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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林英雄传-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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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蛋见势危急,不暇细思,自然而然推出双掌,却没想到自己一身内力已然独步古今,罡风扬处,空气为之破碎,天地为之翻腾,徐苍岩长剑脱手飞出,人更跌撞在屋壁上,铁蛋掌劲犹未歇止,将整片屋壁击得稀烂,“摩云剑客”便连人带剑一齐摔了出去;金刚奴庞大身躯也稻草人似的飞起,恰正跌入围在屋外的西宗教众堆中,压出一大片叫苦之声。
  金刚奴一跌即起,拍手大笑。
  “今日方知世上有此神功,就被一掌打死也不虚了!”
  其他人众惊骇之余,更大声喝采,喊得喉咙都哑了。
  徐苍岩翻身爬起,面容似乎又裂成碎片,尖声一笑,道:“弟弟,你真有福气,尽得彭爷爷真传,可喜可贺!这当然没什么好说的,只要大家同意拥你为王,我做哥哥的只好附骥喽!”
  拾起长剑,排开教众,头也不回的走入自己的木屋之中。
  铁蛋懊恼不已,想跟过去解释一番,又不知该说些什么,竟楞在当场动弹不得。
  唐赛儿眼珠闪动,飞快转过念头,立刻踏上两步,面对屋外西宗教众,高声道:“徐二少爷显然已得贵宗彭教主衣钵,咱们东、北二宗钦服至极,决计以他马首是瞻,却不知各位西宗本宗子弟意下如何?”
  铁蛋当即悚然心惊。
  这半年多来的阅历,尤其从三堡那儿得来的经验,使他洞悉不少群众的心理与反应,情知此刻只要有一个西宗教众高叫出“我赞成”,马上便能像黄河决口一般,引发无数附和,不但自己永远脱不了身,徐苍岩在西宗的地位更加荡然无存。
  心念电闪,不等唐赛儿语尾落定,已先发一声斩钉截铁的大喝:“我不当!”
  犹若一个暴雷,震得人人面色苍白。
  唐赛儿眼见一招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硬赶鸭子上架的计策,竟被铁蛋当机立断的拨开,良机稍纵,便再难造成气势,小泵娘不由暗暗跌足,大呼可惜。
  但她仍不死心,鼓起如簧之舌,百般劝说,铁蛋却横定了心肠,一百个不依,脑袋摇得像个货郎鼓,把所有人的热望全都摇冷了下去。
  唐赛儿等人互望一眼,相对耸肩,无奈道:“只好再看彭教主意思如何,他老人家怎地还不露面?”
  铁蛋心想:“他一来,我又完啦!”
  可又不愿意撒谎,只得支支吾吾。
  东、北二宗诸人还当彭莹玉不愿见大伙儿的面,不禁有点气愤。
  “大天王”何妙顺沉声道:“彭教主既邀咱们来,却不跟咱们见面;咱们要推你们徐家的人当王,你们却又不肯,你们西宗可真够□扭!这样吧,我们再在谷口等候一个时辰,到时再无任何答覆或决定,咱们三宗合并之议就算作罢,大家各搞各的,谁也别管谁。”
  手一挥,当先离去。
  唐赛儿瞅了瞅铁蛋,彷佛想说什么,终于叹口气,摇摇头,跟著大家一齐走远了。
  赫连锤等人忙争相围挤过来臭骂铁蛋不识抬举,铁蛋老气横秋的唉道:“你们懂什么?
  少噜苏!要当你们自己去当。“
  却抽空抓住秦琬琬,搔头道:“我不当教主,可以吧?”
  秦琬琬忍不住一笑。
  “我管你呀?奇怪!”
  铁蛋打著结儿道:“我是说……如果我一直这样……嗯,这样没出息,你会怎么办?”
  秦琬琬面上浮起一居红晕,眼中却闪著光,咬了半天嘴唇,忽然敲了他一下,叱道:
  “你管我呀?奇怪!”
