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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学鸳鸯老-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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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月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道:“掌柜的怕什么,我不过是借着公子的光过来买东西,又不会少给银子。”
  “话不能这么说。”候掌柜赔笑,“我宁可少收您些银子,也没道理在三公子身边结个梁子啊。”
  花月更想不明白了:“我家公子虽然出身尊贵,可眼下并无官职,也无建树,掌柜的何至于如此巴结。”
  候掌柜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您不知道?三公子在这外头,那可是……”
  “挑好了没?”李景允等得久了,有些恹恹地走过来。
  候掌柜立马收了声,朝他笑道:“夫人对本店的宝贝甚是青睐呢。”
  满腹疑窦,花月倒也不急着问,只转身跟他指了指旁边的盒子,然后道:“就这些吧。”
  李景允点头,低声问她:“饿不饿?”
  “有一点。”她道,“现在赶回府,应该还来得及用膳。”
  “不回去吃了。”他道,“天天吃府里的饭菜也腻,这旁边有家不错的酒楼,爷带你去尝尝味道。”
  花月一听,连连摇头:“夫人还在府里等着呢,要是知道春猎散了咱们还没归府,少不得要担心。”
  候掌柜听得满脸惊恐,拼命给她使眼色——顺着三公子的意思就行了啊,哪能与这等贵人对着干?
  可是,还不等花月接收到他的暗示,面前的三公子就“啧”了一声,无奈地道:“行吧,回府。”
  候掌柜:“……”
  他觉得自己耳朵可能出了问题,亦或是刚才太困了,他现在是在做梦。
  可是,殷花月往他手里放了一叠银票,掂着沉沉的,也能闻见熟悉的纸墨味儿,怎么都不像是梦境。
  “劳烦掌柜的待会儿送去将军府。”
  “是。”
  目光呆滞地送着这两位出门,候掌柜站在门口发了会儿呆。
  “掌柜的?”有人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候掌柜回神,定睛一看,又连忙低头行礼:“韩小姐。”
  韩霜面带病色,轻咳了两声道:“上回我瞧好的那个金镶玉四蝶玉兰步摇,你替我送去韩府。”
  微微一愣,候掌柜连忙道:“这个不巧,方才有人刚买走。”
  眉心皱了皱,韩霜略带戾气地问:“谁?”
  “小姐莫怪,是李家三公子的夫人挑走了。”
  旁边的别枝上来就斥:“瞎说什么,三公子还没立正室呢,哪来的夫人!”
  掌柜的一缩,连忙拱手:“见谅见谅,小的也不清楚,只看公子甚是宠爱那姑娘,便当了刚过门的夫人。”
  韩霜闭了闭眼,冷淡地问:“买了很多?”
  “是,银票还在这儿呢。”候掌柜连忙摊手给她看。
  扫了一眼,韩霜心情甚差,转身刚要走,却突然一顿。
  她扭回头来,仔细看了看票面上的密押和水印,脸色骤变。
  “是三公子给你的,还是他身边的姑娘给你的?”
  候掌柜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三公子身边的姑娘给的。”
  点了点头,韩霜扶着别枝的手回到了马车上。
  “小姐。”别枝还有些愤然,“三公子对旁人可没这么好过,咱们可不能坐以待毙。”
  韩霜若有所思。
  车帘落下,马车晃晃悠悠地就朝禁宫的方向去了,车轮在地上印出长长的印子,蜿蜒扭曲。
  花月跟着李景允跨进将军府的大门,刚在东院更了衣,就收到了宝来阁送来的东西。她仔细盘点收拾好,取了几个盒子就要往外走。
  “喂。”李景允很是不满,“你当爷是死的?”
  抬起的绣鞋僵在半空,花月哭笑不得地解释:“妾身是要去一趟主院。”
  “那你也该同爷说两句场面话。”他拧眉,负气地抱起胳膊。
  本着哄小孩儿的心情,她转过身来,笑眯眯地朝他屈膝问:“妾身要出门了,公子可要同去?”
  “好。”他平静地应了一声。
  “……”花月瞪大了眼看着他。
  这人起身朝她走了来,手一抬就将她怀里的盒子都抱了过去,然后不耐烦地催她:“要走就快点,还能蹭顿饭。”
  “您。”她喜出望外,满眼小星星,“您愿意去看看夫人了?”
