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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江湖(修正版)-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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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挡。令狐冲不等长剑接近棋枰,便已缩回,挺剑刺向他小腹。黑白子又是一封,心想:
    “再不反击,如何争先?”下棋讲究一个先手,比武过招也讲究一个先手,黑白子精于棋
    理,自然深通争先之道,当即举起棋枰,向令狐冲右肩疾砸。这棋枰二尺见方,厚达一寸
    ,乃是一件甚为沉重的兵刃,倘若砸在剑上,就算铁枰上无吸铁的磁性,长剑也非给砸断
    不可。令狐冲身子略侧,斜剑往他右胁下刺去。黑白子见对方这一剑虽似不成招式,所攻
    之处却务须照应,当即斜枰封他长剑,同时又即向前推出。这一招“大飞”本来守中有攻
    ,只要令狐冲应得这招,后着便源源而至。哪知道令狐冲竟不理会,长剑斜挑,和他抢攻。黑白子这一招守中带攻之作只有半招起了效应,只有招架之功,而无反击之力。此后令
    狐冲一剑又是一剑,毫不停留的连攻四十余剑。黑白子左挡右封,前拒后御,守得似乎连
    水也泼不进去,委实严密无伦。但两人拆了四十余招,黑白子便守了四十余招,竟然腾不
    出手来还击一招。秃笔翁、丹青生、丁坚、施令威四人只看得目瞪口呆,眼见令狐冲的剑
    法既非极快,更不威猛凌厉,变招之际,亦无甚么特别巧妙,但每一剑刺出,总是教黑白
    子左支右绌,不得不防守自己的破绽。秃笔翁和丹青生自都理会得,任何招数中必有破绽
    ,但教能够抢先,早一步攻击对方的要害,那么自己的破绽便不成破绽,纵有千百处破绽
    ,亦是无妨。令狐冲这四十余招源源不绝的连攻,正是用上了这个道理。黑白子也是心下
    越来越惊,只想变招还击,但棋枰甫动,对方剑尖便指向自己露出的破绽,四十余招之中
    ,自己连半手也缓不出来反击,便如是和一个比自己棋力远为高明之人对局,对方连下四
    十余着,自己每一着都是非应不可。黑白子眼见如此斗将下去,纵然再拆一百招、二百招
    ,自己仍将处于挨打而不能还手的局面,心想:“今日若不行险,以图一逞,我黑白子一
    世英名,化为流水。”横过棋枰,疾挥出去,径砸令狐冲的左腰。令狐冲仍是不闪不避,
    长剑先刺他小腹。这一次黑白子却不收枰防护,仍是顺势砸将过去,似是决意拚命,要打
    个两败俱伤,待长剑刺到,左手食中二指陡地伸出,往剑刃上挟去。他练就“玄天指”神
    功,这两根手指上内劲凌厉,实不下于另有一件厉害的兵刃。旁观五人见他行此险着,都
    不禁“咦”的一声,这等打法已不是比武较艺,而是生死相搏,倘若他一挟不中,那便是
    剑刃穿腹之祸。一霎之间,五人手心中都捏了把冷汗。眼见黑白子两根手指将要碰到剑刃
    ,不论是否挟中,必将有一人或伤或死。倘若挟中,令狐冲的长剑无法刺出,棋枰便击在
    他腰间,其势已无可闪避;但如一挟不中,甚或虽然挟中而二指之力阻不住剑势,那么长
    剑一通而前,黑白子纵欲后退,亦已不及。便在黑白子的手指和剑刃将触未触之际,长剑
