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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壁图-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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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淮的情绪一下子被调动了起来,回头看着他:“真的吗?”

    江璟点了点头,并未放在心上:“嗯,这一战伤财损力,费了不少精神,那使臣自是带着万千金银来酬谢的。”

    酬谢?

    一股复杂的预感直冲心口,江淮思量着,觉得不像是来酬谢的。

    慕容葏也不多加思考,身为母亲,她所希望的就是儿女能绕欢膝下,便不舍的问道:“你这次回来能住多久啊?”

    江璟想了想,剑眉一皱,有些遗憾道:“明日向皇上复命后,即刻就要动身赶回南疆,和司城交接兵权。”

    江淮咬了咬嘴唇,目光忧虑:“大哥,我还是有些担心,万一皇上不肯放你回去怎么办?”

    江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开解道:“无妨,司城还在南疆呢,皇上暂时不会动我的。”

    “我知道。”江淮深吸了口气,回头瞟了一眼拘谨的兰桑,命令道,“吃饭。”

    “是。”

    ——

    翌日,麒麟殿,满朝文武恭立在侧。

    皇帝未曾想到江淮能解决城西迁坟的事情,按照那日的约定,不得不将她官复原职。

    他颇有意味的瞟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宁容左,回头挥手道:“让平梁的人进来。”

    秦戚狭长的声音传出大殿:“宣平梁使臣觐见!”

    不多时,平梁的三位使臣便齐步走入殿中,依次行礼,为首的那人温笑道:“梁王向陛下问好。”

    皇帝满意的颔首:“不必多礼,舟车劳顿辛苦了你们了。”

    “多谢陛下关心。”那人又笑了笑,道,“此次寿水一战,多亏陛下施以援手,若是没有陛下的帮忙,怕是邺城难保,公主难保。”

    “使臣客气。”皇帝指了指一旁肃立的江璟,道,“这都是征北将军的功劳。”

    江璟不卑不亢的拱手:“陛下过誉,身为臣子,理应尽忠。”

    使臣的目光颇有意味的在江璟身上扫了扫,旋即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此次梁王派微臣来,是来送谢礼的。”

    皇帝微疑:“谢礼不是早就送来了吗?使臣今日又是来送什么礼?”

    那使臣神秘一笑,从背后取出一个金卷,徐徐展开,念道:“平梁钦昌:邺城告急,孤四散求助,余者唯恐避之不及,唯大汤倾囊相助,救平梁于水火之中。寿水一战,孤愿倾国以报,征北将军江璟,神武英勇,贤德兼备,孤愿将膝下小女——文修公主下嫁,以报大汤相助之恩,还望陛下不嫌。”

    使臣话音未落,殿中已然炸开,乱成了一锅粥!

    皇帝皱眉,旭王瞪着眼睛,钱景春与黎宋更是满脸的不可思议,其余人皆议论纷纷。

    嘈乱间,坐在矮脚书案前的江淮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花君当日的戏谑之言,竟能一语成谶!

    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宁容左,却发现他也一直盯着自己,双眼深邃,眨都不眨。

    尴尬。

    江淮暗咳了一声,转过头去看江璟,只见他面色阴沉,不知是喜是忧。


第四十一章 当堂群怼

    和亲乃两国大事,更何况如此突然,皇帝并没有立即决定,而是先安顿好使臣,退了朝,将几位素日颇为信任的公卿召集到御书房,打算细细商量一下。

    江淮自然在列,同来的还有徐丹青和骆宛竹。

    瞧着那个所谓‘中邪’的人好端端的站在自己身旁,江淮目光阴冷的瞟了一眼皇帝,又淡漠的转过头去。

    宁容左察觉到江淮脸上的细小变化,目光有些复杂。

    皇帝呷了口热茶,望着屋内的几位,半晌才开口:“江璟,你怎么说?”

    江璟目光平淡,他是个极为专情的人,数年前倾心于锦瑟,其死后,自认为不会再动心,便道:“回皇上的话,末将身份低微,怕是配不上公主。”

    “身份低微?”兵部尚书——邓回眯眼一笑,道,“将军过谦了,武将之中您为大,乃正二品,若这都算是低微的话,那我们这些人岂不是要低进尘埃里了。”

    江璟轻轻笑道:“大人说笑了,江某并不是这个意思。”

    江淮也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唇角,这邓回是她的人,却非长信旧臣,也不知世子的存在,只是想要借她这颗大树乘凉而已。

    两年来,她为了避开皇帝的视线,特地没提拔他,却不想他竟能靠自己的手段爬到正三品,算是当初没看走眼。

    旭王面色铁青,早在数月之前他就听说了文修公主要和亲大汤的消息,经其母邓淑妃一行夸谈暗示,他势在必得,却不成想是下嫁!