  俊朗的脸上划过一丝别扭,李景允闷哼,头也不回地往外走:“算爷给你的补偿。”
  花月也不想问他要补偿什么了,随便什么都好,她提着裙子就跟了上去,脸上的笑意挡也挡不住:“爷您小心脚下,手上拿这么多有些重吧?妾身帮您拿。”
  “不用,待会儿交给八斗。”
  “那您要不要再换身衣裳?妾身给您找那套蓝鲤雪锦的袍子来可好?”
  那套袍子早拿去给她擦了头发了,李景允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偏是没个表情,只摇头:“不必。”
  花月是高兴得不知所措了,绕在他身边跟旺福似的来回转悠,就差冲他摇尾巴了。
  将盒子递给过来的八斗,李景允状似无意地揉了揉指节,眉宇间颇有些痛色。
  身边这人这回反应是极快的,白嫩的小爪子立马裹上来,捏着他刚才揉的地方细细按压,柔声问他:“这儿不舒服?”
  “嗯。”他点头。
  于是她就握着他的手捏揉按摩了一路,温热的指腹覆在他的指间,一直没松开。
  李景允别开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眼里盛满笑意。
  回来的时候,花月以为公子不会去主院,所以也没让其他人往主院里递话,眼下两人一同前去,倒是能给夫人个惊喜。
  她是这么想的。
  然而,一跨进主院,她就听见主屋里传来将军冷淡的声音:“不用你操心。”
  “你就在这后院里过日子,锦衣玉食,奴仆成群,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别的事与你无关。”
  “你想帮忙也帮不上,何必徒增麻烦。”
  心里一紧,花月松开了李景允,迈着碎步飞快地往里走。
  庄氏向来是温声细语的,走得近了才能听见她在说话:“我如今什么也不要,只想要景允平安。”
  “他平安得很,哪天我没了,他也不会有事。”
  “老爷……”庄氏有些哽咽。
  花月听得又焦急又担心,可她这身份,也不敢贸然推门,只能站在门口干瞪眼。
  然而,正瞪着呢,耳畔突然伸过来一只手,越过她的肩,朝那门上轻轻一推。
  “吱呀——”外头的光照进门里,卷起一些细微的灰尘。
  屋子里吵着的两个人顿时住了口,一齐扭头看向门口。庄氏眼睛不好,只能看见强光之中走来两个影影绰绰的人,可李将军抬眼就能看见李景允望向他的眼神。
  冷清、陌生。
  跟他看庄氏的眼神一模一样。
  莫名的,李守天竟然笑了,他盯着这张和自己有六分像的脸,似喜似悲:“真不愧是我亲生的儿子。”
  “景允?”庄氏一听就站了起来,双手朝前摸索,“是景允来了吗?”
  花月连忙上去扶住她,笑着轻声道:“夫人,是公子过来了,公子刚春猎归府,来跟您请安。”
  眼眶微湿,庄氏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然后颤着嗓子侧头问他:“春猎好玩吗?”
  回母亲,甚好。
  ——他总是会这样回答她,庄氏已经习惯了,但她还是想多听一回自己孩子的声音。
  “回母亲。”李景允开口,声音平和,“今年山上冰化得晚,猎物没有往年多,但去的人不少,也算有趣。儿子带了一头小鹿回来,是白色的,花月喜欢,想养在院子里,还请母亲应允。”


第34章 妾身在您心里,好像……
  庭里玉兰吐蕊,香气沁过花窗,和着缕缕飘燃的青烟,溢满了整个主屋。
  有那么一瞬间,庄氏没有反应过来,她听见太长一段话了,长得像是在做梦,梦里天真可爱的孩子拉着她的裙角,对她没有恨也没有怨,只满脸高兴地给她看一头雪白的小鹿。
  她想笑,又觉得眼睛胀得生疼。
  “夫人。”花月轻轻唤她,捂着她有些冰寒的手,小声提醒,“公子在同您说话呢。”
  恍然回神,庄氏望向李景允的方向,想开口,却觉得喉咙里堵了什么东西,她咽了一口气,慌忙点头。
  花月见状笑道:“夫人这是应了。”
  李景允颔首,目光只在庄氏身上停留了一瞬便移开了,他转过头来,正好对上自己父亲那双深沉的眼。