    剑尖突然一昂,指向了他咽喉。这一下变招出于人人意料之外,古往今来武学之中,决不
    能有这么一招。如此一来,先前刺向小腹的一剑竟是虚招,高手相搏而使这等虚招,直如
    儿戏。可是此招虽为剑理之所绝无,毕竟已在令狐冲手下使了出来。剑尖上挑,疾刺咽喉
    ,黑白子的棋枰如继续前砸,这一剑定然先刺穿了他喉头。黑白子大惊之下,右手奋力凝
    住棋枰不动。他心思敏捷,又善于弈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料到了对方的心意,如果自
    己棋枰顿住不砸,对方长剑也不会刺来。
    果然令狐冲见他棋枰不再进击,长剑便也凝住不动,剑尖离他咽喉不过数寸,而棋枰
    离令狐冲腰间也已不过数寸。两人相对僵持,全身没半分颤动。
    局势虽似僵持,其实令狐冲已占了全面上风。棋枰乃是重物,至少也须相隔数尺之遥
    运力击下,方能伤敌,此时和令狐冲只隔数寸,纵然大力向前猛推,也伤他不得,但令狐
    冲的长剑只须轻轻一刺,便送了对方性命。双方处境之优劣,谁也瞧得出来。
    向问天笑道:“此亦不敢先,彼亦不敢先,这在棋理之中,乃是‘双活’。二庄主果
    是大智大勇,和风兄弟斗了个不分胜败。”令狐冲长剑一撤,退开两步,躬身道:“得罪!”黑白子道:“童兄取笑了。甚么不胜不败?风兄剑术精绝,在下是一败涂地。”丹青
    生道:“二哥,你的棋子暗器是武林中一绝,三百六十一枚黑白子射将出去,无人能挡,
    何不试试这位风兄弟破暗器的功夫?”黑白子心中一动,见向问天微微点头,侧头向令狐
    冲瞧去,却见他丝毫不动声色,忖道:“此人剑法高明之极,当今之世,恐怕只有那人方
    能胜得过他。瞧他二人神色之中有恃无恐,我便再使暗器,看来也只是多出一次丑而已。”当即摇了摇头,笑道:“我既已认输,还比甚么暗器?”
第二十章 入狱
    秃笔翁只是挂念着那幅张旭的《率意帖》,求道:“童兄,请你再将那帖给我瞧瞧。”向问天微笑道:“只等大庄主胜了我风兄弟,此帖便属三庄主所有,纵然连看三日三夜
    ,也由得你了。”秃笔翁道:“我连看七日七夜!”向问天道:“好,便连看七日七夜。”秃笔翁心痒难搔,问道:“二哥,我去请大哥出手,好不好?”黑白子道:“你二人在
    这里陪客,我跟大哥说去。”转身出外。丹青生道:“风兄弟,咱们喝酒。唉,这坛酒给
    三哥糟蹋了不少。”说着倒酒入杯。
    秃笔翁怒道:“甚么糟蹋了不少?你这酒喝入肚中,化尿拉出,哪及我粉壁留书,万
    古不朽?酒以书传,千载之下,有人看到我的书法,才知世上有过你这坛吐鲁番红酒。”
    丹青生举起酒杯,向着墙壁,说道:“墙壁啊墙壁,你生而有幸,能尝到四太爷手酿的美
    酒,纵然没有我三哥在你脸上写字,你……你……你也万古不朽了。”令狐冲笑道:“比
    之这堵无知无识的墙壁,晚辈能尝到这等千古罕有的美酒,那更是幸运得多了。”说着举
    杯干了。向问天在旁陪得两杯,就此停杯不饮。丹青生和令狐冲却酒到杯干,越喝兴致越
    高。
    两人各自喝了十七八杯,黑白子这才出来,说道:“风兄,我大哥有请,请你移步。
    童兄便在这里再喝几杯如何?”向问天一愕,说道:“这个……”眼见黑白子全无邀己同
    去之意,终不成硬要跟去?叹道:“在下无缘拜见大庄主,实是终身之憾。”黑白子道:
    “童兄请勿见怪。我大哥隐居已久,向来不见外客,只是听到风兄剑术精绝,心生仰慕,
