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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无泪-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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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好像年轻了二十岁?”“当然是真的。”“那么你就是个瞎子,又蠢又笨的瞎子。”老人虽然在骂人,声音却显得很愉快:“你难道看不出我已经年轻了四十岁?”卓东来笑了。一身雪自的女人已经站在老人身边,老人拉起她的手,用两只手捧着。“这是她的功劳。”老人眯起眼笑道:“只有像她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才能使一个老头子变得年轻起来。”“这也是我的功劳。”卓东来说:“是我把她送到这里来的。”“可是我一点都不感激你,”老人又在霎着眼,眼中闪动着调皮而狡谲的光芒:“我知道你又在拍我的马屁,又想把我存在脑子里的东西挖出来。”卓东来并不否认,老人问他:“这次你想挖的是什么?”“是一个人。”“谁?”“萧泪血。”老人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连一双发亮的眼睛都变成了死灰色。“萧泪血,萧泪血,”老人嘴里不停的念着这个名字:“他还活着?还没有死?”“还没有!”老人长长叹息,“现在我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他伸出一根于瘪的手指,指着卓东来的鼻子:“你是个超级大混蛋,又混又蠢又笨,所以你才会去惹他。”卓东来没有生气。不管这个老人怎么样对他,他好像都下会生气,因为只有这个老人才能告诉他一些他很想知道却偏偏不知道的事。“我并不想惹他,”卓东来说:“我只想知道有关他的两件事。”“哪两件?”“他的武功,他的武器。”老人好像忽然紧张起来,一个像他这种年纪的老人本来不该这么紧张的。“你看见过他用的武器?”他问卓东来。“我没有。”“你当然没有看见过,”老人又放松了:“只有死在地狱里的鬼魂才看见过。”“没有人见过他的武器?”“绝对没有,”老人说:“就好像他也永远不能看见泪痕一样。”“泪痕?”卓东来问,“谁是泪痕?”“萧大师的泪痕。”“萧大师是谁?”“萧大师就是萧泪痕的父亲。”卓东来一向认为自己是个非常明智的人,现在却完全混乱了。老人说的话他居然完全不懂:“他为什么不能看见他父亲的泪痕?”“因为他看到泪痕的时候,他就要死在泪痕下。”卓东来更不懂:“泪痕也能杀人?”老人遥望着远方,眼中仿佛充满了悲伤和恐惧,就好像一个人忽然看到了一件他所无法理解也无法控制的事。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的伸出了他那双已干瘪萎缩的手,轻轻的拨功了他面前约一张琴。“铮琮”一声,琴弦响动。老人忽然说:“蝶舞,请你为我一舞。”银狐斗篷从肩上滑落,穿一身银白的女人仍然一身银白。钥白的短褂,银白的长裙。长裙流水般飘动,蝶舞翩然而舞,长裙飞云般卷起,露出了一双修长结实美丽充满了弹性的腿。没有人能形容她的舞姿,也没有人能形容她的这双腿。就连最懂得欣赏女人的狄小侯狄青麟也只能说:“我简直不能相信一个人身上会长出这么样一双腿来。”悠扬的琴声忽然变得苍郁而萧索,舞者的舞姿也变得仿佛残秋时犹在秋风中卷舞的最后一片落时,美得那么凄凉,美得令人心碎。老人眼中忽然有了泪光。“铮”的一声,琴弦断了,琴声停了,舞者的长裙流云般飘落。舞者的人也蜷伏在地上,就好像一只大鹅在垂死中慢慢消沉于蓝天碧海间。然后就是一片安详而和谐的静寂。那么静,那么美。老人眼中已有一滴泪珠珍珠般流了下来,在他苍老枯瘦干瘪的脸上留下一道清亮的泪痕。一滴,两滴……“泪痕就是这样子的。”老人喃喃道,“泪痕就是这样子的!”“什么样子?”“独一无二,完美无缺。”老人说:“当世犹在人间的利器,绝对没有一柄剑比它更利!”“剑,”卓东来问,“泪痕是一柄剑?”