    嫁就嫁,还非要嫁给江家!

    若是真的成了,长信旧臣如虎添翼,岂非更加难以掌控了!

    果然,皇帝也在忧虑这件事情,他好不容易削减了旧臣的小半势力,若是此时答应和亲,先前的功夫不是全白费了吗!

    奉天府尹——黎宋刚借兰桑之手,狠狠的打压了江家一番,当下嘲笑道:“正二品又如何,即便将军同李统领一样是正一品,说到底还是臣,文修公主是君,如此联姻,岂非僭越了君臣之道啊。”

    什么狗屁规矩,江淮不禁白了他一眼,直截了当的开口道:“黎府尹将君臣之道用在这里,当真是好有一比。”

    黎宋一捻细胡:“比作什么?”

    江淮笑容微冷,讥讽道:“比作我宫里新来的小丫头山茶,成日叽喳些有的没的,惹人厌烦。”

    她这么一说,殿里顿时哄然大笑,黎宋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了,忍不住指责:“黄毛丫头,别在殿前失了规矩!”

    他这句黄毛丫头一出口,旁边站着的徐丹青和骆宛竹同拉下脸来,黎宋向来忌讳女子读书为官,所以一直不得她们待见。

    徐丹青冷脸道:“恕丹青多嘴,江御典是皇上钦点的正三品掌外女官,身份尊贵,黎府尹虽然入仕时间长,但毕竟是从四品,大汤朝一向礼序有别,您这样称呼御典大人,不知是谁僭越无礼,失了规矩。”

    黎宋哑了哑口,不悦道:“一群竟会逞口舌之厉的臭丫头,乳臭未干,不回去相夫教子,在这里抛头露面,言之凿凿的像什么样子!”

    江淮蹙眉冷笑,反驳道:“天下之大,不想竟还有黎府尹这样愚昧庸懦之人,百年前,成文太后设立女官制度,我等将其发扬光大,誓不辜负太后遗德,你这样说我们,是在指责太后的功绩吗!”

    黎府尹脸色一红,憋得胸口闷窒:“牙尖嘴利,我不与你辩驳。”

    江淮言辞锋利,追击道:“是,府尹有功夫在这里与我们这些所谓的小女子争辩,不如回去多教导教导膝下的两位公子,才是正事。”

    黎宋皱眉:“你胡说什么!”

    “胡说?”江淮不紧不慢道,“府尹膝下两位公子,大公子碌碌庸庸,至今无所作为,二公子天赋异禀,却甘愿滚爬在脂粉堆里,成日花红柳绿,可见你那些‘礼道’的大论述,也不过如此。”

    黎宋不可思议的指着她,再要开口,一旁的骆宛竹给了他最后一击:“看来,比起我们,还是连儿女都教养不好的黎府尹……更没资格在这殿中说话吧。”

    黎宋被她们三人怼的,硬把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面如黄土。

    众人被这一番好戏逗得纷纷发笑,皇帝也忍俊不禁,连连开解道:“是说和亲的事,怎么吵起来了。”

    旭王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黎宋,上前道:“父皇,依儿臣之见,和亲之事怕是不妥。”

    皇帝挑眉:“有何不妥。”

    旭王暗瞟了一眼江淮,意有所指道:“就怕有些人,如鱼得水,为虎作伥,更不把父皇放进眼里。”

    江淮眼底冷沉,直接挑明道:“殿下此话何意?梁王和亲是想结两国秦晋之好,又与旁人何干?”

    旭王不去看她,只对皇帝说道:“父皇您瞧,公主还未下嫁,她就敢在御前如此放肆,若是和了亲,岂不是更要得寸进尺!”

    “江某十二岁为官,算是诸位看着长起来的,我的脾气秉性,想必大家心知肚明。”江淮侧过脸去,语气冷淡,“放肆与否,与和亲无关。”

    钱景春死死地盯着江淮,站出身来,斩钉截铁道:“启禀皇上,苟良之事便是前车之鉴,若是真的让公主下嫁江家,长信旧臣必定恃宠而骄,若是再生动荡,扰乱朝廷,该如何是好!”

