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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江湖(修正版)-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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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卑鄙手段似乎颇不以为然。但对付魔教人物,使些阴谋诡计,似乎也不能说不对。”
风清扬又道:“单以武学而论,这些魔教长老们也不能说真正已窥上乘武学之门。
他们不懂得,招数是死的,发招之人却是活的。死招数破得再妙,遇上了活招数,
免不了缚手缚脚,只有任人屠戮。这个‘活’字,你要牢牢记住了。学招时要活学,
使招时要活使。倘若拘泥不化,便练熟了几千万手绝招,遇上了真正高手,终究还
是给人家破得干干净净。”令狐冲大喜,他生性飞扬跳脱,风清扬这几句话当真说
到了他心坎里去,连称:“是,是!须得活学活使。”风清扬道:“五岳剑派中各
有无数蠢才,以为将师父传下来的剑招学得精熟,自然而然便成高手,哼哼,熟读
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熟读了人家诗句,做几首打油诗是可以的,但若不
能自出机抒,能成大诗人么?”他这番话,自然是连岳不群也骂在其中了,但令狐
冲一来觉得这话十分有理,二来他并未直提岳不群的名字,也就没有抗辩。风清扬
道:“活学活使,只是第一步。要做到出手无招,那才真是踏入了高手的境界。你
说‘各招浑成,敌人便无法可破’,这句话还只说对了一小半。不是‘浑成’,而
是根本无招。你的剑招使得再浑成,只要有迹可寻,敌人便有隙可乘。但如你根本
并无招式,敌人如何来破你的招式?”令狐冲一颗心怦怦乱跳,手心发热,喃喃的
道:“根本无招,如何可破?根本无招,如何可破?”斗然之间,眼前出现了一个
生平从所未见、连做梦也想不到的新天地。风清扬道:“要切肉,总得有肉可切;
要斩柴,总得有柴可斩;敌人要破你剑招,你须得有剑招给人家来破才成。一个从
未学过武功的常人,拿了剑乱挥乱舞,你见闻再博,也猜不到他下一剑要刺向哪里,
砍向何处。就算是剑术至精之人,也破不了他的招式,只因并无招式,‘破招’二
字,便谈不上了。只是不曾学过武功之人,虽无招式,却会给人轻而易举的打倒。
真正上乘的剑术,则是能制人而决不能为人所制。”他拾起地下的一根死人腿骨,
随手以一端对着令狐冲,道:“你如何破我这一招?”
    令狐冲不知他这一下是甚么招式,一怔之下,便道:“这不是招式,因此破解
不得。”
    风清扬微微一笑,道:“这就是了。学武之人使兵刃,动拳脚,总是有招式的,
你只须知道破法,一出手便能破招制敌。”令狐冲道:“要是敌人也没招式呢?”
风清扬道:“那么他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了,二人打到如何便如何,说不定是你高些,
也说不定是他高些。”叹了口气,说道:“当今之世,这等高手是难找得很了,只
要能侥幸遇上一两位,那是你毕生的运气,我一生之中,也只遇上过三位。”令狐
冲问道:“是哪三位?”风清扬向他凝视片刻,微微一笑,道:“岳不群的弟子之
中,居然有如此多管闲事、不肯专心学剑的小子,好极,妙极!”令狐冲脸上一红,
忙躬身道:“弟子知错了。”风清扬微笑道:“没有错,没有错。你这小子心思活
泼,很对我的脾胃。只是现下时候不多了,你将这华山派的三四十招融合贯通,设
想如何一气呵成,然后全部将它忘了,忘得干干净净,一招也不可留在心中。待会
便以甚么招数也没有的华山剑法,去跟田伯光打。”令狐冲又惊又喜,应道:“是!”
