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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江湖(修正版)-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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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驰去。奔得数里,路上行人渐稀,令狐冲加快脚步,抢到马前,右手一扬。那马吃了一
惊,嘘溜溜一声叫,人立起来,那军官险些掉下马来。令狐冲喝道:“你奶奶的,走路不
带眼睛么?你这畜生险些踹死了老子!”他不开口,那军官已然大怒,这三声一骂,那军
官自是怒不可遏,待那马前足落地,刷的一鞭,便向令狐冲头上抽落。令狐冲见大道上不
便行事,叫声:“啊哟!”一个踉跄,抱头便向小路上逃去。那军官怎肯就此罢休,跃下
马来,匆匆将马缰系在树上,狂奔追来。令狐冲叫道:“啊哟,我的妈啊。”逃入树林。
那军官大叫大嚷的追来,突然间胁下一麻,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令狐冲左足踏住他胸口
,笑道:“你奶奶的,本事如此不济,怎能行军打仗?”他在怀中一搜,掏了一只大信封
出来,上面盖有“兵部尚书大堂正印”的朱红大印,写着“告身”两个大字。打开信封,
抽了一张厚纸出来,却是兵部尚书的一张委任令,写明委任河北沧州游击吴天德升任福建
泉州府参将,克日上任。令狐冲笑道:“原来是位参将大人,你便是吴天德么?”那军官
给他踏住了动弹不得,一张脸皮胀得发紫,喝道:“快放我起来,你……你……胆大妄为
,侮辱朝廷命官,不……不怕王法吗?”嘴里虽然吆喝,气势却已馁了。令狐冲笑道:“
老子没了盘缠,要借你的衣服去当一当。”反掌在他头顶一拍,那军官登时晕去。
令狐冲迅速剥下他衣服,心想这人如此可恶,教他多受些罪,将他内衣内裤一起剥下
,全身赤条条地一丝不挂。一提他包袱重甸甸地,打开一看,竟有好几百两银子,还有三
只金元宝,心想:“这都是这狗官搜刮来的民脂民膏,难以物归原主,只好让我吴天德参
将大人拿来买酒喝了。”想着不禁笑出声来,当下脱去衣衫,将那参将的军服、皮靴、腰
刀、包裹都换到了自己身上,撕烂自己衣衫,将他反手绑了,缚在树上,再在他口中塞满
了烂泥。转念一想,回身抽出单刀,将他满脸虬髯都剃了下来,将剃下的胡子揣入怀中,
笑道:“你变成了小白脸,这可美得多啦!”
走到大路之上,解开系在树上的马缰,纵身上马,举鞭一挥,喝道:“让开,让开,
你奶奶的,走路不带眼睛吗?哈哈,哈哈!”长声笑中,纵马南驰。
当晚来到余杭投店,掌柜的和店小二“军爷前,军爷后”的,招呼得极是周到。令狐
冲次晨向掌柜问明了去福建的道路,赏了五钱银子,掌柜和店小二恭恭敬敬的直送出店门
外。令狐冲心想:“总算你们时运好,遇上了我这位冒牌参将,要是真参将吴天德前来投
宿,你们可有苦头吃了。”去店铺买了面镜子,一瓶胶水,出城后来到荒僻处,对着镜子
将一根根胡子胶在脸上。这番细功夫花了大半个时辰,粘完后对镜一照,满脸虬髯,蓬蓬
松松,着实神气,不禁哈哈大笑。一路向南,到金华府,处州府后,南方口音已和中州大
异,甚难听懂。好在人人见他是军官,都卷起了舌头跟他说官话,也无甚难处。他一生手
