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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终_玖拾陆-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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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哐当一声。
  吴老太君手中的瓷碗落在了桌上,又滚着掉到了地上,碎开了。
  周氏蹭的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姑太太她……”婆子抖成了筛子,涨红了脸,“老太君、太太、姑太太她、她吞金没了!”
  话音一落,吴老太君一口气没提上来,后仰着倒了下去。
  周氏眼疾手快扶住了,唤了芭蕉一道,把吴老太君抬到了榻子上。
  柏节堂里忙成了一片。
  周氏深吸了一口气,逼着自个儿镇定下来,盯着那婆子问道:“说明白些!”
  那婆子本就被吓得够呛,见吴老太君厥过去了,越发慌乱,颠来倒去地说了一通谁也听不懂的话。
  周氏干脆不问了,她要过去满荷园,但柏节堂里少不了人伺候,周氏便叫人去请练氏。
  在等练氏的当口,周氏猛得就想到了白日里陆氏说的话,心思一动,与芭蕉道:“去把三太太、四太太也请来。”
  家中妯娌四人,不管如何,没有独独把徐氏挡在外头的道理。
  没有等多久,众人都来了。
  穆元谋和练氏快步进来,后头跟着穆连诚夫妇。
  “大嫂,”穆元谋急切道,“母亲这是怎么了?传话的人说得不清不楚的。”
  周氏摆了摆手,还未开口,陆氏和徐氏结伴而来。
  “元婧没了。”周氏叹息着道。
  这话就像是晴天霹雳一般,炸得所有人都回不过神来。
  半晌,陆氏意味深长地和周氏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现在过去满荷园,老太君这儿已经请了大夫了,三弟妹、四弟妹,你们且照看一番吧。”周氏道。
  陆氏颔首。
  穆元谋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郁,他淡淡瞥了练氏一眼。
  练氏会意,道:“大嫂,我跟你过去吧。”
  满荷园里,虽有单嬷嬷坐镇,底下那几个还是慌乱不已。
  单嬷嬷请了周氏和练氏进去,低声道:“上午老太君走后,姑太太不肯用午饭,说是想睡一会儿。
  奴婢见她睡熟了,就回屋子里用了两口饭,再进来时,姑太太就睡在床上。
  直到要用晚饭了,奴婢想她一整日不吃东西不成,就想把姑太太唤起来。
  谁知道……
  已经没气了。
  奴婢查看了,少了几颗金锞子,应当是吞进去了。”
  周氏走到了床边。
  床上的穆元婧静静躺着,似是吞金痛苦,她的神情扭曲,有些骇人。
  可她终于是平静了下来,不再咄咄逼人。
  周氏把幔帐挂在床头的铜勾上,吩咐单嬷嬷道:“人已经没了,旁的也都不说了,给元婧换身衣服梳个头,让她漂漂亮亮地走。”
  单嬷嬷垂手应下。
  练氏站在一旁,一双眸子死死盯着穆元婧,手中的帕子捏得几乎变形。
  她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妈妈说,上午老太君来看过元婧?”
  单嬷嬷恭谨道:“是,今日腊八,姑太太最喜欢腊八粥,老太君特地送来,与姑太太说了几句话。”
  练氏颔首,等着单嬷嬷继续往下说,那厢单嬷嬷就已经闭嘴了。
  练氏只觉得胸口猛得就痛了起来。
  她想知道,吴老太君和穆元婧到底讲了些什么,能让穆元婧转头就吞金去了。
  穆元婧有自我了断的觉悟,她早就去死了,怎么还会等到今日?
  怎么偏偏就在这个时候!
  穆元婧没了,穆连诚夫妇和穆连慧都要守孝,那她的乖孙儿从哪里来?穆连慧的婚期都要被拖住了。
  练氏红着眼睛,她很想把穆元婧从床上拉起来,摇着她的肩膀好好问一问。
  他们二房到底亏欠了穆元婧什么,让穆元婧一次两次地坏他们的事!
  这到底是为什么!
  穆元婧恨的不是长房吗?为什么她不去祸害长房?
  二房跟她什么仇什么怨!
  练氏心里的火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灼烧了,可那个罪魁祸首穆元婧,却躺在了那里,一动不动,没有办法给她答案。
  单嬷嬷就站在一旁,她细细留心着练氏,脑海里全是穆元婧说过的话。
  练氏的反应,穆元婧没有看到,但单嬷嬷是看到了。
  单嬷嬷在练氏的眼中看到了忿恨。
  也对,换了谁,都想把穆元婧给生吞活剥了。
  
  第393章 血缘
  
  府里的姑太太没了,就算是归家之女,规矩上没那般讲究,但该准备的该布置的还是一样都不能少。单嬷嬷唤了个胆大的婆子进来,给穆元婧更衣梳妆。
  看着穆元婧最后的模样,单嬷嬷不由想,若人真的有魂魄,死后真的有感知,这个时候的穆元婧又在做什么?