“是一柄剑。”老人说:“一柄完美无缺的剑,就像是蝶舞的舞一样。”“这柄剑为什么要叫做泪痕?”“因为剑上有泪痕。”老人说:“宝剑出炉时.若是有眼泪滴在剑上。就会留下永远无法磨灭的泪痕。”“是谁的泪痕?”“是萧大师的,”老人说:“普天之下,独一无二的萧大师。”“宝剑初出,神鬼皆忌,这一点我也明自。”卓东来道:“可是我不懂萧大师自己为什么也要为它流泪呢?”“因为他不但善于铸剑,相剑之术也无人所及,”老人声音中充满哀伤:“剑一出炉,他已从剑上看出一种无法化解的凶兆。”“什么凶兆?”老人长长叹息:“你自己刚才也说过,宝剑出世,神鬼共忌,这柄剑一出炉,就带着鬼神的诅咒和天地的戾气,不但出鞘必定伤人:而且还要把萧大师身边一个最亲近的人作为祭礼。”“萧大师最亲近的人就是萧泪血?”“不错。”老人黯然道:“这柄剑出炉时,萧大师就已看出他的独生子要死在这柄剑下。”“他为什么不毁了这柄剑?”“他不忍,也不敢。”“这柄剑是他自己的心血结晶,他当然不忍下手去毁了它。”这一点卓东来也能了解:“可是我不懂他为什么不敢毁了它。”“天意无常,天威难测,冥冥中有很多安排都是人力无法抗争的,”老人目中又露出那种说不出的恐惧:“如果萧大师毁了这柄剑,说不定就会有更可怕的祸事降临到他的独子身上。”卓东来眼里在闪着光:“后来萧大师是怎么处置这柄剑的?”“萧大师有三位弟子,大弟子得了他的相剑术,走遍天涯,相尽利器。”“我也听说过,江湖中有位磨刀的老人,相剑凶吉,灵验如神,”卓东来道:“萧大师的大弟子想必就是他。”老人点头:“萧大师的二弟子邵空子得了他的铸剑之术,后来也成为一代剑师。”“邵空子?”卓东来耸然动容:“就是铸造离别钩的那位邵大师?”“就是他。”老人说:“这两人都是不出世的奇才,但是萧大师却将自己最得意的刺击之术传给了第三个弟子,而且将泪痕也传给了他。”“为什么要传给他?”“因为这个人不但心胸博大仁慈,天性也极淡泊,完全没有一点名心利欲,而且从不杀生。”“他已尽得萧大师的剑术,当然没有人能从他手中将泪痕夺走。”卓东来说:“这么样一位有仁心的长者,当然更不会伤害恩师的独子。”“而且他三十岁时就已隐于深山,发誓有生之日绝不再踏入红尘一步,死后也要将泪痕陪他葬于深山。”“是哪座山?”“不知道,”老人说:“没有人知道。”卓东来叹息:“就因为这缘故,所以江湖中才少了一位剑术大师,也少了一柄利器神兵,这是江湖人的幸运?还是不幸?”“可是萧泪血却总算活了下来。”“是的,”卓东来悠悠的说:“不管怎么样,萧泪血总算没有死在泪痕下,至少他现在还活着。”他的声音里虽然也充满伤感,可是他的眼睛却已因兴奋而发光,就好像一个登徒子看见一个赤裸的少女已经站在他床头一样。等他再抬起头去看小亭中的老人时,老人仿佛已睡着了。细雪霏霏,小门半开,卓东来已经走出去,蝶舞已经准备关门了。只要把这道门关上,这地方就好像和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绝了。她只希望永远不要有人再来敲门,让她和那个老人在这里自生自灭,因为她对外面的那个世界已经完全没有企望,完全没有留恋。因为她的心已死,剩下的只不过是一副麻木的躯壳和一双腿。她的这双腿就好像是象的牙、麝的香、翎羊的角,是她生命中最值得宝贵珍惜的一部份,也是她所有一切不幸的根源。——如果没有这么样一双腿,她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会活得更幸福些?蝶舞垂着头,站在小门后,只希望卓东来快点走出去。卓东来却已转过身,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盯着她看了很人。“这些天来,你日子过得好不好?”“很好。”蝶舞的声音里全无感情,几乎比卓东来的声音更冷淡。“只要你愿意,你可以一直留在这里,”卓东来说,“我可以保证绝不会有人来打扰。”“谢谢你。”“可是我也可以把你送到别的地方去,”卓东来淡谈的说:“要我愿意,我随时都可以把你送到别的地方去,我知道有些人一定很希望我这么样做的。”蝶舞忽然变得像是条受惊的羚羊般往后退缩,退到门后的角落里,缩成了一团。卓东来笑了。“可是我当然不会这么样做的,”他的笑眼中充满残酷主意:“我只不过要让你知道,你应该对我好一点,因为你欠我的情。”