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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壁图-第1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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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轻张嘴,一声叹息在冷风中百转难回,有虚白的雾气从唇瓣中浮出,飘渺的很。
轻轻甩鞭,驱车随上。
身后是大汤的万里江山,她不肯回头,那原是一座禁锢了她二十年的围墙,只是与痛苦并行的,还有难得的快乐和平静。
依稀想起和徐丹鸿攀爬过的洞庭峰,和花君绕盆烤红薯的檐廊,不小心打翻的崔的药壶,用来捉弄江歇的大白鹅。
还有上御司的那只,永远放在阳光下照着的毛笔。
那是她升为掌外时,一只喜欢穿藏蓝色衣袍的狐狸送的。
她垂眸自己空无一物的左手拇指,清冷且平静的说道。
“等我回来,要变天了。”
话音落了,风消雪止。
深夜浴堂殿,皇帝看着龙案上的那封玉诏,上面写着:
‘大汤钦昌:今有上御司从二品掌外御侍江淮,目达耳通,敏而好学,着晋封为正二品掌外御侍,赏黄金五万,白银十二万,钦此’
这是早在一个月前就拟好的,只等着万民塔的事情结束之后,就立即昭知天下,以宽慰她的心,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看来,一切都晚了。
皇帝负手而立,眺望着西边的方向,眸光深冷。
孟满从外面走进来,低低道:“皇上,江淮已经过檀溪了。”
皇帝颔首:“还有多久?”
那人道:“再有三天,即可进入西昌国境。”
皇帝深吸一口气,半阖眸子:“剩下的一切,且看她自己的造化了。”伸手扶住额头,略显疲惫,“你先退下吧。”
“皇上。”孟满忽然道,“卑职听说”
皇帝转过头看他,面露狐疑:“你听说什么了?”
孟满有些为难,但出于忠心,还是将自己所听来的全部说出:“皇上,卑职听宫里的小丫头说,映蓉王妃当日来见您之前,好像去过御景殿。”
皇帝微微皱眉:“她去母后那里”
说到一半,他的瞳孔急速缩小,脑海中的所有杂乱一下子被梳理清晰,事情的真相扑面而来,几乎窒息,皇帝轰然坐回椅子上,撞翻桌上茶水。
江淮。
正是长信王的女儿。
他被蒙蔽了。
映蓉早就将真相告诉了太后。
这两人联手设局,把江淮从必死之境救出,借着质子之机,将她即刻送往了西昌,有西昌皇室作为威胁,他不可能将江淮召回,也不能去拆穿她的身份。
正是这样,太后当时才会让书桐送来长信王的骸骨,说什么滴血灌骨,就是想要将自己的疑虑打消在萌芽之中,想必那两根指骨也早就做好了手脚,无论他怎么查,也不会查到任何真相。
有她为江淮保驾护航。
何人能破。
皇帝失意,那可是她的亲孙女。
孟满瞧着皇帝,有些谨慎的问道:“皇上,您怎么了?”
皇帝面色颓唐,精神好像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浩劫,他疲累的挥手,语气犹如霜降后的花草:“没怎么,你退下吧。”
孟满虽有些心悬,却还是依言照做。
皇帝独自坐在龙案前,目视前方,恨不得将视线化作钩子,一下子将西昌国境边的江淮拽回来,将她千刀万剐以此泄恨。
他居然,被戏弄了整整二十年。
犹如尖刀嵌入骨缝未拔。
二十年。
整整二十年。
皇帝伸手摸着那桌上的茶杯,五指用力,只听‘咔嚓’一声,碎片割入掌心,水渍横流落地,冷夜寂静,他的声音也同样荒芜。
声音落了,桌上的烛火也落了。
空荡大殿,唯存杀意。
“四年,四年之后,杀你不迟。”
江淮死后,皇帝下令封禁上御司,如同当年长信王的凌霄殿一样,这本来是皇城为数不多的繁华角落,成日人来人往,眼下却极尽荒凉。
