹灰之力。”林
夫人低声道:“相公,倘若他真要找我们儿子晦气……”木高峰接口道:“是啊,
你们说了出来,即使你夫妇性命难保,留下了林平之这孩子一脉香烟,岂不是好?”
林震南哈哈一笑,说道:“夫人,倘若我们将辟邪剑谱的所在说了给他听,这驼子
第一件事,便是去取剑谱;第二件事便是杀咱们的孩儿。倘若我们不说,这驼子要
得剑谱,非保护平儿性命周全不可,平儿一日不说,这驼子便一日不敢伤他,此中
关窍,不可不知。”
    林夫人道:“不错,驼子,你快把我们夫妇杀了罢。”令狐冲听到此处,心想
木高峰已然大怒,再不设法将他引开,林震南夫妇性命难保,当即朗声道:“木前
辈,华山派弟子令狐冲奉业师之命,恭请木前辈移驾,有事相商。”木高峰狂怒之
下,举起了手掌,正要往林震南头顶击落,突然听得令狐冲在庙外朗声说话,不禁
吃了一惊。他生平极少让人,但对华山掌门岳不群却颇为忌惮,尤其在“群玉院”
外亲身领略过岳不群“紫霞神功”的厉害。他向林震南夫妇威逼,这种事情自为名
门正派所不齿,岳不群师徒多半已在庙外窃听多时,心道:“岳不群叫我出去有甚
么事情相商?还不是明着好言相劝,实则是冷嘲热讽,损我一番。好汉不吃眼前亏,
及早溜开的为是。”当即说道:“木某另有要事,不克奉陪。便请拜上尊师,何时
有暇,请到塞北来玩玩,木某人扫榻恭候。”说着双足一登,从殿中窜到天井,左
足在地下轻轻一点,已然上了屋顶,跟着落于庙后,唯恐给岳不群拦住质问,一溜
烟般走了。令狐冲听得他走远,心下大喜,寻思:“这驼子原来对我师父如此怕得
要死。他倘若真的不走,要向我动粗,倒是凶险得紧。”当下撑着树枝,走进土地
庙中,殿中黑沉沉的并无灯烛,但见一男一女两个人影,半坐半卧的倚傍在一起,
当即躬身说道:“小侄是华山派门下令狐冲,现与平之师弟已有同门之谊,拜上林
伯父、林伯母。”
    林震南喜道:“少侠多礼,太不敢当。老朽夫妇身受重伤,难以还礼,还请恕
罪。我那孩儿,确是拜在华山派岳大侠的门下了吗?”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语音已然
发颤。岳不群的名气在武林中比余沧海要响得多。林震南为了巴结余沧海,每年派
人送礼,但岳不群等五岳剑派的掌门人,林震南自知不配结交,连礼也不敢送,眼
见木高峰凶神恶煞一般,但一听到华山派的名头,立即逃之夭夭,自己儿子居然有
幸拜入华山派门中,实是不胜之喜。令狐冲道:“正是。那驼子木高峰想强收令郎
为徒,令郎执意不允,那驼子正欲加害,我师父恰好经过,出手救了。令郎苦苦相
求,要投入我门,师父见他意诚,又是可造之材,便答允了。适才我师父和余沧海
斗剑,将他打得服输逃跑,我师父追了下去,要查问伯父、伯母的所在。想不到两
位竟在这里。”林震南道:“但愿……但愿平儿即刻到来才好,迟了……迟了可来
不及啦。”令狐冲见他说话出气多而入气少,显是命在顷刻,说道:“林伯父,你
且莫说话。我师父和余沧海算了帐后,便会前来找你,他老人家必有医治你的法子。”
    林震南苦笑了一下,闭上了双目,过了一会,低声道:“令狐贤弟,我……我……
是不成的了。平儿得在华山派门下,我实是大喜过望,求……求你日后多……多加
指点照料。”令狐冲道:“伯父放心,我们同门学艺,便如亲兄弟一般。小侄今日
更受伯父嘱咐,自当对林师弟加意照顾。”林夫人插口道:“令狐少侠的大恩大德,
我夫妇便死在九泉之下,也必时时刻刻记得。”令狐冲道:“请两位凝神静养,不
可说话。”林震南呼吸急促,断断续续的道:“请……请你告诉我孩子,福州向阳
巷老宅地窖中的物事,是……我林家祖传之物,须得……须得好好保管,但……但
他曾祖远图公留有遗训,凡我子孙,不得翻看,否则有无穷祸患,要……要他好好
记住了。”令狐冲点头道:“好,这几句话我传到便是。”林震南道:“多……多……
多……”一个“谢”字始终没说出口,已然气绝。他先前苦苦支撑,只盼能见到儿
子,说出心中这句要紧言语,此刻得令狐冲应允传话,又知儿子得了极佳的归宿,
大喜之下,更无牵挂,便即撒手而逝。
    林夫人道:“令狐少侠,盼你叫我孩儿不可忘了父母的深仇。”侧头向庙中柱
子的石阶上用力撞去。她本已受伤不轻,这么一撞,便亦毙命。令狐冲叹了口气,
心想:“余沧海和木高峰逼他吐露辟邪剑谱的所在,他宁死不说,到此刻自知大限
已到,才不得不托我转言。但他终于怕我去取了他林家的剑谱,说甚么‘不得翻看,
否则有无穷祸患’。嘿嘿,你当令狐冲是甚么人了,会来觊觎你林家的剑谱?当真
以小人之心……”此时疲累已极,当下靠柱坐地,闭目养神。
    过了良久,只听庙外岳不群的声音说道:“咱们到庙里瞧瞧。”令狐冲叫道:
“师父,师父!”岳不群喜道:“是冲儿吗?”令狐冲道:“是!”扶着柱子慢慢
站起身来。
    这时天将黎明,岳不群进庙见到林氏夫妇的尸身;皱眉道:“是林总镖头夫妇?”
