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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皇帝-第1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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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颜异并未如他的长辈们所希望的那样,在刘彻面前,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卸到鲁儒身上。
“陛下……”颜异眼巴巴的看着刘彻,不停的磕头:“陛下乃圣人,明见万里,思及万世,臣本不该多言,以逾臣子本分……只是,如今,黄老、法家狭众怒,以区区数人之失,尽归臣之儒门,所谓矫枉过正,以偏概全,莫过如此!”
“臣闻,如今市井已有民谣,歌曰:一考举,十人中,八人为儒……”颜异低着头,委屈的道:“臣以为,或许,就是如此了……”
刘彻嘿嘿的笑了两声。
什么民谣嘛?
现在才几天?
就有这样的民谣出现了?
朕怎么没听到风声?
再者说,这汉室的民谣,大凡被拿到台面上讨论的,哪一个不是被人“创造”出来的?
只是,这是游戏的潜规则,也是臣子们少数几个能直白的告诉皇帝:哥,您这个政策有风险啊,是不是要改改的途径。
这也算是汉室历代天子的一个优点了:不管怎么样,哪怕是蠢笨如元成那样的昏君庸君,也要重视来自最基层,直接反应民间呼声的声音。
当然,重视归重视,听不听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说一套做一套,向来就是统治者的拿手好戏。
刘彻哂笑一声,道:“朕不是秦始皇!”秦始皇焚书坑儒,搞得儒家上上下下鸡犬不宁,道统几近断绝,刘彻的言下之意,自然就是:无论怎样,儒家的存在,不会改变,相反,他这个皇帝,还会支持儒家,继续发展。
颜异闻言,大喜,叩首道:“臣代儒门上下,谢过陛下!”
刘彻摆摆手,道:“别急着高兴!”
刘彻嘿嘿两声,抓着陈阿娇的小手,道:“儒家这次各派搞得事情确实太大了!”
何止是大啊!
早在考举第一轮结束后,刘彻看到统计出来的士子分布,就知道,要出大事了!
儒家人多势众,这五十年来,更是不断的传播自己的思想。
除了关中因为是黄老派的大本营,贵族大臣不怎么喜欢儒家那一套,只有公羊派的思想渗透了些进来以外,大江南北,五湖四海,儒家的触角不断的延伸——甚至就连南方的三越,北边的匈奴还有东边的朝鲜,都有这些家伙的足迹。
毫不夸张的说,现在天下的读书人,有文化知识的阶级,不说百分之八十,至少,百分之七十是儒家的人!
这与儒家实行有教无类,一视同仁的授业方式,有着很大的关系。
在儒家,哪怕是个奴隶,只要你愿意听讲,他们也不会拒绝你的旁听。
像公孙弘——一到四十岁了,还一穷二白,只能靠养猪为业的屌丝,胡毋生也愿意将其收录门墙,甚至资助他学习的费用。
还有朱买臣,假如刘彻没记错的话,这是一个更大的悲剧——公孙弘好歹还有个窝,有个家,朱买臣就纯粹是个无业流民,只能靠友人接济生活。
但是,历史上,已经官居中大夫,食禄两千石的严助见到他,丝毫也没有轻慢,反而将其举荐给了小猪。
这样的例子,还有许多许多。
毫不夸张的说,在现在这个时代,在后世高高在上,标榜为清贵雅人的儒家,在此时,算得上是最接地气,同时对平民最平等,最宽容的学派。
这也是儒家后来能成功的原因!
你换了法家或者黄老派,想要独尊自己看看?
恐怕连当官的人都凑不齐,整个基层立刻就要瘫痪!
毫不夸张的说,历史上,儒家的独尊,是因为他们布局几十年,耕耘几十年,播种几十年才收获的果实。
但,儒家此刻冒头,却是有些早了。
现在,黄老派虽然已经日暮西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的实力依然强大,依然垄断了汉室政权的话语权。
法家则已经崛起,开始进入一个鼎盛时期,人才辈出。
特别是刘彻的忽然即位,使得大批法家的大臣得到了重用和提拔。
像郅都,像赵禹,像张汤,都在事实上已经是一方巨头,晁错更是位居三公之位。
在这样的情况下,儒家在考举上的表现,就好似一个开了嘲讽的MT,瞬间就拉稳了仇恨。
黄老学和法家的人又不蠢!
