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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终_玖拾陆-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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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嬷嬷劝练氏莫急,又继续往下说:“紫竹娘家在柳树胡同,和云栖那两口子隔得不远,那年开春时,胡同里传过紫竹从四爷那儿得了一个金镯子。
听说是紫竹的妹妹戴在手上的,那镯子精致,鲁家的去问了,李家说是小金铺里打的,鲁家的就不高兴了,那只镯子一看就不是简单东西。
就为此,两家闹得有些过了,胡同里乱七八糟的话就出来了,不过都是些婆子们的闲言碎语,污耳朵的,没有传到太太这儿来。”
“说了什么难听的?”练氏啐了一口,“连喻会赏一个丫鬟金镯子?哼!是不是说连喻收用了那紫竹?”
朱嬷嬷笑得尴尬,硬着头皮,道:“是这么个说法,可奴婢觉得四爷没有做那等事。”
第500章 章法
屋里的油灯暗了暗,朱嬷嬷起身,拿着剪子拨了拨灯芯,这才又坐下。
胡同里那些长舌们的话,依朱嬷嬷之见,只能信个三分。
整日里东家长西家短,就因为主子们管不上府外的事情,她们就什么混账话都说。
背地里磕着瓜子嚼舌根,连吴老太君的闲话都敢说,何况是穆连喻和院子里的一个丫鬟。
再说了,那丫鬟就是柳树胡同出去的,更加要指指点点一番了。
因此,那些话,不能全信,但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多多少少能晓得些从前不知道的事体。
练氏沉着脸坐在榻子上,轻轻哼了一声。
穆连喻连穆元婧和安娘子都能一并搅和了,收用一个丫鬟,练氏还真不觉得意外。
只是,朱嬷嬷却说,穆连喻没有那么做。
“太太,那镯子的样子,奴婢也打听了,很细的金镯子,唐草纹的,做工精细。”朱嬷嬷道。
练氏一怔,本想着穆连潇花了钱从金铺子里挑了个上台面的镯子给收用过的丫鬟,但见朱嬷嬷慎重,她不由又耐心想了想。
这一想,脑子里轰的就是一声响。
她记起来了。
那年穆连潇生辰,吴老太君摆了家宴,穆元婧的袖口叫丫鬟失手打湿了,她气得不行,袖口下露出两只唐草纹的金镯子来。
当时,穆连慧和杜云萝还说起了镯子来。
穆连慧说过,那镯子是三只成套的,穆元婧只戴了两只,姑母行事是越来越没有章法了。
练氏为了这句话,还反过头去说了穆连慧两句,说她议论穆元婧一样是没有章法的。
思及此处,练氏浑身一颤,哑声道:“老朱,你是说,紫竹的那只镯子是元婧的?”
朱嬷嬷咽了口唾沫,道:“三只成套的镯子,那是姑太太的东西,咱们四爷手上又不是没有银子,他要给紫竹添首饰,难道会把姑太太的东西给她?”
练氏抿住了嘴唇。
她屋里没有妾室,也就没体会过几个女人分一个男人的滋味。
不过,设想一下,她屋里成套的东西,穆元谋拿出其中一只赏给了小货……
光是想想,练氏就觉得糟心堵心恶心,比男人掏出大把银子去采买新的东西赏过去还让人受不了。
穆连喻做事再出格再不靠谱,应当也不会如此蠢。
“四爷要赏东西,给金银锞子就行了,想封口,银子也比镯子实在,”朱嬷嬷顿了顿,道,“因此奴婢觉得,紫竹的那个镯子,极有可能是偷拿的,四爷根本不晓得。”
练氏的思绪一下子活络了起来:“紫竹偷拿了,又被胡同里的人发现了,她家和云栖家是邻居,云栖媳妇也会知道这事儿,许是传到了连潇媳妇耳朵里?”
“奴婢是这么琢磨的,可单单如此,也不能说夫人就晓得了四爷和姑太太的事体……”
“哼!”练氏重重哼了一声,“她到底有没有猜到,把那个紫竹带来问问就知道了,不用问旁的,你就使人问她镯子的事情,元婧的东西,竟然落在一个外院的小丫鬟手上,像话吗?”