    江淮瞥眼:“苟良是苟良,旧臣是旧臣,钱尚书岂能混为一谈。”

    钱景春冷哼一声,徐徐道:“眼下大人还未脱清受贿之嫌,还是不要开口为好。”

    “那你说怎么办?”皇帝呷了口茶,问道。

    钱景春望了一眼旭王,回答道:“回皇上,依微臣之见,这亲要和,驸马却要另选。”

    皇帝直了直身子,颇有兴趣的问道:“选谁?”

    “自是要门当户对。”钱景春顿了顿,才道,“眼下几位皇子都未成亲,不如……”

    “那太抬举平梁了。”皇帝蓦然打断了他的话。

    江淮心中悄然一喜,却见钱景春又道:“亦或者十三爷。”

    “老十三?”皇帝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不妥。”

    邓回抬了抬眼,道:“皇上,当日寿水战事,将军既解了邺城之危,又救了公主一命,如此功绩,不加封奖赏,反倒临时更替和亲的人选,岂非叫将军寒心,叫被解救的数万平梁百姓寒心啊。”

    说着,又接了一句:“况且,方才在朝上,那平梁使臣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和亲之事,是由文修公主亲自说定的,既然是两情相悦,皇上何不成人之美,许了这段好姻缘啊。”

    皇帝被这么一说,略有些动摇。

    一直未开口的宁容左上前一步,淡淡道:“父皇,邓尚书说的不错,眼下那些宵小野国屡屡犯境搦战,我大汤不肯出兵,无非是因为兵多粮寡,经不起长时间的消耗,但若是和平梁联盟,无疑是多了一个吃不尽的粮仓。”

    邓回忙附和道:“殿下说的不错,皇上,当年纵帝昏懦,为避战事,将整个中原四分五裂,割地的割地,封王的封王,以至如今野国猖獗,若是能用此和亲之事牵制住平梁,再找准时机一击剿灭,收复国土,一统中原有望啊。”

    皇帝眼中猛地现出一抹精光,纵帝驾崩后,大汤两百年又经十六帝,皆无人能将失地收回,若是他能借平梁之存蓄,供养汤朝强兵,以讨伐其余六大野国,收复失地,统一分裂近两百年的国土,百年后的史书工笔,必定溢美辉煌。

    “皇上!”钱景春打量着皇帝的面色,暗道不好。

    皇帝挥手,叫他不要再说了,缓缓抬头道:“今日你们就先回去吧,和亲之事,朕自有定夺。”

    “皇上!”钱景春不肯放弃,“切不能让小人得势啊!”

    江淮闻言,登时眉间紧蹙,质问道:“钱尚书这话是何意!若只是怕我等旧臣仗势而骄,就拒绝和亲,坏了大事,岂不小家子气!”

    钱景春嫌恶一瞥:“江璟是你大哥,你自然是巴不得和亲!”

    江淮目色一冷,瞟了一眼他气急败坏的样子,淡淡道:“与平梁和亲,一来结两国秦晋,二来为我大汤蓄养兵力,三来光耀我江家门楣,何乐而不为。”

    她说着,话锋一转:“我推举和亲是为了我大哥,不知钱尚书拒绝和亲是为了谁?”

    江淮的这句话像一根尖尖的刺,‘嗖’的射出,殿中众人的视线顿时聚集在他身上。

    钱景春白了白脸,半晌才吭哧道:“自然是为了大汤的社稷。”

    江淮转过身,对皇帝恭敬道:“若是皇上担心我等旧臣因为和亲而借势作恶,扰乱朝廷,您大可替换和亲的人选,我江家必无怨言。”

    一旁等候多时的江璟也拱手道:“皇上,舍妹之言,末将也心甘情愿。”

    皇帝见这两兄妹如此,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摆了摆手:“罢了,你们都先退下吧,江璟,你方回京,就先歇一阵子吧。”

    说着,又补了一句:“老四,你留下。”

    江淮和宁容左脚步同时一停,她回头望了他一眼,目光谨慎,两秒后,转身离开


第四十二章 又是阴谋

    空旷的屋中,只余皇帝和宁容左两人。

    九足龙鼎内飘出的一缕白袅烟雾,逐渐漫在四处,遮住他们各自复杂的视线。

    皇帝半靠在龙椅之上,半晌才冷冷的问道:“她怎没么死?”

