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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终_玖拾陆-第1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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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正是最热的时候,也难为南妍县主走一趟。
杜云萝半梦半醒,睡了不知道多久,被外头隐约的说话声给吵醒了。
“谁来了?”杜云萝抬声问道。
很快,锦蕊从插屏另一头绕过来,福身道:“世子妃过来看您了。”
杜云萝想坐起来稍稍梳理一番,南妍已经笑盈盈进来了。
“我从郡主那儿出来,想着来你这里看看,”南妍县主笑语嫣然,“她们说你睡着,我原是要走了的,却还是把你吵醒了。”
杜云萝含笑道:“不过是夏日午后无趣,闭着眼睛歇着罢了。”
南妍县主的额头上有一层薄薄的汗,衬得她肌肤莹白清润,脸颊微红,气色极好。
杜云萝上下打量着,不由笑出了声:“我看你如今的精神气,似是比在闺中时还好了许多。”
嫁了人的女子,从面色上,就能知道她过得如何。
杜云萝这句话,分明是在笑话南妍县主与李栾关系和睦。
南妍县主听得明明白白,也不羞恼,漆黑的眸子在杜云萝身上一转:“彼此彼此。”
相视一笑。
南妍抱了抱允哥儿,她笑得温柔,即便允哥儿只顾睡觉不理睬人,南妍都很欢喜。
“做了母亲之后,看见这些小东西,我是越发不舍得放下了。”南妍笑着道,“刚刚在郡主那里见了两个孩子,当真是可爱极了,整日里对着这些孩子,怎么能不高兴呢。”
杜云萝见她似是话里有话的样子,便让垂露抱了孩子出去,里头没有留人,只让锦蕊守住了房门。
南妍县主沉默片刻,抿了抿唇:“你我都是在走独木桥,你看似走完了,我这儿……”
杜云萝的心里咯噔一声。
她其实也没有走完,谁知道穆元谋最后又会闹出什么动静来,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先把自己的日子过稳当了。
至于南妍县主,离前世皇太后薨逝还有差不多三年。
“人心不足蛇吞象。”南妍县主的声音有些发沉。
杜云萝在南妍县主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再往深处去,是幽深的看不穿的眼底。
这句话,指的是瑞王李享,是世子李栾,还是……
“我从前以为,死过一回的人是最透彻的,想要的也是最简单的,”南妍说得很慢,一字一字,几分无奈几分自嘲,“我能有如今的生活,已经足够感激,可有时候吧,我又会想,我能不能争到更好的。
当然不是那等要掉脑袋的不该有的念头,如今的地位,已经足够了。
我看着我们爷,看着姐儿的时候,我就会想,为什么这样舒坦平顺的日子就不能一直一直过下去呢?
对,我依旧不在乎陪他守几十年皇陵,我甘之如饴,可……”
说到了最后,南妍长长叹了一口气。
将心比心,杜云萝很明白南妍县主的心情。
想要更好的,这有什么不对?
今生杜云萝选择义无反顾嫁给穆连潇,若真的躲不过二房的暗箭,亦或是胜不过战场的明枪,杜云萝也愿意赌一把,与心上人在一块,哪怕只有数月数年。
但能长相厮守,携手赴老,不是更好?
对于南妍来说,皇陵她不怕,可若是能没有李享谋反、李栾弑父的惨事,一家人在京中平安度日,是她现在的美梦。
南妍县主见杜云萝一言未发,她勾了勾唇角笑了起来,笑得苦涩:“昌平伯府没了,斩了瑞王的一只臂膀,这让我看到了希望,一旦升腾起了希望,就怎么也压抑不住了。
我如今矛盾得很,有些事,或许我应该告诉你,然后让定远侯把瑞王的棋子一颗颗拔起来,就像拔掉昌平伯一样,没有了那些助力,三年后,也许瑞王不会打一场没有一丝一毫胜算的仗;可我又会想,上苍已经给了我够多了,若我执意要的更多,执意要扭转我们爷的命运,也许我连陪他皇陵一生的可能都没有了,我今天所拥有的,会一并失去。”
南妍县主话音未落,眼眶已经通红一片。
这些念头萦绕在她心中已经有些时日了,整天翻来覆去,叫她犹豫踟蹰,想赌,又不敢赌。
杜云萝见她如此,心里也酸得慌。
正因为是好不容易得到的,才会捧在掌心,置于胸口,小心翼翼地就怕损坏。
“县主……”杜云萝幽幽道,“前生瑞王就无胜算,他仓促起兵,最后……
你我都知道,反军围了京师,是诚王父子单骑杀出,领京畿兵马、各州府官兵,把反军困在中间,瑞世子见破局无望,弑父投降。
只是,若无诚王父子杀出,你觉得瑞王有几成胜算?