    这才邀请一见,可决不敢对童兄有不敬之意。”向问天道:“岂敢,岂敢。”令狐冲放下
    酒杯,心想不便携剑去见主人,当下两手空空,跟着黑白子走出棋室,穿过一道走廊,来
    到一个月洞门前。月洞门门额上写着“琴心”两字,以蓝色琉璃砌成,笔致苍劲,当是出
    于秃笔翁的手笔了。过了月洞门,是一条清幽的花径,两旁修竹姗姗,花径鹅卵石上生满
    青苔,显得平素少有人行。花径通到三间石屋之前。屋前屋后七八株苍松夭矫高挺,遮得
    四下里阴沉沉的。黑白子轻轻推开屋门,低声道:“请进。”令狐冲一进屋门,便闻到一
    股檀香。黑白子道:“大哥,华山派的风少侠来了。”内室走出一个老者,拱手道:“风
    少侠驾临敝庄,未克远迎,恕罪,恕罪。”令狐冲见这老者六十来岁年纪,骨瘦如柴,脸
    上肌肉都凹了进去,直如一具骷髅,双目却炯炯有神,躬身道:“晚辈来得冒昧,请前辈
    恕罪。”那人道:“好说,好说。”黑白子道:“我大哥道号黄钟公,风少侠想必早已知
    闻。”令狐冲道:“久仰四位庄主的大名,今日拜见清颜,实是有幸。”寻思:“向大哥
    当真开玩笑,事先全没跟我说及,只说要我一切听他安排。现下他又不在我身边,倘若这
    位大庄主出下甚么难题,不知如何应付才是。”黄钟公道:“听说风少侠是华山派前辈风
    老先生的传人,剑法如神。老朽对风先生的为人和武功向来是十分仰慕的,只可惜缘悭一
    面。前些时江湖之间传闻,说道风老先生已经仙去,老朽甚是悼惜。今日得见风老先生的
    嫡系传人,也算是大慰平生之愿了。不知风少侠是风老先生的子侄么?”令狐冲寻思:“
    风太师叔郑重嘱咐,不可泄漏他老人家的行踪。向大哥见了我剑法,猜到是他老人家所传
    ,在这里大肆张扬不算,还说我也姓风,未免大有招摇撞骗之嫌。但我如直陈真相,却又
    不妥。”只得含混说道:“我是他老人家的后辈子弟。晚辈资质愚鲁,受教日浅,他老人
    家的剑法,晚辈学不到十之一二。”黄钟公叹道:“倘若你真只学到他老人家剑法的十之
    一二,而我三个兄弟却都败在你的剑下,风老先生的造诣,可真是深不可测了。”令狐冲
    道:“三位庄主和晚辈都只随意过了几招,并未分甚么胜败,便已住手。”黄钟公点了点
    头,皮包骨头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道:“年轻人不骄不躁,十分难得。请进琴堂用茶。”令狐冲和黑白子随着他走进琴堂坐好,一名童子捧上清茶。黄钟公道:“听说风少侠
    有《广陵散》的古谱。这事可真么?老朽颇喜音乐,想到嵇中散临刑时抚琴一曲,说道:
    ‘广陵散从此绝矣!’每自叹息。倘若此曲真能重现人世,老朽垂暮之年得能按谱一奏,
    生平更无憾事。”说到这里,苍白的脸上竟然现出血色,显得颇为热切。
    令狐冲心想:“向大哥谎话连篇,骗得他们惨了。我看孤山梅庄四位庄主均非常人,
    而且是来求他们治我伤病,可不能再卖甚么关子。这本琴谱倘若正是曲洋前辈在东汉蔡甚
    么人的墓中所得的《广陵散》,该当便给他瞧瞧。”从怀中掏出琴谱,离座而起,双手奉
    上,说道:“大庄主请观。”黄钟公欠身接过,说道:“《广陵散》绝响于人间已久,今
    日得睹古人名谱,实是不胜之喜,只是……只是不知……”言下似乎是说,却又如何得知
    这确是《广陵散》真谱,并非好事之徒伪造来作弄人的。他随手翻阅,说道:“唔,曲子
    很长啊。”从头自第一页看起,只瞧得片刻,脸上便已变色。他右手翻阅琴谱,左手五根