凝神观看石壁上的图形。过去数月之中,他早已将石壁上的本门剑法记得甚熟,这
时也不必再花时间学招,只须将许多毫不连贯的剑招设法串成一起就是。风清扬道:
“一切须当顺其自然。行乎其不得不行,止乎其不得不止,倘若串不成一起,也就
罢了,总之不可有半点勉强。”令狐冲应了,只须顺乎自然,那便容易得紧,串得
巧妙也罢,笨拙也罢,那三四十招华山派的绝招,片刻间便联成了一片,不过要融
成一体,其间并无起迄转折的刻画痕迹可寻,那可十分为难了。他提起长剑左削右
劈,心中半点也不去想石壁图形中的剑招,像也好,不像也好,只是随意挥洒,有
时使到顺溜处,亦不禁暗暗得意。他从师练剑十余年,每一次练习,总是全心全意
的打起了精神,不敢有丝毫怠忽。岳不群课徒极严,众弟子练拳使剑,举手提足间
只要稍离了尺寸法度,他便立加纠正,每一个招式总要练得十全十美,没半点错误,
方能得到他点头认可。令狐冲是开山门的大弟子,又生来要强好胜,为了博得师父、
师娘的赞许,练习招式时加倍的严于律己。不料风清扬教剑全然相反,要他越随便
越好,这正投其所好,使剑时心中畅美难言,只觉比之痛饮数十年的美酒还要滋味
无穷。正使得如痴如醉之时,忽听得田伯光在外叫道:“令狐兄,请你出来,咱们
再比。”令狐冲一惊,收剑而立,向风清扬道:“太师叔,我这乱挥乱削的剑法,
能挡得住他的快刀么?”风清扬摇头道:“挡不住,还差得远呢!”令狐冲惊道:
“挡不住?”风清扬道:“要挡,自然挡不住,可是你何必要挡?”
    令狐冲一听,登时省悟,心下大喜:“不错,他为了求我下山,不敢杀我。不
管他使甚么刀招,我不必理会,只是自行进攻便了。”当即仗剑出洞。
    只见田伯光横刀而立,叫道:“令狐兄,你得风老前辈指点诀窍之后,果然剑
法大进,不过适才给你点倒,乃是一时疏忽,田某心中不服,咱们再来比过。”令
狐冲道:“好!”挺剑歪歪斜斜的刺去,剑身摇摇晃晃,没半分劲力。田伯光大奇,
说道:“你这是甚么剑招?”眼见令狐冲长剑刺到,正要挥刀挡格,却见令狐冲突
然间右手后缩,向空处随手刺了一剑,跟着剑柄疾收,似乎要撞上他自己胸膛,跟
着手腕立即反抖,这一撞便撞向右侧空处。田伯光更是奇怪,向他轻轻试劈一刀。
令狐冲不避不让,剑尖一挑,斜刺对方小腹,田伯光叫道:“古怪!”回刀反挡。
    两人拆得数招,令狐冲将石壁上数十招华山剑法使了出来,只攻不守,便如自
顾自练剑一般。田伯光给他逼得手忙脚乱。叫道:“我这一刀你如再不挡,砍下了
你的臂膀,可别怪我!”令狐冲笑道:“可没这么容易。”刷刷刷三剑,全是从希
奇古怪的方位刺削而至。田伯光仗着眼明手快,一一挡过,正待反击,令狐冲忽将
长剑向天空抛了上去。田伯光仰头看剑,砰的一声,鼻上已重重吃了一拳,登时鼻
血长流。田伯光一惊之间,令狐冲以手作剑,疾刺而出,又戳中了他的膻中穴。田
伯光身子慢慢软倒,脸上露出十分惊奇、又十分愤怒的神色。令狐冲回过身来,风
清扬招呼他走入洞中,道:“你又多了一个半时辰练剑,他这次受创较重,醒过来
时没第一次快。只不过下次再斗,说不定他会拚命,未必肯再容让,须得小心在意。
你去练练衡山派的剑法。”
    令狐冲得风清扬指点后,剑法中有招如无招,存招式之意,而无招式之形,衡
山派的绝招本已变化莫测,似鬼似魅,这一来更无丝毫迹象可寻。田伯光醒转后,
斗得七八十招,又被他打倒。眼见天色已晚,陆大有送饭上崖,令狐冲将点倒了的
田伯光放在岩石之后,风清扬则在后洞不出。令狐冲道:“这几日我胃口大好,六
师弟明日多送些饭菜上来。”陆大有见大师哥神采飞扬,与数月来郁郁寡欢的情形
大不相同,心下甚喜,又见他上身衣衫都汗湿了,只道他在苦练剑法,说道:“好,
明儿我提一大篮饭上来。”
    陆大有下崖后,令狐冲解开田伯光穴道,邀他和风清扬及自己一同进食。风清
扬只吃小半碗饭便饱了。田伯光愤愤不平,食不下咽,一面扒饭,一面骂人,突然
间左手使劲太大,拍的一声,竟将一只瓦碗捏成十余块,碗片饭粒,跌得身上地下
都是。令狐冲哈哈大笑,说道:“田兄何必跟一只饭碗过不去?”田伯光怒道:
“他妈的,我是跟你过不去。只因为我不想杀你,咱们比武,你这小子只攻不守,
这才占尽了便宜,你自己说,这公道不公道?倘若我不让你哪,三十招之内硬砍下
了你脑袋。哼!哼!他妈的那小尼……小尼……”他显是想骂仪琳那小尼姑,但不
知怎的,话到口边,没再往下骂了。站起身来,拔刀在手,叫道:“令狐冲,有种