  小鸟一样跑开了。
  铁蛋不知怎地,却似吃下了一颗定心九,胸中舒畅无比,转念又忖:“好歹也该禀报师曾祖一声,他应该还有别的主意。总不能因为我,而使三宗合并不成。”
  当即展开轻功,再度登上峰顶,穿过山洞,只见彭莹玉依旧面向无尽大地,叉开双脚,直挺挺的立在绝崖边缘,好像打从铁蛋刚才离去后,便不曾移动过半分。
  铁蛋望著他孤独的背影,心头无限凄凉,只觉自己有点对不起人家,轻轻叫了声“师曾祖”,彭莹玉却连头都不回。
  铁蛋又叫几声,仍然得不著回答,心忖:“莫非他不想理我了?”
  绕到旁边一看,才发现他竟已气绝多时。
  铁蛋急得大哭出声,双膝一软,“咕咚”跪倒在地。
  “是被我气死的么?”
  脑中一片昏沉混乱,久久无法自抑。
  嚎啕了好一阵,终究不是办法,慢慢爬起身子,只见彭莹玉雄伟身躯傲然挺立于万丈绝崖之上,宛若一根撑住天篷的铁枪;山风凛冽,刮得他宽大白袍鼓胀飞荡,身体却硬是不动,双眼犹自烁烁有神,彷佛想把那与他作对的强风瞪碎一般。
  这个胸怀狂热的老人一辈子都活在争斗之中,即令死亡也击不溃他的斗志。
  铁蛋本还想把他放倒,双手才一触及他衣衫,却又立刻寻思道:“他天生是条硬背脊的好汉,如果一定要把他躺下来,恐怕他做鬼也会生气吧?”
  顺著他不闭的双眼望去,他生前一心想要改造的锦绣大地平铺脚底,在艳阳下闪出宝石般的光彩,而此刻他无私无欲,只是紧紧守护著这个他曾经热爱的宝藏。
  铁蛋又忖:“他应该永远站在道里的,总该有人永远站在这里。”
  缩回手臂,转目一瞧,只见身后石壁上刻著十几个大字,显然是他刚刚临终之前,才用浑厚无比的指力镌刻上去。
  “名曰空法,其实不空;心唯一念,不成也雄。”
  蓦然间,铁蛋耳边又响起彭莹玉最后的话语:“做不到也要做,难道他们竟不明白么?”
  萧索落寞的语声,一遍一遍摧击著铁蛋的心坎,铁蛋终于逐渐颌会,四十多年来,这些少林前辈所打的这场无人明白的战争之中,潜藏著多少刚强、悲壮与无奈。
  热泪再度涌满铁蛋眼眶。
  “他一直想找一个跟他一样的人,接下去打这场打不赢的仗,但如今世上,那还找得到这样的人呢?而我……”
  胸腔里堵上了说不出的难过,心头忽又一震,忖道:“从一开始,大概就有不少人想要打破他的梦想,结果却是我……这才是他最不能忍受的吧?”
  铁蛋痴立老人身边,面临今生最大的抉择,到底是违背自己的本心,接下这副不可思议的担子,还是依旧狠下心肠,撒手不顾?
  两股相反的力道撕扯著铁蛋的脑筋和血管,使得他浑身沁出冷汗,远眺无涯无际的党莽河山,顿时浮起一阵□徨与恐惧。
  “我成吗?”
  铁蛋自问。
  眼前天辽地阔,万象流转,实在是太大而且太复杂了,铁蛋垂头望向自己颤抖的手掌,只觉自己渺小得可怜。
  “这一身盖世神功可有个屁用?我凭那一点统治天下,当主当王呢?”
  铁蛋可以想像得到彭莹玉对这想法的评语“懦夫!”