叫你们儒家占了今年六成的考举名额,下次岂非是要占到八成九成,甚至全部囊括了?
这样下去,二三十年后,哪里还有我们的活路?
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弄死你丫的先!
就算弄不死,也弄个残废出来!
而且,儒家过去的一些行为,也让法家和黄老派非常警惕。
当年儒家在齐国坐大,成为显学后,立刻就对墨家和农家、法家下手,几乎将这三个学派在齐国赶尽杀绝。
就是汉室成立以来,儒家在他们的优势地区,如齐、鲁、楚也是出了名的排外。
别的学派的弟子,在齐鲁楚,几乎就是处于一个被所有人排挤和歧视的存在。
有着这些前车之鉴,黄老派和法家,只要不蠢,就知道,为了自己的学派和理念,这儒家,绝对不能放纵它!
对这些事情,刘彻这两天已经差不多知道的清清楚楚了。
刘彻也找汲黯和张汤聊过了。
他深知,现在,黄老派和法家对儒家的这次爆发,可谓是瞪大了眼睛,不敢有任何放松。
因此,刘彻想和稀泥是不可能了。
代表旧贵族勋臣元老势力的黄老派跟代表了新兴官僚资本阶级的法家,是不会允许儒家抢走本来属于他们的蛋糕的——更别说放纵儒家骑到两者的脑袋上。
此时的儒家也不像小猪朝时的儒家,已经渗透进了汉室朝野,遍及基层——建元新政虽然废黩,但,期间,大量的儒家子弟进入了官场,虽然窦太后扫清了中央的儒家势力,但地方上,却因为没有肃反,结果,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等窦太后驾崩,儒家立刻卷土重来,而且,声势更加惊人,就连法家,都不得不审时度势,采用儒皮法骨的模式。
而此时,儒家除了在齐鲁地区坐大外,其他郡县的大权和基层官员,却都跟他们没多大关系。
于是,儒家在黄老派和法家面前,才会显得如此的软弱。
颜异听了刘彻的话,也自垂头。
这次儒家确实是吃相太过难看了!
尽管,是公平竞争,但颜异心里,却也很别扭。
这天下没有傻瓜笨蛋,也没有人愿意坐以待毙。
儒家这次一口气吞掉六成以上的考举名额,其他学派,不眼红,不嫉妒,不嫉恨,那才是有鬼了!
但他能说什么?
总不能说,我儒家愿意放弃这次考举的一些名额吧?
这话颜异只要敢说,回头,儒家内部的巨头就能把他颜异给开除,甚至就是他的家族,也会开除他的颜氏族人地位。
因此,颜异只能低头,沉默不语。
刘彻看了摇了摇头,但他也知道,不能太过苛责颜异了。
毕竟,这么大的事情,不是一个颜异能做主的。
在刘彻看来,儒家这次想过关,不吐出什么来,是不可能了。
然后,刘彻还想看看,儒家内部,到底有没有聪明,有没有识时务的俊杰。
因此,刘彻看着颜异,道:“卿回去,告诉儒门上下,就说,朕近日读书,有一议不解!朕读贾长沙《过秦论》,闻曰:向使婴有庸主之才,仅得中佐,山东虽乱,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庙之祀未当绝也。此议,朕甚不解,请儒门诸贤试论一二!”
说完,刘彻就不管颜异,抱着陈阿娇,朝外面走去。
“嘿嘿……”刘彻走出大殿。
那个问题可不是胡乱问的,而是一个很有深度的问题。
在历史上,问出这个问题的人叫刘庄,谥号曰明,乃是东汉王朝的学霸级皇帝。
这个问题,就是历史上著名的云龙门之问!
咳咳,跟唐太宗观史齐名的典故哇!
问出这个问题,就意味着,刘彻打算参与到儒家的变革中,亲手来改造儒家。
而儒家的人同意还是不同意,就会体现在答案中。
刘彻觉得,儒家在现在这样的形势下,想不答应都不可能!
况且,就算没有现在的局面,刘彻放话要改造儒家,他们能拒绝吗?