  也许,穆元婧正站在这屋子里,看着愤怒却难言的练氏哈哈大笑吧。
  满荷园里搭起了灵堂,挂上了白绸。
  周氏和练氏回到柏节堂里时,吴老太君刚刚醒过来。
  老人歪在床上,精神萎靡,眼睛通红,见周氏回来,她以目光询问。
  周氏上前禀道:“让单妈妈替元婧梳妆了,老太君,您保重身子骨。”
  吴老太君张口想说话,却只有咳嗽一片。
  缓了好久,总算缓过气来,吴老太君道:“让阿单来见我。”
  单嬷嬷很快就来了,垂泪道:“老太君,是奴婢没有伺候好姑太太。”
  吴老太君摆了摆手,道:“你们都散了吧,阿单陪着就行了,府里办白事,这个年就少出去走动了。”
  众人都应了。
  练氏一回到风毓院,脸上再也绷不住了,冷哼道:“少出去走动?这么晦气,还有哪里能去走动?”
  家里有白事,断七之前,是不得去他人府邸拜访的。
  等过了七七四十九天,别说是腊月了,连大年都过完了。
  穆元谋紧绷着一张脸在桌边坐下,沉声道:“好端端的,元婧怎么突然就……”
  “老太君和四弟妹今日去了满荷园,不晓得她们说了些什么。”练氏答道。
  穆元谋眸子阴沉。
  穆元婧死了开不了口,老太君和单嬷嬷那儿打听不得,陆氏看着温吞,实则是个机敏的,贸贸然去套话,反倒会让陆氏上心。
  尤其是他们谁都不晓得穆元婧有没有胡说八道。
  “连诚和慧儿都要被耽搁。”练氏揉着胸口,道。
  穆元谋倒了一盏热茶,半晌道:“事已至此,还能如何?慧儿不差这几个月,至于连诚,你就当他媳妇没怀上吧。”
  练氏想说些什么,余光瞥见院子里穆连慧的身影。
  穆连慧披了一件湘色的雪褂子。
  练氏的脑袋嗡嗡发痛,道:“她倒是厉害,平日里穿得跟姑子似的,怎么素净怎么来,今日穿个湘色的,想扎人眼睛还是怎么的!”
  站在庑廊下的朱嬷嬷看在了眼里,上前与穆连慧道:“乡君,姑太太过了,您这一身怕是不妥当?”
  穆连慧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疑惑,半晌啧了一声:“她倒是会挑日子。”
  说完,也不管朱嬷嬷是个什么反应,穆连慧转身回东跨院去了。
  练氏见状,堆在胸口的气无处发泄,又无法消散,一时上不去下不来,转头见穆元谋慢条斯理地饮茶,她到底憋不住,道:“老爷,你就一点也不心急?”
  “心急就能让元婧活过来?”穆元谋瞥了练氏一眼。
  “可连诚……”练氏皱眉道。
  穆元谋却笑了,眼神晦暗,显得阴测测的:“这么多年都等了,不过是再等一年罢了。”
  练氏无言以对,转身去了内室。
  柏节堂里,吴老太君就着单嬷嬷的手,小口饮了汤药。
  漱了口后,单嬷嬷要去取蜜煎,吴老太君止住了:“没那么苦。”
  单嬷嬷暗暗叹息,这汤药怎么会不苦呢,是老太君心里太苦,嘴上才尝不出味道来。
  “阿单,”吴老太君的声音很沉,似是从胸腔里发出来一般,“我走后,元婧说了些什么?”
  单嬷嬷在杌子上坐下,道:“姑太太只说累了,旁的都没说过。”
  “这一年多,元婧一直都说那样的话吗?”
  单嬷嬷抿唇,恭谨道:“是,姑太太每日里说的都是那样的话,她以恶意揣测几位太太们,所以……”
  吴老太君苦笑:“那你呢,阿单,你怎么看?”