前世真的兵戎相见,瑞世子领兵上征,一旦兵败,你就算是死在了公主府前,乡君死在慈宁宫里,都保不住世子的命。
今生亦是如此,你可以让瑞世子严加防范诚王父子出京,但战场无眼,倘若那两位出点状况,以圣上对诚王的偏爱,瑞王兵败之时……
昌平伯府已经倒了,现在的瑞王能胜吗?”
南妍县主清亮的眸子里氤氲了一层水光,即便含泪,她还是努力想笑出来:“我如何不知?我从头到尾都知道,没有胜算。
我是做好了他兵败的准备的,只是,就像我告诉你的,我更愿意他不起兵……
来的时候,我想着的是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刚刚抱着允哥儿,我又迟疑了。
我也想给我们爷生个儿子,以后能留在身边的,而不是困在宫中。
也许,我还是应该赌一把,若是输了,我就不能陪他皇陵终老了……”
第622章 惴惴(求月票)
南妍县主深吸了一口气,把眼中所有的泪水都忍住了。
她站起身来,在屋里来来回回踱了两圈,脚步沉沉,一如她的心情,良久才又慢慢坐下。
杜云萝没有催促她,南妍县主想说,自然会说出来。
毕竟,是拿南妍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去赌,换作是谁,都不能坦然处之,她如此犹豫,亦是人之常情。
南妍垂着眼帘,她平缓了一下呼吸,再睁开眼睛时,眸中的水雾已经消散,多了几分坚定。
“瑞王有不少棋子,安插在了蜀地。”南妍县主道。
杜云萝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她清楚,这是实情。
圣上对山高皇帝远的蜀地起了防备之心,让穆连潇都走过一趟,只是这一些,应该是瞒着京中耳目的。
杜云萝也说不上那一次出行,会不会被瑞王府所察觉。
只是在圣上心中,他忌惮的还是那些所谓的“封疆大吏”,他会审视瑞王,却没有真真正正的防备瑞王的起兵谋反。
“县主是怎么知道的?”杜云萝低声询问。
按说这些都是男人们的事情,即便南妍嫁给了李栾,李栾也不会把这些事情告诉南妍的。
南妍县主抿唇,淡淡一笑:“我们爷身边有一个姓孟的妾室,颇受信任,平日里也经常出入书房。
我注意她,当然不是因为拈酸吃醋。
我是宫里长大的,又嫁了亲王世子,为了个妾室动气,委实跟自个儿过不去。
只是,我看得出来,我们爷对她,并不是那种男女感情,他喜欢谁,不喜欢谁,我还是看得懂的。
这样一个不受他喜欢却能得信任、甚至出入书房的妾室,我想,肯定是有其他缘由的。
她说她是江南人,瞧着倒是小巧玲珑的,有一回她娘家表兄来寻他,我正好从宫里回来,在府门外就遇见了那个男人。
我认得他,他是蜀地人,前世我见过他两回,他是瑞王与蜀地之间的联系之人。”
杜云萝微微颔首:“你知道蜀地是哪些人在背后支持着瑞王吗?”
南妍县主冷冷一笑,理了理散落的额发:“邳城刘家,姜城涂家,这两家是我有一回偷听来的,跑不了,余下的应当还有几家,是我猜的,做不得准。”
南妍又报了四家名号。
“除了蜀地……”杜云萝又问。
南妍颔首:“除了蜀地的,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对了,驻守蜀地岳城防备南疆外族的冯将军,他是瑞王的人。”
杜云萝一一记在了心里,道:“这些事,我会琢磨着与侯爷说一说,只是你知道的,我们两人重活一朝,我们清楚的事儿,旁人并不清楚,我这口也不好开,我会转弯抹角地透一些。”
前世之事,杜云萝是告诉了穆连潇,但这一点,也许是私心,她并不愿意与南妍分享。
昌平伯未死的讯息,杜云萝也一并瞒下。
南妍县主了然地点了点头:“我懂得其中要害,那等惊世骇俗的事儿,不是光有勇气就能说出口的。云萝,若只凭勇气,我也恨不能告诉我们爷,只求他今生莫要再走上不归路。”
这话题再说下去,实在是太过沉重。
南妍县主苦苦一笑,没有再提。
两人说了会子京中的趣闻,南妍县主便起身告辞。
“我下回过来,应当是郡主的这一胎洗三的时候,你那时也不用躺在床上了,我们好好说说话。”
杜云萝让洪金宝家的送了南妍县主出去,自个儿靠在引枕上,细细思量着南妍带给她的消息。
这些年,即便平日里见面的机会不多,杜云萝对南妍县主都颇有好感。
重生之事,是她难以启齿的秘密。
沉甸甸地压在心中,唯有和南妍县主一道,彼此之间,才能稍稍谈论一番前世今生。
她们两个,算得上是同路人。
今天南妍县主与她说的话,杜云萝都能理解,却多少有一丝忐忑。
南妍县主固然是能接受李栾兵败,可若是瑞王府能有一丝胜算,南妍会如何选择?
