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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终_玖拾陆-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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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老太太连连道:“去跟云琅他们说一声,差不多就行了,别误了吉时。”
  “这姑娘还没嫁出去,老太太就心疼姑爷了。”
  一句话引得众人一阵笑。
  前头府外,杜云琅几个也是有分寸的,眼瞅着时辰不早了,便叫迎亲的众人进了大门。
  田吴氏带着迎亲喜娘欢欢喜喜往后院花厅去。
  一进花厅,就见杜公甫和夏老太太端坐正中,下首是杜怀礼与甄氏,又依着顺序坐了杜云萝的叔伯婶娘。
  田吴氏跨过门槛,笑盈盈催杜云萝上轿。
  催嫁催三回。
  杜云萝跪在皮垫子上,郑重给长辈们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来时,眼睛晶莹一片。
  她没顾上擦拭,大红的盖头就落了下来,遮住了她的视线,目光所及之处只剩下红色。
  杜云荻蹲在门边,待杜云萝在他背上趴好,他一把将她背了起来。
  舅爷背着新娘,后头跟着观礼的人,笑声不绝于耳。
  “云萝。”
  在笑声之外,杜云萝听见了杜云荻的声音。
  许是因为背着她走路的缘故,杜云荻的声音有些发沉,却一字一句都很清晰:“云萝,往后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回来跟哥哥说,哥哥帮你揍他。”
  杜云萝眼睫颤颤,吸了吸鼻子,心中五味杂陈。
  换作平日里,她一定会笑话杜云荻,说“就哥哥从书院里学的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哪里揍得了他”,可这会儿,她半句都说不出来。
  她努力让眼泪不落下来,慢慢点了点头,低低应了一声“好”。
  轿帘掀开,杜云萝被喜娘扶着上了轿。
  鞭炮声在耳边炸开,噼里啪啦不停歇。
  轿夫抬起了花轿,微微一晃,杜云萝本能地捏住了手中的帕子。
  呼吸之间,炮仗的味道浓烈,杜云萝并不讨厌这个味道,她坐直了身子,平静看着前方——虽然除了喜帕的红色,她什么也看不到。
  可她知道,在不远的前方,穆连潇就在那儿,他骑着高头大马,迎她过门。
  花轿越行越远,甄氏忍不住,眼泪簌簌。
  杜云茹把意姐儿交给了奶娘,亲自扶着甄氏,红着眼睛安慰母亲。
  杜府里开宴,苗氏不肯让夏安馨忙碌,把她拘在夏老太太身边,自个儿忙得脚不沾地,都没顾上和回来吃酒的杜云瑛说几句话。
  而花轿里的杜云萝分不清东西南北,只觉得队伍在京城里绕了两圈,才到了清水胡同。
  鞭炮声又炸了起来,比在杜府门外更盛。
  花轿四平八稳落地。
  手中被塞了红绸,杜云萝被扶出了花轿,边上的喜娘低声与她说话,引导她跨过了火盆,跨过了门槛,一步一步走入了定远侯府。
  喜堂里,亦是热热闹闹的。
  田吴氏道:“老太君,侄媳妇不负所托,把新娘子给迎回来了。”
  吴老太君大笑,抬眼望着一前一后进来的一对新人。
  盖着喜帕,吴老太君不知杜云萝模样,她的目光落在了凤穿牡丹的喜服上。
  饶是眼力不及年轻时,吴老太君也看出这喜服绣功了得,又想到这两年送来的栩栩如生的花瓜,她就知道这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了。
  新人拜了天地。
  夫妻交拜时,杜云萝瞥见了穆连潇的作揖的手,骨节分明的手中握着红绸,她浅浅勾起了唇角,仿若被握住的是她的手一般。