    宁容左不卑不亢,按照江淮那日交代的话徐徐道:“是儿臣无能,那日她师兄贺子沉与我们同道而去,父皇也知道,那贺子沉是六道阁的少宗主,武功奇高,甭说我那三个手下,就是儿臣自己,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皇帝的眼神半信半疑,像一柄刀子似的划在他的身上,停了一会儿,才转移了话题:“和亲的事,你怎么看?”

    “和亲利大于弊,是好事,儿臣认为,应该答应梁王。”宁容左平淡道。

    “利大于弊?”皇帝深邃的视线投了回来。

    宁容左点头,语气不紧不慢:“是,长信旧臣如今势微,加之江璟还在长安,没什么好怕的,倒是和亲之事一旦错过,就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拉拢平梁了。”

    皇帝敲着桌子,轻合了合眼:“朕只怕助纣为虐啊,江淮这条蛇,被朕养的太毒了。”

    宁容左眼神微深,他思忖片刻,才试探性的开了口:“父皇,说句实话,江淮虽然性子轻狂,甚爱放肆,但为官七年来,到底没做什么危害朝廷的事,那日拆坟,城外百姓对她也颇有爱戴,可见她本性不坏,再者,苟良获罪是自作孽不可活,与她并无干系。”

    皇帝盯着茶杯中的碧水,挑眉:“你想说什么?”

    宁容左顿了顿,道:“父皇既然不能立刻除了她,不如先留着她,朝廷有什么难事大事就全扔给她,等她再次出错,一并发作岂不更好。”

    皇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不知道这两人联盟的事,只以为这两人因为四年前的事水火不容,所以此刻宁容左说的话,倒也有几分可信。

    他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先回去吧,容朕再思量思量。”

    宁容左狐般狡猾的视线停了停,行礼,转身出了大殿。

    皇帝望着儿子颀长的背影,疲惫叹了口气,声音幽凉:“出来吧。”

    话音刚落,椅旁的大扇屏风后转出一人来,面色沉肃,正是慕容秋。

    “方才你都听到了?”皇帝呷了口茶。

    慕容秋颔首,理了理有些皱的袖口:“一字不落,不知皇上打算怎么办?”

    皇帝打量着他严峻的面容,蓦地飞眉,说道:“先不说提亲的事,我倒觉得老四方才的话挺有道理。”

    他说着,又摇了摇头,似是试探:“只是江淮不除,朕这心始终不安啊。”

    慕容秋知道这是自己表示衷心和立场的时候,他声如细蚊,道:“皇上,老臣有一计。”

    皇帝瞥眼,捂了捂茶杯漫出来的热气:“你上次出的计谋没杀死她,这次不会再失手了吧。”

    慕容秋往前靠了靠,声音微低:“其实,老臣有两个办法。”

    皇帝抬手,颇有兴致的笑了笑:“两个办法?”

    “是。”慕容秋目光阴鸷,一字一句的问道,“只是不知,皇上是想让她离开朝廷,还是离开……”

    皇帝声音微沉,目光深邃:“你先写了再说。”

    慕容秋颔首,轻轻的执起笔,粗糙且握满杀意的手指在那柔软的宣纸上,写下了坚硬的六个字。

    端王妃。

    御史府。

    皇帝的粗指掠过那墨迹未干的黑字,捻了捻指腹,蓦地一笑,别有意味的叹了叹:“慕容秋,你对你这个外甥女,还真是不留情啊。”

    慕容秋站在一旁,瞧着皇帝的手指最后在‘御史府’三个字上轻轻的点了点,已然会意,道:“为臣者,自然只为陛下一人尽忠。”

    皇帝一笑,执起茶杯徐徐呷了一口,淡淡道:“朕知道。”

    ——

    皇城,长街。

    江淮同江璟,邓回一齐往官员出入的佛门走去。

    江璟扯了扯领口,瞧四下无人,才有些责备的说道:“君幸,你方才在御前不该那么争锋的。”

    江淮面色冷淡,瞟了他一眼。

    邓回见状,适时开了口:“将军还看不出来,眼下长信旧臣想要彻底翻身,只有迎娶文修公主,所以大人才如此强横的。”

    江璟常年浴战,玩不转他们这些宫府心计,方才在御书房,他是看的一头雾水,遂问道:“不是还有我和昭仪吗?”