真心托付出去的女子,聪明如南妍,会不会也犯了糊涂?
杜云萝说不好,也情愿是自己的小人之心。
毕竟,无论是对定远侯府,还是对杜家,圣上稳稳当当把皇位传到太子手中,才是最有利的。
杜公甫做过太子太傅,如今又经常入宫给皇太孙讲课,杜家是明明白白的书香门第,定远侯府亦是一门忠烈,今上勤政爱民,侯府又怎么会跟着瑞王府为非作恶。
杜云萝的心里乱得厉害,这些事儿,她要仔细与穆连潇说一说。
不,是让穆连潇来给她说一说。
惴惴不安等到了掌灯时分,穆连潇进来的时候,杜云萝几乎把整个身子都探出了床沿。
穆连潇被她唬了一跳,赶紧过来扶她:“好好躺着,当心摔了。”
杜云萝依着他的胸膛,道:“有事儿与你说。”
穆连潇坐在床边,静静听了杜云萝的讲述。
“她是真的想要拔光了瑞王的羽翼,让瑞王不能起兵,还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杜云萝沉声问道。
穆连潇的下颚绷得紧紧的。
他知道杜云萝的意思。
要是瑞王府察觉到了他去年时去的不是江南,而是蜀地,那么把极有可能已经曝光的邳城刘家扔出来做棋子,再真真假假掺合上一些不肯为瑞王所用的世家,圣上一棒子打下去,损得也不紧紧是他瑞王了。
撇开那些世家不说,手握兵权的岳城守将冯将军,到底是忠是反,也要好好琢磨一番。
穆连潇揉了揉眉心,见杜云萝苦大仇深,他反倒是笑了起来。
“你呀,”穆连潇捏了捏杜云萝的鼻尖,道,“总与你说,月子里不要这般操心。
瑞世子妃的性子,你肯定比我清楚,她是真投诚还是假意,我猜不透,你也许能想明白。
只是,圣上那儿,我总不能说是瑞世子妃偷听来的吧?
要让圣上相信谁是忠臣,谁有反心,靠的是实证。
那些世家也好,冯将军也罢,费些心思摸一摸底。”
这话实诚,杜云萝听得在理,缓缓点了头。
她想,她也该仔细思量思量,她眼中的南妍县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会飞蛾扑火不假,可会不会助纣为虐?
第623章 中元
庄珂是第三胎,她之前生养过两个,这一次,期待远胜于担忧。
慈宁宫里指过来的两位嬷嬷在七月中旬时住进了兰语院。
徐氏特特让人收拾了跨院。
中元节一道,后院里遥遥能听见前头校场做道场的声音。
两位嬷嬷站在庑廊下,竖起耳朵听了一会,交换了一个眼神,幽幽叹了一口气。
她们是宫里的老人了,当年也见过庄贵妃和顺王李宪,这几年也伺候着皇太后诵经茹素。
皇太后去国宁寺摆道场的排场,远远胜过定远侯府在府中办的,可也许是这一门鲜血铸就的忠烈,听得让人心中沉甸甸的。
庄珂从屋里出来,朝两位嬷嬷浅浅一笑。
“嬷嬷们在听佛音?”庄珂问道。
圆脸的来嬷嬷颔首:“是啊。郡主要走动走动?”
