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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仙途-第1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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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还捏着你不少把柄,对此,你应该有所想法。
    「最后,仇恨。你从来就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物,所以,我很难相信,当年在天都峰上,栖霞那般羞辱于你,你最终会一笑了之。若是你心眼再小些,连带我们一块儿恨上,也是情理之中。
    「当然,更现实的情况是,以上三种交错掺杂,诸多念头融在一起,脉络混乱,恐怕连你自己都分不清楚,是吗?」
    李珣实在不习惯古音这样,把如此敏感尖锐的问题,聊家常般说出来,这或许能彰显风范气度,但这样的言下之意就是─「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
    这真是令人不快的感觉。
    李珣吐出一口浊气,唇边竟也露出一点弧度来:「古宗主,妳说这些,究竟是在剖析我、提醒我,又或是……解决我?」
    古音看他神情变化,忽又轻轻击掌,微笑道:「还有一点,就在于你这藏得极深的桀骜不驯。栖霞总是说你软骨头,哈,功利与软骨头只是一线之隔,差别却是天地之远,可笑栖霞,至今不悟!」
    李珣微垂下头,看上去很是谦卑,然而他心中却有一把火在烧。
    不得不承认,在某种层面上,古音已把他看得透了,这无疑是非常危险的,可在此刻,李珣心里迸发出来的,却是一波强烈的满足。
    这是一种另类的承认,比亲人长辈的夸奖,更能让他获得如饮醇酒般的自豪感。
    当然,这感觉只会让他的脑子越发清醒,他很快发觉自己刚才似是错漏了一点儿细节,心中微动,脸上却是略显自嘲的笑容。
    「古宗主太看得起我了,事实上是,我在妳们面前依然不堪一击。至于那些心中的念头,坦白地说,任何一人都会或多或少地想到,只是有人会区分,什么是合理的愿望,什么是狂妄的臆想!我自认为理智更多一些。」
    古音浅浅一笑,看得出来,她对李珣的坦白相当欣赏,不过很快又道:「臆想?什么是臆想?」
    「嗯,臆想就是……」
    没等李珣说出个一二来,古音便打断他的话,续道:「臆想就是没有现实可依的想法。像下界有些凡人,妄想天下掉下块金子来,这是臆想,可与之相对的,你,真的做不到那一切吗?」
    在这一刻,古音眉目间神情气度,已消去了最后一点儿随意与慵懒,森森然如剑出鞘,直指人心。
    李珣明明有所准备,可就是抵不住这突来的一击,窒了窒,才勉力开口道:「也许,有机会的话。」
    这回答缺乏坚定的因子,但与之前那些话联系在一起,已足以构成相当严重的挑衅,甚至于侮辱。
    可是,古音却渐展欢颜:「是了,时间本身便是无数的可能,漫长的时间,则可以抹掉一切的不可能。你、我,没有人知道一百年以后会发生什么。也许你会死掉,也许你会达成一切的心愿……好了,我们暂时停下来。」
    与她的声音一致的,是云车本身。
    不知何时,云车已经越过了千折关,到达了一处李珣从来没有进入的所在,停了下来。
    李珣猛然间发觉,天亮了!