院门微微敞着,偶有路过的宫人偷看几眼。
院中有人。
山茶拿着扫帚在一丝不苟的扫雪,听闻江淮死讯,她没有意料之中的嚎啕大哭,也没有随其余宫人重新分配,而是自请守在这里。
秦戚见她忠仆不事二主,也较为感动,索性就由她去了。
放下扫帚,山茶抹了抹额头的汗水,过去合上院门,回身进了殿里,里面和素日一样简单整洁,就好像江淮还活着一样。
说实话,小丫头直到现在也不肯相信江淮是真的死了,这也是她执意留在这里的原因,她要替江淮守着上御司,等那人回来
她一定会回来。
山茶将江淮往常爱用的笔墨纸砚全都细心封好,并且一张一张字帖看着,尽可能的多识字,至少要会写自己的名字:山茶。
瞧着自己那歪歪扭扭的字,再转头看着江淮风流至极的草书,山茶不满意的瘪了瘪嘴,嫌弃的晃了晃手腕,又重新写了一次。
没有一丝一毫的进步。
烦躁的团皱了那张纸,她又拿出一张新的,只是她觉得那笔尖儿太软,书写的力道极其不好控制,一个不小心就会晕出片墨云。
好家伙,这下倒真像山茶花了。
她咬牙,再次重新开始。
这回还像点样子,山茶端详着那两个字,忽然,两行清泪从眼角咻的滑落,吧嗒的滴在纸上,她慌乱的擦拭,却不小心弄破了那张纸。
她瘦小的身型跪坐在地上,和空阔的大殿形成极为强烈的对比,有冷风从窗缝里闯进来,一瞬间冻僵了她的脚踝,像是冰凉的枷锁。
罢了,伤心无用。
山茶倔强的抹干泪水,将那些东西都装进盒子里,然后恭恭敬敬的放在博古架上的空格处,再将上面的存书一本本的拿下来摆好,用抹布仔细的擦拭着上面的灰尘,心道自家大人最不喜欢书上落灰了。
‘吱嘎。’
有人从殿门处走进来,山茶诧异的回头,竟是江昭良。
江淮的死对她打击不小,整个人都泛着憔悴二字,况且现在孕肚明显,步态笨拙而困难,肩膀也疼得厉害,天葵在旁边扶着她,眼圈通红:“娘娘。”
山茶鼻酸,连忙搬了椅子扶她坐下。
江昭良握住她的手,环视殿中,低声道:“这都是你拾掇的?”
山茶用力的点了点头。
江昭良闻言,颇为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略微哽咽道:“好孩子。”又摸了摸她的脸颊,赞叹道,“不愧是君幸的丫头,忠心耿耿。”
山茶态度坚决:“山茶要等大人回来。”
江昭良心酸至极,难过的嘴唇都在颤抖:“回来?”泪珠滚落,溅在桌上留下片片孤寂的痕迹,忍不住呜咽道,“她不会回来了。”
山茶的眼泪汹涌,却仍是咬牙道:“山茶要等大人回来!”
江昭良至此,只是握紧她的手。
“好,等她回来。”
第2章 面圣
还有两个月就是年节,长安城的气氛很快就活络了起来,宫中更甚,行走在长街之上,随时能欣赏到歌舞升平,百般繁华美景。
长欢公主从御景殿出来,她刚给太后请过安,在那里烘烤的十分热乎,这会儿出来被冷风偷袭,忍不住打寒颤,望云见势,连忙把手里的披肩给她穿上。
“公主当心,年前这几月最冷,真是冻坏哎呦!”
她说到一半,忽然叫嚷出来,这一声震的长欢耳鸣,她不适的往后退两步,恨不得掴她一巴掌,厉声呵斥道:“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望云十分畏惧长欢气势,吓得直接跪在地上:“公主恕罪,公主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方才见一只老鼠从墙边溜过去,这才吓了一跳。”
长欢理着披风,眼神蔑然:“老鼠?冬天怎么会有老鼠?你糊弄鬼呢!”
望云委屈不已:“公主不知,这祸害春冬皆有。”
长欢瞧着她,忽的眼中一亮,随即换上笑容:“无妨,你起来吧。”
望云怯生生的站起来,伸手扫净膝盖上的雪。
长欢又问她:“你怕老鼠?”
望云如实摇头:“奴婢不怕,只是那东西跑的太快了。”
长欢瞥眼四处,御景殿外的长街本就甚少有人行走,生怕扰到太后轻净,她此刻也不怕有人听到,遂再问道:“敢捉吗?”
望云满头雾水:“敢。”眨了眨眼睛,“公主要那东西做什么?”