  新人被引入了新房。
  窗户上贴了囍字,烛台上大红的双喜蜡烛燃着,杜云萝在床边坐下,双手交叠在膝盖上。
  红绸被收走了,手中一下子空荡荡的。
  穆连潇站在杜云萝跟前,半垂着眼看她,他知道杜云萝很紧张,就像他一样。
  喜娘欢欢喜喜催着新郎官掀盖头。
  杜云萝抿了抿唇,眼前却突然一亮,她下意识地抬起眼帘,视线直直撞入了穆连潇的眼睛的。
  那双漆黑的眸子如有水光,倒映出了一身喜服的她。
  满满都是她。
  杜云萝杏眸一弯,笑了。
  穆连潇怔了怔,脑海里空白一片,隔了会儿才回过神来。
  原来,她穿嫁衣是这个样子的,比他想得还要好看得多,好看到他根本舍不得挪开目光。
  喜娘把酒盏交到了两人手中。
  纤细的手指捏着酒盏,淡淡的酒香萦绕鼻尖……
  酒不醉人人自醉。
  饮下交杯酒时,穆连潇只想起了这么一句话。
  杜云萝就在他身旁,交杯时他们挨得极近,比以往的每一次都靠近,胭脂香气袭来,激得他心中滚烫一片。
  床上撒满了桂圆莲子花生,半生不熟的饺子被端了上来,杜云萝就着喜娘的手咬了一口,听她问“生不生”,她低声应了句“生”。
  大婚规矩多,到了末尾时,便是杜云萝这个一心一意盼着成亲的人,都有些吃力了。
  好在,一样样礼数都周全了。
  喜娘丫鬟婆子都退了出去,内室里只留下了杜云萝和穆连潇。
  一时之间,两个人谁都没有动。
  杜云萝正琢磨着说些什么,刚转过头去看穆连潇,突然就惊呼了一声“痛”。
  她抬手按住了后脖颈,这身行头实在是太重了,一整日下来,她的脖子就吃不消了。
  穆连潇听她唤痛,赶忙伸手托住了她的脖子:“先揉揉,等下让丫鬟进来替你摘了。”
  并不是穆连潇不想帮她摘了凤冠,而是他不会。
  之前听云栖说过,千万别小看了新娘子身上的装扮,看着是好看,重也是真重,娇滴滴的小娘子根本撑不住,可若想摘下来,绝不是简单的事情,云栖曾想替锦灵摘,结果毛手毛脚的反倒是把锦灵的头发弄断了几根。
  有前车之鉴,穆连潇不敢随意动手。
  杜云萝这一头乌黑秀发,他可舍不得弄断了。
  
  第273章 误导(月票120+)
  
  一手托着凤冠,一手覆着杜云萝的脖颈,穆连潇手指轻轻用力,替她按压。
  带着薄茧的指腹在后脖颈上擦过,杜云萝本能地缩了缩脖子,身子也有些僵住了。
  而穆连潇的感觉却截然相反,手指触碰到的肌肤细腻柔滑,如羊脂白玉一般,他按压得极缓,指尖渐渐不敢用力了,他怕他的力道会弄痛杜云萝。
  杜云萝半依着穆连潇,不去想那只在脖子上流连的手,道:“不出去敬酒吗?”
  穆连潇动作微微一顿,含糊应了一声,这才慢慢收回了手:“我让人给你拿些吃的来。”
  杜云萝点头,抬眸望向穆连潇,两人本就挨得近,如此一来,呼吸可闻。
  她看到穆连潇的眸子暗了暗。
  在杜云萝以为穆连潇会顺势抱她亦或是吻她的时候,距离霎时被拉开,穆连潇起身往外走。
  杜云萝一时没明白过来,直到看见锦蕊进来,她一下子就懂了。
  浅尝辄止之后,怕是越发舍不得走,可继续在新房里待下去,真要叫人笑话死了。
  杜云萝让锦蕊替她摘了凤冠,重新梳了头,换下了喜服,又打水净面,卸了脸上胭脂,露出一张白皙清透的脸庞。
  锦岚进来,福了福身,道:“姑娘,乡君来了。”
  锦蕊不赞同地看着锦岚,纠正道:“不是姑娘,是夫人。”
  锦岚连连点头。
  杜云萝徐徐吐了一口气,她知道的,嫁到定远侯府之后,不仅仅是与穆连潇“再续前缘”,她要做的还有很多很多。
  为了她和穆连潇的将来,她必须把二房那些人压得死死的。
  穆连慧在东次间里等她。
  杜云萝扶着锦蕊的手出去,珠帘晃动,清脆声音使得穆连慧抬起头来。
  “可算是嫁过来了。”穆连慧抿唇,莞尔笑了。
  杜云萝的目光在东次间里扫了一圈。
  在内室里时她就留意到了,屋里的摆设布置与从前她新婚时住的韶熙园是一样的,她曾在韶熙园里住了五年,直到穆连潇战死之后,她受不了睹物思人,主动搬离了。
  而如今,她依旧回到了这里。
  东次间里的布局一如记忆中一般。