  这个问题让单嬷嬷为难了。
  她是仆妇,可深得吴老太君的信任,有些话大着胆子说了也就说了,可这回的事情却不一样。
  单嬷嬷的为难与吴老太君的为难是一样的。
  一边是行事出格,看谁都不顺眼的女儿,一边是本分老实,唯一活下来的儿子。
  不敢信,不能信,没理由去信,可心里又空了一大块,被穆元婧狠狠地挖掉了一大块。
  “老太君,”单嬷嬷斟酌着道,“事已至此,且等岭东那儿的好消息吧。世子夫人若能得麟儿,二奶奶膝下又只要一个姐儿,等过两年世子承爵,就都尘埃落定了。”
  吴老太君阖眼,没有应声。
  定远侯府治丧,穆元婧的死讯也要把蜀地刘家和岭东报信。
  这等要紧事,都是快马加鞭,宣城里收到消息时,还未到除夕。
  杜云萝看着周氏的信,一时怔怔,半晌缓不过神来。
  她原本以为,穆元婧能活到明年夏天,直到吴老太君亲自让人动手为止,可谁知道,穆元婧竟然自己吞金了。
  周氏在信中提了一句,穆元婧死前提过穆连康,提过长房和二房的利益,想引得府中勾心斗角。
  杜云萝多少能猜到穆元婧说了些什么,她甚至有些感激穆元婧的血口喷人。
  她是媳妇,又是要掌家的嫡长房嫡长媳,没有证据的话是不能说的。
  可穆元婧不一样,她不在乎名声,不在乎结果,只求一个嘴巴上的痛快。
  由穆元婧说出来,吴老太君会左右为难一番,因为穆元婧姓穆,她是吴老太君亲生的。
  血缘至亲就是如此,杜云萝能仅把邢太医搬出来,就让夏老太太、甄氏和杜家全部站在她身后,也就是因为她姓杜。
  这事体上,前世今生,杜云萝都不会去怪吴老太君,怪周氏。
  她们没有做错什么。
  若不是有前生记忆,连杜云萝都不知道二房在背后下了多少黑手,她又怎么能要求吴老太君、周氏、徐氏、陆氏和家中的上上下下,把二房彻彻底底的看透呢?
  这并非她们大意,亦或是糊涂,这是对家族、对亲人的信任。
  只有穆元婧这样不顾伦常的人,才能以己度人。
  而吴老太君为人磊落光明,正直刚毅,不懂小人之心,又算是什么罪过?
  
  第394章 隐忍(月票60+)
  
  杜云萝捏着信,一时之间想了许多,甚至没有注意到穆连潇回来了。
  直到帘子挑起,穆连潇迈了进来,杜云萝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
  穆连潇笑容温和,问道:“我听九溪说,京城里送了信来?”
  杜云萝颔首,一言不发,把信推到了穆连潇面前。
  见她反常,穆连潇的笑容微微一凝,在一旁在下,认真看信。
  待看到穆元婧吞金,穆连潇的眉头皱了皱。
  穆元婧与穆连喻私通,她是必死无疑的,唯一的变数是什么时候死。
  穆连潇没有料到的是,穆元婧会自我了断,她若真不想活了,当时就自尽了,又岂会等到现在?
  可穆元婧肯定是自尽的,吴老太君想要她性命,不会选在腊八这一日。
  “是知道时日无多了吧。”杜云萝看出了穆连潇的心思,叹道。
  这个说法倒也符合穆元婧的性子。
  自家这位姑母,从来都喜欢自己做主,总归是死,与其让吴老太君来逼她,不如赶在前头,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才像是她所为。
  再是不齿穆元婧做的事情,可毕竟也是嫡嫡亲的姑母,人死万事消,好坏都不提了。
  穆连潇的目光落在了信纸上。
  周氏提及了穆元婧挑拨的话,尤其是出现了穆连康的名字,穆连潇的眸色沉沉。
  “云萝,姑母到底说了些什么?”穆连潇沉声问道。
  杜云萝的眸子倏然一紧,收在袖子中的手不由自主地攥了起来。
  很多话在喉头滚了滚,最终还是咽下去了大半。
  她既然隐忍了这么久,就一定要寻到一个好机会再出口,而此刻,并不算。
  仅仅靠周氏这笼统的只言片语,就咬定二房要害死穆连潇,杜云萝可不会这么糊涂。
  杜云萝缓缓摇头:“我不了解姑母,不晓得她性子,实在猜不到,下回还是问问母亲吧。”