假如说历史就是一个任人装扮的小姑娘,那儒家就是一张被人随意折叠的纸。
历代统治者一会把它折成一个纸飞机,一会又把它变成一个纸飞船,或者干脆做个纸团抛来抛去。
而儒家只能被动的接受统治者的调教。
所谓思想,所谓理论,所谓政策,最终,都要服务于政治,服务当前世界的社会。
不能做到的,统统会被淘汰!
颜异却是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脑袋,他虽然也算个学霸级人物了,但到底年轻了些,政治经验稚嫩了些,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头绪,只能带着满腹的疑问回去。
第451章 博弈(一)
夜幕降临,尚冠里的街坊坊门徐徐关闭,厚重的木门锁死了这个居民区的进出通道。
只有持有内史衙门签发的特别令符或者来自更高层的命令的人,才可以在夜晚进入或者走出这个地方。
倘若是长安其他的居民区,此时,人们差不多都已经准备休息了。
但在尚冠里,依旧灯火通明。
作为长安城除却戚里外,达官贵人最集中的地区。
尚冠里常常是彻夜灯火通明,如同白天,纸醉金迷的贵族大臣们在这里争相炫富。
但今天,尚冠里的气氛有些诡异。
一些窃窃私语通过各家的下人相互传播。
“陛下今天黄昏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了……”有人如是说。
“今天陛下见了颜异……”对方投桃报李,将这个秘密也说出来。
“哎呀,可惜了……”又有人叹息着,惋惜着。
很快,这些人就四散而去,仿佛只是出来与邻居家的同僚联络感情一样。
尚冠里的更夫和巡夜的士卒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通常大多数高层的秘闻都是这样被人知晓的。
看上去,这一切都很和谐。
但在某些阴暗的角落中,一个又一个野心家和阴谋家,却如同毒蛇嘶鸣一样的尖叫了起来。
“陛下为何要放过儒家呢?”有人很不甘心。
历来,政治的清洗,总能造就一批功臣,用别人的血,来成就自己的地位,从来就是政治斗争中不二的发达途径。
这次儒家被围观,落井下石的人中,未必没有抱着用儒门的血来帮自己上位的人。
“派人去拜访南皮候,探听一下东宫的反应,还有,枳候那边也派人去问问……”一些人冷静的做出决断。既然天子要保儒家,那么,就先要搞清楚东宫是怎么想的?
若是天子摆平了东宫,那么,自己不妨做个红脸,来个雪中送炭,顺便刷些声望。
绝大多数混政坛的人,早已练就一身登峰造极的变脸术,对他们来说,只要有好处的事情,他们都愿意做。
他们就如同食腐生物一样,不会放过任何一丝可能的好处。
当然,倘若天子也护不住儒家,那么,他们立刻就会化身恶魔,扑上去,在儒家的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填饱自己的肚子。
南方的儒家地主官僚阶级,这些年来,可是已经肥的流油了!
但,这些声音相对于主流的掌权者,却不过是些杂音而已。
丞相周亚夫此刻就凝神望着坐在他面前的袁盎。
袁盎于周亚夫,亦师亦友,受袁盎影响,周亚夫的立场,其实是偏向儒家的。
袁盎同情甚至于立场倾向儒家,这在汉室不是什么秘密。
他与晁错的斗争延绵了将近二十年,如此漫长的相互角力,自然让人能看清楚他的屁股。
“陛下今日召见了颜异,让颜异问儒门一个问题,然后,黄昏时刻去了东宫……”袁盎自然是消息灵通,而且,他知道的消息,远比其他人详细、具体,他轻轻笑着给自己倒上一杯酒,抿了一口:“此刻陛下都还在东宫呢!”
袁盎说这些话,意思自然很明显。
周亚夫听着,却是一言不发。
袁盎看着,只是笑笑。
周亚夫的脾气,谁不知晓?