庄珂点头:“听嬷嬷们的话,不好总躺着。”
来嬷嬷抿唇,笑容温和。
她们是被指来伺候庄珂生产的,慈宁宫里要她们务必伺候好,直到出了月子再进宫复命。
作为底下人,最担心的就是庄珂不听她们的,或是不好相处,叫她们便是有通身的道理本事都用不上。
好在,庄珂是个很好伺候的主子。
来嬷嬷上前扶住了庄珂,低眉顺目说着适当走动的好处,末了又道:“奴婢记得,郡主是信三清的吧?”
“是啊,我随了父亲,父亲随了祖母。”庄珂道。
来嬷嬷抬眸看了一眼天际,眯了眯眼睛:“庄贵妃娘娘,奴婢进宫的时候,只是一个小宫女,到不了贵妃娘娘跟前,只远远的见过贵妃娘娘几面,听姑姑嬷嬷们说过,贵妃娘娘性情柔和,最好说话了……”
这些日子,两位嬷嬷会和庄珂说一说庄贵妃,说一说顺王,即便是道听途说的居多,对于庄珂而言,新奇之余,更多的是感慨。
她也想了解她的亲人们,即便祖母和父亲如今都不在了。
今儿个云厚,风迎面拂来,没有那么闷热。
庄珂琢磨着,走了一趟柏节堂,想陪吴老太君说了会子话。
刚刚迈进柏节堂,空气之中就有一股子药味。
庄珂微微一怔。
正屋前的秋叶一眼瞧见了她,匆匆小跑着过来,福身道:“大奶奶来看望老太君的?老太君上午诵经,有些乏了,就要奴婢们准备些补气的汤药。屋里头,老太君才用了药歇下,院子里味道大,大奶奶还是先回去,免得冲到了。”
庄珂闻言,抬眸看向正屋。
窗户紧闭,窥不到里头情景。
“祖母身子有没有大碍?”庄珂问道。
秋叶摇了摇头,笑道:“您只管放心,老太君只是疲乏了,歇两日就缓过来了。”
庄珂见此,颔首道:“你跟祖母说一声,我先回去了,晚些等我们爷回来,我让他来看看祖母。”
秋叶应了,送了庄珂出了柏节堂,这才转了身。
再回到柏节堂里时,秋叶的面上多了几分沉重,收在袖口的双手,也不自觉地攥紧了。
屋里头,吴老太君躺在罗汉床上,面色灰白。
单嬷嬷坐在一旁,眉心的褶子皱得厉害,看向吴老太君的眼神里,满满都是担忧。
吴老太君的身子骨算不上好,应该说,从正月里单嬷嬷把从练氏和穆连慧那儿偷听来的真相告诉吴老太君开始,老太君就……
这是心病。
本来就上了年纪,心中还压了这么重的痛苦,换作是谁,都会挨不住的。
单嬷嬷甚至有些后悔,也许那些话,她不该告诉老太君的,那样,也许老太君的身体不会垮得这么厉害。
可是,那些都是要紧事,是天大的事儿。
单嬷嬷太晓得吴老太君的脾气了,她伺候了老太君一辈子,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隐瞒下?
瞒了就是背叛,瞒下了,等吴老太君百年之时,她还有什么脸面给老太君守灵上香?
她一五一十都说了,吴老太君看似是抗住了,只是内心里,不可能没有丝毫波澜。
平日里在晚辈们跟前,吴老太君掩饰得很好,她依旧能吃能睡能笑,进宫里给皇太后磕头也毫不含糊,但背着人的时候,她疲惫不堪。
今日里,吴老太君又吐血了。
前回清明之时,吴老太君就吐了一口血。
这一回中元,吴老太君念叨着老侯爷,念叨着穆元策几兄弟,又是一口通红的鲜血,吓得单嬷嬷双脚都打颤。
医婆来的方子,吴老太君一直在用。
只不过,吴老太君和单嬷嬷都心知肚明,年纪大了,也就这样了。
老太君毕竟不是年轻时候了。
睡得并不踏实的吴老太君缓缓睁开了眼睛,哑声道:“阿单,什么时辰了?”