  一排博古架将东次间与明间隔开,架子上摆了顽石玉器,还有一架西洋钟,墙边是一张雕了百子图的罗汉床,正中摆了小几,从前她常常和穆连潇一左一右坐着下棋,她身后的东稍间便作了内室,用一架六扇雕刻了八仙过海的大屏风隔开,只在供出入的过道口挂起了珠帘。
  这韶熙园的正房是五开间,对面的西梢间做了书房,次间里摆了榻子绣架,杜云萝多在那儿打发时间,明间是平日里会客的。
  而显然,穆连慧这样的近亲并不是什么“客人”。
  杜云萝在穆连慧对面坐下,笑道:“我初来,什么都不晓得,亏得还有乡君陪我说说话。”
  穆连慧端起了几子上的茶盏,眯着眼抿了一口,道:“急什么,慢慢的也就知道了。”
  杜云萝浅笑不语。
  一个穿着青色比甲的丫鬟提着食盒进来,笑道:“奴婢玉竹见过夫人,世子让奴婢给夫人送些吃食。”
  杜云萝颔首,心里想着,这熟悉的韶熙园里也算是有了些她不熟悉的地方,比如这玉竹,从前她并未在这儿当过差,而且模样陌生,杜云萝甚至想不起来前世她是否见过这么一个丫鬟。
  玉竹送上来的都是各式点心。
  杜云萝饿了一日了,比起那些大鱼大肉,还是这些小点心更得她的心。
  取了一块绿豆糕咬了一口,入口绵软细腻,却不怎么甜,这里毕竟不是杜府,点心又是大厨房里做的,都没有摸准杜云萝的口味,偏淡了些也不奇怪,好在填肚子是够了的。
  “乡君也用一点?”杜云萝转眸问穆连慧。
  穆连慧颔首,打发了玉竹下去,慢慢吃完了一块百合酥,她擦了擦手,道:“刚那个玉竹,是阿潇挑出来的。”
  杜云萝静静看着穆连慧。
  穆连慧道:“原本拨到屋里做事的不是她,那日阿潇在园子里瞧见了,说要留她在屋里伺候。”
  杜云萝垂眸,她算是明白穆连慧的意思了。
  此刻,杜云萝对玉竹并无好恶,况且,以她对穆连潇的了解,便是他亲自点了一人出来,也断不会有那等意思。
  虽不知穆连潇为何如此,但杜云萝是信他的,穆连慧是在故意误导她,想要让她在花烛夜里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去和穆连潇闹一闹。
  若是从前爱使小性子的杜云萝大约真的会那么做的,可现在……
  杜云萝才不会那么糊涂。
  “这样啊……”杜云萝接了一句。
  语气平淡,说不上信也说不上不信,反倒叫穆连慧眉心一紧。
  但穆连慧很快就又笑了起来,道:“还有一个叫连翘的,是从祖母身边拨过来的。”
  “想来是个得力的。”杜云萝道。
  杜云萝对连翘倒是真的很熟悉,从前也是连翘伺候的她。
  因着杜云萝与吴老太君关系不好,她对连翘并不信任,只觉得这就是柏节堂摆在她身边的眼线,可如今回想起来,连翘做事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最要紧的,她对吴老太君忠心耿耿,光这一点,这丫鬟就是个能用的。
  起码,比那些唯练氏马首是瞻的丫鬟们好多了。
  穆连慧与杜云萝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她隐隐感觉今天的杜云萝很不好说话,话里话外都有些敷衍的味道。
  “可是累了?”穆连慧问她。
  杜云萝低低应了声:“是很累。”
  这话题又到了死胡同里了,可偏偏,也没哪儿不对的。
  大婚,原本就极累人。
  外头传来问安声。
  无精打采的杜云萝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帘子撩开,一身红衣的穆连潇就这么闯入了她的眼帘。
  “阿潇回来了呀,”穆连慧站起身,“那我就先走了。”
  杜云萝求之不得,依着礼数把穆连慧送出去,又吩咐立在门边的玉竹:“去备了热水与醒酒汤。”
  说完,杜云萝转身往回走。
  东次间里没有人,杜云萝又往内室里去。
  刚迈进去,只听穆连潇道:“云萝,先别进来,我一身酒气,当心熏着你。”
  杜云萝倚着屏风,弯着眼笑了。
  被酒气熏着?