令狐冲道:“是!”当下将木高峰如何逼迫、自己如何以师父之名将他吓走,林氏
夫妇如何不支逝世等情一一说了,将林震南最后的遗言也禀告了师父。岳不群沉吟
道:“嗯,余沧海一番徒劳,作下的罪孽也真不小。”令狐冲道:“师父,余矮子
向你赔了罪么?”岳不群道:“余观主脚程快极,我追了好久,没能追上,反而越
离越远。他青城派的轻功,确是胜我华山一筹。”令狐冲笑道:“他青城派屁股向
后、逃之夭夭的功夫,原比别派为高。”岳不群脸一沉,责道:“冲儿,你就是口
齿轻薄,说话没点正经,怎能作众师弟师妹的表率?”令狐冲转过了头,伸了伸舌
头,应道:“是!”岳不群道:“你答应便答应,怎地要伸一伸舌头,岂不是其意
不诚?”令狐冲应道:“是!”他自幼由岳不群抚养长大,情若父子,虽对师父敬
畏,却也并不如何拘谨,笑问:“师父你怎知我伸了伸舌头?”岳不群哼了一声,
说道:“你耳下肌肉牵动,不是伸舌头是甚么?你无法无天,这一次可吃了大亏啦!
伤势可好了些吗?”令狐冲道:“是;好得多了。”又道:“吃一次亏,学一次乖!”
岳不群哼了一声,道:“你早已乖成精了,还不够乖?”从怀中取出一个火箭炮来,
走到天井之中,晃火折点燃了药引,向上掷出。火箭炮冲天飞上,砰的一声响,爆
上半天,幻成一把银白色的长剑,在半空中停留了好一会,这才缓缓落下,下降十
余丈后,化为满天流星。这是华山掌门召集门人的信号火箭。过不到一顿饭时分,
便听得远处有脚步声响,向着土地庙奔来,不久高根明在庙外叫道:“师父,你老
人家在这里么?”岳不群道:“我在庙里。”高根明奔进庙来;躬身叫道:“师父!”