长欢闻言,风轻云淡的笑了笑:“我要它做什么。”继续往前走,催促望云赶紧跟上,“我只是好奇问问罢了。”
望云低头紧随其后,却总觉得不安。
如今旭王被贬走,明王病重,被撤太子之位,江淮也被绞死了,朝堂之上,成王好容易能一枝独秀,谁知道天公不作美,竟一下被遣送去西昌了。
深深叹了一口气,成王不在的这四年,长欢不知道又要作什么妖,又要作到什么程度。
西昌,京都洛阳。
皇权架空,世家控国。
皇城不如大汤的三分之一,但单个宫殿拿出来也倒还算是阔气,长街交错纷乱,后宫和前朝混淆为一体,最关键的是,内监不必净身,妇孺皆可干政。
纷乱,却实在富强。
宣政殿内,未设龙椅,而合该放置龙椅龙案的地方,居然置着一张阔大的金丝楠的软榻,皮料柔软,鎏金嵌银,围边满镶着珠宝玉石。
前方,有一道长宽近皆十九尺的水晶帘,掩住软榻上的两个人影。
昌后林虞斜靠在软榻左侧,她面容绝美,羽睫半掩,而昌王叶承则横躺在她的腿上,那千金贵重的红袍被压的褶皱,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昏昏欲睡。
帘子外面,左右两列的文武百官也是席地而坐,面前的案几上摆满了珍馐和美酒,可稀奇的是,位列前排的并非朝中重品官卿,而是两位世家族长。
唐家族长,骆礼维正妻,唐芷云的亲生哥哥,唐亭。
穆家族长,穆雎和穆玟的亲生父亲,黎泾阳和恒王的岳丈,穆云。
不多时,有内监在殿外传报。
“启禀大王!大汤皇六子成王宁容远阶下拜见”
昌王好像真睡着了,那内监连喊三声都没反应,反倒是咕哝几句,转身埋进美后怀中睡得更沉了,昌后见势,冷淡道:“宣。”
内监如释重负,又扬声道:“宣成王上殿”
两侧公卿闻听,都不约而同的转过头去。
宣政殿的大门很阔,像是吃人的虎口,那少年从九十九层台阶下步步而来,身型也逐渐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到比想象中的稳重多了。
这少年身着一袭月白色的衣袍,虽然消瘦却难掩潇洒风流,银制的镂空发冠高竖,中间横着一根银钗,有风撩起他的鬓发,待落下时,露出那张脸来。
他有着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俊颜,五官分明,棱角有致,尤其是那凌厉的眉梢,还有那双深邃的眸子,目光流转过众人,犹如寒风轻轻拂过,气势敛的不卑不骄,跪地行礼道:“见过大王,给王后请安。”
穆云微微眯眼,他从前去大汤做客,曾偶然见过成王一面,那时的他懦弱不敢见人,是个拿不出手的孩子,如今倒是落落得体,丝毫不惧生猛气息。
只是这声音,实在是沙哑极了。
西昌乃野国,官员制度不比大汤严谨,除去固定的几十个职位,余下的只有文武和品阶高低之分,谁有本事,谁就在朝会时坐在前面。
文员列正中间有一人,耳闻江淮声音,忍不住调笑道:“六殿下这嗓子是怎么了?难不成是诵经太多,又不沾油水,给念哑了?”
他说完那,周遭百官纷纷扬声发笑。
江淮瞥眼过去,视线锋利如刀,看的那人略微怔住,遥见殿中少年缓缓挺直脊背,不紧不慢的问道:“这位大人,不知怎么称呼?”
有人巴结着开口:“这位是四品文员,董真董大人。”
江淮故作恍然的点了点头,然后道:“董大人此言差矣,正所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而淮北则为枳,我这嗓子亦是如此,处山清水秀则如莺啼雀鸣,反之,便会突生病症,哑涩如乌鸦嚎叫。”微微一笑,“让诸位大人见笑了。”
董真有些蒙愣,西昌民风粗莽,文员不比大汤的寒酸,向来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这会儿被江淮的软刀子一反驳,登时哑口无言。
武将列有位将军听出江淮的言外之意,举杯不快道:“宁容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西昌的国貌不如你们大汤吗?”
江淮淡淡道:“将军解析过甚。”
那位将军眉头皱起:“你说什么?”
江淮不屑于他的无知:“我说你想多了。”
对面文官列有人轻笑:“瞧瞧扈九。”
另有人附和着笑道:“又听不懂话了。”
扈九见势,脸色被羞的通红,瞧着殿中那个桀骜少年,不快道:“宁容远!你胆敢羞辱我!你是不是皮子痒痒了!”