  她才没有那么娇贵哩。
  
  第274章 尴尬
  
  热水很快就送了进来。
  穆连潇去了净室洗漱,温热的醒酒汤放在了桌上。
  锦蕊手脚麻利地替杜云萝散了长发,拿梳子顺了顺,道:“夫人,奴婢在外间守夜,有事儿您唤奴婢。”
  杜云萝坐在梳妆台前,转眸看了一眼梨花木的千工拔步床。
  床上铺着大红锦被,被套上的繁花似锦是她亲手绣的,床头的两只枕头套子,绣的是鸳鸯戏水。
  锦蕊见杜云萝出神,低声道:“夫人,都已经收拾过了,您放心。”
  杜云萝一怔,待反应过来锦蕊说的是床上那些桂圆花生莲子时,她忍不住勾了唇角。
  她记得从前是没收拾干净的,彼时她叫他招得浑身都不自在,腰侧还压到了一颗桂圆,桂圆的壳碎了,刺得她又痛又麻,偏偏双手被箍住了,根本没办法把桂圆弄开,气得杜云萝抬脚就蹬穆连潇。
  那次穆连潇没生气,杜云萝眯着眼睛想,她待会儿要是无缘无故蹬他一脚,穆连潇会不会恼她……
  应该是不会的。
  反正,她只答应了甄氏不推穆连潇,可没说她不蹬他。
  再说了,她只是轻轻地蹬。
  就算她用上七八分力气,在穆连潇那儿也跟挠痒痒似的,他皮糙肉厚的,才不怕哩。
  杜云萝想着想着,自个儿就笑出了声。
  锦蕊见她如此,不由心事大定。
  昨日甄氏背着杜云萝好生吩咐了锦蕊一通,说大婚夜,姑娘家难免害怕紧张,若杜云萝慌了,让她千万开导些。
  她也听锦灵说过,说刚嫁过去,眼见天黑了,整个人都不知所措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心跳快得不得了。
  锦蕊原本还想过,若杜云萝慌了,过来人的锦灵肯定比自己有用,可这会儿锦灵根本不在,哪知杜云萝是真的半点不紧张,这叫锦蕊亦放下心来。
  锦蕊退了出去。
  净室里有水声,杜云萝抬声问道:“一身酒气是吃了多少酒?”
  声音从外头传进来,穆连潇一时微怔。
  其实喝得不算多,他酒量好,那些酒不在话下,只是身上酒味大了些。
  可听杜云萝问起来,那软软糯糯的音调就像在耳边一样,让已经散了差不多的酒劲一下子又窜了起来。
  好像,确实有些喝多了。
  从那杯交杯酒开始,他就醉了。
  穆连潇伸手想推开北面的小窗。
  手指触及窗棂,想到外头北风灌进来,这热气腾腾的净室变冷了,晚些杜云萝用水时怕是要冻着,穆连潇还是收回了手。
  杜云萝没听见穆连潇的回答,刚想抬声再问一次,就见那人从净室里出来了。
  喜袍换下了,就挂在她的喜服边上,红映着红,与那对龙凤烛相照。
  穆连潇穿了件簇新的中衣,长发散下,不疾不徐走过来,直直看着杜云萝。
  他之前也见过杜云萝散了乌发的模样,可她这会儿的样子又与那年闯进青连寺竹林时的感觉完全不同。
  杜云萝朝他灿然一笑,起身端了桌上的醒酒汤:“还没凉。”
  穆连潇接过来,入口有点烫,他想,还不如凉了的喝得舒坦。
  东次间里传来西洋钟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杜云萝却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从缓到急,似乎是事到临头了,她才开始乱了。
  不是害怕,也不是紧张,她与他做过五年夫妻,便是聚少离多,床笫之事,总归是习惯了的。
  她只是忘了,从前两人是怎么开始的……
  应当不是面面相窥吧……
  杜云萝下意识地蹙眉,好像是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坐在梳妆台前不理他,穆连潇哄了劝了,她依旧不冷不热的,叫他一个打横就给抱到了床上……
  后面就顺理成章了。
  可现在,她要如何?
  以两人之间的关系,她总不能真闭着嘴一直不理人吧。
  杜云萝的苦恼,穆连潇并不知道,他也在苦恼他的事体。
  从前是怕唐突了她,千般万般忍着,这会儿行了大礼过了明路,总算可以正大光明地抱她吻她了,他却有些不晓得该如何出手了。
  明明心心念念的人就在面前,明明之前他可以很简单自然地去牵她的手,让她知道他的心意,可到了大婚之夜,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一时之间,与其说是暧昧,不如说是尴尬。
  杜云萝斜睨穆连潇,见他耳根子发红,她心一横,低头吹灭了桌上的油灯。
  内室里一下子暗了许多,只有那一对龙凤烛燃着,照亮了一角。
  白皙小巧的脸庞有一半隐在了黑暗里,漆黑的眸子越发明亮,叫人心思一动。
  脑海中的杂念霎时散了,穆连潇本能地抬起手,轻轻落在了杜云萝的额头上,而后顺着缓缓下移,捧住了她的脸颊。
  四目相对,一如数月前在马车之中。
  穆连潇突然又想起了那时她说的话,以及蜻蜓点水一般在他唇角滑过的吻。
  指腹擦过水润樱唇,胭脂已经洗去,可穆连潇就是觉得,杜云萝的唇比染了胭脂还鲜艳。
  喉结滚动,他弯下腰靠近她:“真的不怕?”