    手指在桌上作出挑捻按捺的抚琴姿式,赞道:“妙极!和平中正,却又清绝幽绝。”翻到
    第二页,看了一会,又赞:“高量雅致,深藏玄机,便这么神游琴韵,片刻之间已然心怀
    大畅。”
    黑白子眼见黄钟公只看到第二页,便已有些神不守舍,只怕他这般看下去,几个时辰
    也不会完,当下插口道:“这位风少侠和华山派的一位童兄到来·说到梅庄之中,若有人
    能胜得他的剑法……”黄钟公道:“嗯,定须有人能胜得他的剑法,他才肯将这套《广陵
    散》借我抄录,是也不是?”黑白子道:“是啊,我们三个都败下阵来,若非大哥出马,
    我孤山梅庄,嘿嘿……”黄钟公淡淡一笑,道:“你们既然不成,我也不成啊。”黑白子
    道:“我们三个怎能和大哥相比?”黄钟公道:“老了,不中用啦。”
    令狐冲站起身来,说道:“大庄主道号‘黄钟公’,自是琴中高手。此谱虽然难得,
    却也不是甚么不传之秘,大庄主尽管留下抄录,三日之后,晚辈再来取回便是。”黄钟公
    和黑白子都是一愕。黑白子在棋室之中,见向问天大卖关子,一再刁难,将自己引得心痒
    难搔,却料不到这风二中却十分慷慨。他是善弈之人,便想令狐冲此举必是布下了陷阱,
    要引黄钟公上当,但又瞧不出破绽。黄钟公道:“无功不受禄。你我素无渊源,焉可受你
    这等厚礼?二位来到敝庄,到底有何见教,还盼坦诚相告。”
    令狐冲心想:“到底向大哥同我到梅庄来是甚么用意,他来此之前,一字未提。推想
    起来,自必是求四位庄主替我疗伤,但他所作安排处处透着十分诡秘,这四位庄主又均是
    异行特立之士,说不定不能跟他们明言。反正我确不知向大哥来此有何所求,我直言相告
    ,并非有意欺人。”便道:“晚辈是跟随童大哥前来宝庄,实不相瞒,踏入宝庄之前,晚
    辈既未得闻四位庄主的大名,亦不知世上有‘孤山梅庄’这座庄子。”顿了一顿,又道:
    “这自是晚辈孤陋寡闻,不识武林中诸位前辈高人,二位庄主莫怪。”
    黄钟公向黑白子瞧了一眼,脸露微笑,说道:“风少侠说得极是坦诚,老朽多谢了。
    老朽本来十分奇怪,我四兄弟隐居临安,江湖上极少人知,五岳剑派跟我兄弟更素无瓜葛
    ,怎地会寻上门来?如此说来,风少侠确是不知我四人的来历了?”令狐冲道:“晚辈甚
    是惭愧,还望二位庄主指教。适才说甚么‘久仰四位庄主大名’,其实……其实……是…
    …”黄钟公点了点头,道:“黄钟公、黑白子甚么的,都是我们自己取的外号,我们原来
    的姓名早就不用了。少侠从来不曾听见过我们四人的名头,原是理所当然。”右手翻动琴
    谱,问道:“这部琴谱,你是诚心借给老朽抄录?”令狐冲道:“正是。只因这琴谱是童
    大哥所有,晚辈才说相借,否则的话,前辈尽管取去便是,宝剑赠烈士,那也不用赐还了。”黄钟公“哦”了一声,枯瘦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黑白子道:“你将琴谱借给我大哥
    ,那位童兄可答允么?”令狐冲道:“童大哥与晚辈是过命的交情,他为人慷慨豪迈,既
    是在下答应了的,再大的事,他也不会介意。”黑白子点了点头。黄钟公道:“风少侠一
    番好意,老朽深实感谢。只不过此事既未得到童兄亲口允诺,老朽毕竟心中不安。那位童
    兄言道,要得琴谱,须得本庄有人胜过你的剑法,老朽可不能白占这个便宜。咱们便来比
    划几招如何?”