江淮懒理:“没有。”
“既然没有的话”扈九的视线扫过案几上的酒壶,挥手叫内监递过去,“你把这壶酒喝光,我就信了你的话,否则就是出言在羞辱我!”
“扈将军,休要胡闹。”
一道熟悉的话音从左侧传来,江淮下意识的抬眼过去,那坐在小榻上方,用帕子擦拭着心爱银枪的女孩,不是叶颂又是谁。
她身穿一件精白色的戎装,外罩水绿色薄衫,刚柔并济的十分恰当,抬头看过来,正好和江淮对视,见那人目光直钩,她清美的脸颊上闪过丝丝不悦。
江淮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慢悠悠的别过头,然后道:“无妨,不过是一壶酒而已。”说罢,从内监手里接过,打开盖子,尽数饮去。
扈九略有惊愕,这人还真是厉害,这可是西昌最烈的烧酒,他喝都得一小口一小口的抿,这臭小子居然连壶灌,还能如此面不改色。
江淮当然也觉得辣,但这千蛛面贴在脸上,浮红也看不出来,待最后一滴入口,她将酒壶放回去,却见扈九兴奋的又拿起一壶:“有意思嘿,来来来,把这壶再喝了。”
“扈九。”
水晶帘后传来昌后的声音:“胡闹什么,这可是远来贵客。”
扈九一听昌后发话,连忙道:“扈九鲁莽,王后恕罪。”
江淮没想到昌后的威望如此之大,心下好奇,却又没敢抬头看,初来乍到还是不要多惹麻烦的好,遂又冷淡的低下头去。
文官列又有人道:“听闻六殿下自幼礼佛,合该是清心寡欲,戒酒戒肉。”稍微停了停,意味深长的笑道,“可刚才这壶酒,喝的倒是十分利落。”
有人接茬:“也不知这佛经都念到哪里去了。”
他二人一唱一和的说完,殿中又响起细密的笑声。
江淮依旧不惧,依言答道:“二位大人难道不知,这俗世间有句话叫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吗?这世上的念佛之人有两种,一是诚心礼佛,生于俗世却仍能静心律己的真君子,还有一种,即是佛前小人,他们口口声声的说着心地清净,少生欲念,背后却将五荤三厌都尝了个遍。”
转头过去,笑意轻轻:“与他们相比,我这一壶酒又算得了什么?”
那两人无言可辩,都轻咳着转过头去望天。
“哈哈哈,有趣有趣。”又有人朗笑,挑衅道,“那听殿下这言外之意,是说自己是念佛的真君子了?”
江淮稍微抬眼:“那大人以为呢?”
那人被讥讽却不生气,而是继续摇头笑着,道出话中钢针:“我无话以为,只是觉得有趣儿罢了,汤帝如此小人,竟能生出殿下这般的真君子。”执起酒杯来抿了一口,话意甚浓,“可叹老天爷不长眼啊。”
这人说完,周遭哄笑成一片。
另有人似笑非笑,和身旁人凑合:“可不是,汤帝生平做过那么多丑事,乃七大国君中的真小人,生出来的儿子却满嘴君子道义,哼,是想让他像今天这样列国游说,用这张嘴来文过饰非吗?讽刺,真讽刺啊。”
江淮笑意泛冷,十分有把握道:“丑事?我身为汤帝生子,且不知他有何丑事传世,怪道在座几位却凿凿有据,殊不知,流言止于智者。”
刚消停一会儿的扈九又道:“你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天下谁人不知你们大汤的那点儿糟心事,别以为年头久了就没人记得,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旁边有人继续:“扈将军的话糙理不糙,你父奸妒,身为安阳王时就暗怀狼子野心,当年弑兄夺位,鸩杀长信王于佛门,惹得中原震动,天下百姓无不叹惋,不过此事不表,单说半月前,你父又容不下那个御侍江淮,不过是桩小罪,便处以绞刑,全然不顾八年侍奉龙案之情,依我看,治罪是假,瞒愧是真吧。”
再有人接茬:“不错,江淮出身世家名门,又身为长信旧臣之首,势力虽不算滔天,却也不可小觑,只怕是汤帝心胸狭隘,多疑自卑,见江淮屡立奇功,担心百姓想起他曾经做过的那些丑事,从而缅怀长信王,以长信后人为景仰,遂快刀斩去乱麻,又以权力掩之。”伸手捋胡子,可怜那位王佐之才,成也长信王,败也长信王。”
江淮微咬嘴唇,置身处地的说道:“大人此言差矣,江淮恃才放旷,素来骄狂,在朝之上眼高于顶,是以谁人都不放在眼里,岂不知,辅君之臣,才学高明为次,礼德教养为主,才可后习,德却不能再修,我父每每退让,她却愈发不开头脑,一次又一次的得寸进尺,实乃当朝遗祸,在场诸位只知她功如明月,却不知她背后也罪如繁星,收买考生一事不过是九牛一毛。”
那人又道:“屈屈小罪。”
江淮深吸一口气,厉声道:“小罪亦如溃病,不治恐将深!”