头从未有过这许多钱,喝起酒来尽情畅怀,颇为自得其乐。
只是体内的诸般异种真气不过逼入各处经脉之中,半分也没驱出体外,时时突然间涌
向丹田,令他头晕眼花,烦恶欲呕。这时又多了黑白子的真气,比先前更加难熬。每当发
作,只得依照任我行在铁板上所刻的法门,将之驱离丹田。只要异种真气一离丹田,立即
精神奕奕,舒畅无比。如此每练一次,自知功力便深了一层,却也是陷溺深了一层,好在
总是想到:“我这条命是捡来的。多活一日,便已多占了一分便宜。”便即坦然。这日午
后,已入仙霞岭。山道崎岖,渐行渐高,岭上人烟稀少。再行出二十余里后,始终没见到
人家,已知贪着赶路,错过了宿头。眼见天色已晚,于是采些野果裹腹。见悬崖下有个小
山洞,颇为干燥,不致有虫蚁所扰,便将马系在树上,让其自行吃草,找些干草来铺在洞
里,预备过夜。只觉丹田中气血不舒,当即坐下行功。任我行所传的那神功每多一次修习
,便多受一次羁縻,越来越觉滋味无穷。直练了一个更次,但觉全身舒泰,飘飘欲仙,直
如身入云端一般。他吐了口长气,站起身来,不由得苦笑,心想:“那日我问任教主,他
既有武功绝学的《葵花宝典》在手,何以还要练这吸星大法,他不肯置答。此中情由,这
时我却明白了。原来这吸星大法一经修习,便再也无法罢手,”想到此处,不由得暗暗心
惊:“曾听师娘说过苗人养蛊之事,一养之后,纵然明知其害,也已难以舍弃,若不放蛊
害人,蛊虫便会反噬其主。将来我可别成为养蛊的苗人才好。”
走出山洞,但见繁星满天,四下里虫声唧唧,忽听得山道上有人行来,其时相距尚远
,但他内功既强,耳音便亦及遥,心念一动,当即过去将马缰放开了,在马臀上轻轻一拍
,那马缓缓走向山坳。他隐身树后,过了好一会,听到山道上脚步声渐近,人数着实不少
,星光之下,见一行人均穿黑衣,其中一人腰缠黄带,瞧装束是魔教中人,其余高高矮矮
的共有三十余人,都默不作声的随在其后。令狐冲心想:“他们此去向南入闽,莫非和我
华山派有关?难道是奉了任教主之命,去跟师父师娘为难?”待一行人去远,便悄悄跟随。
行出数里,山路突然陡峭,两旁山峰笔立,中间留出一条窄窄的山路,已是两人不能
并肩而行。那三十余人排成一字长蛇,向山道上爬去。令狐冲心道:“我如跟着上去,这
些人居高临下,只须有一人偶一回头,便见到了我。”于是闪入草丛躲起,要等他们上了
高坡,从南坡下去,这才追赶上去。哪知这行人将到坡顶,突然散开,分别隐在山石之后
,顷刻之间,藏得一个人影也不见了。
令狐冲吃了一惊,第一个念头是:“他们已见到了我。”但随即知道不是,寻思:“
他们在此埋伏,要袭击上坡之人。是了,此处地势绝佳,在此陡然发难,上坡之人势必难
逃毒手。他们要伏击的是谁?难道师父师娘他们北归之后,又有急事要去福建?否则怎么
会连夜赶路?今晚我又能和小师妹相会?”一想到岳灵珊,登时全身皆热,悄悄在草丛中
爬了开去,直爬到远离山道,这才从乱石间飞奔下山,转了几个弯,回头已望不见那高坡
,再转到山道上向北而行。他一路疾走,留神倾听对面是否有人过来,走出十余里后,忽
听得左侧山坡上有人斥道:“令狐冲这混帐东西,你还要为他强辩!”
第二十三章 伏击
黑夜之中,荒山之上,突然听到有人清清楚楚的叫出自己姓名,令狐冲不禁大吃一惊
,第一个念头便是:“是师父他们!”但这明明是女子声音,却不是师娘,更不是岳灵珊。跟着又听得一个女子的话声,只是相隔既远,话声又低,听不清说些甚么。令狐冲向山
坡上望去,只见影影绰绰的站着三四十人,心中一酸:“不知是谁在骂我?如果真是华山
派一行,小师妹听别人这般骂我,不知又如何说?”