的再来斗过。”令狐冲道:“好!”挺剑而上。
    令狐冲又施故技,对田伯光的快刀并不拆解,自此以巧招刺他。不料田伯光这
次出手甚狠,拆得二十余招后,刷刷两刀,一刀砍中令狐冲大腿,一刀在他左臂上
划了一道口子,但毕竟还是刀下留情,所伤不重。令狐冲又惊又痛,剑法散乱,数
招后便给田伯光踢倒。
    田伯光将刀刃架在他喉头,喝道:“还打不打?打一次便在你身上砍几刀,纵
然不杀你,也要你肢体不全,流干了血。”令狐冲笑道:“自然再打!就算令狐冲
斗你不过,难道我风太师叔袖手不理,任你横行?”田伯光道:“他是前辈高人,
不会跟我动手。”说着收起单刀,心下毕竟也甚惴惴,生怕将令狐冲砍伤了,风清
扬一怒出手,看来这人虽然老得很了,糟却半点不糟,神气内敛,眸子中英华隐隐,
显然内功着实了得,剑术之高,那也不用说了,他也不必挥剑杀人,只须将自己逐
下华山,那便糟糕之极了。
    令狐冲撕下衣襟,裹好了两处创伤,走进洞中,摇头苦笑,说道:“太师叔,
这家伙改变策略,当真砍杀啦!如果给他砍中了右臂,使不得剑,这可就难以胜他
了。”风清扬道:“好在天色已晚,你约他明晨再斗。今晚你不要睡,咱们穷一晚
之力,我教你三招剑法。”令狐冲道:“三招?”心想只三招剑法,何必花一晚时
光来教。
    风清扬道:“我瞧你人倒挺聪明的,也不知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倘若真的
聪明,那么这一个晚上,或许能将这三招剑法学会了。要是资质不佳,悟心平常,
那么……那么……明天早晨你也不用再跟他打了,自己认输,乖乖的跟他下山去罢!”
令狐冲听太师叔如此说,料想这三招剑法非比寻常,定然十分难学,不由得激发了
他要强好胜之心,昂然道:“太师叔,徒孙要是不能在一晚间学会这三招,宁可给
他一刀杀了,决不投降屈服,随他下山。”
    风清扬笑了笑,道:“那便很好。”抬起了头,沉思半晌,道:“一晚之间学
会三招,未免强人所难,这第二招暂且用不着,咱们只学第一招和第三招。不过……
不过……第三招中的许多变化,是从第二招而来,好,咱们把有关的变化都略去,
且看是否管用。”自言自语,沉吟一会,却又摇头。令狐冲见他如此顾虑多端,不
由得心痒难搔,一门武功越是难学,自然威力越强,只听风清扬又喃喃的道:“第
一招中的三百六十种变化如果忘记了一变,第三招便会使得不对,这倒有些为难了。”
令狐冲听得单是第一招便有三百六十种变化,不由得吃了一惊,只见风清扬屈起手
指,数道:“归妹趋无妄,无妄趋同人,同人趋大有。甲转丙,丙转庚,庚转癸。
子丑之交,辰巳之交,午未之交。风雷是一变,山泽是一变,水火是一变。乾坤相
激,震兑相激,离巽相激。三增而成五,五增而成九……”越数越是忧色重重,叹
道:“冲儿,当年我学这一招,花了三个月时光,要你在一晚之间学会两招,那是
开玩笑了,你想:‘归妹趋无妄……’”说到这里,便住了口,显是神思不属,过
了一会,问道:“刚才我说甚么来着?”令狐冲道:“太师叔刚才说的是归妹趋无
妄,无妄趋同人,同人趋大有。”风清扬双眉一轩,道:“你记性倒不错,后来怎
样?”令狐冲道:“太师叔说道:‘甲转丙,丙转庚,庚转癸……’”一路背诵下
去,竟然背了一小半,后面的便记不得了。风清扬大奇,问道:“这独孤九剑的总
诀,你曾学过的?”令狐冲道:“徒孙没学过,不知这叫做‘独孤九剑’。”风清
扬问道:“你没学过,怎么会背?”令狐冲道:“我刚才听得太师叔这么念过。”
    风清扬满脸喜色,一拍大腿,道:“这就有法子了。一晚之间虽然学不全,然
而可以硬记,第一招不用学,第三招只学小半招好了。你记着。归妹趋无妄,无妄
趋同人,同人趋大有……”一路念将下去,足足念了三百余字,才道:“你试背一
遍。”令狐冲早就在全神记忆,当下依言背诵,只错了十来个字。风清扬纠正了,
令狐冲第二次再背,只错了七个字,第三次便没再错。风清扬甚是高兴,道:“很
好,很好!”又传了三百余字口诀,待令狐冲记熟后,又传三百余字。那“孤独九
剑”的总诀足足有三千余字,而且内容不相连贯,饶是令狐冲记性特佳,却也不免
记得了后面,忘记了前面,直花了一个多时辰,经风清扬一再提点,这才记得一字
不错。风清扬要他从头至尾连背三遍,见他确已全部记住,说道:“这总诀是独孤
九剑的根本关键,你此刻虽记住了,只是为求速成,全凭硬记,不明其中道理,日
后甚易忘记。从今天起,须得朝夕念诵。”令狐冲应道:“是!”
