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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天录-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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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亲切,吕方却满腹狐疑,奇道:“我的酒菜?我何时点过酒菜?”
  店伙计赔笑道:“您不是吕爷吗?不辞辛苦,进京告状,天底下人哪个不知您吕爷大名!这顿酒菜是另有贵人给吕爷安排的,请吕爷定要赏光!”吕方越听越奇,蹙眉道:“你若不说是哪位贵人安排的,这酒菜我便不吃。”那伙计满面为难,只得低声道:“那贵人的名讳,小的也不知,只知道人家是——官爷!”
  “官?”吕方心中一动,“是了,墨兄脚程快些,他必是已见了柳青天了,这酒菜想是刑部安排的。”一念及此,心中释然。跟着那伙计到得暖阁,但见桌上八菜一汤,甚是丰盛。吕方暗赞刑部官员想得周到,这一顿饭非但吃得酒足饭饱,更对告倒巨奸增添了不少雄心。
  再赶了半日的路,终于到得了京师。虽然墨无极说过,锦衣卫已四处抓他,但城门外并没有吕方想象的自己的画影图形。顺顺当当地进了京城,吕方回望身后高大的城门牌楼,不禁心绪起伏,忽然痴性发作,向着城门拜了三拜。进出城门的百姓见他举止怪异,均是侧目指点,掩口微笑。
  其时正值大明中叶,正德年间天下殷富,京师更是满目繁华。吕方顺着大道前行,左右顾盼两旁那花色百出的买卖店铺,只觉眼花缭乱。忽听身后有人叫道:“吕先生,小人高天,可把先生盼来了!”一个中年人宽袍大袖,打扮得如同富商模样,恭恭敬敬地向他作揖。
  吕方料不到刑部安排得如此严丝合缝,自己才入京师,便已有人来迎候,也拱手笑道:“有劳高先生久候。咱们这就去见大人么?”那高天摇头道:“先生一路辛苦,自午后便疾赶了四十里路,劳累无比,还是先找个地方喝茶。”吕方听得他连自己路上的行止都说得准确无比,心内更是佩服,笑道:“既然大人早已安排妥当,我便全听安排就是。”他跟高天询问墨无极的事情,高天只笑言“不忙”,拉着他进得一家奢华无比的大酒楼。
  喝的茶是正宗的杭州狮峰龙井,茶色青碧可爱,入口则满怀清新。只是吕方出身贫苦,不晓茶道,连灌了一大壶,才擦着汗笑道:“这口渴终是解了!”高天含笑不语,又安排上菜,诸般酒菜穿梭般摆上,尽是吕方闻所未闻的珍馐美味。吕方疑惑着不敢落筷,在高天殷勤相劝下才开怀畅饮。
  这一顿酒菜直吃了半个时辰,眼见还有新菜不住摆上,吕方终于打着饱嗝停下筷子,道:“先生,吕某没甚功劳,柳青天无须如此破费。”高天的眼中忽地闪过一丝狡黠光芒,冷笑道:“谁说是柳青天了?这顿酒菜,连带你在京城外的食宿,全是钱大人的安排。”
  吕方大吃一惊,腾地立起,瞋目喝道:“钱彬?你是这狗贼派来的!”高天给他这声怒喝惊得一晃,定了定神,才冷笑道:“你这吕痴子真是痴到了家!若非钱大人放你进京,你这厮孤身一人,半道上早死了十七八回了!眼下你酒足饭饱,快跟我去见钱大人!”