  正说着穆元婧的事体,府衙里有人来传话,说是杜云茹和邵元洲到了。
  虽说岭东这里不摆灵牌,但毕竟是孝期之中,杜云萝让人给杨氏带了话,这个年就不往府衙里去了。
  除夕夜,家里吃用都简单了很多。
  外头鞭炮噼里啪啦得响,杜云萝歪在榻子上,昏昏欲睡。
  她最近的精神算不上好,肚子里的小东西格外折腾,时不时就挥拳踢腿,劲儿十足,叫杜云萝屡屡直不起腰来。
  正月初九,胡同口新搬来的一家摆酒宴请左右邻居,关着大门都能听见外头的热闹。
  洪金宝家的出门采买,与那家的仆妇说了几句话,回来禀道:“夫人,那家主人姓刘,江南出身,从前一直做关外生意,攒了不少银子,两年前边关不太平了,就不敢再出关了。”
  杜云萝听说过,江南的瓷器、布匹,送去关外能卖上好价钱,虽然路途遥远,风险也大,但也阻拦不了商人们的脚步。
  他们往往雇佣镖局,结伴而行,太平的时候,不用过于担心鞑子,只要注意马贼。
  一年走一个来回,只要能平安回来,赚的银子让人瞠目结舌。
  “那怎么会离开江南到岭东来了?”杜云萝好奇。
  洪金宝家的讪讪笑了:“奴婢嘴快,也问了这个问题,人家把话题转开了,奴婢估摸着,大概是家中出了什么状况,不得不远走他乡。”
  杜云萝会意。
  家家都有纷争,有人争皇位,有人争爵位,也就会有人争银子,不外乎就是这么些事体。
  杜云萝不出门,颜氏和杜云茹一道来看她。
  颜氏已经过了最痛苦的那一阵了,如今面上有了红光,她笑着道:“我是来送催生包的。”
  杜云萝让锦蕊收下了。
  杜云茹仔细交代道:“生孩子就是这么一回事,听稳婆的话,让你吸气就吸气,让你用力就用力。
  我晓得你爱哭,到时候可千万省的点力气,哭得没劲了,还怎么把孩子生下来。
  我后日就回临谷去了,不能看着你生,我真是不放心。”
  杜云萝扑哧笑了,娇娇道:“姐姐不是说,就那么一回事嘛,那你不放心什么?”
  “不识好人心!”杜云茹嗔她,“趁着这一回,生个大胖小子,那侯府里……”
  杜云茹伸出了两根手指头。
  杜云萝颔首,她能一举夺男,蒋玉暖却因为守孝不得不又耽搁一年,以穆元谋的性格,脚步就会放得更慢些。
  过了上元,杨氏带着稳婆来看杜云萝。
  那稳婆姓裘,半百模样,圆脸富态,叫人心生好感。
  裘婆子是宣城里出了名的,手上接下来的哥儿姐儿足有百人,听杨氏介绍,端哥儿也是她接生的。
  “娘子这一胎看起来差不多了,”裘婆子笑着道,“就这十天半个月了,您莫怕,我瞧着是一切都好。”
  杜云萝点头。
  洪金宝家的收拾了间厢房,裘婆子应了五日后就搬进来,以防杜云萝提前发作。
  如今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杜云萝问了穆连潇:“不用回山峪关吗?”
  穆连潇抚着杜云萝的肚子,笑着摇头:“还能再等半个月,也不晓得他能不能赶在我出发前出来。”
  杜云萝莞尔:“那你催催他。”
  京城定远侯府中,穆连诚却是不得不启程了。
  娢姐儿哭闹了一阵,叫刘孟海家的哄着抱回去睡了。
  蒋玉暖替穆连诚收拾了行李,担忧地看着他。
  穆连诚一把将蒋玉暖搂在了怀里,蒋玉暖颤着手回抱住他,手掌划过了穆连诚的脊背。
  穆连诚的背上有一条很深很长的刀伤,隔着衣料,蒋玉暖仿佛都摸到了那凹凸起伏的旧伤口,她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别怕,阿暖你别怕,没事的。”怀中的蒋玉暖微微发抖,穆连诚柔声哄她。
  蒋玉暖垂下眼帘,她怎会不怕,她如何不怕?
  她记得这次穆连诚回来的时候,她头一次在他背上看到那条伤口时,她骇得几乎浑身瘫软,眼泪跟决堤似的涌出,根本忍不住。
  在那之后,她也不敢看,不敢碰,就算是偎在穆连诚的怀中,蒋玉暖都会下意识地避开那条伤口。
  可现在,避无可避。
  北疆凶险,此番再去,穆连诚回来时,身上还要再添多少伤?