  “你回来得正好。”李守天道,“为父有事要与你商量。”
  庄氏听着,连忙拉着花月往外退,她步履有些踉跄,惊得花月半点不敢松手,一路扶着她出了主屋。
  “夫人。”她微恼,“您急个什么,万一摔着可怎么是好。”
  双眉微蹙,脸却是笑着的,庄氏像之前一样抚着她的手,沙哑着嗓子道:“我……就是太高兴了……”
  心里微酸,花月叹了口气。
  她扶着庄氏往花园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给她顺气,直到她完全平静下来,才低声道:“奴婢也有事要禀夫人。”
  园子里春光明媚,庄氏坐在假山旁,安静地听着身边的人磕磕巴巴地说观山上发生的事。
  花月没瞒她,将实情都说了,一边说一边心里打鼓,生怕把夫人气出个好歹来。
  然而,庄氏听完,没有责骂,也没有质问,只面露担忧地替她抿了抿鬓发。
  “你喜欢景允吗?”她问。
  心里莫名涌出一股子温热,花月狼狈地低下头,矢口否认:“奴婢对公子没有觊觎之心。”
  “那你打算怎么办?”庄氏柔声道,“你是不能走在风口浪尖上的。”
  “奴婢知道。”她半蹲在夫人腿边,亲昵地与她蹭了蹭,“奴婢已经想好了,待会儿同公子请愿,就说来主院照顾夫人,奴婢还是能和从前一样,就陪在夫人身边,哪儿也不去。”
  温柔的手轻轻抚着她的乌发,庄氏仰头看向天上模模糊糊的光,突然想起了很多的陈年旧事。
  “就她一个了吗?”
  “就她一个了,脾气不太好,不爱与人亲近,手脚也笨,那些个官家都不喜欢,待会儿打算打发去浣洗司的。”
  “那就让她跟我走吧。”
  “什么?”
  “从今日起,她就是我的丫鬟了。”
  “……”
  回忆里带着能看见的灰尘和光,还有一双无比温柔的手,穿过恐怖折磨的梦魇,轻轻地将她抱进怀里。
  啪嗒——
  花月以为下雨了,茫然地抬眼,却见庄氏目光空洞地盯着某一处,眼角落下一串又一串的泪来。
  “夫人?”她慌忙拿了帕子给她擦脸,“您怎么了?”
  庄氏回神,揩了泪花笑道:“外头光太亮了,有些刺眼。”
  这样的借口她没见过一百遍也至少有个九十九。花月神情凝重地看着她,沉声问:“奴婢不在主院的时候,将军是不是又欺负您了?”
  “没有。”她笑着将手帕叠好,“将军与我是夫妻,怎么会欺负我。”
  还夫妻呢,自她进府开始,将军就从未在主院过过夜,夫人每年的生辰也没有任何贺礼,连在一起吃顿饭都难,这算哪门子的夫妻?
  左看右看,花月怎么都觉得夫人瘦了,料想霜降照顾人没有她仔细,夫人也不是个会苛责人的,指不定忍了多少委屈。
  她暗暗下了决心。
  李景允站在书房里,沉默地听着李守天说话。
  “为父想过了,过些日子就跟上头递折子,让你来炼器司任职。”他坐在椅子里,交叠着双手道,“这样一来,过几年你就能接为父的任。”
  “韩家那个小姐挺好,你要是也觉得合适,就跟为父一起选个日子,将她迎了。”
  “为父老了,这偌大的李家宅院,早晚要靠你撑起来。”
  李守天说得语重心长,也颇有些居高临下的姿态,毕竟人人都艳羡他李家的兵权,他也不止一个儿子,能为景允安排至此,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最大的偏爱了。
  然而,面前这人听着,脸上一点情绪也没有。
  “怎么。”他不悦,“你有异议?”
  “没有。”青黛色的衣摆拂起又落下,李景允似笑非笑地道,“父亲的恩赏,是子辈梦寐以求的福气,但是……”
  他眼尾轻轻勾起来,收敛了好久的痞气又从手上的响指里冒了出来。
  “我不需要。”
  书房里寂静了一瞬,接着就响起一声嗤笑。
  “你不需要。”李守天抬眼看着他,目光幽深,“所以你就想当一辈子的纨绔,啃着李家的血肉,做一个没用的废人?”
  他越说声音越大,最后几乎是拍案而起:“我不会养你一辈子,你离开李家,离开你三公子这个身份,就什么也不是!”
  李景允对他的暴怒丝毫不觉得意外,他平静地听着自己亲生父亲的嘲弄,只趁着他喘气的间隙问了一句:“你同母亲,先前在争执什么?”