  “吕某大好男儿,一身清白,见那钱彬奸贼作甚!”吕方愤声怒喝,这时才猛然惊悟,“也只有钱彬掌管锦衣卫的通天手段,才能将我的行踪把握得如此清楚。”想到自己被这群奸人耍弄,蓦地痴性发作,大叫道:“在下便是吃沙吞土,也不吃这奸贼的分毫酒菜。”伸手入口,在喉咙上一阵抠弄,跟着哇哇狂吐起来。
  高天又惊又怒,跺着脚连连喝骂。吕方将一顿酒菜吐出不少,又端起酒壶,灌口酒在嘴中漱了,一口喷出。见高天手忙脚乱地逃开,吕方仰头大笑:“钱彬,你这恶贼祸国殃民,天怒人怨,吕某看你还能猖狂到几时。吕某进京告状,便没想活着回去!嘿嘿,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呵呵,你要去寻柳青天么?”高天才缓过神来,咬牙切齿地冷笑道,“好啊,刑部衙门在哪里,我可以指点给你!”吕方不理高天的指手画脚,转身大步下了酒楼。寻思着杨知府跟自己说过那柳青天的住处是在长安街东侧,便快步赶去。
  其时明朝以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为“三法司”,刑部受理天下刑名,都察院主纠察,大理寺主驳正。刑部作为百姓上诉的主审衙门,下设十三清吏司,受理复审各省上诉案件。跟杨知府同为陈阁老门生的柳峻主持刑部,执法严明,素有“柳青天”之称。三法司衙门在正统年间新建于宣武街西的阜财坊内,柳青天的大宅便在这被称为刑部街的长安街东侧。
  吕方大步流星地赶到那里,却见柳府大宅外混乱一片。几名锦衣卫正气势汹汹地进出宅门,府内连呼“冤枉”的哭喊声伴着锦衣卫的叱喝声不住传来,一众闲人好奇地探头观望,都被守在门口的锦衣卫厉声喝开。
  “柳大人难道出事了?”吕方的脑袋嗡地一响,快步奔去,听得几个闲人议论才知,原来昨日锦衣卫已将刑部尚书柳峻逮捕下狱。“这……这是怎么回事?”吕方胸中满蕴悲愤,大步上前,对那守门的锦衣卫喝道,“敢问柳大人所犯何罪?”那锦衣卫倒给他的气势慑住了,冷笑道:“何罪?这是万岁爷亲下的御旨,柳峻还在镇抚司大狱里面呢,你有种便去镇抚司大狱里去问他!”
  “万岁圣旨?”吕方心内又悲又疑,“万岁到底因何要将柳青天下狱?”怔怔发愣之际,那锦衣卫骂骂咧咧,将他一把搡开。
  一股怒火猛地自心底蹿起来:“告状!柳青天虽然被抓,刑部还应有主事的吧!”吕方掉头便往长安街西侧奔去。刑部已经散衙,只门外立着几个守值的衙役。吕方抄起鼓槌便击鼓喊冤。
  阜财坊内的刑部大堂冷寂寂的,透着一股慑人的阴森。
  “你是青州府秀才吕方?状告何人?”
  “状告……钱……”吕方的心内忽然打了个转,将那“彬”字硬生生咽下,杨关毅只让他将折子交给柳青天,请柳青天定夺参倒钱彬之事,自己硬生生状告钱彬,实是全无实凭。灵机一动,他仰头喊道:“状告钱伯仁!”这一仰头,才看清端坐在阴郁大堂上的那个刑部官员,好冷好冷的一对眸子。
  “状告钱伯仁何事?青州府衙如何结案的……”那双眸子冷幽幽地罩着他,待听他细述了一番案情,那人才冷笑道,“嗯?既然此案已经发由大理寺重审,三法司自有安排,你胡乱来刑部击鼓作甚?来人,重笞五十!”
  这过堂竟是异常的干净利落。大堂上端坐的刑部官员只略略听吕方说出个大概,便动了刑。但被打的决非被告者钱伯仁,而是千辛万苦赶来告状的吕方,他成了“滥诉刁民”。而钱伯仁,压根就没有被传唤到堂。拖着双腿挨出刑部衙门,吕方已疼出了满身的冷汗,但心内更觉阵阵无处申诉的凄冷和憋闷。
  “阁下还走得动吗?”不知何时,那高天已笑吟吟地溜到了他身前,低笑道,“钱大人要见你!”吕方挺直了身子,铁青着脸道:“还是那句话,吕某大好男儿,见那奸贼作甚!”