当年,太宗孝文皇帝的时候,周亚夫以河东太守的身份领军驻扎在细柳抵御匈奴入侵。
著名的细柳营故事因此诞生,周亚夫借此名动天下,并顺理成章的成为天下名将,细柳营铁军之名,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太宗孝文皇帝是个好脾气的天子,为人豁达,胸怀宽广,对周亚夫在细柳营给予他的难堪,并不以为仵,反而称赞有加。
此后,对周亚夫更是器重无比,力排众议,将周亚夫从河东太守提拔为车骑将军,临终遗诏,更命为中尉,为新君羽翼。
先帝在位时间比较短,期间对周亚夫更是信重无比,几乎将整个汉室的军权都交给了周亚夫,使其可以节制天下兵马,驱使三十六路将军。
因而,周亚夫的脾气,也是日复一日的强硬。
在此刻的袁盎看来,周亚夫犟起来,颇有些像一个被娇惯了的小姑娘,但凡天子稍稍不如他的意,他就要罢工。
老实说,袁盎觉得,周亚夫再这样下去,一次两次,当今天子或许还忍得。
但时间久了,必是取死之道!
作为朋友,袁盎觉得,自己有必要尽一份力,帮助周亚夫弥补一些他犟驴脾气上来造成的缺陷。
更现实的考虑则是,没有周亚夫,袁盎根本斗不过晁错。
特别是经过了去年那次几乎掉脑袋的风波后,晁错的行事和举措,都老成稳重了起来。
他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反而开始经营起了自己的势力。
这一次,他没有在那么饥不择食的选那些跟他不对路,只是互相利用的“盟友”。
新兴的法家官僚,如张汤、宁成等人都开始不由自主的靠近晁错。
就连已经被任命为河南郡郡守的故中尉、故中郎将,先帝的苍鹰郅都,这些天都与晁错有着很密切的互动。
法家的官僚出现了明显的抱团趋势。
在可以预见的将来,法家必然成为政坛上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是以,袁盎很清楚,他与晁错的斗争,必然将长期化,复杂化,并且持续下去。
这样一来,来自周亚夫的支持,就不必可少了。
无论个人感情还是政治利益,都决定了袁盎不能看着周亚夫这个他最大的盟友和靠山如同先帝时的丞相申屠嘉一样,最终依着自己的个性,白白恶了天子。
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丞相还在生天子的气?”袁盎呵呵笑着。
“哼!”周亚夫冷哼一声,对于这个事情,他是越想越不爽的。
夷狄内附,哪里能保留其酋长贵族的特权?
哪怕天子对其加以制约也不行!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现在看来,似乎挺美,但将来万一子孙不孝,重演戎狄祸乱中国,岂非又要去找一位齐恒公一位管仲?
万一要是当时中国不幸没有齐恒公、管仲这样的英雄,那后世子孙岂非就要“被发左袵”去山里当野人了!
周亚夫深深的觉得,自己作为丞相,深受两代先帝厚恩,应该履行自己作为丞相的职责。
如当年太宗孝文皇帝临终遗诏中对他的安排那样:事有不便,可用周亚夫为将。
在周亚夫的理解中,这就成了他的生命和生存的任务:尽一切可能将所有对江山社稷不利的东西,铲除!
第452章 博弈(二)
袁盎向来很聪明,而且嘴炮无双,能把死的说活。
他见了周亚夫的反应,立刻就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周亚夫生平最为重视的,就是太宗皇帝的遗命,那,从这个方面下手,是一定能揪住周亚夫的牛鼻子,让他乖乖听话。
“丞相……”袁盎笑着道:“请恕我直言,您现在这样与陛下拗气,实乃不智!”
“太宗孝文皇帝临终托付丞相,仁宗孝景皇帝也托孤于丞相,两代先帝,将江山社稷,少主安危,托付丞相,丞相如今却为了与陛下拗气,而不理政事。孝文皇帝、孝景皇帝地下有灵,恐怕会有不安罢?”
周亚夫终于动容,只是,一时半会,他也还没办法说服自己。
袁盎察言观色,立刻趁热打铁:“况且,丞相若是袖手不理政务,依陛下的脾气,恐怕会用其他人来理政,若是贤达,丞相固可无忧,但倘若是赵高李斯之辈,丞相岂非就是大汉社稷的罪臣了?”
“天子年少,想法多,丞相作为托孤大臣,应该辅佐、匡正,辅佐天子走上正道才是!”
周亚夫脸上的寒冰终于消融,他正色对袁盎一拜,道:“辛袁公规劝,不然,某入歧途,尚不自知也!”