朱嬷嬷为难了,紫竹已经出府了,虽然配得也是家生子,还是定远侯府的奴婢,不过,事情过去了这么久,现在去翻旧账……
“太太,”朱嬷嬷绞尽了脑汁,道,“四爷和姑太太的事儿,柏节堂里是绝对不想旧事重提的,您这会儿去跟紫竹问姑太太的镯子,传到老太君那里,这……”
“你当我想提?”练氏叫了起来,胸口起伏,喘着气看着朱嬷嬷。
穆连喻和穆元婧的丑事,是她一辈子都不想再触碰,却又不得不碰的。
要是事情能重来,她就算日日把满荷园边上的角门大开,给穆元婧寻三个五个十个奸夫来,也不要把儿子赔进去。
不对,事情能重来,她会直接下手收拾了穆元婧,免得她兴风作浪。
要不是穆元婧,穆连喻不会被赶去北疆,也不会一去不返。
练氏红着眼眶,道:“你就问镯子,只当不知道那镯子是元婧的,就说紫竹手脚不干净,她外院伺候的进不了内院,定然是里头有人跟她勾结,你问问她到底从内院里捎带了多少东西出去,那个勾结的人……”
朱嬷嬷会意了,那个勾结的人,自然是往韶熙园里推。
至于韶熙园的人,是怎么弄到了穆元婧的镯子的,这都不是重点了。
只要确定了杜云萝一开始就是知情的,那就坐实了是杜云萝安排了中元节的闹剧。
朱嬷嬷退出去了。
练氏闭着眼睛匀气。
穆元婧和穆连喻私通,这是他们两个的罪过,推不到杜云萝的头上。
在吴老太君眼里,人死为大,他们都死了,过错也没有活着的时候那么大的。
但杜云萝是有过错的。
原本就是家丑,应该低调处置,而杜云萝却把事情闹大了。
多少婆子眼睛都瞧着,生生就闹开了。
杜云萝犯了吴老太君的忌讳。
这事情不能让杜云萝失势,但会让吴老太君对杜云萝添几句怨言。
“反正,我已经这样了,不如这一回就破罐子破摔,我不好过,我也给她添些乱……”练氏瘫倒在榻子上,喃喃道。
天色已晚,朱嬷嬷打算明日里去寻紫竹说话,安排妥当了事体,便又回屋里伺候练氏。
这一夜,轰隆隆落了一场雷雨。
杜云萝歇得不好,半夜里延哥儿被雷声惊哭了,她心疼得不得了,把儿子抱来哄着一道睡。
这一折腾,白日里就没精神,撑着去了花厅里,就见里头的管事娘子婆子们凑在一块说话。
杜云萝一进去,那些人倒是安静了下来。
“怎么了?”杜云萝和这些人打交道的时间也长了,看出她们是有些事情要说。
一个婆子堆着笑,硬着头皮与杜云萝道:“不晓得夫人知道不知道,从前四爷前院里伺候的有一个叫紫竹的。”
听到紫竹的名字,杜云萝眉头一皱。
当年旧事,都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了,她是不想府里有人提起紫竹来的,紫竹唯有在所有人的视线之外,那些事才能埋起来。
第501章 不顺(月票210+)
见杜云萝皱眉,婆子一拍脑袋,道:“是奴婢糊涂了,夫人那年接手中馈的时候,紫竹已经出府了,花名册上没有她的名字,也难怪夫人没印象了。”
杜云萝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道:“那个紫竹怎么了?”
婆子的脸色一暗,干巴巴道:“昨夜里没了,投井自尽了。”
杜云萝的手不由地就是一颤:“自尽了?”
“她出府后嫁给了四太太铺子里的一个小管事的儿子,她家里今儿个一早来报的,说人捞起来的时候,早就没气了。”婆子一面说,一面打了个寒颤。
杜云萝捏着茶盏,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昨天锦灵还跟她说起了紫竹,说紫竹精神恍惚,整个人没拧
原来,就是这样的没拧
夜里就直接跳井了!
若是悬梁也就罢了,偏偏是跳井!
三年前,苍术就是死在井里的,让紫竹亲手给推下去的。
那桩人命案子,以苍术失足来了断了,不管府里人信不信,三年过去了,也没人会再提。
而知道凶手是紫竹的,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紫竹这是扛不住良心,以同样的法子自我了断了吗?
杜云萝有点儿冷,茶盏的温度才让她舒坦一些。
她深吸了一口气,想了想,又觉得事体有些怪。
一个出府嫁人的丫鬟的生老病死,就算是自尽的,也不会特特报回府里来。
“没气了,就入土为安吧。”杜云萝道。
那婆子点头,顺着杜云萝的话,道:“夫人,奴婢们也是这么想的,可她家里却说,紫竹自打知道四爷没了就精神不振。
四爷归京的时候,她还厥了过去,想进府里来给四爷磕个头,她家里人怕府里治丧忙不开,就拦着她没让她来。
为此,四爷出殡的时候,她追着跟了一路,又晕过去了。
哎!可怜的呦!