见到令狐冲在旁,喜道:“大师哥,你身子安好,听到你受了重伤,大伙儿可真担
心得紧。”令狐冲微笑道:“总算命大,这一次没死。”说话之间,隐隐又听到了
远处脚步之声,这次来的是劳德诺和陆大有。陆大有一见令狐冲,也不及先叫师父,
冲上去就一把抱住,大叫大嚷,喜悦无限。跟着三弟子梁发和四弟子施戴子先后进
庙。又过了一盏茶功夫,七弟子陶钧、八弟子英白罗、岳不群之女岳灵珊、以及方
入门的林平之一同到来。林平之见到父母的尸身,扑上前去,伏在尸身上放声大哭。
众同门无不惨然。岳灵珊见到令狐冲无恙,本是惊喜不胜,但见林平之如此伤痛,
却也不便即向令狐冲说甚么喜欢的话,走近身去,在他右手上轻轻一握,低声道:
“你……你没事么?”令狐冲道:“没事!”这几日来,岳灵珊为大师哥担足了心
事,此刻乍然相逢,数日来积蓄的激动再也难以抑制,突然拉住他衣袖,哇的一声
哭了出来。令狐冲轻轻拍她肩头,低声道:“小师妹,怎么啦?有谁欺侮你了,我
去给你出气!”岳灵珊不答,只是哭泣,哭了一会,心中舒畅,拉起令狐冲的衣袖
来擦了擦眼泪,道:“你没死,你没死!”令狐冲摇头道:“我没死!”岳灵珊道:
“听说你又给青城派那余沧海打了一掌,这人的摧心掌杀人不见血,我亲眼见他杀
过不少人,只吓得我……吓得我……”想起这几日中柔肠百结,心神煎熬之苦,忍
不住眼泪簌簌的流下。令狐冲微笑道:“幸亏他那一掌没打中我。刚才师父打得余
沧海没命价飞奔,那才教好看呢,就可惜你没瞧见。”岳不群道:“这件事大家可
别跟外人提起。”令狐冲等众弟子齐声答应。岳灵珊泪眼模糊的瞧着令狐冲,只见
他容颜憔悴,更无半点血色,心下甚为怜惜,说道:“大师哥,你这次……你这次
受伤可真不轻,回山后可须得好好将养才是。”岳不群见林平之兀自伏在父母尸身
上哀哀痛哭,说道:“平儿,别哭了,料理你父母的后事要紧。”林平之站起身来,
应道:“是!”眼见母亲头脸满是鲜血,忍不住眼泪又簌簌而下,哽咽道:“爹爹、
妈妈去世,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我,也不知……也不知他们有甚么话要对我说。”
    令狐冲道:“林师弟,令尊令堂去世之时,我是在这里。他二位老人家要我照
料于你,那是应有之义,倒也不须多嘱。令尊另外有两句话,要我向你转告。”
    林平之躬身道:“大师哥,大师哥……我爹爹、妈妈去世之时,有你相伴,不
致身旁连一个人也没有,小弟……小弟实在感激不尽。”令狐冲道:“令尊令堂为
青城派的恶徒狂加酷刑,逼问辟邪剑谱的所在,两位老人家绝不稍屈,以致被震断
了心脉。后来那木高峰又逼迫他二位老人家,木高峰本是无行小人,那也罢了。余
沧海枉为一派宗师,这等行为卑污,实为天下英雄所不齿。”林平之咬牙切齿的道:
“此仇不报,林平之禽兽不如!”挺拳重重击在柱子之上。他武功平庸,但因心中
愤激,这一拳打得甚是有力,只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落。
    岳灵珊道:“林师弟,此事可说由我身上起祸,你将来报仇,做师姊的决不会
袖手。”林平之躬身道:“多谢师姊。”岳不群叹了口气,说道:“我华山派向来
的宗旨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除了跟魔教是死对头之外,与武林中各门各派
均无嫌隙。但自今而后,青城派……青城派……唉,既是身涉江湖,要想事事都不
得罪人,那是谈何容易?”劳德诺道:“小师妹,林师弟,这桩祸事,倒不是由于
林师弟打抱不平而杀了余沧海的孽子,完全因余沧海觊觎林师弟的家传辟邪剑谱而
起。当年青城派掌门长青子败在林师弟曾祖远图公的辟邪剑法之下,那时就已种下
祸胎了。”岳不群道:“不错,武林中争强好胜,向来难免,一听到有甚么武林秘
笈,也不理会是真是假,便都不择手段的去巧取豪夺。其实,以余观主、塞北明驼
那样身分的高手,原不必更去贪图你林家的剑谱。”林平之道:“师父,弟子家里
实在没甚么辟邪剑谱。这七十二路辟邪剑法,我爹爹手传口授,要弟子用心记忆,
倘若真有甚么剑谱,我爹爹就算不向外人吐露,却决无向弟子守秘之理。”岳不群