    风清扬道:“九剑的第一招‘总诀式’,有种种变化,用以体演这篇总诀,现
下且不忙学。第二招是‘破剑式’,用以破解普天下各门各派的剑法,现下也不忙
学。第三招‘破刀式’,用以破解单刀、双刀、柳叶刀、鬼头刀、大砍刀、斩马刀
种种刀法。田伯光使的是单刀中的快刀法,今晚只学专门对付他刀法的这一部分。”
    令狐冲听得独孤九剑的第二招可破天下各门各派的剑法,第三招可破种种刀法,
惊喜交集,说道:“这九剑如此神妙,徒孙直是闻所未闻。”兴奋之下,说话声音
也颤抖了。
    风清扬道:“独孤九剑的剑法你师父没见识过,这剑法的名称,他倒听见过的。
只不过他不肯跟你们提起罢了。”令狐冲大感奇怪,问道:“却是为何?”风清扬
不答他此问,说道:“这第三招‘破刀式’讲究以轻御重,以快制慢。田伯光那厮
的快刀是快得很了,你却要比他更快。以你这等少年,和他比快,原也可以,只是
或输或赢,并无必胜把握。至于我这等糟老头子,却也要比他快,唯一的法子便是
比他先出招。你料到他要出甚么招,却抢在他头里。敌人手还没提起,你长剑已指
向他的要害,他再快也没你快。”
    令狐冲连连点头,道:“是,是!想来这是教人如何料敌机先。”风清扬拍手
赞道:“对,对!孺子可教。‘料敌机先’这四个字,正是这剑法的精要所在,任
何人一招之出,必定有若干征兆。他下一刀要砍向你的左臂,眼光定会瞧向你左臂,
如果这时他的单刀正在右下方,自然会提起刀来,划个半圆,自上而下的斜向下砍。”
于是将这第三剑中克破快刀的种种变化,一项项详加剖析。令狐冲只听得心旷神怡,
便如一个乡下少年忽地置身于皇宫内院,目之所接,耳之所闻,莫不新奇万端。这
第三招变化繁复之极,令狐冲于一时之间,所能领会的也只十之二三,其余的便都
硬记在心。一个教得起劲,一个学得用心,竟不知时刻之过,猛听得田伯光在洞外
大叫:“令狐兄,天光啦,睡醒了没有?”
    令狐冲一呆,低声道:“啊哟,天亮啦。”风清扬叹道:“只可惜时刻太过迫
促,但你学得极快,已远过我的指望。这就出去跟他打罢!”令狐冲道:“是。”
闭上眼睛,将这一晚所学大要,默默存想了一遍,突然睁开眼来,道:“太师叔,
徒孙尚有一事未明,何以这种种变化,尽是进手招数,只攻不守?”风清扬道:
“独孤九剑,有进无退!招招都是进攻,攻敌之不得不守,自己当然不用守了。创
制这套剑法的独孤求败前辈,名字叫做‘求败’,他老人家毕生想求一败而不可得,
这剑法施展出来,天下无敌,又何必守?如果有人攻得他老人家回剑自守,他老人
家真要心花怒放,喜不自胜了。”令狐冲喃喃的道:“独孤求败,独孤求败。”想
象当年这位前辈仗剑江湖,无敌于天下,连找一个对手来逼得他回守一招都不可得,
委实令人可惊可佩。
    只听田伯光又在呼喝:“快出来,让我再砍你两刀。”令狐冲叫道:“我来也!”