    令狐冲寻思:“刚才二庄主言道:‘我们三个怎能和大哥相比’,那么这位大庄主的
    武功,自当在他三人之上。三位庄主武功卓绝,我全仗风太师叔所传剑法才占了上风,若
    和大庄主交手,未必再能获胜,没来由的又何苦自取其辱?就算我胜得了他,又有甚么好
    处?”便道:“童大哥一时好事,说这等话,当真令晚辈惭愧已极。四位庄主不责狂妄,
    晚辈已十分感激,如何再敢和大庄主交手?”
    黄钟公微笑道:“你这人甚好,咱们较量几招,点到为止,又有甚么干系?”回头从
    壁上摘下一杆玉箫,交给令狐冲,说道:“你以箫作剑,我则用瑶琴当作兵刃。”从床头
    几上捧起一张瑶琴,微微一笑,说道:“我这两件乐器虽不敢说价值连城,却也是难得之
    物,总不成拿来砸坏了?大家装模作样的摆摆架式罢了。”令狐冲见那箫通身碧绿,竟是
    上好的翠玉,近吹口处有几点朱斑,殷红如血,更映得玉箫青翠欲滴。黄钟公手中所持瑶
    琴颜色暗旧,当是数百年甚至是千年以上的古物,这两件乐器只须轻轻一碰,势必同时粉
    碎,自不能以之真的打斗,眼见无可再推,双手横捧玉箫,恭恭敬敬的道:“请大庄主指
    点。”黄钟公道:“风老先生一代剑豪,我向来十分佩服,他老人家所传剑法定是非同小
    可。风少侠请!”令狐冲提起箫来,轻轻一挥,风过箫孔,发出几下柔和的乐音。黄钟公
    右手在琴弦上拨了几下,琴音响处,琴尾向令狐冲右肩推来。令狐冲听到琴音,心头微微
    一震,玉箫缓缓点向黄钟公肘后。瑶琴倘若继续撞向自己肩头,他肘后穴道势必先被点上。黄钟公倒转瑶琴,向令狐冲腰间砸到,琴身递出之时,又是拨弦发声。令狐冲心想:“
    我若以玉箫相格,两件名贵乐器一齐撞坏。他为了爱惜乐器,势必收转瑶琴。但如此打法
    ,未免迹近无赖。”当下玉箫转了个弧形,点向对方腋下。黄钟公举琴封挡,令狐冲玉箫
    便即缩回。黄钟公在琴上连弹数声,乐音转急。黑白子脸色微变,倒转着身子退出琴堂,
    随手带上了板门。他知道黄钟公在琴上拨弦发声,并非故示闲暇,却是在琴音之中灌注上
    乘内力,用以扰乱敌人心神,对方内力和琴音一生共鸣,便不知不觉的为琴音所制。琴音
    舒缓,对方出招也跟着舒缓;琴音急骤,对方出招也跟着急骤。但黄钟公琴上的招数却和
    琴音恰正相反。他出招快速而琴音加倍悠闲,对方势必无法挡架。黑白子深知黄钟公这门
    功夫非同小可,生怕自己内力受损,便退到琴堂之外。
    他虽隔着一道板门,仍隐隐听到琴声时缓时急,忽尔悄然无声,忽尔铮然大响,过了
    一会,琴声越弹越急。黑白子只听得心神不定,呼吸不舒,又退到了大门外,再将大门关
    上。琴音经过两道门的阻隔,已几不可闻,但偶而琴音高亢,透了几声出来,仍令他心跳
    加剧。伫立良久,但听得琴音始终不断,心下诧异:“这姓风少年剑法固然极高,内力竟
    也如此了得。怎地在我大哥‘七弦无形剑’久攻之下,仍能支持得住?”正凝思间,秃笔
    翁和丹青生二人并肩而至。丹青生低声问道:“怎样?”黑白子道:“已斗了很久,这少