  呼吸喷到了鼻尖,杜云萝莞尔,手指捏住了他的袖口,柔声道:“不怕。”
  吻,轻轻柔柔落在了眉心,一点而过,而后,又落在了眼角。
  穆连潇的动作很缓很柔,仿若他捧着的是昨日踩花堂时送来的那瓷娃娃。
  杜云萝有些痒,伸手想挠,手掌却被穆连潇抢先一步握紧了,她咯咯笑了起来,想说一句“痒”,刚一张嘴,就叫他趁虚而入了。
  清浅的试探渐渐变得温柔如水。
  杜云萝的呼吸之间全是穆连潇身上淡淡的皂角香,熟悉的味道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只本能一般地踮起脚,想靠近一些,更近一些。
  她不知道自己被拽住的手是什么时候被松开的,一如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叫穆连潇抱到了床边压在了身下。
  穆连潇的吻越发深了,唇齿依旧温柔,却铺天盖地一般,叫杜云萝根本喘不过气来。
  在窒息之前,穆连潇松开了她。
  杜云萝大口缓气,胸口起伏如波浪,她由着穆连潇脱了她的锦鞋,把她整个人又往床里侧挪了挪,而那人亦是蹬了鞋子,落了床幔,翻身靠了过来。
  
  第275章 红烛
  
  额头贴着额头,穆连潇一瞬不瞬望着杜云萝。
  床幔隔绝了外头的烛光,穆连潇的眼睛在黑暗里依旧看得很清楚。
  他轻轻啄了啄杜云萝的鼻尖,用眼神细细勾勒着她的五官,她的模样。
  杜云萝红唇微启,随着她的呼吸,胭脂香气萦绕他的鼻息之间,很甜,却不腻。
  穆连潇低头去寻她的唇,细细密密的吻,缠绵得叫他片刻不舍离开。
  杜云萝半垂着眼帘,双手搭着穆连潇的双肩,饶是身子使不出什么劲儿来,但她就是觉得踏实。
  言语无法形容的踏实。
  他就在她的身边,只这一点,就让杜云萝无所畏惧。
  使坏一般的,贝齿轻咬穆连潇的下唇。
  穆连潇吃痛,惊讶地抬头看她,却见杜云萝笑了,眉眼弯弯,笑得娇俏可人。
  心中的火,轰然炸开了。
  从前便是想,穆连潇也不能抱她亲她,此刻一尝夙愿,本以为胸中的无名火会消散一些,杜云萝的这番举动却似火上浇油。
  那团火越烧越旺,几乎要将他吞没。
  手掌下滑,沿着身侧来回,最终落到那随着呼吸起伏的胸口。
  刚刚相拥亲吻,隔着一层薄薄的中衣,穆连潇就感受到了此间波澜,如今手掌轻覆,越发觉得旖旎万千,也觉得那层中衣分外碍手碍脚。
  中衣可比凤冠好处理多了。
  穆连潇解开杜云萝的腰带,动作麻利,两人的中衣被扔到了的床尾,他一把拉过锦被,将两人裹得严严实实的。
  被子下的杜云萝又要喘不过气来了。
  堵住她呼吸的双唇已经放开了,正在她胸口流连,带着薄茧的手指拂过起伏的山峰,揉捏挑拨,引得杜云萝忍不住扭着腰想要躲闪。
  却根本躲不开。
  几不可闻的咔擦一声,杜云萝的身子僵了僵,她又压到桂圆了。
  她就该知道!
  从前也是锦蕊收拾的床,就这么留给她一颗桂圆,这会儿也是如此,不偏不倚就在她腰侧附近,她若不动也就罢了,偏偏她扭腰躲闪,正好就压住了。
  杜云萝撅了嘴,双手被穆连潇箍着,她莫非真要蹬他一脚?
  之前想得好好的,事到临头了,杜云萝才发现她蹬不了,不是舍不得下不了脚,而是双腿都叫他压着,她使不出劲儿来。
  “世子……”杜云萝喘着气唤他,“我压到东西了……”
  穆连潇动作一顿,恋恋不舍抬头:“压到什么了?”
  压在身上的力道减轻许多,杜云萝半撑起身子,用手摸了摸腰侧,把压碎的桂圆拿给穆连潇看。
  穆连潇忍俊不禁,大手抹了抹床面,确定没有碎屑留下:“压痛了没有?转过去我看看。”
  喑哑的声音似蛊惑,杜云萝听话地翻过了身,把细腻光滑的后背展露在了穆连潇面前。
  白皙如玉,美不胜收。
  穆连潇一时有些痴,直到他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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