当即矮身钻入了道旁灌木丛中,绕到那山坡之侧,弓腰疾行,来到一株大树之后,只
听得一个女子声音说道:“师伯,令狐师兄行侠仗义……”只听得这半句话,脑海中便映
出一张俏丽清秀的脸蛋来,胸口微微一热,知道说话之人是恒山派的小尼姑仪琳。他得知
这些人是恒山派而不是华山派,大为失望,心神一激动间,仪琳下面两句话便没听见。只
听先前那尖锐而苍老的声音怒道:“你小小年纪,却恁地固执?难道华山派掌门岳先生的
来信是假的?岳先生传书天下,将令狐冲逐出了门墙,说他与魔教中人勾结,还能冤枉他
么?令狐冲以前救过你,他多半要凭着这一点点小恩小惠,向咱们暗算下手……”
仪琳道:“师伯,那可不是小恩小惠,令狐师兄不顾自己性命……”那苍老的声音喝
道:“你还叫他令狐师兄?这人多半是个工于心计的恶贼,装模作样,骗你们小孩子家。
江湖上人心鬼蜮,甚么狡猾伎俩都有。你们年轻人没见识,便容易上当。”仪琳道:“师
伯的吩咐,弟子怎敢不听?不过……不过……令狐师……”底下个“兄”字终于没说出口
,硬生生的给忍住了。那老人问道:“不过怎样?”仪琳似乎甚为害怕,不敢再说。那老
人道:“这次嵩山左盟主传来讯息,魔教大举入闽,企图劫夺福州林家的《辟邪剑谱》。
左盟主要五岳剑派一齐设法拦阻,以免给这些妖魔歹徒夺到了剑谱,武功大进,五岳剑派
不免人人死无葬身之地。那福州姓林的孩子已投入岳先生门下,剑谱若为华山派所得,自
然再好没有。就怕魔教诡计多端,再加上个华山派旧徒令狐冲,他熟知内情,咱们的处境
便十分不利了。掌门人既将这副重担放在我肩头,命我率领大伙儿入闽,此事有关正邪双
方气运消长,万万轻忽不得。再过三十里,便是浙闽交界之处。今日大家辛苦些,连夜赶
路,到廿八铺歌宿。咱们赶在头里,等魔教人众大举赶到之时,咱们便占了以逸待劳的便
宜。可仍得事事小心。”只听得数十个女子齐声答应。
令狐冲心想:“这位师太既非恒山派掌门,仪琳师妹又叫她师伯,‘恒山三定,’那
么是定静师太了。她接到我师父传书,将我当作歹人,那也怪她不得。她只道自己赶在头
里,殊不知魔教教众已然埋伏在前。幸好给我发觉了,却怎生去告知她们才好?”只听定
静师太道:“一入闽境,须得步步提防,要当四下里全是敌人。说不定饭店中的店小二,
茶馆里的茶博士,都是魔教中的奸细。别说隔墙有耳,就是这草丛之中,也难免没藏着敌
人。自今而后,大伙儿决不可提一句《辟邪剑谱》,连岳先生、令狐冲、东方必败的名头
也不可提。”群女弟子齐声应道:“是。”令狐冲知道魔教教主东方不败神功无敌,自称
不败,但正教中人提到他时,往往称之为“必败”,一音之转,含有长自己志气、灭敌人
威风之意,听她竟将自己的名字和师父及东方不败相提并论,不禁苦笑,心道:“我这无
名小卒,你恒山派前辈竟如此瞧得起,那可不敢当了。”
只听定静师太道:“大伙儿这就走罢!”众弟子又应了一声,便见七名女弟子从山坡
上疾驰而下,过了一会,又有七人奔下。恒山派轻功另有一路,在武林中颇有声名,前七
人、后七人相距都一般远近,宛似结成了阵法一般,十四人大袖飘飘,同步齐进,远远望
去,美观之极。再过一会,又有七人奔下。过不多时,恒山派众弟子一批批都动身了,一
共六批,最后一批却有八人,想是多了个定静师太。这些女子不是女尼,便是俗家女弟子
,黑夜之中,令狐冲难辨仪琳在哪一队中,心想:“这些恒山派的师姊师妹虽然各有绝技
,但一上得那陡坡,双峰夹道,魔教教众忽施奇袭,势必伤亡惨重。”当即摘了些青草,
挤出草汁,搽在脸上,再挖些烂泥,在脸上手上涂抹一阵,再加上这满腮虬髯,料想就在
白天,仪琳也认不得自己,绕到山道左侧,提气追了上去。他轻功本来并不甚佳,但轻功
高低,全然系于内力强弱,此时内力既强,随意迈步都是一步跨出老远。这一提气急奔,
顷刻间便追上了恒山派众人。他怕定静师太武功了得,听到他奔行的声息,是以兜了个大
圈子,这才赶在众人头里,一上山道后,奔得更加快了。耽搁了这许久,月亮已挂在中天
,令狐冲来到陡坡之下,站定了静听,竟无半点声息,心想:“若不是我亲眼见到魔教教
众埋伏在侧,又怎想得到此处危机四伏,凶险无比。”慢慢走上陡坡,来到双峰夹道之处
的山口,离开魔教教众埋伏处约有里许,坐了下来,寻思:“魔教中人多半已见到了我,
只是他们生怕打草惊蛇,想来不会对我动手。”等了一会,索性卧倒在地。终于隐隐听到