  高天笑道:“是么?或许你还能见到你一位老友,一位美貌姑娘!”吕方心内一沉,冷冷道:“你们抓了杨小姐?”高天向身后的轿子一指,冷笑道:“早知道你要挨打,已给你备了轿了。如何,见不见你这位老友?”
  轿子抬到一处飞檐凌空、彩绘梁栋的豪宅后门前,稳稳停住。跟着高天进去,但见身周楼阁参差,园林清丽,自阴森可怖的刑部衙门来到此地,吕方恍然生出天上人间之感。
  宏敞华丽的花厅内,悠然坐着一人。吕方微微一愣,这钱彬居然比他的干儿子钱伯仁还要年轻几岁,而且全没想象中的颟顸贪婪,相貌称得上是器宇轩昂,眉宇间更有一股雄放的豪气。
  “你便是那痴人吕方?”钱彬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他。
  吕方冷冰冰地逼视过去,道:“你便是那大奸钱彬?”忽觉膝弯剧痛,已给人猛踹了一脚。吕方刚挨过刑,双腿无力,一下子栽倒在地。身后那人还待痛打,钱彬挥手拦住:“本侯爷还会跟个痴人一般见识么?”他盯着吕方的眼神如猫戏鼠,“吕方,你手无缚鸡之力,一个寻常武夫便能碾臭虫般碾死你,但你却顺顺当当地进了京,你不奇怪么?”
  吕方颤巍巍地自地上爬起来,老老实实地道:“是有些奇怪。”钱彬的脸上闪着光,道:“西门统领早就报来了消息,有个姓吕的书生要进京告我,那时候本侯还不大在意你这号人物,后来又得报,你这厮竟一路连破了几个黑道人物的拦阻,连鸡鸣、狗盗那几个狗才都丧在了你手里,本侯才觉得你好玩儿。”这一口京片子脆生而慵懒,显出跟他那英挺相貌不配的顽劣来。
  吕方依旧冷冰冰地盯着他,道:“好玩儿?”
  “你不爱玩?”钱彬很遗憾地摇了摇头,“人活着不就是图个玩图个乐么?万岁爷就好玩儿,本侯也好玩儿,这才有幸给万岁建那豹房,陪着万岁玩……多少年了,朝廷的公侯将相见了我都要全力巴结奉承,你一个穷书生居然敢来告我!嘿嘿,这岂不好玩儿?更好玩儿的是,西门钧那小子拿着鸡毛当令箭,搬出了‘东侠踏岳’来挡你,而你,居然说反了墨无极那厮!这事着实轰动了江湖!”
  “这简直是好玩儿之极!”钱彬脸上光彩越来越胜,仰头大笑一阵,“本侯才发了话,黑白两道,谁也不得拦你!不但不拦,还要好吃好喝,一路接你进京!只因本侯改了主意!”
  他说着双眉一扬,挺身站起,冷哼道:“朝里面多少人想打本侯的主意,当我不知道么?我早就盼着有个人来告我,好给那些鸟人些颜色看看,可惜那些鸟人全将满肚子花活窝在心里,嘿嘿,杨关毅多年来要整我,眼下死了。柳峻跟杨关毅勾勾搭搭,眼下也给关了,正好你又跳出来告我,好啊,本侯正好拿你立威,让天下看看,你们这些鸡零狗碎的家伙跟本侯作对的下场!”
  厅内诸多锦衣卫全陪着钱彬大笑起来。吕方却默然立着,一言不发。待那些人笑够了,他才哧哧两声冷笑,一字字地道:“你立不了威!你会伏法!”