点头道:“我原不信另有甚么辟邪剑谱,否则的话,余沧海就不是你爹爹的对手,
这件事再明白也没有的了。”
    令狐冲道:“林师弟,令尊的遗言说道:福州向阳巷……”岳不群摆手道:
“这是平儿令尊的遗言,你单独告知平儿便了,旁人不必知晓。”令狐冲应道:
“是。”岳不群道:“德诺、根明,你二人到衡山城中去买两具棺木来。”收殓林
震南夫妇后,雇了人伕将棺木抬到水边,一行人乘了一艘大船,向北进发。
    到得豫西,改行陆道。令狐冲躺在大车之中养伤,伤势日渐痊愈。不一日到了
华山玉女峰下。林震南夫妇的棺木暂厝在峰侧的小庙之中,再行择日安葬。高明根
和陆大有先行上峰报讯,华山派其余二十多名弟子都迎下峰来,拜见师父。林平之
见这些弟子年纪大的已过三旬,年幼的不过十五六岁,其中有六名女弟子,一见到
岳灵珊,便都咭咭咯咯的说个不休。劳德诺替林平之一一引见。华山派规矩以入门
先后为序,因此就算是年纪最幼的舒奇,林平之也得称他一声师兄。只有岳灵珊是
例外,她是岳不群的女儿,无法列入门徒之序,只好按年纪称呼,比她大的叫她师
妹。她本来比林平之小着好几岁,但一定争着要做师姊,岳不群既不阻止,林平之
便以“师姊”相称。上得峰来,林平之跟在众师兄之后,但见山势险峻,树木清幽,
鸟鸣嘤嘤,流水淙淙,四五座粉墙大屋依着山坡或高或低的构筑。一个中年美妇缓
步走近,岳灵珊飞奔着过去,扑入她的怀中,叫道:“妈,我又多了个师弟。”一
面笑,一面伸手指着林平之。林平之早听师兄们说过,师娘岳夫人宁中则和师父本
是同门师兄妹,剑术之精,不在师父之下,忙上前叩头,说道:“弟子林平之叩见
师娘。”岳夫人笑吟吟的道:“很好!起来,起来。”向岳不群笑道:“你下山一
次,若不搜罗几件宝贝回来,一定不过瘾。这一次衡山大会,我猜想你至少要收三
四个弟子,怎么只收一个?”岳不群笑道:“你常说兵贵精不贵多,你瞧这一个怎
么样?”岳夫人笑道:“就是生得太俊了,不像是练武的胚子。不如跟着你念四书
五经,将来去考秀才、中状元罢。”林平之脸上一红,心想:“师娘见我生得文弱,
便有轻视之意。我非努力用功不可,决不能赶不上众位师兄,教人瞧不起。”岳不
群笑道:“那也好啊。华山派中要是出一个状元郎,那倒是千古佳话。”岳夫人向
令狐冲瞪了一眼,说道:“又跟人打架受伤了,是不是?怎地脸色这样难看?伤得
重不重?”令狐冲微笑道:“已经好得多了,这一次倘若不是命大,险些儿便见不
着师娘。”岳夫人又瞪了他一眼,道:“好教你得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输得服
气么?”令狐冲道:“田伯光那厮的快刀,冲儿抵挡不了,正要请师娘指点。”
    岳夫人听说令狐冲是伤于田伯光之手,登时脸有喜色,点头道:“原来是跟田
伯光这恶贼打架,那好得很啊,我还道你又去惹是生非的闯祸呢。他的快刀怎么样?
咱们好好琢磨一下,下次再跟他打过。”一路上途中,令狐冲曾数次向师父请问破
解田伯光快刀的法门,岳不群始终不说,要他回华山向师娘讨教,果然岳夫人一听
之下,便即兴高采烈。一行人走进岳不群所居的“有所不为轩”中,互道别来的种
种遭遇。六个女弟子听岳灵珊述说在福州与衡山所见,大感艳羡。陆大有则向众师
弟大吹大师哥如何力斗田伯光,如何手刃罗人杰,加油添酱,倒似田伯光被大师哥
打败、而不是大师哥给他打得一败涂地一般。众人吃过点心,喝了茶,岳夫人便要
令狐冲比划田伯光的刀法,又问他如何拆解。令狐冲笑道:“田伯光这厮的刀法当
真了得,当时弟子只瞧得眼花缭乱,拚命抵挡也不成,哪里还说得上拆解?”岳夫
人道:“你这小子既然抵挡不了,那必定是耍无赖、使诡计,混蒙了过去。”令狐
冲自幼是她抚养长大,他的性格本领,岂有不知?令狐冲脸上一红,微笑道:“那
时在山洞外相斗,恒山派那位师妹已经走了,弟子心无牵挂,便跟田伯光这厮全力
相拚。哪知斗不多久,他便使出快刀刀法来。弟子只挡了两招,心中便暗暗叫苦:
‘此番性命休矣!’当即哈哈大笑。田伯光收刀不发,问道:‘有甚么好笑!你挡
得了我这“飞沙走石”十三式刀法么?’弟子笑道:‘原来大名鼎鼎的田伯光,竟
然是我华山派的弃徒,料想不到,当真料想不到!是了,定然你操守恶劣,给本派
