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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学鸳鸯老-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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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正在后院的水井提水,刚打上来一桶,还没倒进盆里,就见另一个拐角绕出来几个奴才。
要光是奴才还没什么打眼的,但那几个奴才当中,围着个天仙似的美人儿,裙袂飘飘,长发如瀑,飞也似地从走廊间过去了。
她觉得新鲜,端起水盆就往回跑,想给李景允说这行宫里原来有仙女啊。
结果一进门,她发现仙女坐在李景允的旁边。
花月:“……”
李景允看起来心情不错,朝她摆手道:“水放着,你下去吧。”
花月扯了扯嘴角,没动。倒不是别的什么原因,而是夫人钦点了要她凑合韩家小姐跟这位爷,没道理白让人趁了空子啊,这三更半夜孤男寡女的,她要是走了,那还得了?
“公子。”犹豫着开口,她道,“时候不早了,若有来客,不妨明日再见?”
墨瞳不动声色地扫过她的脸,李景允哼笑:“你也知道时候不早,这个时候来的客人,来了还能走了?”
还真是说得坦荡,一点也不避讳。
花月抬眼看,就见那仙女已经是双颊泛红,美眸顾盼间脉脉含情。
人家这干柴和烈火都准备好了,她往这儿泼一盆凉水,好像是不太合适。花月想了想,还是乖顺地道:“那奴婢就告退了。”
李景允没吭声,目送她出门,抿了抿唇角。
似水在旁边看着他,压根没注意这奴婢在说什么。
在太子那边她只能做个歌姬,可在这儿就不同了,将军府的公子年少有为血气方刚,若能与她好上,那她也能捞个着侧室,享尽荣华。
于是她一双眼就定在了他身上,就等那门一合,便好飞上枝头变凤凰。
然而,原本还笑着的公子爷,在门合上的一刹那突然就沉了脸,踢开脚边矮凳扯了扯衣襟,看起来颇有些烦躁。
“公子热吗?”似水连忙起身,笑着就要替他宽衣。
“不急。”他拦住了她的手,恹恹地道,“爷有些事想不明白。”
上来就做那事,好像是没什么情调。似水收回手,娇笑道:“公子这般人物都想不明白的事,那奴家定然也想不明白。”
这人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嫌弃,似水吓了一跳,慌忙道:“但奴家可以听,公子且讲。”
“你们女儿家,若是心里有人,会舍得将人拱手让给别人?”他问。
似水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眼睛眨巴眨巴便道:“若当真是放在心坎上的,那自然没有让的道理,别说让了,奴家看上的人,谁要是多碰两下,奴家也要生闷气。”
“不过奴家这心思,是做不得大户人家主母的,人家当主母的,都不嫉不妒,专心为夫君开枝散叶。”
李景允沉默片刻,更烦了:“她又不是主母,怎么也没个妒性。”
“谁?”似水不解。
他没再答,起身将房里的香点了,然后站去窗边等着。
似水有些慌,她不知这公子为何不再看她,低头打量自己两圈,她起身,想再与他说些话。
然而,青烟过处,她觉得腿脚发软,好像有点站不起来,没过一会儿,人还有点发困。
“公子……”迷迷糊糊间,她看见窗边那人朝自己走过来了,还温柔地伸出了手。
心里一喜,似水伸手去抓,可还没够到指尖,她眼前就是一黑。
花月没回奴仆的大杂院,而是去了一趟后庭。
月色寂寂,沈知落站在庭前树下,一身袍子与黑夜相融,只看得见一张脸。
他听见了动静,回头朝她笑:“找到了?”
花月点头,为难地看着他。
“找到了怎么还是这个神情。”沈知落轻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髻,“想宁怀了?”
“我才不会想他。”花月皱了皱鼻尖,“我是有别的事。”
西宫小主轻易不肯与人示好,一张嘴什么都会说,就是不肯说软话。沈知落叹息摇头,捻了捻她发间银簪,问:“别的什么事?”
咽了口唾沫,花月心里发虚:“如果他陪葬的东西落在了别人手里……会如何?”
神色一变,沈知落颤了颤,手里的乾坤盘一动,哗啦啦转了个方向。
他低头一看,无奈地扶额:“落在谁手里了?”