蝶舞抬起头,盯着他。“你要我怎么样对你好?”蝶舞忽然问他:“是不是要我陪你上床睡觉?”她的风姿仍然优雅如贵妇,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像是个婊子。“你应该听说过我的功夫是没有人能比得上的,只要跟我睡过一次觉的男人,就会一辈子都忘不了我。”蝶舞说:“我的腿动起来的时候男人是什么滋味,你恐怕连做梦都想不到。”她已经开始在笑了,笑声越来越疯狂:“可是我知道你不会要我的,因为你喜欢的不是我,你喜欢的只有一个人,你这一辈子活着都是为了他……”她没有说完这句话。卓东来忽然拧住她的手,反手一耳光重重的掴在她脸上。她苍白美丽的脸上立刻图下五条血红的指痕,可是眼中的畏惧之色反而消失了,变成了满腔轻蔑和讥诮。卓东来用力拧转她的手,拧到她的后背上,让她痛得流出了眼泪之后,才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你错了,”他眼中仿佛已因别人的痛苦而充满漏*点:“现在我就要让你知道,你错得多么厉害。”夜深。屋子里没有燃灯,只有炉中的火焰在闪动。蝶舞赤裸裸的蜷曲在铺满紫貂的软榻上,在闪动的火光中看来,她的腿更美,美得让人宁愿为她下地狱。她的眼泪已不再流。比起刚才所受到的侮辱和痛苦来,以前她所受到的苦难简直就像是儿戏。她简直无法想象人类中竟有这种变态的野兽。通往外室的门是虚掩着的,卓东来已经出去,蝶舞听见外面有个年轻人的声音在说话。他的声音很低,蝶舞隐约听出他是在告诉卓东来,司马超群忽然病了,而且病得很重,已经请了好几位名医来看过,都说他是因为积劳成疾,必需静养才能恢复,所以暂时不能见客。卓东来沉默着,过了很久才问这年轻人:“是不能见客?还是什么人都不能见?”“好像是什么人都不能见。”“连我也不能见?”“大概是的。”“所以夫人才特地要你来告诉我,叫我也不要去打扰他?”“夫人只说,请卓先生把所有的事都暂时搁一下,等老总病好了再说。”“你见过夫人请来的大夫?”“三位我都见到了。”年轻人说出了这三位大大的名字,无疑都是长安的名医。“他们怎么说?”卓东来又问:“他们都说老总这次病得不轻,如果再拖下去,就危险得很了?”卓东未又沉默了很久,才叹了口气:“这几天他实在不该生病的,他病得真不巧。”“为什么?”这个年轻人显然是卓东来身边的亲信,所以才敢问他这句话。内室中的蝶舞全身肌肉突然绷紧,因为她听见卓东来又在用他那种特别残酷缓慢的方式,一个字一个字的对那年轻人说:“因为这两天朱猛一定会来的。”  
第十章二月洛阳春仍早 
二月二十二日。洛阳。晨。一骑快马冒着风雪冲入了洛阳,马上人穿一件藏青斗篷,戴一顶范阳毡笠,把笠帽低低的压在眉毛上,挡住了半边脸。这个人的骑求精绝,可是一入洛阳境内就下了马,好像非但不愿让人看见他的真面目,也不愿被人看到他矫健的身手。可是这一次还是他第一次到洛阳来,洛阳城里还没有人见过他。同年同月同日。长安。二月长安的清晨也和洛阳同样寒冷,大多数人还留恋在被窝里的时候,卓东来已经起来了。他的精神虽然很好,脸色却很沉重。司马超群已经病了好几天,病情毫无起色,他的心情自然不会好的。这几天他一直没有见到过司马,每次他要去探病时,都被吴婉挡住了驾。病房内外部充满了药香,吴婉的神情也显得很憔悴,可是态度却很坚决,除了她自己和看病的大夫外,谁也不能进去,连卓东来也不例外。注是她生平第一次时卓东来如此无礼。卓东来却一点都不在乎,反而告诉别人:“一个女人为自己丈夫的安危,不管做出什么样的事来都值得原谅。”虽然这是清晨,花园里已经有两位客人在等着卓先生了。两个人一位姓简,一位姓施,都是长安的世代名医,平时养尊处优。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几乎从来没有离开过被窝和火盆。可是今天他们一大早就被卓东来派人去请来了,而且不把他们迎入暖厅,却要他们在一个四面通风的小亭里苦等。如果现在是六月,亭外荷红柳绿,四面清风徐来,那种情况就十分令人愉快了。可是现在冷风刮在身上就好像刀子一样,两位先生身上虽然穿着重裘,手里虽然捂着暖炉,还是被冻得脸色发青,恨不得马上就开两帖泻药给卓东来吃吃。这种想法当然是连一点影子都不能表露出来的,得罪了卓先生的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长安城里每个人都知道得很清楚。