对于周亚夫来说,辅佐天子,匡正天下,就是他的使命。
而且,此时回想起来,好像当初天子对濊人的安排,是用的试验这个词语,还说过摸着石头过河这样的话。
换句话说,其实天子,也不过是年轻,想尝试尝试。
这也是刘氏天子根深蒂固的血脉遗传了。
譬如先帝即位,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削藩,终于酿出吴楚造反,齐鲁不稳,燕赵动荡的局面。
至于先帝年轻的时候……
周亚夫想了想,似乎比之今上更加活泼,更加爱折腾……
“罢了,即为刘氏臣,吾就要适应……”周亚夫心里想着,之前因为濊人的事情而产生的疙瘩,终于消去。
袁盎却是目光灼灼,盯着周亚夫,道:“丞相既已想通,那某这就准备连夜入宫,求见太皇太后!朝中大臣就拜托丞相去联络了!”
周亚夫点点头。
身为丞相,周亚夫有权力把九卿和各衙门的千石以上的官员,全部喊到自己的丞相府开会。
而且万一真的发生了东宫强逼天子排儒甚至灭儒的事情,身为丞相,周亚夫可以拒绝在诏书在副署,从而使其失去法律效力。
当然,真的发生那样的事情了,东宫震怒之下,换相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
真要那样的话……
东宫的政治声望,可就全毁掉了!
汉室虽然实行两宫制,在以孝治天下的政策下,东宫握有着制衡未央宫天子的权柄。
但,自吕后以后,东宫从未有过插手政治的先例——当年枳候薄昭被逼自杀,当时执掌东宫的薄太后,却始终一言不发。
薄太后死了亲弟弟,况且都不插手,现在,东宫要是敢直接插手政治,恐怕立刻就要引起整个元老勋臣列侯阶级的反弹——诛吕氏,可是元老列侯勋臣阶级们的政治成果,任何想要颠覆这一政治成果的人,都要面临整个阶级的反扑。
还有各地的诸侯王,也不会容忍再出一个吕后来杀刘氏子孙。
是以,周亚夫根本毫无畏惧。
当然,东宫那边,能说和,最好说和。
周亚夫并不希望看到一场空前的政治灾难。
……
与此同时,儒家各派系在长安的代表,齐聚在尚冠里的另外一处宅院之中。
与会者,大多数是儒家的少壮派,当然,也有些巨头级别的博士。
只是,总的来说,年轻一辈居多。
颜异坐在左首的一侧,将白天天子让他转告的那个问题说了出来。
众人听完以后,各自低头沉思。
贾谊贾长沙的名篇《过秦论》是每一个有志于官场的人年轻人必读的一篇文章。
在场的众人,几乎没有人会对《过秦论》陌生。
甚至许多人都能倒背如流。
只是,天子的问题,却是问的相当刁钻,甚至,可以说是诛心!
许多人的眉头都拧了起来。
大家都是聪明人,在听了这个问题后,没多久,就明白了天子的意思。
这个问题与其是在问儒家对于过秦论的看法,倒不如说是在问儒家:在立场、原则、理念和朕之间,你们选那个?
更明确一点的话,这个问题的核心就在于,天子想知道,儒家是否愿意根据他的意愿来调整自己的理念!
但仅仅是片刻,许多人就做出了决定。
他们毫不犹豫的就将自己的节操给丢掉了!
儒家向来就是诸子百家中扔节操扔得最快的人。
想当年,春秋之时,孔子周游列国,不就是想要得到重用,执政一国吗?
之后数百年,儒家换下来的皮,可绕地球一圈!
从孔子,到子夏,再到孟子,再到之后的荀子甚至荀子的弟子李斯。
儒家其实是一个一直在不断屈就统治者的学派。
时至如今,儒家更是分成了无数个思想近乎南辕北辙的派系。
譬如公羊派和谷梁派的思想理论,简直就是水与火的区别!
是以,在诸子百家中,其实,儒家是最有活力也最有未来,最有前途的学派。
因为,他们可以三百六十度,随心所欲,调整自己的理论来适应统治者的需求的学派。
从这个方面来说,儒家,其实是一个现实主义学派,讲究的是拿来主义,什么东西,能帮助他发展壮大,他就不会介意将之吸纳。
于是,大家伙们刷刷刷的拿起笔墨,在竹简上挥洒了起来。
能直接呈递给天子看的文字,可是值得每个人都去拼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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