  不知怎地,这个文弱书生淡淡的一句话竟让钱彬蓦地觉出一阵心虚,几乎是平生第一次,让他觉出一阵无从着力的虚软。
  钱彬拧起双眉,冷笑道:“法?你信王法?”吕方道:“我信王法,我更信天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那股无从着力的虚软又弥漫过来,钱彬猛地吸了口冷气,鼓气喝道:“天网恢恢?本侯就是天!官做到本侯这个份儿上,早就无敌于天下了。”他一笑,身周那些锦衣人忙跟着大笑起来,四下响应的笑声甚有气势。
  “你不是要看看天理吗?”钱彬给这些响亮的笑声增添了无尽的底气,大叫道,“好,高天你带他去见识见识咱锦衣卫的天理。”狂笑声中,钱彬站起身来,拂袖而去。转身的一刹那,他的眼角瞥见吕方依旧沉稳地戳在那儿一动不动,脸上似乎还挂着一丝冷笑。这种沉稳让钱彬的笑声稍微虚软了一下,心底闪过一念:“这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也不知过了多久,吕方才醒了过来,慢慢地才看清,自己早被人抛在了大街上,又觉浑身湿漉漉的,原来已给冷水淋得净湿。想来是高天一伙将自己打昏之后淋了冷水,抛在了此处。
  他挣扎着站起,只觉身心俱痛,尤其是心底的痛,那是一种心志裂碎后的惨痛。他历经万险地远道而来,甚至别离心头爱侣,进京告状,这时却忽然发现,根本没有一个地方能让他告状,甚至那盏明灯,满心期盼能给自己和天下人作主的柳青天也给抓入了大狱。
  想到杨知府在黑沉沉夜色里向自己跪倒的身影,他心内就是阵阵的惨痛:爱女远行,生离死别,但杨知府不拜照顾爱女的谭英扬,却给我吕痴叩头,这一跪实是重逾泰山啊。
  一股怒火噌地蹿上顶门,他仰天大骂:“钱彬,你这狗贼……自古大奸,都只能逞凶一时,任你如何凶蛮残暴,也必有恶贯满盈之时……”痛骂良久,才发觉自己早已不在钱彬那阴森而广大的豪宅附近。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在无边的夜色里踉跄前行,一边走,一边口中喃喃地大骂着。
  蒙蒙眬眬地,只觉有几个人影围拢了上来,吕方裂开胸前襟袍,哈哈狂笑道:“狗贼!你们要立威么?吕某无智无勇,却有一腔热血,这便来吧!”几道黑影默不作声地飞快围拢过来,一人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吕方拼力挣扎,那人忽地在他耳边低喝一声:“吕兄莫急!咱们是都察院的。”吕方心内一亮,也停了喊叫。那人架着他如飞前行,另几人散在四周,或回顾断后,或前行打探,举动都是小心翼翼。
  在深沉的夜色里七拐八绕,众人便进了一条逼仄的胡同,跟着启开窄小的后门,进得一座深宅。这宅子甚是广大,但院内全是黑沉沉的,只一座花厅内亮着灯火。在幽深的暗夜里,那灯火也显得有气无力。
  “这位莫不就是吕先生?”屋内端坐的一个精瘦干练的文士,一见吕方入内,便即含笑而起,拱手道,“委屈先生了,形势非常,咱们也不得不如此小心。”吕方整整衣襟,默然坐下。那人命人上茶,然后才自报家门:“不才都察院左都御史虞晟,盼先生久矣!”
  吕方眼神一亮:“竟是三法司之一的都察院长官,专事举劾大臣奸邪、小人结党的朝廷大员!”吕方忙拱手还礼,道:“不知大人唤草民来何事?”虞晟慨然道:“天下皆知,吕先生为民请命,甘冒奇险入京状告钱彬,义行壮举,使人感佩。”吕方叹了口气:“大人的话实在让晚生汗颜,今日晚生刚在刑部挨了痛打。呵呵,吕某只觉空有一腔热血,却无报国之地。”
  “恕我直言,”虞晟笑了笑,“先生这样贸然去告钱彬,断然告他不倒。”吕方忙道:“请大人指点。”
  虞晟沉吟道:“听说杨知府曾冒死搜罗钱贼贪赃枉法的铁证,此物现在何处?”吕方微一犹豫,仍自怀中取出了那秘录的副本递过去,低叹道:“可惜正本落入钱彬奸党的手中,此信内涉及的机密只怕也被奸党察知。”
  接过秘录,默然展读良久,虞晟才叹道:“杨知府忠肝义胆,实令我辈叹服,可惜杨知府这么做,却不能置其死地。钱彬为万岁宠信,以奇技淫巧邀宠,在万岁眼中,便有些贪贿之行,也只算小恶,不会受到重责。况且此信既已落入钱彬手中,钱贼必有对策。靠这个,只怕难以扳倒此獠了。”
  吕方想到杨知府一番心血化作泡影,心内一阵凄凉,黯然道:“虞大人莫非另有良策?”