清明里,说是紫竹日日夜夜都诵经祈福,迷迷糊糊说做梦梦见四爷了,说爷在下面没人伺候,她要跟去伺候。
当时还以为她在说胡话,哪知道今日早上一看……
为此,她家里人来报了,说是跟着四爷去的。”
杜云萝徐徐吐了一口气。
人死不能复生,跟着穆连喻去伺候了,听起来也算忠义。
她家里人来报,大抵也就是为了多些丧葬银子。
这事情不大,杜云萝能拿捏,就让底下人办事了。
回了韶熙园,杜云萝琢磨了一番,让锦蕊取些孕妇安胎的食材药材,给锦灵送去。
锦灵请了锦蕊进屋,低声道:“是为了紫竹的事儿吧?她婆家使人来说了,李家大娘哭着去瞧去了。”
锦蕊把东西放下,道:“正好是事情当头,夫人怕你接连两日进府,反倒叫人联想起什么来,就让我带着这些东西来看你。
紫竹家里给府里报丧,说的是紫竹梦见四爷没人照顾,下去伺候四爷去了。
你昨日见过她,你觉得呢?
真的已经恍惚到要跳井了?”
锦灵面色发白,叹了一口气,把昨儿个紫竹说过的话又与锦蕊说了一遍:“我瞧着,不像是为了伺候四爷,是整个人都被压垮了。”
紫竹说的那些话着实有些唬人,什么人都死了就剩下她了,锦蕊听得后脖颈发麻。
“人死了,也不说她长短了,”锦蕊念了一声佛号,“那只金镯子如今在哪儿?”
锦灵摇了摇头,道:“自打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大抵是她自个儿藏起来的,那镯子精细,她便是想拿去熔了,金铺里都要多问两句的,就怕是来路不明的东西。”
锦蕊颔首,关照了锦灵两句,便往紫竹的婆家去。
紫竹的公爹在陆氏的一家铺子里当差,家就住在离铺子不远的地方。
家里死了个媳妇,门口就热闹了。
李家大娘的哭声隔着半条街都能听见。
锦蕊想走上前去,遥遥的瞧见一个眼熟的身影,竟然是朱嬷嬷。
朱嬷嬷神色郁郁,锦蕊不想叫朱嬷嬷发现她,拐进了小胡同,绕了两个弯儿就回了定远侯府。
韶熙园里,杜云萝阖着眼养神,听见锦蕊进来,她道:“如何?”
锦蕊把锦灵的话说了一遍。
杜云萝叹了一口气:“她是撑不住了啊。”
“奴婢去她婆家外头瞧了,远远看见了朱嬷嬷。”锦蕊又道。
“谁?”杜云萝睁开了眼睛,冷笑道,“风毓院里的朱嬷嬷?难道是二婶娘听了紫竹的忠义,让朱嬷嬷去添银子?”
锦蕊赶忙摇头:“瞧着不像,朱嬷嬷的脸色可难看了。”
杜云萝深吸了一口气:“也许是查到了些什么吧……”
锦蕊闻言,心扑通扑通直跳。
朱嬷嬷查到了紫竹和穆连喻的事情有些关系,所以紫竹死了?
不对呀,朱嬷嬷挖出些旧事来,总要有根据才能寻他们长房的麻烦,怎么会灭口呢。
“夫人……”锦蕊喃喃着。
杜云萝按了按眉心,道:“人都死了,只靠朱嬷嬷一张嘴,也是无用的。”
风毓院外头,朱嬷嬷的脑袋痛得厉害,她还没来得及找紫竹问话呢,那紫竹竟然就跳井了。
朱嬷嬷硬着头皮进了屋子。
练氏抬眸,郑重道:“紫竹怎么说?”
朱嬷嬷摇了摇头。
“她不认?”练氏道。
“不是,”朱嬷嬷垂下眼帘,根本不敢看练氏的眼睛,“紫竹昨儿个夜里投井自尽,说是四爷没人伺候,要跟着去。”
“死了!”练氏蹭得站了起来,动作太急,她一阵头晕脑花,险些就倒了下去。
扶着椅背,练氏深吸了几口气,待眩晕的感觉稍稍散了一些,她沉声道:“跟着连喻去伺候了?哈,我从前怎么没发现她是这么个忠义的丫鬟?我刚查她,她就死了!这世上还真有这种巧事?”