“还早,离大太太过来,还有差不多一个时辰,您再睡一会儿。”单嬷嬷挤出笑容,道。
“记得通风,别叫元策媳妇闻到药味。”吴老太君闭着眼睛道。
单嬷嬷苦笑:“刚才大奶奶过来,秋叶与她说,您累着了,用了些补药,大奶奶说,晚些大爷过来看您。老太君,屋里药味叫大太太闻出来也不要紧,您是太累了。”
吴老太君笑得颇为无奈:“也好。”
平阳侯府里,穆连慧难得出了院子。
府中中元做法事,她身为晋尚的妻子,再是不愿意,都要来上香祭拜。
往后的路不管怎么走,这三年间,她不能叫平阳侯府挑出大过错来,连祭祀都不参加,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平阳侯夫人看着一身素服的穆连慧,淡淡道:“族里送来了两个孩子,尚哥儿媳妇,你等下见一见。”
穆连慧的眉头皱了起来。
平阳侯夫人等不到穆连慧的回应,世子夫人已经使人去把孩子带过来了。
穆连慧见她们婆媳这般逼迫样子,原本想拂袖而去,转眸瞥见桌上灵牌,她冷冷一笑。
蹲在火盆前,穆连慧一面往里头添着纸钱,一面道:“爷,您的祖母说,您托梦与她,说想要续个香火。
今日中元,我想您也一定能听见我说话,您要不要续,您给我个准话?
我就等在这儿,等着您亲口告诉我,我也好依了您的心思办事。”
平阳侯夫人与世子夫人的面色俱是一白。
第624章 意外
穆连慧说得好听,只是这话中满满都是嘲讽意思,在场的人听得明明白白。
平阳侯夫人的脸拉得老长。
平阳侯世子夫人咬着后槽牙,道:“尚哥儿媳妇,你的意思是,老夫人诓你的?”
穆连慧连头都没有抬,继续往火盆里添纸。
白色的纸钱扔进去,火舌一裹,霎时间烧了个干净。
火星子直冒,映红了穆连慧的半边脸庞,熏出了一层汗珠子。
穆连慧没有抬手擦拭,仿若那些汗水不存在,亦把世子夫人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世子夫人还想说些什么,被平阳侯夫人拦住了。
老人缓缓摇了摇头。
很快,两个孩子被带了过来。
穆连慧并未起身,只是转过头去看了一眼。
不过是两个四五岁的小娃儿,穿得也算干净整齐,模样算不得讨喜,却也端正。
“都是族里的孩子,说话口齿清楚,刚刚能念几句三字经,我瞧着也算聪慧,往后……”平阳侯夫人絮絮道。
穆连慧低垂着头,看着火盆里的纸钱残渣,平阳侯夫人的话,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多少。
等平阳侯夫人说完,穆连慧才慢悠悠站起身来,掸了掸衣摆,直视老夫人的眼睛,一字一字道:“这两个呀,刚才爷与我说了,他都不喜欢。”
平阳侯夫人的眸子倏然一紧。
“你!”世子夫人难以置信地指着穆连慧,眼眶通红,“你怎能如此!尚哥儿何时与你说的?你不喜欢,就硬往尚哥儿头上推?”
“母亲这话说得就不得体了。”穆连慧面无表情,无喜无悲,“爷就在我耳边说的,母亲没有听见,一会儿也可以问问爷,他到底是怎么跟我说的。”
平阳侯夫人胸口起伏,死死拽紧了世子夫人的手,瞪着眼珠子道:“你真的听见了?你对天发誓你听见了?”
穆连慧勾了勾唇角,笑容讥讽:“发誓?我没发过毒誓,不晓得要如何说,不如祖母起个头,您说您梦见了爷托梦,我就说我听见了爷传话。”
饶是平阳侯夫人一直隐忍着,听了这番话,都恨不能把手中的拐杖朝穆连慧身上打去。
“老婆子我这把岁数了,要拿这等事诓你?你是我平阳侯府的媳妇,这事儿说到宫里去,我都不理亏。”平阳侯夫人咬牙道。
穆连慧唇角的嘲弄更深:“我也没诓您,这两个孩子,爷说了不喜欢了,您就算是去慈宁宫里告我的不是,我也不理亏。何况,就这么点小事儿,您去慈宁宫里说道?”
平阳侯夫人倒吸了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没有办法,穆连慧咬死了听见晋尚传话,她还能如何?
深深匀了匀呼吸,平阳侯夫人才道:“尚哥儿既然在,你不如再问问他,他喜欢什么样儿的。”
穆连慧挑眉,背着手装模作样站了会儿,这才不疾不徐走出了几步,半侧着身子道:“爷说了,现在族里生下来的儿子里头,他一个都不喜欢,叫族里那些人省省吧,可别再瞎折腾,一心想把儿子送进府里来养,想占了爷这一支留下来的好处。什么时候添了个他满意的,他会告诉我的。”
平阳侯夫人的面色煞白。
穆连慧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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