风清扬皱眉道:“此刻出去和他接战,有一事大是凶险,他如上来一刀便将你右臂
或右腕砍伤,那只有任他宰割,更无反抗之力了。这件事可真叫我担心。”
    令狐冲意气风发,昂然道:“徒孙尽力而为!无论如何,决不能辜负了太师叔
这一晚尽心教导。”提剑出洞,立时装出一副萎靡之状,打了个呵欠,又伸了个懒
腰,揉了揉眼睛,说道:“田兄起得好早,昨晚没好睡吗?”心中却在盘算:“我
只须挨过眼前这个难关,再学几个时辰,便永远不怕他了。”田伯光一举单刀,说
道:“令狐兄,在下实在无意伤你,但你太也固执,说甚么也不肯随我下山。这般
斗将下去,逼得我要砍你十刀廿刀,令得你遍体鳞伤,岂不是十分的对你不住?”
令狐冲心念一动,说道:“倒也不须砍上十刀廿刀,你只须一刀将我右臂砍断,要
不然砍伤了我右手,叫我使不得剑。那时候你要杀要擒,岂不是悉随尊便?”田伯
光摇头道:“我只是要你服输,何必伤你右手右臂?”令狐冲心中大喜,脸上却装
作深有忧色,说道:“只怕你口中虽这么说,输得急了,到头来还是甚么野蛮的毒
招都使将出来。”田伯光道:“你不用以言语激我。田伯光一来跟你无怨无仇,二
来敬你是条有骨气的汉子,三来真的伤你重了,只怕旁人要跟我为难。出招罢!”
令狐冲道:“好!田兄请。”田伯光虚晃一刀,第二刀跟着斜劈而出,刀光映日,
势道甚是猛恶。令狐冲待要使用“独孤九剑”中第三剑的变式予以破解,哪知田伯
光的刀法实在太快,甫欲出剑,对方刀法已转,终是慢了一步。他心中焦急,暗叫:
“糟糕,糟糕!新学的剑法竟然完全用不上,太师叔一定在骂我蠢才。”再拆数招,
额头汗水已涔涔而下。岂知自田伯光眼中看出来,却见他剑法凌厉之极,每一招都
是自己刀法的克星,心下也是吃惊不小,寻思:“他这几下剑法,明明已可将我毙
了,却为甚么故意慢了一步?是了,他是手下留情,要叫我知难而退。可是我虽然
‘知难’,苦在不能‘而退’,非硬挺到底不可。”他心中这么想,单刀劈出时劲
力便不敢使足。两人互相忌惮,均是小心翼翼的拆解。又斗一会,田伯光刀法渐快,
令狐冲应用独孤氏第三剑的变式也渐趋纯熟,刀剑光芒闪烁,交手越来越快。蓦地
里田伯光大喝一声,右足飞起,踹中令狐冲小腹。令狐冲身子向后跌出,心念电转:
“我只须再有一日一夜的时刻,明日此时定能制他。”当即摔剑脱手,双目紧闭,
凝住呼吸,假作晕死之状。田伯光见他晕去,吃了一惊,但深知他狡谲多智,不敢
俯身去看,生怕他暴起袭击,败中求胜,当下横刀身前,走近几步,叫道:“令狐
兄,怎么了?”叫了几声,才见令狐冲悠悠醒转,气息微弱,颤声道:“咱们……
咱们再打过。”支撑着要站起身来,左腿一软,又摔倒在地。田伯光道:“你是不
行的了,不如休息一日,明儿随我下山去罢。”令狐冲不置可否,伸手撑地,意欲
站起,口中不住喘气。田伯光更无怀疑,踏上一步,抓住他右臂,扶了他起来,但
踏上这一步时若有意,若无意的踏住了令狐冲落在地下的长剑,右手执刀护身,左
手又正抓在令狐冲右臂的穴道之上,叫他无法行使诡计。令狐冲全身重量都挂在他
的左手之上,显得全然虚弱无力,口中却兀自怒骂:“谁要你讨好?他奶奶的。”
一跛一拐的回入洞中。风清扬微笑道:“你用这法子取得了一日一夜,竟不费半点
力气,只不过有点儿卑鄙无耻。”令狐冲笑道:“对付卑鄙无耻之徒,说不得,只
好用点卑鄙无耻的手段。”风清扬正色道:“要是对付正人君子呢?”令狐冲一怔,
道:“正人君子?”一时答不出话来。风清扬双目炯炯,瞪视着令狐冲,森然问道:
“要是对付正人君子,那便怎样?”令狐冲道:“就算他真是正人君子,倘若想要
杀我,我也不能甘心就戮,到了不得已的时候,卑鄙无耻的手段,也只好用上这么
一点半点了。”风清扬大喜,朗声道:“好,好!你说这话,便不是假冒为善的伪
君子。大丈夫行事,爱怎样便怎样,行云流水,任意所至,甚么武林规矩,门派教
条,全都是放他妈的狗臭屁!”
    令狐冲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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