  然而,就在同时,另一种谦卑恭顺,几乎是膜拜圣物的情绪,却柔缓的将他浸泡其中,铁蛋逐渐明白那是宇宙间生机的感应,更是另一条不可抗拒的路径的召唤。
  “我还没准备好,现在我只会把人间搞得更坏。”
  铁蛋这度想著的时候,并不卑怯,亦无犹豫,命定的道路已然展开,像水一样轻悠绵长,却令任何人欲私心、暴权强势无法抵御的滚滚直指尽头。
  铁蛋匍匐著身子,向彭莹玉磕了几十个头。
  “师曾祖,对不起了。”
  凝视他孤独的背影,心中仍不免愧疚。
  踯躅著走过大半个山洞,又忍不住眼望去、只见洞口又变作一粒极小极远,但却极亮的光点,彷佛一颗悬在冬夜天幕上的孤星。
  “那是最后一个白莲教徒!”
  铁蛋激动的想道。
  身周烟气袅袅,万炷线香都已烧成了短短的一截,摇著投射出暗淡的光影。
  铁蛋一个眼错,上千座神主竟突然动弹起来,喃喃诉说著:“那也是最后一个少林英雄!”
  铁蛋怅惘的走到洞外,正想下峰,将彭莹玉的死讯告知西宗教众,却突地暗忖:“师曾祖这么一死,西宗便算完了,邓、吕二老看样子也活不了多久,如今三宗又合并不成,死讯一出,难保西宗将来不被人欺负。”
  望了望山洞,更又想道:“万一日后西宗守不住这块地盘,这洞里的秘密岂不就让朝廷知道了?”
  当下打定主意,又朝洞口磕了几个头,双掌一分,凝气于胸,两股至刚至阳的劲力,顿把洞口周围的石壁震得粉屑四溅,块块松脱。
  铁蛋缓缓阖拢双掌,宛若慈母拥抱婴儿,几十块磐硕大石不发半点声响,已将洞口完全封死。
  铁蛋又痴立了一会儿,眼中忽然掉下几滴眼泪,轻叹口气,翻身纵下平台。
  冷云横断峰腰,恰将峰上峰下隔成两个世界。
  就在铁蛋穿透云层的那一瞬,身体猝然打个旋转,单脚脚尖找定一块略微突出的岩石边缘,宛若打桩一样,煞住了下坠之势。
  遥望谷口,两队白色人龙正缓缓游出谷外。
  束、北二宗足足等了一个时辰,眼见彭莹王仍不露面,不得不灰心离开。
  铁蛋有点想追过去跟他们说几句话儿,却终于忍住没动,只一迳站立峰腰,目送他们消失在远方雾锁苍茫的地平线上,心中感喟不已:“那都是些好朋友。今日一别,再难相见,不知各人日后命运如何?”
  虽无半分把握,但仍虔诚的向上天祝祷:“但愿大家都能活得好好的。”
  两年后,也就是永乐七年,官军击破北宗,教众悉散,“后明帝国”土崩瓦解,“四天王”金刚奴、“大天王”何妙顺为官军所擒,械送京师,俱被斩首。
  永乐十八年,唐赛儿起事山东,据益都,攻下莒县、即墨,进围安邱,为卫青所败,教众尽遭诛戮,无一幸免,唯独唐赛儿悄然遁去,朝廷乃诏捕山东、北京尼姑,及天下出家妇女,先后数万人。
  唐赛儿不忍连累无辜,挺身自首,朝命捕下狱,加三木、铁拷,俟女尼女冠等既释,欲提唐赛儿问罪,打开牢门一瞧,只见刑具脱落一地,唐赛儿早已不知去向。
  终明一代,白莲教作乱不绝,却始终成不了大气候,铁蛋今日推辞总教主之位实乃关键所在。
  第二十回 错教错学齐遭暗算 阿猫阿狗同证佛果
  铁蛋下得峰来,悄悄将彭莹玉的死讯告知“真空”、“无生”二老。
  两个老人竟不流泪,只沉沉陷入一种破碎的静默当中。
  铁蛋等人在荆山山谷内盘桓至七月上旬,方才离去。
  在此期间,铁蛋兄弟俩虽天天见面,徐苍岩却一直挂著冷淡的神情,好像吸多了吴性谈炉里的怪烟,使得面容一迳罩著一层烟似的。