朱嬷嬷扶着练氏,劝了她坐下:“太太,听说那紫竹从四爷的消息传回来开始,整个人就不对劲了,说是清明时梦见了四爷,就……”
练氏闻言一怔,下一秒泪水就涌了出来:“连喻都没给我托梦,怎么就寻她去了?我不信,我才不信哩!”
嘴上说着不信,练氏抱着朱嬷嬷哀声痛哭起来,一面哭,一面道:“我就想知道了来龙去脉,莫要叫人白白算计了,可怎么就这么不顺呢,刚查到她,她就死了,就像是跟我作对似的,老朱,你说,怎么事事都不顺了?”
第502章 儿孙
没凭没据的事情,练氏也不能去吴老太君跟前开口。
胡同里的人说见过金镯子,可金镯子如今在哪儿?
穆元谋回来时,练氏试探着提了两句。
“这事儿莫要再提。”穆元谋淡淡道。
练氏不解:“为什么?”
穆元谋走到榻子旁,居高临下看着撑坐起来的练氏,道:“夫人,我知道连喻没了,你受了极大的打击,可你现在不能自乱阵脚。你乱了,他们就该笑了。
金镯子没有下落,紫竹又死了,你这时候翻旧账,会让母亲觉得你刻薄。
你说镯子是紫竹偷拿的,可旁人会觉得是连喻给的,死无对证。
连喻当初的丑事好不容易才淡了些,你还要再去翻出来吗?
你想坐实了连潇媳妇知道连喻和元婧的事情,但这状况拿去母亲跟前说,她不痛不痒地继续管家,你呢?
连喻已经没了,让他安静些吧。”
练氏的肩膀不住抽动着。
道理她又何尝不懂?
这本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可什么都不做,连这一千都不去伤,她心里不痛快。
“老爷,我们等了十几年,难道是为了等这一刻吗?”练氏的声音发抖,带了些哭腔,“我们谋爵位,不就是想让二房风光些吗?现在,连喻没了,我……”
穆元谋的眸子阴沉,如暴风雨来袭,他沉声道:“现在不是说这些丧气话的时候!”
练氏嘴唇嗫嗫,还想说什么,穆元谋已经一甩袖子转身走了,留下她一人,眼泪簌簌落下来。
紫竹的死在侯府里多添了些丧葬银子之后,就无声无息地过去了。
这事体也没有报到吴老太君那儿。
一个出府嫁人的丫鬟的生死,不足以叨扰老太君。
况且,说的又是下去伺候穆连喻,当着吴老太君的面说了,难免勾起老太君的心伤。
杜云萝只跟周氏提了一句。
周氏念了佛号。
府里平静了许多,杜云萝每日打理家事,余下的时间便陪着延哥儿,日子倒也轻快。
四月过半。
杜云萝正亲手给延哥儿缝布老虎玩,连翘就从外头进来,脸上笑盈盈的。
“夫人,奴婢听前头说的,侯爷回府了。”连翘道。
杜云萝手上一顿,抬起头来:“回来了?刚到的?”