    北极夜摩天本是没有白日这一说的,北极冰原千百万年来,一直在极夜的笼罩之下,不见天日,可是,这里面仍有一个例外,那便是夜摩天最核心的所在─心园。
    可能是由于周围元气的精微变化,心园内日夜更替与北极之外并无两样。
    此时,北极之外是中午,这里便也阳光和暖,草木成荫。在万里冰雪的北极中心处,能见到这样的情景,也堪称是个奇迹了。
    只可惜,李珣实在没有心情去打量眼前的景致,古音似实还虚的言语,给他的压力太大了,他此时还能保持一个清明的心态,才真叫奇迹。
    等到身边的古音站起身来,他才愕然抬头。
    古音以一个优雅的姿势下了云车,方回眸道:「怎么,还想在上面待多久?」
    李珣忙从另一边下了车,一等他落地,云车又自发开动,绕到后面去了。倒是一路不见的猫儿,不知从哪里跳出来,喵喵地窜上古音的肩膀,圆脸大咧咧地在古音脸颊上蹭着。
    古音的笑容倒有几分溺爱的味道,但却十分有节制,任猫儿蹭了两下,她便反手轻敲其鼻头。
    猫儿会意,瞄了李珣一眼,身形腾动,一转眼没入前方掩映的园林中,不知去了哪里。
    先前紧绷的心态因为这个插曲而稍有放松,李珣总算有心情四处打量。
    这里应该就是心园了,曾经听林无忧说过,心园所处之地,四季如春,百花不谢,又因为是妙化宗之山门所在,故而在亭台楼阁之内,终日丝竹之声不绝。
    此时一阵风吹过来,李珣倒还是真听到了些许余音。
    「你……」
    古音才刚开了个头,李珣便迅速转脸过来,神情专注。
    看他这模样,古音不由露齿一笑,旋又以袖掩唇,眉目间竟是李珣从未见过的妩媚风流。
    在李珣不知所措的表情下,古音摇了摇头:「不说了,再说下去,总感觉自己在教唆似的。可是话又说回来,现在你感觉如何,心里可比以前放得开了?」
    李珣张了张嘴,正要回答,古音倏地以指比唇,示意他不要说话。李珣忙闭上嘴,正莫名其妙之际,忽地便听到一声响彻行云的清唱─「与鸥为客。绿野留吟屐。两行柳垂阴,是当日、仙翁手植。一亭寂寞。烟外带愁横,荷苒苒,展凉云,横卧虹千尺。」
    这声音来得好生古怪,便如突兀从人的心底升起,然后贯得满身清爽,又透出耳目,只觉得眼前耳后诸物也益发地生动起来。
    然而细品词意歌声,却又让人一腔寂寞,欲出无地。
    李珣不由自主看向古音,他自然听得出,放歌此人,当为此中国手,而能在这心园中如此随意吟唱之人,又岂是凡俗之辈?
    古音却只当没看到他的疑惑,伸手虚引,和李珣在弯曲的小径上缓步前行,在歌声暂歇之际,忽地又续到上回。
    「说清楚,你现在可放开了么?」
    李珣先前还有话要说,可如今被古音再问一遍,他满腹的回应忽地就卡在喉咙里,欲出不得。
    古音轻轻一叹,摇了摇头:「果然,我仍未打到实处。」
    她眸光投注在李珣脸上,其中竟是从未有过的专注清明:「先前几个猜想虽各有不同,但其中仍有一个共同之处。那便是,猜想中,总把你的靶子放在我、栖霞、青鸾的身上。
    「现在看来,也许是有那么一些,可是,却仍未搔到最痒处。那么,我们换个靶子试试……知道刚刚唱曲儿的那人是谁么?」
    不知为何,看到古音此时的眼神,李珣的心脏忽地不可抑止地狂跳起来,这是一种说不清楚的预感,他隐约觉得,接下来,古音会给他带来一些足以使心脏难以承受的信息。
    而这,也是他几十年来,一直不断的臆测、探求的。
    没理由,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看起来,你已经做好了准备。」
    古音这一回看透了李珣的内心。
    只是,她也在用一个奇妙的方式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古音堪称造化杰作的纤纤玉手轻抚上胸口,接着,徐徐地吸了一口长气,末了才笑道:「自从事情发生以后,我也是第一次对别人说出来,说实话,我也很紧张呢。」
    说话间,两人已经步至小径尽头,眼前豁然开朗。
    草木掩映下的亭台楼阁,终于显出真身,这其中园林布局,李珣是没心情看的,在视力范围扩大的第一时间,他便锁定了其中一个小亭内,倚栏凭望的那个人影。
    和风习习,吹动袍袖衣袂,恍恍忽若凌仙境。而亭中那人,也就是这仙境中不可剥离的关键一点。
    李珣倏忽间便有一种明悟:「这便是刚刚放歌清唱的人,那么,他是谁?」
    这是一个看似很容易的推理,可是李珣的脑子却是僵滞了,怎么也没有力气去进行「下一步」。
    这时候,古音回眸,将李珣的表情尽数收入眼内。