    江淮在心里膜拜了下江璟的天真,索性解释道:“先不说你,就说长姐,她能维护得了江家,却不能维护长信旧臣。”

    说着,她低了低语气:“再者说,宫中妃嫔与母家向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咱们倒了,长姐在宫中的日子必定生不如死,即便有皇上的宠爱,也不过是浮萍之爱,色衰而爱驰,到时候自身都难保,更别提他的了。”

    江璟英俊的面上一闪讪色,好半天才又道:“那不是还有我吗,等我回了南疆新城……”

    “这都一上午过去了,你回南疆的事,皇上提半个字了吗?”江淮回头,蓦地打断他的话,眉毛还搞怪的挑了挑。

    “我……”江璟这才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有些不解的说道,“可是……我……”

    “你什么你?”江淮似笑非笑,“只要你人在长安,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就什么也不是。”

    邓回微扬了扬下巴,道:“将军,上场杀敌,您能以一敌百,但这官场之事,依下官看,百无一通。”

    江璟皱起剑眉,却又知道他说的是事实,才道:“那你说怎么办?”

    江淮转了转扳指,目光望着那远处的红漆大门,半晌,才淡淡道:“只等指望这次和亲了。”

    邓回微低了低身子:“那大人觉得?”

    江淮眸子深邃,抿了抿嘴唇:“以我对皇上的了解,他不是那种不分轻重的人,与平梁和亲百利而唯一害,那就是旧臣,只不过旧臣何时都能除,和亲的话,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儿了。”

    江璟听他俩嘀嘀咕咕的,心中百般滋味在缠绕,他微微停了脚步,叫住江淮,有些迟疑道:“君幸,除了和亲外,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邓回闻言侧目,和江淮小声的说了两句,遂先行离开了。

    江淮驻足,转头面无表情的望着他,语气不知是否刻意,有些凝重:“江家的大厦是否会倾颓,全看你的选择。”

    江璟面色略微僵硬,他三步两步的走到江淮面前,再次重申道:“我不想和亲。”

    江淮点头,再次回答道:“我知道。”

    江璟眉头一皱,宽硕的身躯几乎挡住了江淮眼前所有的阳光,他道:“你知道我的心里只有锦瑟。”

    “那兰桑呢?”江淮眼神颇深,紧盯着他。

    江璟被问的一愣,刀削般的脸庞微微侧了过去:“你知道其中缘由。”

    提到锦瑟,江淮的眼色有些没来由的阴沉,她拍了拍自家大哥的肩膀,安慰道:“大哥,若是和亲事成,你只把她娶回来好好养着就是,好吃的,好喝的,好穿的,好戴的,她想要什么,你就给什么,又没人让你和她白头偕老,举案齐眉。”

    江璟拦住她将要离去的身子,有些严肃的说道:“我不想负了一个无辜女子。”

    “你不爱她,自然不会负了她。”江淮推开他的手,目光中有精光在闪。

    江璟放下手,又补了一句:“我若是执意不肯娶她呢?”

    江淮对上他的视线,望见他眼底的挣扎,片刻,云淡风轻的笑了笑:“我现在才知道,父亲临终……为什么将扶统大任交给我,而没有交给你了。”

    江璟皱眉。

    江淮低了低头,打量着晶润如玉的手指,意味深长道:“你要做项羽,我便做范增,坏事恶事都让我来做,白骨鲜血都让来摸,你只要听我的话,就好。”

    江璟闻言,一句话也说不出,种种情绪哽在嗓子口,只化为无限的惆怅。

    他们为长信王报仇,为皇嫡一脉报仇,打的是匡扶正统的正义之名,做的确是阴险毒辣的卑劣之事。

    反观,自己触之皮毛便已经无法释怀,难以想象江淮这七年是怎么筹算过来的。

    那双白皙无暇的玉手,一抬一落,不知掠夺了多少人的性命。

    那个瘦弱纤细的身影,一步一停,又承担了多少人的唾骂苛责?

    十九年前的那场变故,牵扯了多少无辜的人?

    他数不清。

    面前的女孩,未及满月,就因为后脑的一块反骨,一张命签,一段不知真假的字,被草草的规划了人生。

    一条布满荆棘,布满泥潭的人生。

    她本该是天空自由翱翔的鹤,眼下,却成了阴险毒恶的蛇。

    更何况,世事多变幻,这场皇位之争,嫡庶之争,不知还要持续到何年何月。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只是……”他缓缓的搂住自家二妹,声音轻轻,有些心酸,“我不想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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