“也没谁。”她含糊地嘟囔,“就李家公子。”
“李景允?”沈知落气笑了,“小主可真会找人给。”
“不是我给的。”她微恼,“出了些事,东西被他发现了,拿去了就不肯还我。我都没来得及看清是些什么。”
沈知落抿唇,平静了半晌,吐了口气道:“那些东西落在他手里没什么用,只有你拿着才好使。”
花月眼眸一亮。
“你也别高兴,总在他手里,万一让太子知道,你整个将军府都别想留活口。”
心口一跳,她抬头看着面前这人,发现他半分没开玩笑,不由地有些发愁。
得想个法子拿回来才行。
今晚是不可能了,公子爷美人在怀,定是一番良宵不得歇,花月按捺住性子,决定明天晚上想法子去拿。
结果,一夜过去,小院里热闹大发了。
不知是谁走漏的风声,说李景允宠幸了个歌姬,于是韩霜一大清早就来了这边,对着李景允就是一顿哭闹,长公主接着也来了,笑着打了两句圆场,顺手就让人把那歌姬拖出去砍了。
那歌姬哪儿甘心啊,张口就喊自己是太子许配给李公子的人,于是没一会儿,太子殿下也来了,说这郎才女貌的正合适,让李景允收了做妾。
韩霜当即就哭昏了过去,长公主铁青了脸,死活要砍人,太子殿下不让,两人就在主屋里僵持着,连第二日的开猎都没去。
花月看得唏嘘啊,心想都说红颜祸水,没想到这还有蓝颜祸水,李景允这一出,也没比褒姒妲己之流差在哪儿。
“殷掌事。”温故知不晓得从哪儿冒了出来,拉着她就是一阵安慰,“男人么,少不得有个三妻四妾的,三爷这般人物,身边也不会只有一个。”
花月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屋子里正被掐着人中的韩霜,干笑着问:“您认错人了?”
这不该是安慰韩家小姐的词儿么?
温故知一愣,眨眼打量她片刻,纳闷:“你不伤心的?”
“伤心什么?”花月扯着自己身上的灰鼠袍给他看,“这儿有奴婢伤心的地儿么?昏过去也没人给掐人中啊。”
“不是。”温故知想不通,“你和三爷也算是情投意合,中间平白横出个人来,难道连点情绪也没有?”
情投……还意合?花月垂眼,嗤笑出声:“您怎么就不明白呢,公子爷是主,奴婢是仆,我俩就算天天在一块儿,也没情投意合的说法。他看不起我,我也未必钟意他。”
温故知摇头,还想反驳,余光却瞥见她身后来了个人。
李景允站在门口,手里还捏着半包蜜饯。他侧头看过来,恰好能看见殷花月那因为认真而绷起来的小脸。
她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平淡,姿态却柔和极了,像春光里沐浴的玉兰,温软恭顺地朝温故知屈膝:“公子只要顺利订亲,与谁相好都无妨。”
心口好像有块什么东西,猛地往下一沉。
第27章 十几年的相处
丝毫没察觉到身后有人,花月看了看温故知,关切地掏出帕子递给他:“大人,奴婢说的都是实话,您怎么吓成了这样?”
温故知脸色发白,没敢伸手接,只咽了口唾沫,眼珠子直往她身后的方向示意:“你现在说点好话……许是还有救。”
好话?花月没看明白他这歪嘴斜眼的是什么意思,纳闷地想了想,试探地道:“那祝公子美眷在侧,福寿康宁?”
温故知:“……”这还不如闭嘴呢。
花月茫然地看着他这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正想再问,就听得身后传来李景允的声音:“殷掌事。”
寻常的语气,听着也没什么情绪,可走廊这两人都是一僵。
花月反应过来了,懊恼地看一眼面前这人。温故知比她还恼呢,他都暗示半晌了,这傻丫头也没明白,怪得了谁?
两人僵持了片刻,花月还是先转了身,埋着脑袋朝他行礼:“奴婢在。”
“去加点茶。”李景允仿佛什么也没听见,只平静地吩咐,“温热的既可。”
“是。”
如获大赦,花月小碎步迈得飞快,眨眼就蹿出去三丈。温故知见状,也干笑着拱手:“我跟着去帮个忙。”
李景允觑着他,薄唇轻抿,神情冷漠。
温故知后退两步,扭头就跑,追上前头那傻子,委屈地道:“你说的话,他给我脸色看干什么。”
花月捏着手走得端庄,嘴唇没动,声音从牙齿里挤出来:“奴婢也没说错什么。”
“是没说错,可他听得不高兴。”
“那要说什么他才高兴?”花月纳闷。
温故知这叫一个气啊:“都说女儿家心思细腻,你怎的跟三爷也差不离。男人喜欢听什么你能不清楚?无非是夸他赞他,喜他悦他,这还用教么?”