  赫连锤摇头道:“那小子,愈来愈像条鬼魂了。”
  铁蛋动身前往少林寺那日上午,晴空一碧如洗,徐苍岩的心情也似特别偷快,一路有说有笑的把众人送出谷外。
  但当大伙儿取道朝北,偶尔转目回望之时,却见他站在谷口的身形半明半暗,蒙胧缥缈,彷佛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赫连锤又摇摇头道:“师父,你硬是不肯帮忙,西宗十年之内必定完蛋。”
  帅芙蓉却忽然冷笑一声道:“师父若肯帮忙,他自己一年之内必定完蛋。”
  铁蛋只是微笑沉默而已。
  他那日从峰顶下来之后,整个人都起了极大的变化,余人但只觉得他内力深不可测,一走近他身旁,便不由酥酥麻麻,暖得心头冒泡;秦琬琬却不仅此,小姑娘细密的眼光早看出他发自内心的蜕变,那个呆里呆气的浑头小尚竟再也寻不著了,在她面前走动、说话、微笑的陌生人,处处散发出一种令她纳闷不解的气息。
  小泵娘也爱得沉默了,也不再乱发脾气了,经常独个儿骑马走在前面,每当铁蛋和她说话,竟低垂著头,通红著脸儿,细声细气的应答,眼中偷偷闪出如波光一般灵动柔贴的流辉。
  但愈接近少林寺,她就愈显得心事重重,一个人独处的时间也愈多了。
  无喜等六个小尚立刻就察觉她的异样,互相挤著眼珠,窃窃道:“小心喔,妖怪不打人了,别是另有怪招吧?”
  七月十四日下午,一行人来至登封县城附近,嵩山少室峰已然遥遥在望。
  秦琬琬忽地心忖:“我跟著他们跑来这里干什么?笨东西就要回去当和尚了,难道还要我去求他不成?”
  一团委屈绞满胸口,猛策马□,驰入道旁田野,却只见人影一晃,铁蛋已抢在马前,抠著头皮笑道:“你要跑到那儿去?”
  秦琬琬正没好气,怒道:“你管?”
  本还想顺带抽他一鞭,眼睛却先红了起来,偏过马头,又朝前奔去。
  铁蛋忙撒腿跟在旁边,急道:“你在山下等我一下嘛!我回去办完事,禀明长老,要不了几天就可以下来了……”
  秦琬琬扭头大叫:“不稀!”
  益加催马前冲,怎奈铁蛋一双短腿却似用云雾做成,紧紧跟定,甩之不脱。
  秦琬琬气得大嚷:“你再不滚蛋,我可要打你了!”
  铁蛋笑道:“那最好。就怕你闷闷的不打人,定是出了什么毛病。”
  两人一追一跑,夹缠不清,乱奔到一间农舍前面,忽听左首猪圈顶上一人喝道:“狂徒找死?”
  影长风疾,直扑铁蛋。
  铁蛋略退一步,早闪过那人兜头一剑,定睛看时,竟是“金龙堡”的“舞爪龙”狄升。
  铁蛋笑道:“你急什么?我又没欺负你们公主……”
  话没说完,又著狄升挺剑剌来。
  铁蛋再不退让,右掌轻翻,一股大力滚卷而出,好像如来佛戏耍孙悟空,顿令狄升车轮也似打了个筋斗,四脚朝天摔在地下。
  秦琬琬一向痛恨“张牙”、“舞爪”二将,但此刻眼见狄升毕竟是为了自己而挨打,心中过意不去,勒转马头,冷冷道:“徐二少爷,好威风嘛?学会了‘如来神功’就到处欺负人?”
  “舞爪龙”狄升本还未看清追逐本堡公主的野和尚到底是谁,灰头土脸的翘首一望,立刻呆若木鸡,心忖:“又是这个家伙!什么徐二少爷?又怎地被他学会了‘如来神功’?”
  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只闻“独角金龙”秦璜在农舍内道:“是琬儿么?”