  呼吸停了那么一瞬,李守天皱眉,神情复杂地道:“问这个做什么,你一向不关心你母亲。”
  “再不关心,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李景允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道,“没事儿还是别去她那儿了,你看着她烦,她也未必想看见你。”
  喉咙一噎,李守天又气又笑:“你现在是连我也要教训了?”
  “不敢。”他低头,很是认真地朝他拱了拱手,然后垂着眼皮道,“只是听烦了。”
  李守天一顿,放在腿上的手无意识地收拢。
  他太久没跟景允聊过天了,这么多年,他大多是从旁人的嘴里听他的动向,让人把他关在府里,亦或是把他送去练兵场磨砺。
  眼下再看,这小子好像长高了,眉目也长开了些,少了他身上的庄重,多了两分他看不懂的尖锐。
  他就这么站在他跟前,眼里半分敬畏也没有,像是与友人闲话一般地道:“对了,儿子自作主张纳了个妾。”
  李守天好悬没气晕过去:“纳妾?”
  撑着桌子站起来,他急火攻心地道:“你怎么敢,怎么敢做出如此忤逆之举!殷掌事呢?把殷掌事给我叫来!”
  李景允恍然道:“您将殷掌事指来儿子身边,是就想让她管着儿子,一有风吹草动,就同您汇报的。”
  他说着说着就笑了,伸手递过去一盏茶,将茶举过眉心,眼眸也跟着往上抬:“儿子是料到了这一点,所以纳的妾恰好是她。”
  李守天:“……”
  府里的老奴在书房外头守得打瞌睡,冷不防听见一声惊天巨响,将他整个人吓得从门边蹦了起来,接着书房里就传来一声暴怒的咆哮:“给我滚——”
  老奴吓了个够呛,连滚带爬地想去开门看看情况,结果正撞见三公子从里头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
  “向伯。”三公子朝他笑了笑,“多给我爹备点清火的茶。”
  “哎好。”向伯下意识地应下,然后就看见眼前的衣角潇洒地往院子外头飘了去。
  他的身后,是老爷气到急喘的呼吸声,从幽暗的书房里传出来,带着几声恼怒的咳嗽。
  回去东院的时候,李景允心境尚算平和,甚至想到待会儿有人会给他撒娇,他还有点高兴。
  然而,见到人的时候,他高兴不起来了。
  花月乖顺地跪坐在他面前,眼波盈盈地看着他,小爪子轻轻挠着他的衣摆,欲言又止。
  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李景允眯眼:“你又想做什么?”
  “公子~”她尾音翘起来,软绵绵地朝他眨巴眼,“如果有一天,妾身同您的宝刀一起掉进了花园的池子里,您先捞哪个?”
  打了个寒颤,李景允嫌弃地道:“宝刀。”
  “那妾身和您软榻上的书……”
  “书。”
  “那墙上的八骏图……”
  “八骏图。”毫不犹豫地回答完这些蠢问题,李景允眉心直跳,“你还好意思跟爷提八骏图?”
  面前这人傻兮兮地笑起来,余光瞥一眼墙上那破了个洞尚未修补的挂画,轻轻搓了搓手:“那看起来,妾身在您心里,好像也没什么地位。”
  一般这种话说出来,不是应该幽怨且带着控诉的么?怎么从她这儿听着,倒是有几分欢天喜地的意思。
  他不满地敲了敲软榻上的矮桌,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面前这人扑跪过来,满眼恳求地道:“那能不能让妾身回主院去照顾夫人?”
  白她一眼,李景允哼笑:“你回去几日就是,爷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不是。”花月摇头,讨好地拉住他的手臂,轻轻晃了晃,“妾身的意思,要不……就不回东院来了。”
  眼里的光一滞,李景允慢慢收敛了笑意,双目晦凉地看向面前这人。
  她还在笑,眼里点点滴滴都是殷切,没有不舍,也没有试探,只有干净的乞求和真诚的光。
  心里原本已经稳妥挂好了的东西,突然“咔”地断了绳子,沉向了黑不见底的深渊,接踵而至的失落和不适让他有点慌,还有点生气。
  “你什么意思。”他问。
  花月对他这话显然有些意外,她轻轻“啊”了一声,然后收回手端正地跪坐好,好奇地抬眼看他:“您当时纳妾,不就是为了挡一挡韩家小姐的婚事?眼下挡住了,妾身只要在将军府里,那在夫人身边和在您身边,不都是一样的么?”