眼里划过一丝狼狈,花月抿了抿唇角:“当奴婢的,还是做奴婢应做之事为好。”
这话说得如一潭死水,波澜不起,温故知看了她两眼,欲语还休,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看来三爷还是没福气,连婚姻大事都只能为人傀儡。”
花月觉得好笑:“公子爷天生尊贵,本事又过人,还得无数上位者的青睐。这般人物要都只能做傀儡,那这世间能有几个鲜活人?”
“你个小丫鬟懂什么。”温故知跨进茶房,扫了一眼四下无人,拎起两个空茶壶往她面前一摆,“真以为韩李两家的婚事是门当户对?不过是长公主用来拉拢李将军的法子罢了。”
一根茶匙横在两个茶壶中间,搭起一座桥,他指了指茶匙,撇嘴:“三爷就是这个。”
花月拿起那根茶匙擦了擦,放进一边的托盘:“公子只要与门当户对的人成亲,就难免要为维系两家关系而付出。”
“可眼下情况不同呀。”他又拎来一个茶壶放在旁边,努嘴道,“太子殿下同三爷示好多年,早有将他纳入麾下之意,既如此,又哪里肯让三爷顺了长公主的意。今日这番闹剧,不就是这么来的?”
“他们想同三爷结姻亲,是都觊觎着三爷背后李将军的兵力,一旦三爷应了谁,便是等同拉着整个将军府站了队,将来若有不测,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手指在三个茶壶上头敲了敲,温故知惆怅地道:“三爷可怜呐——”
花月听得怔忪了片刻,可旋即就恢复了从容,仔细将茶水倒进三个茶壶,一并端起来往外走:“主子再可怜也是主子,我一个奴婢,帮不了他什么。”
“这话就不对了。”温故知跟着她走,碎碎叨叨地道,“你常伴他身侧,总是能寻些法子让他开心的,他眼下就喜欢听你说好话,你哄他两句又何妨?”
哄两句,然后给他嘲笑?花月摇头,这事做一次是脑袋不清醒,做第二次就是傻。
“温御医。”有丫鬟提着裙子跑过来,“韩小姐醒了,请您快去看看。”
温故知闭了嘴,终于是跟人走了,花月端着托盘看着他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
长公主和大皇子在李景允的屋子里吵了足足两个时辰,花月端茶都端了四个来回,最后两厢各让一步,太子殿下先将似水安置在别处,李景允也没点头应下与韩霜的婚事。
主屋里不欢而散,花月进去收拾残局的时候,下意识地往内室的方向蹭。
大皇子的遗物应该还藏在他房里,昨儿有似水在,她没机会来找,眼下外头沈知落和李景允正说得欢,那她也能趁机踩踩点。
不动声色地将内室里洒扫一番,花月翻开两个抽屉,皱眉合上,又去翻一边的柜子。她动作很轻,不敢发出声响,一边翻还一边透过窗户往外看。
庭院里,两道身影相对而坐。
桌上天青色的茶盏溢出缕缕苦香,沈知落伸手捻来嗅过,不入口,倒是盯着杯盏上的花纹看了看:“公子爷已是弱冠之年,身边没个人可不是好事。”
李景允慵懒地倚着后头假山,长腿随意地往旁边的空凳上一伸:“大司命还要做媒婆的活儿?”
“倒不是在下多管闲事,而是命盘有言,公子若在年内添个喜事,对将来大有好处。”
李景允恍然,似笑非笑地指了指屋里那探头探脑的人:“那添她如何啊?”
沈知落顺眼看去,眼里划过一丝恼意,不过稍纵即逝,一转眼就失笑开来,紫瞳泛光间容色惊人:“强扭的瓜可不甜,她心里有无公子地位,旁人不清楚,公子如鱼在水,还能不知冷暖?”