  “良策谈不上。”虞晟悠悠一叹,才道,“钱彬日夜陪着万岁玩乐,多年来早被万岁视为忠心不二之臣。倒是我辈这些久读圣贤之书的朝臣,非但不能变着法子讨万岁欢心,更时常扮起面孔以圣人之道劝谏万岁,早为万岁厌烦啦。在万岁心中,钱彬是处处为了皇上着想的股肱手足,我们这些朝臣,则是处处跟万岁作对的烦心冤家。”吕方听他语意萧沉,也不禁叹了口气。天下皆知,当今这位正德皇帝贪好玩儿乐。
  “是以要扳倒钱贼,第一要紧的,不是让万岁洞悉其贪敛钱财,而是让万岁知晓他并不忠心!”虞晟的眼芒闪烁,一字字地道,“最好,还要让万岁对其生疑。”吕方心中一颤,这时才觉出朝廷上的勾心斗角大有学问,决非自己一个穷书生所能测度,忙道:“愿闻其详。”
  “先生听说过宁王么?”虞晟本来很低的声音又细了数分,“宁王的护卫亲军已于近日恢复了,办这事的便是钱彬……”
  这位宁王朱宸濠乃是当今大明最著名的宗室,其出名之处便是他的勃勃野心,不但在其封地、有“塞北江南”之称的河北真定府,便是各地的消息灵便之人都知道他的野心。(作者注:史上宁王封地在南昌,本文化为真定府,纯为小说家言)
  本朝成祖皇帝曾严令各地藩王不得再有护卫亲军,以防藩王拥兵谋反,偏偏这位宁王朱宸濠胆大妄为,竟花钱贿赂了钱彬和几位朝中重臣,恢复了自己的护卫亲军。亲军恢复之后,宁王暗地里招兵买马,甚至在其封地内自称国主,更将其令旨称为“圣旨”,行多僭越。
  一支藩王护卫亲军不断扩充,此事原本难以掩藏,但众朝臣或收了宁王厚礼,或畏惧钱彬权势,全都不敢多言。天下皆知的事,便只有天子一人不知。这其中关键,听虞晟娓娓道来,吕方才略知一二。
  虞晟长叹一声:“嘿嘿,吕先生也该知道,万岁虽然方当盛年,可惜至今未添皇子,这也是我辈臣子万分忧心之事。钱彬这厮之所以纵容宁王,实则是在万岁之后,又将宝押在了宁王身上,赌这宁王能继承皇……”他说到一半便猛然顿住,只幽幽地冷笑道,“这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只要将这事让万岁知晓,定会对钱彬生疑!”
  这都察院虞晟的法子比之杨知府的果然更加简捷有力,钱彬所依仗的只是皇帝对他的信赖,若是这信赖一去,那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吕方的眸子也不禁亮了起来,拱手道:“虞大人深谋远虑,只是,我这穷书生,能做什么?”
  “眼下钱彬大权在握,我们都察院还须韬光养晦,不能直接力抗这权奸。”虞晟满面愧疚之色,“此事还非老弟不可,今日之吕方,已是名动天下的奇人了。你若出面状告钱彬,揭发此事,定能震动朝野。钱彬统领锦衣卫,纵其爪牙横压在我三法司之上,朝廷中忠耿之辈莫不深盼扳倒此獠。嘿嘿,眼下,是时候了!”