山坡下传来了脚步声,心下转念:“最好引得魔教教众来和我动手,只须稍稍打斗一下,
恒山派自然知道了。”于是自言自语:“老子生平最恨的,便是暗箭伤人,有本事的何不
真刀真枪,狠狠的打上一架?躲了起来,鬼鬼祟祟的害人,那是最无耻的卑鄙行径。”他
对着高坡提气说话,声音虽不甚响,但借着充沛内力远远传送出去,料想魔教人众定然听
到,岂知这些人真能沉得住气,竟毫不理睬。过不多时,恒山派第一拨七名弟子已到了他
身前。七弟子在月光下见一名军官伸张四肢,睡在地下。这条山道便只容一人行过,两旁
均是峭壁,若要上坡,非跨过他身子不可。这些弟子只须轻轻一纵,便跃过了他身子,但
男女有别,在男人头顶纵跃而过,未免太过无礼。一名中年女尼朗声说道:“劳驾,这位
军爷,请借一借道。”令狐冲唔唔两声,忽然间鼾声大作。那女尼法名仪和,性子却毫不
和气,眼见这军官深更半夜的睡在当道,情状已十分突兀,而这等大声打鼾,十九是故意
做作。她强抑怒气,说道:“你如不让开,我们可要从你身子跳过去了。”令狐冲鼾声不
停,迷迷糊糊的道:“这条路上妖魔鬼怪多得紧,可过去不得啊。唔晤,苦海无边,回…
…回……回头是岸!”仪和一怔,听他这几句话似是意带双关。另一名女尼扯了扯她衣袖
,七人都退开几步。
一人悄声道:“师姊,这人有点古怪。”又一人道:“只怕他是魔教的奸人,在此向
咱们挑战。”另一人道:“魔教中人决不会去做朝廷的军官,就算乔装改扮,也当扮作别
种装束。”仪和道:“不管他!他不再让道,咱们就跳了过去。”迈步上前,喝道:“你
真的不让,我们可要得罪了。”令狐冲伸了个懒腰,慢慢坐起。他仍怕给仪琳认了出来,
脸向山坡,背脊对着恒山派众弟子,右手撑在峭壁之上,身子摇摇晃晃,似是喝醉了酒一
般,说道:“好酒啊,好酒!”便在此时,恒山派第二拨弟子已然到达。一名俗家弟子问
道:“仪和师姊,这人在这里干甚么?”仪和皱眉道:“谁知道他了!”令狐冲大声道:
“刚才宰了一条狗,吃得肚子发胀,酒又喝得太多,只怕要呕。啊哟,不好,真的要呕!”当下呕声不绝。众女弟子皱眉掩鼻,纷纷退开。令狐冲呕了几声,却呕不出甚么。众女
弟子窃窃私议间,第三拨又已到了。只听得一个轻柔的声音道:“这人喝醉了,怪可怜的
,让他歇一歇,咱们再走不迟。”令狐冲听到这声音,心头微微一震,寻思:“仪琳小师
妹心地当真良善。”
仪和却道:“这人故意在此捣乱,可不是安着好心!”迈步上前,喝道:“让开!”
伸掌往令狐冲左肩拨去。令狐冲身子晃了几下,叫道:“啊哟,乖乖不得了!”跌跌撞撞
的向上走了几步。这几步一走,局势更是尴尬,他身子塞在窄窄的山道之中,后面来人除
非从他头顶飞跃而过,否则再也无法超越。仪和跟着上去,喝道:“让开了!”令狐冲道
:“是,是!”又走上几步。他越行越高,将那上山的道路塞得越死,突然间大声叫道:
“喂,上面埋伏的朋友们留神了,你们要等的人正在上来啦。你们这一杀将出来,那可谁
也逃不了啦!”仪和等一听,当即退回。一人道:“此处地势奇险,倘若敌人在此埋伏袭
击,那可难以抵挡。”仪和道:“倘若有人埋伏,他怎会叫了出来?这是虚者实之,实者
虚之,上面定然无人。咱们要是露出畏缩之意,可让敌人笑话了。”另外两名中年女尼齐
声道:“是啊!咱三人在前开路,师妹们在后跟来。”三人长剑出鞘,又奔到了令狐冲身
后。
令狐冲不住大声喘气,说道:“这道山坡可当真陡得紧,唉,老人家年纪大了,走不
动啦。”一名女尼喝道:“喂,你让在一旁,给我们先走行不行?”令狐冲道:“出家人
火气别这么大,走得快是到,走得慢也是到。咳咳,唉,去鬼门关吗,还是走得慢些的好。”那女尼道:“你不是绕弯子骂人吗?”呼的一剑,从仪和身侧刺出,指向令狐冲背心。她只是想将令狐冲吓得让开,这一剑将刺到他身子之时,便即凝力不发。令狐冲恰于此
时转过身来,眼见剑尖指着自己胸口,大声喝道:“喂!你……你……你这是干甚么来了?我是朝廷命官,你竟敢如此无礼。来人哪,将这女尼拿了下来!”几名年轻女弟子忍不
住笑出声来,此人在这荒山野岭之上,还在硬摆官架子,实是滑稽之至。
一名尼姑笑道:“军爷,咱们有要紧事,心急赶路,劳你驾往旁边让一让。”令狐冲
道:“甚么军爷不军爷?我是堂堂参将,你该当叫我将军,才合道理。”七八名女弟子齐
声笑着叫道:“将军大人,请你让道!”