“大司命所言甚是有理。”李景允抬手撑了下巴,满脸苦恼,“可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强扭的瓜不甜,但解渴。伸手就能扭到的东西,爷管她甜不甜呐,扭了放在自个儿篮子里,那别人也吃不着。”
沈知落不笑了,俊俏的脸沉了下来,如暮如霭。他回视面前这人,声音放得很轻:“此女生来带厄,克父母克兄长,将来也必定克夫。”
此话一出,面前这人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了起来。
沈知落觉得这是意料之中的事,顺势劝慰道:“公子爷还是考虑考虑太子送来的人吧,那姑娘八字好,是个旺福的命,有她入门,家宅可……”
“这话你同她说过?”李景允突然开口。
沈知落一顿,没明白:“跟谁?”
“她克父母克兄长还克夫,这话,你同殷花月说过?”
没料到他还在想这茬,沈知落垂眼:“她从懂事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命数,不劳公子操心。”
眼里墨色翻涌,李景允看了他半晌,慢慢收回腿坐直了身子。
“先前撞见过不少回她与你亲近的场面,我还以为二位是什么陈年故交,情意知己。”他凑近他些,眼底的嘲弄清清楚楚,“没想到大司命也未曾将她放在心上,可怜我那丫鬟还夸赞大司命皮相,也是个为色所迷的无知人。”
他这神态过于讥讽,一字一句也跟生了刺似的,听得人不舒坦极了,饶是冷静如沈知落,也架不住有些恼:“公子这话未必太过武断,我与她相处十几年,怎么也比公子来得熟悉亲近。”
“大司命所谓的熟悉亲近,就是对着个孩子咒人克天克地,让人了无生趣?”李景允不以为然,“您这十几年,还不如不处。”
…从我出生开始你便说我不吉,再大些断我祸国,后来我终于家破人亡无家可归,你又说我命无桃花,注定孤老。沈大人,我是做错了何事,招惹您憎恨至此?
脑海里响起花月的声音,沈知落呼吸一窒,一股凉意从心坎生出,直蔓指尖,他想捏紧手里的乾坤盘,可一捏,才发现这东西更凉。
无措的罗针打了几个旋,怎么也停不下来,沈知落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将它死死摁住。
“你懂什么呢?”他再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我与她这十几年的相知相守,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你知道她生下来是什么模样,又知道她都经历了些什么?你救过她的命吗?被她崇拜过吗?她半夜被雷惊醒,第一个去找的人是你吗?你知道她六岁写的字是什么样子、知道她十岁画的什么画吗?”
越说越激动,可说完,沈知落反而是冷静下来了,他看着他,半晌之后,淡淡地道:“你什么也不知道,你只知道她现在是你身边的一个丫鬟。”
庭院里起了一阵风,将桌上袅袅的茶烟陡然吹乱,假山上的野草跟着晃了晃,一颗碎石被挤落掉入下头的鱼池,池水晕开,泛起清寒的水纹,原本雅致精巧的院子,不知怎的就孤冷幽寒了起来。
沈知落起身,抚着乾坤盘漠然往外走:“您还是早些将似水纳了吧。”
似叹似嘲的语气,被风一卷,吹在茶里散出了苦味儿,李景允没应,半张脸映在茶水里,被浮起来的茶叶一搅,看不清表情。
花月找完柜子还是一无所获,抽空再往窗外看出去的时候,就见外头只剩了李景允一个人。他侧对着她坐在庭院的石桌边,没动也没说话,背影冷冷清清。
“殷掌事。”就在花月以为他会静坐上许久的时候,这人突然开口了。
微微一愣,她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床上那几个还没查看的抽屉,然后拿了屏风上挂着的东西便往外走。
“公子有何吩咐?”走到他身侧,她抖开手里的披风给他系上。
纤白的手指几个翻飞,就打出一个漂亮的结,李景允低头看着,眼里神色不虞:“替我传个话,让柳成和过来一趟。”
“是。”她应了,将他的披风整理好,然后扭头就去跑腿,灰色的老鼠褙子从背后看过去,当真是又老气又粗糙。
他安静地看着,食指在桌沿上轻轻一敲。
柳成和过来,两人关着房门就开始议事,花月安静地在门外守着,盘算着等晚膳的时候,她借着换被褥的由头,就能将床上那两个抽屉也找了。
结果不曾想,里头两人商议良久,晚膳直接在主屋里用,然后柳成和离开,李景允懒洋洋地往软榻上一趟,抽了书来看,丝毫没有要出门的意思。
花月拿着帕子擦拭房里的花瓶,眼角余光打量着他,犹豫片刻,还是笑道:“今晚月色不错,韩小姐身边的丫鬟来传话,说公子若能去观山湖边走走,那就再好不过了。”
李景允头也没抬:“不去。”
“那东边庭院里的烤肉宴呢?”她眼眸亮亮地提议,“您晚膳也没用多少。”
手上的书翻了一页,李景允打了个呵欠:“要下雨了,吃不了一会儿。”
“哪儿啊,月亮还那么……”花月笑着指天,结果就看见一片黑压压的云遮住了皎月。
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她低头,老实地擦着手里的花瓶。
李景允瞥了她一眼,脸色不太好看:“怎么,想把爷支开?”