    这表情或许是真的有什么可笑的地方,她唇边的弧度越发地深刻:「走吧,去见见他!」
    「他是谁?」
    李珣本能地问了一句,可是这话音却像是往深谷中抛下一根绣花针,幽幽缈缈,连他自己都听不真切。
    「怎么,还没想到吗?这是我叔父啊!」
    「叔父、叔父……」
    喃喃地将这个称号念了几声,李珣一团浆糊的脑子里,才勉强分辨出这其中的意义所在。
    而这个时候,他和古音已经站在了小亭之中,距离那放眼远眺的身影,只差了两臂的距离。
    「古音的叔父?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牛力士、天芷、鲲鹏,他们都说过的,他们……」
    李珣彻底懵了。他呆呆地看着那人的背影,脑际一片空白。
    那人似乎没有察觉亭中多了两个人,依然保持着先前的姿态,没有半点儿动弹。
    这时候,古音上前一步,神情气度也在这一步间,恢复到了李珣最为熟悉的文秀雅致,她用一个无可挑剔的动作,向着那人影行礼,口中和声道:「叔父万安。」
    那人影动了动,由于古音在前面挡着,在李珣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那人好像扭了扭头,看了古音一眼,并没有说话。
    古音则在微笑着续道:「你且看看,我今天带了什么人来?」
    说着,她侧开一步,让李珣和那人之间再无阻隔。
    李珣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脑子似乎有点儿活力了,他将自己的表情稍做调整,用他有生以来最大的勇气,将目光迎了上去。
    而栏边那人也侧过身来,一对死寂消沉的眸光,投射过来。
    李珣完全看到了那人面貌。
    是的,他承认,那人的面容是给他带来了冲击,虽然从未见过面,可他差点便让这人的名号脱口而出。
    然而,紧接着,他与此人目光交接,这一个瞬间的接触,像是突然开启的无底黑洞,将他所有的临将喷发的情绪尽数吸入。
    一道彻骨的冰寒,从他尾椎处蔓延而上,一段段地冻结了他的身躯,最后流入大脑,让他的思维也在瞬间停滞。
    恍惚间,好像是古音投过来一道视线,李珣并不怎么确定,他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在他恢复了正常的思维之后,他所感知到的,只有那于他心底的,一声摧折崩裂的轰响。
    这响声漫过喉头,在唇齿间打转儿,最终却只是化为一声支离破碎的呻吟,溢流在空气中─
第七章 幽禁
    「幽玄傀儡,这是幽玄傀儡!」
    听到李珣的呻吟声,古音很惊讶地看过来:「哦,很不错呢,竟然一眼就能看出来!」
    李珣没有回答,他的全副心神都集中在眼前这人的脸上,再容不下其它。
    现在,他可以十二万分地肯定,此人必是玉散人;同样的,他也可以十二万分的肯定,这人已被炼成了幽玄傀儡,所用法门,无一疏失。
    玉散人,幽玄傀儡?幽玄傀儡,玉散人?
    荒谬!
    他又打了一个寒颤,只觉得冷意已经透进骨髓深处,让呼吸也艰难了许多。可与之同时,脑子里的认知却是越来越清晰:玉散人……死了!
    从遇到牛力士那一刻起,这个模糊的认识已潜伏了好长一段时间,又经由天芷的阐发,终于在今日,变成了确信的现实。
    可是,与之前比起来,那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此时此刻,李珣彻底明白。
    即便在此之前,牛力士与天芷已用不同的方式来验证这一点,而他心中也已预设下成千上万个「相信」,但在真正接触到结果之时,他恍然发觉,原来那已经在心底深处腐烂的根茎,依然是─「不信!」
    他怎么能相信呢?
    他的仇人,带给他彻头彻尾屈辱的仇人,他心中几百万次诅咒的对象,甚至是他一生一世敌对追逐的目标……
    在他几十年的生命历程里,这个人像是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着他,似乎无处不在,而在今天,却用这么一种方式宣告─对不住了,这只是一个虚无的泡沫而已。
    那他是什么?对着天空大叫的疯子?还是狠揍空气的傻瓜?又或是连生命都要用虚无来支撑的笑话?
    他忽地想到了坐忘峰,想到了临渊台,想到了他从台上一跃而下,在无可凭依的虚空中翻滚、挣扎,被一层又一层的重力加诸身上,彷佛永无止境的坠落过程。
    一如此刻!