  木门咿呀而开,秦璜大步走了出来,但见他脸颊消瘦,胡须蓬乱,身上衣裳更绉得像只大布袋,昔日不可一世的雄霸气概几连半丝儿也不剩。
  秦琬琬心下凄然,叫了一声“爹”,便再说不出话。
  秦璜原本还满兴奋,忽一眼瞥见铁蛋站在旁边,面容顿时结成坚冰,冷笑道:“这些日子,你倒过得挺逍遥嘛?”
  愈看铁蛋那副德行,愈觉恼怒,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待上前厮拚。
  秦琬琬心知父亲决非铁蛋对手,忙纵马拦在二人中间,强笑道:“爹,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秦璜咬牙道:“‘魔佛’岳翎害得我堡破家散,我非跟他讨回这个公道不可!”
  铁蛋心想:“都来凑七月十五的热闹,今年的鬼特别多。”
  又忖:“天竺番僧和姚广孝、‘神鹰堡’都有勾搭,声势较往年更胜一筹,还好我功力大进,可助师父一臂之力。”
  农舍内忽然传出一阵女子呻吟之声,秦琬琬不由秀眉微蹙,望向父亲,却见他面露喜色,搓著手道:“你姨娘就要临盆了,但愿她能生下一个小子,咱‘金龙堡’秦家便不愁后继无人,总有一天能再逐鹿天下,问鼎中原……”
  边咕噜不休,踱来踱去,竟似面临生死关头一般。
  铁蛋想起那日在北京,曾看见“醉花娘子”苏玉琪光溜溜的挺著大肚子,此刻耳闻呻吟不断,自己的肚皮也不禁跟著疼痛起来,寻思道:“等下撑破了肚皮,可不知要怎么缝?真个是惨极了!”
  正痛不欲生,却听苏玉琪猛发一声惨叫,便突然沉寂下去,铁蛋暗喊:“糟糕,死掉了!”
  一阵雄壮的婴儿嚎啕已紧接著自屋内传出。
  泰璜欢喜跳脚不迭。
  “是个男的?我秦家终于有后了!”
  拔腿奔到窗外,叠声催促屋内使女快把孩儿抱出来瞧瞧,还不断慰劳似的嚷嚷:“娘子娘子,如今你可算是正宫皇后了,这些年真苦了你了,娘子……”
  不料屋中之人却一迳磨蹭,急得秦璜开声大骂,好不容易才见一个妈子慢吞吞的捧出一团丝绸。
  秦璜七手八脚的接过,揭开绸面一看,满脸喜色倏然分裂、阖拢了好几次,渐渐变作一种疑虑、焦躁、愁闷混杂的表情,最后竟至发起抖来。
  铁蛋眼尖,早见那娃儿生得面皮黧黑,又胖又壮,心想:“这小子长相倒好,难怪‘独角金龙’高兴得抱不住哩。”
  只见秦璜抖了好一会儿,突地喝道:“薛耸、狄升,过来!”
  “舞爪龙”狄升已知不妙,吓得跟条毛毛虫相似:“张牙龙”薛耸本在农舍另一边守望,根本不晓得大祸临头,施施然跑来,一躬到地。
  “堡主有何吩咐?”
  早被秦璜一掌打了个满地滚,又抢上两步,一把揪住狄升衣领,切齿道:“老夫派你们两个伺候那贱人,你们却背地里勾搭起来给我搞什么把戏?”
  狄升直劲求饶。
  “那都是娘娘的指派,小人那敢不遵?堡主明□,实不干小人的事,何况这孩子的生父,此刻就在眼前……”
  秦璜又猛发一阵抖,结巴道:“谁……是谁?”
  狄升一指铁蛋。
  “就是他!”