所以卓东来穿着紫绍裘,带着随从从石径上施施然走过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显得很愉快的样子,长揖到地,赔笑问好。卓东来对他们也很客气。“如此严寒,我没有请两位到暖阁相坐,却把两位招呼到这里来,两位心里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心里当然是奇怪的,嘴里的说法却不同了。“快雪初晴,梅花也开得正好。”比较会说话的施大夫抢着道:“东翁一向是位雅人,莫非要我们到这里来看花赏雪?”“我倒是确实要请两位到这里来看样东西,只不过看的并不是花,也不是雪。”看的不是花是什么?“施大夫城外别馆里的雪夫人肌肤如雪,简先生昨夜供养的花蕊姑娘也比这里的梅花好看得多。”卓东来微笑:“要看花赏雪,又何必请两位到这里未?”两位名医手心里好像都在冒汗了,这些事连他们的妻子都不知道。卓东来却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在一个随随便便就能把你的秘密隐私说出来的人面前,他们还敢说什么?“两位请跟我来。”卓东来笑得虽然有点不怀好意,施大夫和简大夫也只有乖乖的跟着他走。走到花径旁一条用白石砌成的水沟前面,卓东来先叫人掀起上面盖着的石板,回过头来间他们:“两位请看,这是什么?”这是条水沟,无论谁都看得出这是条水沟,卓东来一大早把他们找来,难道就是为了要他们来看水沟的?一条水沟有什么好看?施大夫和简大夫部怔住了。卓东来个直站在那里,看着这条水沟,看得出了神。就好像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条水沟更值得他们来看的东西。简大夫的脾气比较急,忍不住问道:“看起来这好像只不过是条水沟而已。”“一点也不错,看起来这好像只不过是条水沟而已。”卓东来淡谈的说,“因为这本来就只不过是条水沟,看起来怎么会像别的?”施大夫和简大夫又闭上了嘴。卓东来悠然道:“这是条砌得非常好的水沟,光滑干整,从不淤塞。从司马夫妇的居处一直通到花园外,一直畅通无阻。”两位大夫虽然熟读医书,这次却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时候风中居然好像真的有一阵药香传来了。石径上一大早就被打扫干净,连水沟里的积雪都已被消除。就在他们嗅到药香的时候,水沟里已经有一股暗褐色的污水,从上面流了下来。卓东来挥了挥手,他的随从中就有人把这道污才浅浅的按住了小半碗,双手捧到两位大夫面前。“两位请看看,这是什么?”两位大夫连看都不用看,就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了。这当然不是污水,污水里绝不会有药。卓东来冷冷的盯着他们。“我想两位大概都不会知道这是什么吧?”简大夫想说话,可是嘴唇动了两下后,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施大大的嘴更好像被人用针线缝住了。“这就是两位昨天替我们老总开的药,自从昨天半夜开始,用文火煎了两个多时辰,一直到现在才煎好。”卓东来说:“据我所知道,这一帖药最少也要值五十两。”两位大夫的脸色都变了。卓东来道:“这碗药现在本来应该已经流入司马的肠胃里,怎么会流到水沟里来了,我实在不明白。”他眼中忽然射出亮光:“幸好我知道有人一定明自的。”“谁?”施大夫颞颥着问:“谁明自?”“你。”施大夫就像是忽然被人用力抽了一鞭子,连站都站不稳了。“如果你也不明白,那一定是因为这里太热了。”卓东来的口气又变得很温和:“一个人太热的时候,总是会有很多事想不起来的。”于是他立刻吩咐他的随从:“你们还不快为施大夫宽衣?”施大夫用力拉紧了身上的皮裘,结结巴巴的说:“不必客气,千万不必客气,这衣服是万万宽不得的。”穿着皮裘已经快要冻死,如要脱下来,只有冻死为止。随从中有两条大汉站在施大大左右,卓东来又用很温和的口气间他:“你真的不热?”施大夫拼命摇头。“那么你一定已经想起来了,本来应该喝下去的药,怎么会被倒在水沟里?”卓东来问:“是不是因为那位病人根本没有病?”