连翘颔首。
杜云萝让锦蕊把绣篮收了,与连翘道:“你倒是机灵。”
连翘抿着唇摇了摇头,眼珠子一转,道:“奴婢是陪着芭蕉去前头寻人的,正好得了消息。”
杜云萝讶异。
屋里的四个大丫鬟,除去锦蕊和锦岚不说,连翘和玉竹两人,杜云萝是很满意的。
这两人都是闷头做事的人,话不多,知道该做什么。
连翘的性子比玉竹稍稍活络些,她原本是柏节堂里出来的,在各处都有个好人缘。
往日里,连翘极少说旁人事体,她提起来,定然有原因。
杜云萝示意连翘继续往下说。
连翘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道:“去年,芭蕉和前院回事处的小卓管事说了亲了,老太君点的头,说是等侯爷和夫人回京之后,挑个好日子,把芭蕉嫁过去。
不想却碰上了四爷的事儿,那两人的婚事也就耽搁下来了。
这个当口,芭蕉也不能和老太君说这些,今儿个是给小卓管事送东西去了。
单嬷嬷倒是和芭蕉说了,等再过些时日,等夏天或者秋天,她去和老太君开口。”
杜云萝了然,朝连翘点了点头。
芭蕉是吴老太君的左膀右臂,几个大丫鬟里头,就属芭蕉最受老太君喜欢,因而其他的大丫鬟们都依着年纪放出去了,就芭蕉多留了两年。
可也到了不好再留的年纪了。
吴老太君如今屋里那几个,不过是这两年新提进屋里做事的,不像芭蕉这般得宠,等芭蕉出去了,再提谁上来,就有学问了。
连翘会跟杜云萝来提这一茬,也就是这个意思。
往后吴老太君身边做事的,总归要是自己人才好。
不一定是要偏心长房的,起码要不能是二房的人,也不能是见风使舵搬弄是非之人。
芭蕉最多也就再留半年,屋里的人手是该挑起来了。
前院里给杜云萝捎了口信,穆连潇和邢御医一道,先去柏节堂了。
杜云萝闻言,便抱着哥儿去了柏节堂。
她前脚刚进屋里坐下,后脚穆连潇和邢御医也来了。
彼此见了礼。
吴老太君坐在罗汉床上,看着老迈又坏了腿的邢御医,叹道:“说起来也就十年出头吧?当真是什么都变了。”
邢御医嘿嘿笑了笑:“的确都变了。”
当年他进府来给穆世远看诊的时候,穆世远还健硕,吴老太君还是侯夫人,等他离京没多久,穆世远和两个儿子就相继战死,到如今,他要称呼面前的这位为“老太君”了。
从告老还乡到现在的事体,邢御医已经看淡了,如今的生活,他也很是习惯,因而不像吴老太君这般感慨。
吴老太君听穆连潇说过邢御医的腿伤,那毕竟是别人家的私事,而且还是丑事,吴老太君不会去揭人伤疤,请邢御医饮茶,又说了几句家常话。
邢御医给吴老太君看诊。
吴老太君把手腕搭在了迎枕上,笑道:“我对自个儿的身子骨,多少还是有些数的,年纪大了,毛病多多少少有一些,不过还没老透,还能再多活几年。”
邢御医哼道:“既然知道,就自己多保重些,吃穿讲究些。
说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儿孙最多的就是烦心事!
多活两年,还能给他们耳提面命一番,真等到两眼一闭双腿一蹬的时候,他们在上头闹,你在地底下干着急。”
杜云萝的眼皮子跳了跳,邢御医的话是意有所指。
吴老太君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了,又无奈地摇了摇头:“果然是年纪大了,脾气也变了,邢大人当初是不会说这些话的。”
邢御医瞥了杜云萝一眼,道:“以前是在宫里当差,明哲保身,现在是受别人家供奉,浑水不想蹚也要蹚。”
吴老太君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
邢御医开了养身的方子,让吴老太君先喝上半个月,便依着穆连潇的意思,去给周氏看诊。
第503章 心病
吴老太君让芭蕉送邢御医出去。
看着穆连潇夫妇和邢御医一道去敬水堂了,吴老太君半阖着眼睛与单嬷嬷道:“说稀奇,也不稀奇了。”
单嬷嬷的呼吸一顿。
往日这时候,周氏差不多已经出现在柏节堂里了,而现在她并没有露面。
这很反常,尤其今儿个穆连潇从桐城回来,以周氏的性子,自是恨不能早些见到儿子的。
周氏没有来,是不想当着吴老太君的面让邢御医看诊。
这是不知道脉象里会呈现出什么样的结果吧?
怕万一有什么状况,会刺激到吴老太君。
吴老太君叹道:“邢大人说得在理,我若死了,只怕还要闹腾。”
单嬷嬷挤出笑容来,低声道:“老太君,侯爷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我懂,出了连康的事体,怎么以防万一都是情理之中的,”吴老太君的声音很是疲惫,她按了按眉心,换作是她,她也一样会这么做的,“我不希望连潇他们是小人之心,可要真的坐实了,我心里也堵得慌。”
单嬷嬷垂眸,没有再劝。
吴老太君心里也明镜一样。
穆元谋能害穆连康,为的就是爵位,那这么多年,他不可能对穆连潇没有一点儿想法,为了成事,当然也会想要把后院捏在手里。
当时掌家的是周氏,而周氏心神俱疲到吐血……
如今想来,只怕也没有那么简单了。
这些事体,能想明白是一回事,能坦然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吴老太君心里的痛苦,单嬷嬷看得最明白。
敬水堂里,周氏正等着他们。
见穆连潇进来,周氏的脸上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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