  从虞晟那淡淡的笑容里,吕方嗅出了些狰狞的味道。他已隐约明白:相较杨知府铁血丹心的为民锄奸,眼下这虞晟对付钱彬,似乎更多了些朝臣倾轧、权势相争的味道。争就争吧,终究还是同仇敌忾的正义之战,吕方沉沉地点了点头,道:“既是为民请命,吕某决不畏缩。这一回,该当去哪里告状呢?”
  “刑部的柳青天已被捕入狱,顶上来的刑部侍郎乃是钱彬爪牙。大理寺卿章大人是有名的和事佬,三法司都倚仗不得啦。”虞晟紧盯着他,“眼下先生只剩下了一条路了,长安门外的登闻鼓!”
  “原来大人让晚生去击登闻鼓,告御状!”吕方长吸了一口冷气。登闻鼓的规矩起自魏晋时代,本朝太祖对此愈加重视,特立登闻鼓楼,允许百姓及官吏击鼓沉冤。只要是击鼓所奏之事,十有八九都能上达天听。但朝廷为防有人诬告,对击鼓者又另有诸多限制,若击鼓中诉不实者,更会杖责一百,事重者从重论处。
  虞晟道:“此事颇有凶险,先生敢不敢?”吕方昂然道:“吕某此来京师,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三、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登闻鼓是由锦衣卫和六科给事中轮流职守,这两日间恰好都是锦衣卫轮值,虞晟便安排吕方在府内安歇养伤。第三日正是六科给事中职守的日子。临行之际,虞晟亲自给吕方敬酒三杯,以壮声威。三杯烈酒滚入腹中,吕方只觉肺腑发热,长长一揖,头也不回地大步而去。
  登闻鼓楼设在皇城大明门以北,便在那条著名的丁字形长廊尽头的长安右门外。过了长安门没有多远,便是进出紫禁城的承天门了,是以这登闻鼓一敲,往往震动紫禁城。因此朝廷明令不是重大冤屈及机密重情,不得击鼓。
  晌午时分,大明门外的棋盘天街正热闹,士民工贾熙来攘往,各种叫卖喧嚣织出一派繁华气象。吕方缓步而来,本也没人留意他,直到他一步不停地直向长安右门走去,才引得众人侧目,对着他指指点点。
  身边一侧是绛红色的皇城南墙,一侧是起建于宣德年间的官署高墙,都肃穆得让吕方气紧。他的腿上杖伤未愈,步履缓慢却又沉稳,一步步地向长安右门外的那座登闻鼓楼逼去。
  “快看,那人要去登闻鼓楼啦!”不知哪个百姓喊了一声,许多人立时围拢过来,远远观望。吕方才要上登闻鼓楼,忽听有人大喊道:“慢着,慢着……”一个小吏气喘吁吁地跑来。
  要知这登闻鼓早在大明成祖迁都北京后便已建在此地,但因规矩颇多,所奏所闻甚至会惊动皇帝,便有蒙冤的百姓、官吏也不敢妄击登闻鼓。有时几年间也不会有人击鼓,这奉命守登闻鼓的六科给事中和锦衣卫实则都是摆设一般的闲差。不料这大晌午头的,却有人要公然登楼击鼓。那小吏惊慌中更有几分好奇,一迭声地喝道:“何人登楼,有何冤屈,可知我大明登闻鼓的规矩?”
  “青州秀才吕方登楼,”吕方整整衣衫,朗声道,“状告锦衣卫统领钱彬及其义子钱伯仁!”
  那小吏的眼珠子险些自眼眶中掉下来,颤声道:“你胆敢状告钱大人……告他什么?”吕方朗声道:“钱彬纵容藩王,复其护卫亲军,坏成祖立下的规矩,居心叵测,大逆不道,现有奏折在此!”那折子在虞晟的指点下早已写好,取出来稳稳递了过去。那小吏接折子时双手都微微发颤,叫道:“好,这折子自会依规矩上奏,这登闻鼓你且不要敲了,免得惊动圣驾。”
  吕方蹙眉道:“若不击鼓,怎能上达天听?”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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