令狐冲哈哈一笑,挺胸凸肚,神气十足,突然间脚下一滑,摔跌下来。众弟子尖声惊
呼:“小心。”便有二人拉住了他手臂。令狐冲又滑了一下,这才站定,骂道:“他奶奶
……这地下这样滑。地方官全是饭桶,也不差些民伕,将山道给好好修一修。”他这么两
滑一跌,身子已缩在山壁微陷的凹处,恒山女弟子展开轻功,一一从他身旁掠过。有人笑
道:“地方官该得派辆八人大轿,把将军大人抬过岭去,才是道理。”有人道:“将军是
骑马不坐轿的。”先一人道:“这位将军与众不同,骑马只怕会摔跌下来。”令狐冲怒道
:“胡说八道!我骑马几时摔跌过?上个月那该死的畜生作老虎跳,我才从马背上滑了一
滑,摔伤了膀子,那也算不得甚么。”众女弟子一阵大笑,如风般上坡。令狐冲眼见一个
苗条身子一晃,正是仪琳,当即跟在她身后。这一来,可又将后面众弟子阻住了去路。幸
好他虽脚步沉重,气喘吁吁,三步两滑,又爬又跌,走得倒也快捷。后面一名女弟子又笑
又埋怨:“你这位将军大人真是……咳,一天也不知要摔多少交!”
仪琳回过头来,说道:“仪清师姊,你别催将军了。他心里一急,别真的摔了下去。
这山坡陡得紧,摔下去可不是玩的。”令狐冲见到她一双大眼,清澄明澈,犹如两泓清泉
,一张俏脸在月光下秀丽绝俗,更无半分人间烟火气,想起那日为了逃避青城派的追击,
她在衡山城中将自己抱了出来,自己也曾这般怔怔的凝视过她,突然之间,心底升起一股
柔情,心想:“这高坡之上,伏得有强仇大敌,要加害于她。我便自己性命不在,也要保
护她平安周全。”
仪琳见他双目呆滞,容貌丑陋,向他微微点头,露出温和笑容,又道:“仪清师姊,
这位将军如果摔跌,你可得快拉住他。”仪清笑道:“他这么重,我怎拉得住?”本来恒
山派戒律甚严,这些女弟子轻易不与外人说笑,但令狐冲大装小丑模样,不住逗她们的乐
子,而四周并无长辈,黑夜赶路,说几句无伤大雅的笑话,亦有振奋精神之效。令狐冲怒
道:“你们这些女孩子说话便不知轻重。我堂堂将军,想当年在战场上破阵杀贼,那般威
风凛凛、杀气腾腾的模样,你们要是瞧见了,嘿嘿,还有不佩服得五体投地的?这区区山
路,压根儿就没瞧在我眼里,怎会摔交?当真信口开河……啊哟,不好!”脚下似乎踏到
一块小石子,身子便俯跌下去。他伸出双手,在空中乱挥乱抓。在他身后的几名女弟子都
尖声叫了出来。仪琳急忙回身,伸手一拉。令狐冲凑手过去,握住了她手。仪琳运劲一提
,令狐冲左手在地下连撑,这才站定,神情狼狈不堪。他身后的几名女弟子忍不住咭咭咯
咯的直笑。令狐冲道:“我这皮靴走山路太过笨重,倘若穿了你们的麻鞋,那就包管不会
摔交。再说,我只不过滑了一滑,又不是摔交,有甚么好笑?”仪琳缓缓松开了手,说道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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