  铁蛋全不知这种事儿有多严重,只觉他这话好玩,不禁咧嘴笑了起来。
  不提秦璜面容惨变,一旁的“龙仙子”秦琬琬更如遭锤击,险些从马背上倒跌下地,指著狄升,颤声道:“你莫胡说!你……”
  狄升抢道:“小人决不诬赖好人,刚才所言,句句实情。”
  当下便把那日在“三堡联盟”之事,全盘托出:苏玉琪如何看上铁蛋生嫩猛辣,自己和薛耸如何擒住铁蛋,如何喂他海鲜、药酒,如何给他洗澡,如何把他和建文太子一齐送入苏玉琪房中,建文太子又如何与苏玉琪闹□扭,最后苏玉琪又如何吩咐二人把建文太子带走,只留铁蛋一人在房内。
  狄升细细详述一遍,果真未掺半分虚假,至于他离去之后,帅芙蓉、赫连锤二人跑来搅局的情形,他却一点儿也不知道。
  而他此刻眼见婴儿长得又黑又壮,活脱脱是个铁蛋二世,自然打从心底认定这个黑胚坏种必为铁蛋所播。
  秦琬琬再也忍耐不住,翻身下马,母豹子一般抢到铁蛋面前,指著他鼻尖喝道:“你从实招来,你和那贱人在房里干了些什么?”
  铁蛋见她凶恶成这副模样,不禁有点慌了,嗫嚅道:“她叫我念咒嘛,我就念了嘛。”
  秦琬琬狠狠进逼。
  “然后呢?”
  铁蛋道:“然后……然后她就……她就把衣裳脱了,问我说‘这个你看过没有?’、‘那个你看过没有?’……”
  秦琬琬一阵晕眩,眼冒金星,再问不下去,秦璜则听一句,骂一声“贱人”,身躯前仰后合,连站都无法站稳。
  铁蛋那知他父女为何变得如此怪异,心中愈发著忙,扯直喉咙分辩道:“我不晓得嘛!
  我怎么晓得被她抱抱,她就会生孩子嘛?“
  但闻数响齐作,秦琬琬先裂帛也似一声尖叫,“呛”地找出宝剑,没命向铁蛋头顶劈来;秦璜发疯般怒吼连连,一掌击碎狄升头颅,又飞起一脚,踢中薛耸小肮,当即毙命,再单手举起婴儿,就想往地下摔。
  只见巨影扑跃,一团硕大无比的黑色物事,笔直撞入秦璜怀里,厉叫道:“休伤我孩儿!”
  却是“小熊”赫连锤及时赶到,拦腰抱住秦璜,伸掌朝他手肘上一托,那婴儿立刻高高飞起。
  赫连锤欲待返身去接,却被秦璜回手击中后背,俯脸跌了个狗吃屎。
  铁蛋一连避过秦琬琬七剑猛剌,眼看婴儿就要落地摔成肉酱,忙斜身掠出,一把抄住。
  秦琬琬尖叫道:“你好疼你的儿子!”
  又挥剑直指铁蛋心窝。
  但觉风动光摇,帅芙蓉、李黑双骑并出,已拦在两人中间。
  帅芙蓉伸扇压住秦琬琬长剑,晃头道:“秦姑娘有所不知……”
  秦琬琬怒道:“你又要废话?”
  帅芙蓉笑道:“实话实说,何废之有?子貌肖父,本乃天经地义,但秦姑娘别忘了,世间黑黑胖胖之人,满地都是,为何独把这婴儿硬栽在我师父头上?”
  秦琬琬顿脚道:“他自己都承认了……”
  帅芙蓉笑道:“他只承认被‘醉花娘子’抱了两抱,可没承认别的。”
  一指兀自躺在地下哼哼唉唉的赫连锤,续道:“秦姑娘请看,这个东西的长相如何?”
  当下便把那晚后半截的情形叙说了一遍。
  秦琬琬却没想到这一层,不禁呆住了。
  “独角金龙”秦璜俯眼望向赫连锤,只见他又粗又夯,比铁蛋更没个人样、脑中顿时一片狂乱。
  “那贱人……那贱人的胃口居然这么低俗?”
  但觉胸口紧扭,不知是嫉妒、愤懑还是不屑,想起自己多年来和她同床共枕,甜言蜜语,不由恶心得要命,简直比死了还难过,忽然大吼一声,转身奔向农舍。
  “贱人!我宰了你!”
  赫连锤急得大叫:“休伤我孩子的娘!”
  忍痛爬起,紧紧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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