她说完,心内好笑,这样痛骂自己的感觉还真有点儿小刺激。
“宁容远,你不必在这巧舌如簧。”又有人蔑然道,“全中原谁人不知,你父宁历是庶子坐江山,当初弑兄囚嫂,兵变夺位,如今天谴降临,大汤外忧内患,你身为求和质子,又有什么资格在这和我们言之凿凿。”
远坐的叶征稍微直起身子,看向江淮的目光越来越有趣儿,回首旁边的大哥叶堂,他身为昌王长子,最看不上这些嚣张的庶子,此刻已经开始皱眉了。
只听江淮答道:“敢问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那人站起身来,负手而立:“我乃三品文员何济。”
江淮遂笑道:“没想到何大人的见识,和我来时路过的檀溪一般深浅,瞧瞧您这席话,当真令人汗颜。”
何济凌眉倒竖:“初出茅庐,自以为是。”
旁边有人轻笑,乃二品文员程焕,他是如今西昌的朝臣中,唯一一个能和世家抵抗的官员,他一说话,众公卿无一人敢插嘴,遂道:“汗颜,此话怎讲?”
江淮冷静道:“依诸位所言,皇位就只是皇位吗?”
程焕微微眯眼:“那依你之见,皇位又是什么?”
江淮扬起下巴,不驯道:“依我之见,皇位即是百姓。”轻呼了口气,道出心中所想,“千年历史纵横,四代王朝盛衰,江山于岁月中更替,帝位轮流坐,可无论如何,朝纲皆以百姓为基,执政者是庶出如何?而嫡出又能怎样?外有贤臣相佐,内有贤妻为辅,朽木也可雕,可惜何大人只看到我父未登基前的劣迹斑斑,却从未看见过他登基后的兴盛国态,可谓鼠目寸光。”
稍微一停:“至于外忧内患,江淮既死,则内患得除,外忧却也无妨,君子也有困顿之时,小人也有张狂之日,天道轮回,可有的瞧呢。”
说罢,心下自嘲,看来只要口才不错,站在哪边都有理,这一席厥词放完,反倒给皇帝正了名声,弑其亲父,囚其亲母的罪过也算不了什么了。
程焕话音试探,对这个小后生很感兴趣:“兴盛国泰?”轻笑两声,“其实是你父在粉饰太平,自欺欺人吧。”
江淮冷冽道:“我方才说了,流丸止于瓯臾,流言止于智者。”
有人怒斥:“宁容远,你可知面前的人是什么身份!容得你放肆!”
江淮根本不理:“目光短浅之人。”
那人再斥:“给脸不要脸!别以为你身为汤帝六子!就可以在我西昌为所欲为!殊不知你现在已经是笼中困兽!愚莽挣扎只会伤及自身!”
江淮坚定:“困兽如何!只要我脊骨不倒,肉身横挺又算得了什么!”
叶征眼前一亮,笑意浓深。
方才怒斥江淮的那人无言对答,直要起身,却被程焕拦住,他缓缓坐下,面上浮现出欣赏的笑,挑眉点了点头,将桌上那杯酒递过去:“好孩子。”
江淮将酒从内监手里接过,看着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舅舅:“方才多有冒犯,还请大人海涵。”说罢,将杯中酒饮尽,一滴不剩以示尊重。
“说得好。”
水晶帘后,昌王悠悠转醒,又或是从来没睡,只见他撑着昌后的腿坐起来,伸手撩开前面的帘子,露出一张困倦的脸:“说的挺好,深得孤王的心。”
江淮俯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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