“我不知道。”卓东来冷笑,两条大汉的巨掌已经搭上施大夫的肩,施大大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我真的不知道,我根本就没有见过他。”卓东来的瞳孔骤然收缩。“你没有见过他?你没有见过司马超群?”“我没有,真的没有。”“他的夫人请你来为他看病,可是你居然没有见过他?”“我连他的影子部没有见到过。”施大夫已经急了:“那间屋子里跟本连他的人影子都没有。”卓东来静静的站在那里,面对着灰暗冷漠的天空,静静的站了很久,才慢慢的回过头,凝视着简大夫,一个字一个字的问:“你呢?你也没有看见他?”“我也没有,”简大夫已经比较镇静了一点:“司马大侠根本不在那屋子里,司马夫人请我们来,只不过要我们替一间空屋子看病而已。”然后他们就听见了吴婉的声音。“如果有人肯出五百两黄金,有很多大夫都肯替空屋子看病的。”她淡淡的说:“下次我如果还要去找,一定会去找比较不怕冷的。”如果说这地方有人真的生病了,那么这个人一定是吴婉。她的脸色枯黄而憔悴,本来很明朗的眼睛里现在已充满血丝。她盯着这两位怕冷的大夫。“我只不过是个女人,当然没有卓先生这么大的本事,我也不会要两位脱衣服,”她的声音冷得像冰:“可是我劝两位以后睡觉前要多小心门户,莫要等到半夜醒来,忽然发现自己已经睡在雪地上。”两位大大的脸都绿了。如果一个人的眼光可以杀人,现在他们恐怕就已经死在雪地上。“现在两位是不是已经可以请滚了?”吴婉说:“请、滚。”她一向是个很温柔的女人,温柔而优雅,说话的时候通常会先说一个“请”字。“卓先生,”等到两位大夫走了后,她又说:“我实在很想请你做一件事。”“什么事?”“请你也跟他们一起滚。”卓东来没有反应,连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连脸上都没有一点表情。“可惜我也知道你是一定不会滚的。”吴婉叹了口气:“你是司马超群的好朋友、好兄弟,我遍天下都再也找不到你们这么好的兄弟朋友了!”她的声音里也充满了讥消,就像是蝶舞跟卓东来说话时一样。“而且司马超群全都是靠你起家的,他只不过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傀儡而已,没有你,他怎么会有今天。”吴婉冷笑:“最少你心里是这么想的,是不是?”卓东未还是全无反应,就好像听一个戏子在台上唱戏。“你当然是个了不起的人,了不起的好朋友,因为你替他牺牲了一切,你这一辈子活着也都是为了他,让他成名露脸,让他做大骠局的总瓢把子,让他成为天下人心目中的大英雄。”吴婉的冷笑声忽然变得很疯狂。“可是你知不知道他这位大英雄的日子怎么过的?”她的笑声中充满怨毒:“他有妻子儿女,有自己的家,可是他根本就好像不是这个家里的人,根本没有过一天他自己愿意过的日子,因为每件事你都替他安排好了,你要他怎么做,他就得怎么做,甚至连喝点酒都要偷偷的喝。”卓东来突然打断她的话。“够了。”他告诉吴婉:“你已经说够了。”“对,我已经说够了。”吴婉垂下头,眼泪已流满面颊,“你是不是也有什么话要说?”“我只有几句话问你。”“我会说的,”吴婉道:“我绝不让你有机会像对别人那么样时我。”她的口音虽然还是很硬,其实已经软了:“江猢中谁不知道‘紫气东来,卓东来最少有一百种法子能够逼人说实话?”“你能够了解这一点那就再好也没有了。”卓东来冷冷的说:“司马是不是已经离开了长安?”“是。”“你为什么要替他瞒住我?”“因为我要他去做一些他自己想做的事。”吴婉说:“我是他的妻子。我相信每个做妻子的人都希望她的丈夫是条独立自主的男子汉。”“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十七的晚上。”吴婉说:“算起来现在他已经应该到了洛阳。”“洛阳?”卓东来狼一般的灰眼中忽然迸出血丝:“你让他一个人到洛阳去?你是不是想耍他去送死?”“我们是夫妻,我为什么要让他去送死?”卓东来盯着她,过了很久,才用他那种比刀锋还尖锐、比蛇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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