    不对!至少在那时,他依然知道自己坠落的方向,可如今,四顾茫茫,全无凭依。
    他的身体、思想彷佛也要被虚化掉了,也许在下一刻,他便将成为另一个泡沫,「波」地破碎,留不下半点儿痕迹。
    这是一场噩梦,他就在噩梦中窒息,似乎永远都不会再醒过来。
    这时候,一个似乎很眼熟的影子从他眼前飘过,又冷冷回眸─也许这是错觉。
    但那身影、那眼神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剑,转眼破开了令他窒息的噩梦包裹,让现实的空气猛地扑入他口鼻之间。
    李珣连打了几个寒颤,但在这一刻,他却真正地清醒过来。
    这时候,古音正用饶有兴味的眼神打量他,李珣甚至能从她瞳孔的倒影中,看到自己苍白的脸。
    尖锐的警报声在他脑子里炸响,无形的压迫从四面八面聚拢上来。李珣现在称不上多么冷静自若,但他却仍凭借着本能,将自己的面孔稍做调整,顺势成为一个被惊天秘辛惊呆了的家伙。
    「玉散人,真是玉散人?」
    「如假包换。」古音微微一笑,似是轻松自若,可她的眸光流转间,如雾如纱,在玉散人身上轻轻抹过,那其中意味儿却难以尽述,顿了顿,她悠悠道:「毕竟,我可只有一位叔父啊。」
    随着对话的进行,李珣脑子里支离破碎的思路,终于开始一片片地拼接起来,也可以比较顺畅地控制面部的肌肉了。
    他咽下一口唾沫,齿缝里还丝丝地透着凉气:「可是……」
    李珣似是猛然醒悟,僵着脖子扭过脸去,盯着古音平静从容的面孔,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古音微抬眸光,与他眼神一对,那直贯心底的穿透力,让李珣在心神受震之余,更感觉到其中毫无伪饰的坦然。古音并没有刻意地遮掩什么,也完全不需要!
    李珣真正苦笑了起来,在这一刻,「虚拟的他」和「真实的他」在一个微妙的分岔之后,天衣无缝地合在一起。
    这让他全心全意地问出了一句话:「为什么呢?」
    「真对不住了,这个却不是我今天要告诉你的。不过……」
    仍是那穿透性的眸光,古音盯着李珣,脸上却是微笑:「我倒很想问你,这一回,我可是打中了靶子?」
    李珣心中轻跳两下,但因心中已有所准备,闻言便苦笑道:「古宗主,这是说哪里话来?先前那些也就罢了,可这个……
    好吧,我承认,贵叔父这情形,确实是让我吃惊不小,但这和前面那些事,似乎绕不到一块儿去吧?」
    「是啊,看起来确实与你没什么关系。可是,有一点我仍不明白!」
    古音语气先抑后扬,深得纵横之旨:「之前我那几句诛心之言,说得不甚好听,你反应强烈,是在情理之中,不足为怪。
    可在刚才,为我叔父之事,你那反应是不是有些过激了?」
    「过激?有吗?」李珣在尽力保持一个无辜的状态。
    古音没有再说话,她只是微笑着,随手掐了个印诀。亭子四周水气被真息聚拢过来,渐蓄成形,接着凭空凝成了一面水镜。
    而水镜之上,正是李珣方才见到玉散人时的神情变化。
    从来没有人用这种方式来「驳斥」他,所以,李珣也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脸上,丰富至极的颜色变化。
    由铁青到深红,再由深红到惨白,在面部肌肉细微的抽搐挤压之下,惊恐、愤怒、仇恨,甚至还有绝望……
    一切一切不应该展现出来的表情,在这一刻,被他表现得淋漓尽致,最终再以一个崩溃性的失神做结。
    果然!
    李珣闭上了眼睛,旋又睁开。心中出奇地没有太多失措或是沮丧,他只是恍然间明白,原来,当积压了数十年的感情喷薄而出时,竟是这个样子的!如此,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古音挥袖抹去水镜,在她做出这个动作的同时,李珣尽可能隐秘地提气,准备应对一切的变故。
    古音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可她反而在另一侧栏杆旁边倚栏坐下,目光则落向花木掩映的极远处。
    「很奇怪是不是?对一个素昧平生之人的生死,看得比自己所受的屈辱和威胁更重一些。说来好笑,我曾经以为是林阁的缘故……」
    随着古音的低语,李珣脑子里不由浮现出那个已经模糊的身影,这回,连他都要笑了。
    古音回眸看他,言语间似乎也有些笑谑。
    「是了,如果这样看,就太瞧得起你的德行了。若你能为林阁打抱不平,由栖霞而波及叔父大人,还能如此投入,你又怎能活到今天?那么,就应该还有一个其它的缘故:有一个直接涉及到你,却为我们忽略的事情。是不是这样?」
    李珣没有回答,此时他已不再去想别的事了,专注使他的神情如铜浇铁铸,再无丝毫波动,而眼中的寒意也已经蓄积到无法再遮掩的地步。
    事情已经没法更糟糕了,与其虚与委蛇,还不如拼他一票!古音正好伤重……
    此念未绝,侧方,一股相当熟悉的气机脉动喷发出来,势头并不如何霸道,却稳稳地压他一头。
    玉散人!