心里一跳,花月连忙摇头:“没,哪能呢,爷爱在哪儿就在哪儿。”
“那你这躲躲闪闪的是干什么?”他将书卷起来,往脸侧一撑,“又想你的老相好了?”
被挤兑多了,再听这种话已经丝毫不会难过,花月放下花瓶,从善如流地道:“老相好那么多,您问的是哪一个?”
脸颊鼓了鼓,李景允“刷”地展开书挡在自己面前,嗤道:“爱哪个哪个,有爷在,你别想得逞。”
花月笑了笑,看一眼内室床上的抽屉,不着痕迹地将准备好的被褥抱进来:“这床来过外客,奴婢替您换一换。”
“不必。”李景允闷声道,“爷不嫌弃。”
“可是……”
“爷的客人,跟你有什么关系?”他来了气,沉着眉眼道,“说不用换就不用换。”
脸上的笑意有点僵,花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被褥,遗憾地伸手抚了抚。
这条路行不通,那可怎么是好?
眼前的书一个字也没看进去,李景允擦着书边儿抬眼,就见那人磨磨蹭蹭地站着,琥珀色的眼瞳直往内室瞥,瞥一眼又飞快地收回去。
眉梢一抬,他眼里划过一道暗光,稍稍一思量,便放了书道:“今日累得很,爷想早些就寝,你也下去休息吧。”
“是。”不情不愿地退下去带上门,花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屋子里灯熄了,眼眸又是一亮。
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
寻了一截安神香来点上,顺风放上李景允的窗台,花月捂着口鼻看着香烟往屋子里飘,就蹲在外头等着。
夜里下起了雨,还越下越大,花月瞅着,心想雨天最是安眠,再加上安神香的催眠功效,应该是万无一失。
于是半个时辰之后,她“吱呀”一声推开了门。
“公子?”小声喊了一句,她抱着被褥轻手轻脚地道,“下雨了,奴婢怕您着凉,特来给您加床被子。”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除了外头传进来的雨声,别的什么动静也没有。
花月一喜,凑近内室又喊了一声:“公子?”
李景允安静地躺在床上,双眸紧闭,呼吸均匀。
心下一松,花月无声地上前,假意将被褥展开给他盖上,手却趁机伸到床里头,摸着抽屉上的铜环,轻轻一拉。
一团黄锦露了出来,里头裹着的东西纹丝未动。
眼眸一闪,她连忙想伸手去掏,结果床上这人突然就朝外一翻身,胳膊伸出来,眼看着就要碰到她的腿。
殷花月反应极快,凭借自己苦练多年的轻功,一个后仰翻就从地上翻到了床内,落点无声,姿势轻巧优美。
李景允手落了空,横在床沿边,人没醒。
偷偷松了口气,花月又想动手,谁料外头突然一声惊雷轰顶。
“咔嚓——”震耳欲聋的响动,伴随着花窗都被照了个通亮。
花月吓得浑身一僵,床上的李景允也似乎被吵着了,嘴里嘟囔了一声什么,翻过身来胳膊就搭住她的肩,将她整个人按在了旁边的枕头上。
闪电像是劈在房梁上一般,天边春雷阵阵,窗外大雨倾盆,花月一动不动地瞪着双眼,眼睛能看见的是床帐顶上的寿山纹,耳边传来的是李景允温热的气息。
怀里抱着了个人,这位爷似乎也没有察觉,呼吸平缓,睡意浓厚。他胳膊很重,压得她有点喘不过气,可也正因此,她好像没那么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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