    年还在强自支撑。我担心大哥会伤了他的性命。”丹青生道:“我去向大哥求个情,不能
    伤了这位好朋友。”黑白子摇头道:“进去不得。”便在此时,琴音铮铮大响,琴音响一
    声,三个人便退出一步,琴音连响五下,三个人不由自主的退了五步。秃笔翁脸色雪白,
    定了定神,才道:“大哥这‘六丁开山’无形剑法当真厉害。这六音连续狠打猛击,那姓
    风的如何抵受得了?”言犹未毕,只听得又是一声大响,跟着拍拍数响,似是断了好几根
    琴弦。黑白子等吃了一惊,推开大门抢了进去,又再推开琴堂板门,只见黄钟公呆立不语
    ,手中瑶琴七弦皆断,在琴边垂了下来。令狐冲手持玉箫,站在一旁,躬身说道:“得罪!”显而易见,这番比武又是黄钟公输了。
    黑白子等三人尽皆骇然。三人深知这位大哥内力浑厚,实是武林中一位了不起的人物
    ,不料仍折在这华山派少年手中,若非亲见,当真难信。黄钟公苦笑道:“风少侠剑法之
    精,固是老朽生平所仅见,而内力造诣竟也如此了得,委实可敬可佩。老朽的‘七弦无形
    剑’,本来自以为算得是武林中的一门绝学,哪知在风少侠手底竟如儿戏一般。我们四兄
    弟隐居梅庄,十余年来没涉足江湖,嘿嘿,竟然变成了井底之蛙。”言下颇有凄凉之意。
    令狐冲道:“晚辈勉力支撑,多蒙前辈手下留情。”黄钟公长叹一声,摇了摇头,颓然坐
    倒,神情萧索。
    令狐冲见他如此,意有不忍,寻思:“向大哥显是不欲让他们知晓我内力已失,以免
    他们知悉我受伤求治,便生障碍。但大丈夫光明磊落,我不能占他这个便宜。”便道:“
    大庄主,有一事须当明言。我所以不怕你琴上所发出的无形剑气,并非由于我内力高强,
    而是因为晚辈身上实是一无内力之故。”黄钟公一怔,站起身来,说道:“甚么?”令狐
    冲道:“晚辈多次受伤,内力尽失,是以对你琴音全无感应。”黄钟公又惊又喜,颤声问
    道:“当真?”令狐冲道:“前辈如果不信,一搭晚辈脉搏便知。”说着伸出了右手。
    黄钟公和黑白子都大为奇怪,心想他来到梅庄,虽非明显为敌,终究不怀好意,何以
    竟敢坦然伸手,将自己命脉交于人手?倘若黄钟公借着搭脉的因头,扣住他手腕上穴道,
    那他便有天大的本事,也已无从施展,只好任由宰割了。黄钟公适才运出“六丁开山”神
    技,非但丝毫奈何不了令狐冲,而且最后七弦同响,内力催到顶峰,竟致七弦齐断,如此
    大败,终究心有不甘,寻思:“你若引我手掌过来,想反扣我穴道,我就再跟你一拚内力
    便了。”当即伸出右手,缓缓向令狐冲右手腕脉上搭去。他这一伸手之中,暗藏“虎爪擒
    拿手”、“龙爪功”、“小十八拿”的三门上乘擒拿手法,不论对方如何变招,他至多抓
    不住对方手腕,却决不致为对方所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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