    李珣的身子彻底僵住!
    在很久以前,从意识到玉散人有可能已经死去的那一刻起,李珣心中某个角落,便蕴育着这么一个疑问─不说人伦上的问题,仅就理智而言,玉散人在与不在,对妙化宗又或散修盟会的实力,会有怎样的影响,古音应该有所认识。更别提要杀掉玉散人,她要付出什么代价……
    现在,答案出现了。相应的,这被幽玄傀儡锁定的感觉,真他妈的糟透了!
    这一刻,古音稳稳占据了上风,但看起来,她并没有快刀斩乱麻的意向。在一声轻轻的咳嗽之后,她彷佛忘记了刚刚说了些什么,又将目光投向远处,同时示意李珣也学她一样。
    「那里,看到了吗?」
    李珣怔了下,随着她的目光向那边眺望,在阳光映照下,李珣见得那处水波粼粼,似是一个小湖。
    古音悠悠道:「那里是落玉湖,旁边修了座水榭,名唤「一斛珠」,是叔父极喜欢的所在。」
    本来已僵硬到崩溃边缘的气氛,在她的温声和语中慢慢地缓和了,李珣一时间竟再也提不起搏命的念头。
    但同时,他也并不清楚古音要表达什么,他只能在使不出力的尴尬中,继续保持沉默。
    古音也没指望他有所响应,只是稍顿,便微笑着讲下去。
    「当然,叔父的性情你应该了解一些,除了吟风弄月,便是眠花宿柳,所以,那也是他荒唐享乐的地方。也就是在那儿,他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元神湮没,想轮回亦不可得,皮囊则被拿来做这个傀儡……要去看看吗?」
    李珣脑子里闪过「勾魂蚀元神术」这个概念,脑袋不自主地点了一点。
    「好啊,随我来。」
    李珣惊讶地看着她,看着她起身走出亭外,将最可能护她周全的幽玄傀儡抛在身后,一时间不明白她在搞什么鬼,但最终还是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古音不准备再一步步走到水榭那边,而是浮在半空,随风飘流。
    李珣亦步亦趋,两人不过就是三两息的工夫,便来到湖面上空,李珣也看到了那所谓的「一斛珠榭」。
    水榭临岸修建,岸上修着一个长方形的厅堂,面水处落地开窗,又有曲折石桥连入观水亭台。
    总体来说固是雅致,却是四面透光,联想古音所说,玉散人生活之荒唐,可见一斑。
    古音神情恬淡,看不出心态抑扬,她居高临下,指着观水亭台旁边的水面,道:「此水下千丈,是为北海泉眼之一,每日潮起时,水力相激,珠泡翻涌,如零琼碎玉,美不胜收,这也就是此湖、此榭名称的由来。可惜……」
    她话没说完,两人耳边便又有歌声泛起,唱的却是刚刚那词的下阙。
    「才因老尽,秀句君休觅。万绿正迷人,更愁入、山阳夜笛。百年心事,惟有玉阑知,吟未了,放船回,月下空相忆。」
    歌声入耳,李珣面色微变。
    人的心理也真是古怪,明明是同一人,同一曲,时间也不过就差了半炷香的工夫。先前听来,只觉得歌声绕梁,沁人肺腑,可如今再听,却有如苍凉荒野中孤魂泣诉,鬼声啾啾,让他通身遍体都被寒气浸了个透。
    古音察觉到了他心底的变化,却不多说,待歌声消散,便接着上面的话,若无其事地说下去。
    「可惜,这落玉遗珠的景致,这几十年来却是看不到了。倒有另外一景,新近得来,值得一观,我想,你对那景致应当很有兴趣才是。」
    李珣心中仍被玉散人这歌声所惊,闻言嗯嗯连声,却也不知自己答应了什么。
    看他这模样,古音哂然一笑:「也不过就是吟词唱曲罢了,不过残存下来的一缕神念作怪,亏你对幽玄傀儡有所了解,怎么这么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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