  话说得很有道理,他深吸一口气,点头笑了:“你早就这么盘算好了?”
  答应做妾的时候,的确是这么盘算的,她以为说出来,李景允会很爽快地答应,毕竟在她看来,他也不是很喜欢她,甚至能将她弄走的话,他还会更自由。
  结果没想到,他似乎不太高兴。
  心口微微一动,花月眨了眨眼,眼里神色有些古怪:“公子您……舍不得妾身?”
  “没有。”身子往后倾斜,他伸手撑住软榻,眼皮阖了下来,“爷只是不喜欢被人算计。”
  心虚地低下头,她嘟囔道:“也是迫不得已。”
  撑在软榻上的手紧了紧。
  李景允有些狼狈地别开眼,蓦地嗤笑出声。
  她是最会逢迎的奴婢,会对他笑,对他弯腰,可是归根结底,只是为了保命而暂时屈居于他身侧,是走投无路,是迫不得已。
  舒坦的日子过太久了,他竟真的以为能一直这么过下去。
  “公子?”面前这人有些犹豫地打量着他的脸色,“您要是真的想让妾身留下来,那……”
  “随便你。”他撑着软榻起身,玉冠里散落下来的墨发堪堪挡住了半张脸,“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爷院子里不缺人。”
  说罢,他拂了衣摆就往外走。
  “公子要去何处?”她连忙问。
  那人停在房门边,侧头露出个混不吝的笑来:“爷去栖凤楼,你也要来么?”
  “……”僵硬地摆手,花月笑道,“妾身等您回来。”
  紧绷的下颔线被外头的光勾出一个弧度来,他抿了抿唇,眯眼看向外头:“等什么等,想去主院就快点去,趁爷不在,东西都收拾干净些。”
  “您这是应允了?”她歪了歪脑袋。
  扯了扯嘴角,李景允摆手:“允了,恭喜殷掌事。”
  袖袍抬起,在风里翻飞得像只黑色的风筝,跟着就随他朝外头扯了去。花月目送他消失在东院的大门外,琥珀色的眼里有那么一丝落寞。
  可也就一丁点,还没指甲盖大,她很快就掩盖了下去,干净利落地开始收拾房间。
  李景允走得很急,从马厩里随便牵了一匹马,就飞奔去了栖凤楼。这地方白日不开门,可涂脂抹粉的掌柜看见是他,二话不说就替他开了三楼上的厢房。
  空荡荡的屋子里什么也没有,但酒是管够。
  拍开封泥,他什么也没说,拎了酒坛子就开始灌。
  掌柜的也是没见过这架势,向来八面玲珑的人都傻在了原地,嘴里无措地喊了一声:“东家……”
  斜眼看过来,李景允哼笑:“谁允你这么唤的。”
  微微一窒,掌柜立马改口:“三爷,大白天的您这是做什么,可要请另外几位公子过来?”
  “不必。”他笑,“爷今儿心情好,来尝尝你这儿的陈年佳酿。”
  掌柜的不敢吭声了,拿了酒盏来,替他一杯杯地斟,总好过整个酒坛拿着喝。
  “人呢?”楼下突然传来柳成和的声音,“掌柜的!”
  眉心一皱,李景允扭头看她。
  掌柜的吓了一跳,连忙摆手:“小的不知道,小的一直站在这里,也没让人知会柳公子。”
  颇为烦躁地扫开面前的矮桌,李景允撑着酒盏起身,慢条斯理地晃去走廊上,垂眸朝下看:“你嚷嚷什么?”
  柳成和抬眼看见他在,飞快地就绕着旁边的楼梯冲了上来,气喘吁吁地道:“我正想让掌柜的去将军府传话,三爷,长逸进去了。”
  食指摩挲着酒杯口沿,李景允有些困惑:“进哪儿去了?”
  “天牢。”吐出这两个字,柳成和神色凝重地看着他,“京兆尹刚带人去拿的人,罪名是行贿受贿,连徐大人也被请去了衙门。”
  “……”
  眼里的混沌散去,李景允扔了杯子,带着他转身便往楼下走,神情恢复了正经:“证据呢?”
  “春猎收的银票。”柳成和颇为烦躁地抹了把脸,“按理说不会出事的,谁曾想这回有人留着心眼呢,银票上的水印和暗押都有门道,流出去就知道是哪儿来的,您猜猜告发的人是谁?”
  他怒不可遏地接着道:“就是来给长逸送红封的那个奴才,这可好,人证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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