逐出了门墙。’田伯光道:‘甚么华山派弃徒,胡说八道。田某武功另成一家,跟
你华山派有个屁相干?’弟子笑道:‘你这路刀法,共有一十三式,是不是?甚么
“飞沙走石”,自己胡乱安上个好听名称。我便曾经见师父和师娘拆解过。那是我
师娘在绣花时触机想出来的,我华山有座玉女峰,你听见过没有?’田伯光道:
‘华山有玉女峰,谁不知道,那又怎样?’我说:‘我师娘创的剑法,叫做“玉女
金针十三剑”,其中一招“穿针引线”,一招“天衣无缝”,一招“夜绣鸳鸯”。’
弟子一面说,一面屈指计数,继续说道:‘是了,你刚才那两招刀法,是从我师娘
所创的第八招“织女穿梭”中化出来的。你这样雄赳赳的一个大汉,却学我师娘娇
怯怯的模样,好似那如花如玉的天上织女,坐在布机旁织布,玉手纤纤,将梭子从
这边掷过去,又从那边掷过来,千娇百媚,岂不令人好笑……’”他一番话没说完,
岳灵珊和一众女弟子都已格格格的笑了起来。
    岳不群莞尔而笑,斥道:“胡闹,胡闹!”岳夫人“呸”了一声,道:“你要
乱嚼舌根,甚么不好说,却把你师娘给拉扯上了?当真该打。”令狐冲笑道:“师
娘你不知道,那田伯光甚是自负,听得弟子将他比作女子,又把他这套神奇的刀法
说成是师娘所创,他非辩个明白不可,决不会当时便将弟子杀了。果然他将那套刀
法慢慢的一招招使了出来,使一招,问一句:‘这是你师娘创的么?’弟子故作神
秘,沉吟不语,心中暗记他的刀法,待他一十三式使完,才道:‘你这套刀法,和
我师娘所创的虽然小异,大致相同。你如何从华山派偷师学得,可真奇怪得很了。’
田伯光怒道:‘你挡不了我这套刀法,便花言巧语,拖延时刻,想瞧明白我这套刀
法的招式,我岂有不知?令狐冲,你说贵派也有这套刀法,便请施展出来,好令田
某开开眼界。’“弟子说道:‘敝派使剑不使刀,再说,我师娘这套“玉女金针剑”
只传女弟子,不传男弟子。咱们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却来使这等姐儿腔的剑法,岂
不令武林中的朋友耻笑?’田伯光更加恼怒,说道:‘耻笑也罢,不耻笑也罢,今
日定要你承认,华山派其实并无这样一套武功。令狐兄,田某佩服你是个好汉,你
不该如此信口开河,戏侮于我。’”岳灵珊插口道:“这等无耻恶贼,谁希罕他来
佩服了?戏弄他一番,原是活该。”令狐冲道:“但瞧他当时情景,我若不将这套
杜撰的‘玉女金针剑’试演一番,立时便有性命之忧,只得依着他的刀法,胡乱加
上些扭扭捏捏的花招,演了出来。”岳灵珊笑道:“你这些扭扭捏捏的花招,可使
得像不像?”令狐冲笑道:“平时瞧你使剑使得多了,又怎有不像之理?”岳灵珊
道:“啊,你笑人家使剑扭扭捏捏,我三天不睬你。”岳夫人一直沉吟不语,这时
才道:“珊儿,你将佩剑给大师哥。”岳灵珊拔出长剑,倒转了剑把,交给令狐冲,
笑道:“妈要瞧你扭扭捏捏使剑的那副鬼模样。”岳夫人道:“冲儿,别理珊儿胡
闹,当时你是怎生使来?”
    令狐冲知道师娘要看的是田伯光的刀法,当下接过长剑,向师父、师娘躬身行
礼,道:“师父、师娘,弟子试演田伯光的刀招。”岳不群点了点头。
    陆大有向林平之道:“林师弟,咱们门中规矩,小辈在尊长面前使拳动剑,须
得先行请示。”林平之道:“是。多谢六师哥指点。”只见令狐冲脸露微笑,懒洋
洋的打个呵欠,双手软软的提起,似乎要伸个懒腰,突然间右腕陡振,接连劈出三
剑,当真快似闪电,嗤嗤有声。众弟子都吃了一惊,几名女弟子不约而同的“啊”
了一声。令狐冲长剑使了开来,恍似杂乱无章,但在岳不群与岳夫人眼中,数十招
尽皆看得清清楚楚,只见每一劈刺、每一砍削,无不既狠且准。倏忽之间,令狐冲
收剑而立,向师父、师娘躬身行礼。
    岳灵珊微感失望,道:“这样快?”岳夫人点头道:“须得这样快才好。这一
十三式快刀,每式有三四招变化,在这顷刻之间便使了四十余招,当真是世间少有
的快刀。”令狐冲道:“田伯光那厮使出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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