  她抬起头来,目光氤氲,眼角通红。
  
  第395章 回来(月票90+)
  
  穆连诚被她看得心头发紧,哑声道:“阿暖,我必须去打鞑子。”
  “是鞑子?还是爵位?”蒋玉暖的眸中闪过一丝阴郁,“是不是侯夫人,我不在乎。”
  “我在乎。”穆连诚打断了蒋玉暖的话,捧着她的脸颊,道,“我在乎,我想给你最好的。
  阿暖,想承爵必须要有付出。
  像父亲那样,兄弟们都战死了又能如何?世子之位一样是阿潇的,父亲什么都没有。
  我唯有上阵杀敌,才有可能搏到爵位。”
  蒋玉暖抬手握住了穆连诚的手腕,颤着声,道:“那三叔呢?
  北疆危险,时刻都有战事,三叔有可能会出意外,但他去了岭东。
  我不懂打仗,但我也知道,岭东一年四季都打不起来,他在那儿别说是受伤了,连摔个跟头都难。
  等三弟妹生个儿子,再过几年,爵位名正言顺就是他的。
  而你,你身上的伤口已经够多的了,若有什么意外,你让我怎么办?让娢姐儿怎么办?”
  蒋玉暖说着说着,眼中泪水再也含不住了,簌簌落了下来,她咽呜着哭出了声。
  她害怕,她彷徨,她不想一个人。
  带着薄茧的手抚过双颊,穆连诚一字一字道:“若山峪关真的没有凶险,圣上又怎么会调兵?
  黄大将军可不是去那里养老的。
  战场上的事情谁都说不准,只要我能活着回来,这爵位迟早是我的。”
  “若回不来呢?”蒋玉暖冲口而出,话音未落,她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她明明是盼着穆连诚回来的,可她真的怕他回不来。
  这个定远侯府中,回不来的人还少吗?
  那人,不也是没有回来吗?
  尸骨难寻,了无音讯,死了还是活着,她都不知道。
  蒋玉暖眸中的动摇和痛楚刺到了穆连诚,他重重把蒋玉暖箍在了怀中,力气大到她几乎要喊痛。
  “若我回不来,那就是我没有那个命!”
  穆连诚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如雷一般震得蒋玉暖说不出话来。
  直到穆连诚放开她,蒋玉暖依旧怔在原地,泪水花了她的脸,她全然不知。
  一夜无眠。
  第二日一早,送了穆连诚离开,回到尚欣院里的蒋玉暖呆呆坐了一上午,才慢慢醒过神来,躲在内室里痛哭了一场。
  如此动静被传到了柏节堂里,吴老太君跪在小佛堂里诵经,抬眸看了眼观音像,什么话都没有说。
  徐氏陪着吴老太君,老太君在穆元婧死后并了一场,虽然很快就好起来了,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底子较之前是亏了些。
  为了让吴老太君舒心些,徐氏和陆氏没少过来陪伴。
  听闻了蒋玉暖的消息,徐氏的唇角微微一抿。
  吴老太君敏锐,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徐氏犹豫着,半晌,道:“我只是羡慕她,想哭就哭,想诉苦就诉苦。连潇媳妇刚嫁进来的时候,她没少诉苦。”
  “哦?”吴老太君不置可否。
  “您知道的,我平素没什么能打发时间的,就绣些佛蟠佛像,连潇媳妇身边那个锦蕊,画的花样很是出色,我就隔一两月就让人去问她要一幅,”徐氏淡淡道,“有一回去了很久才回来,我就问了一声,才知道她过去时正好碰到连诚媳妇在韶熙园,锦蕊在屋里头伺候着走不开,后来屋里还打水了,连诚媳妇出来的时候眼睛通红,哭过了。”
  吴老太君捻着佛珠,低低应了一声。
  蒋玉暖去韶熙园里哭的事体,吴老太君没有听杜云萝提过。
  这也难怪,换作是吴老太君,妯娌哭诉的事体,也不会四处去宣扬。
  至于眼泪,哪个没流过?都是闭着门躲在被子里哭一场,连身边的丫鬟婆子们,都不敢叫她们看出端倪来,更别说是其他人。
  “连潇媳妇快生了吧?”徐氏浅浅笑了,“要是个哥儿就好了。”
  吴老太君叹道:“是啊,要是个哥儿,那真是太好了。”
  桂树胡同里,洪金宝家的去耳室里看了看。
  这里已经改作了产房。
  怕杜云萝随时会发作,耳室里的地火龙也是日夜烧着。
  杨氏隔一日便过来一趟,杜云萝虽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期待。
  她夜里总是睡不好,隔一两个时辰就要醒过来,不得不在白日里多睡一会儿。
  天刚亮时,杜云萝又醒了。
  身边空空的,穆连潇已经起床练功了。
  杜云萝想唤锦蕊进来,还未开口,肚子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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