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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攻略病娇在死亡边缘反复横跳[穿书]-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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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长这样。”惜翠指着纸上的人发髻,说,“我没有发髻,我头发是卷曲的。”一边说着,惜翠一边在自己胸前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长,就这么披散着。”
  她倒是曾经留过一头直发,但熬夜使人秃头,卷发好歹显得头发多一点,也能柔和气质,看上去更加温和。所以,工作后没多久,惜翠就去烫了个卷发。
  卫檀生目含讶然。
  惜翠想了想,光说似乎也说不出什么个所以然,便拿了支细笔,重新铺开了一张纸,画了个简笔的小人。
  比起斜倚栏干的仕女,瘫倒沙发的宅女,明显更符合她的形象一些。
  “大概就是这样了。”
  说着,又在另一处空白的地上,画上了个圈,接了个短短的四肢,“这是你。”
  瞧见纸上大脑袋大眼睛的小人,卫檀生也忍不住弯唇轻笑了起来,“这倒是新奇的画法。”
  “但我何时生得这般丑了?”
  她画得确实不好看,卫檀生笑着痴缠她,“明明,这京中人都说卫家三郎生了一副天人之姿,我这般美貌,在你眼中便生得这么丑?”
  “翠翠,你看看我。”
  惜翠已经习惯了这小变态对自己容貌的看重,答道,“好看,天底下你生得最好看。”
  凭空描述,偏差太大。接下来不论卫檀生怎么画,惜翠看着纸上的人都觉得不像自己。
  纸上晕出了浓重的一团墨渍,他收起仕女画,同其他废稿一起,团作一个团,毫无怜惜之意地丢进了废纸篓中。
  惜翠有些惋惜,“画得好看,留着多好。”
  他洗干净了手,听到这话,抱紧了她,将下颌搭在她脑袋上,蹭了蹭,“但这不是你,这只是个死物。”
  秋雨潇潇,冷侵单衣。
  窗前点着的一盏如豆青灯,照见了池中的枯荷。
  第一次,他望见枯荷,觉得碍眼,像是象征着衰亡和病死。
  惜翠感觉到他握着她的手收紧了一些,“翠翠,明日我便差人将那池中淤泥枯荷清理了罢。”
  惜翠看看向卫檀生,笑道,“现在看着虽然不好看,但明年还能长出荷花。”
  毕竟,死亡与新生总是相对的。
  望着低伏着的枯荷,她就想起了夏天去空山寺避暑的时候。
  当时,她和卫檀生想下山去卖些零嘴吃,正好碰上了一场暴雨,身上没带雨伞,只能慌忙摘了两面巨大的荷叶,顶在头顶上,慌慌忙忙找人家屋檐下躲雨。
  那天雨可真大啊。
  街上人潮盯着伞拥拥攘攘的,雨水顺着伞面直落。在满长街的伞面中,唯独冒出了两面圆圆的绿意,穿梭在人潮中。
  秋天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天气转凉了,惜翠的胃口好转了不少,之前基本上吃了没多久就觉得恶心反胃,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多吃些猪肝一类的菜来补血。
  秋天正是鳜鱼肥美的时候,她和卫檀生一起去钓了不少鳜鱼,拿回府里交由厨房煮了,一顿难得吃了一整碗的饭。
  秋天过下来,她身子似乎也养好了不少。
  或许只是因为有孕的缘故,她才这般衰弱。
  卫檀生低头看着怀中沉睡的少女,吹熄了灯,满含希冀地,缓缓地想。
  等到孩子生下来,开春便好了。
  等到开春,他就能与她一起坐在廊下,听着护花铃响,看着庭中的菩提,再剪上许多时兴的彩燕。
  掐指一算,就到了预产期。
  生产前惜翠心里也没有底,毕竟古代生育条件这么差。
  卫府和吴府早早地就准备妥当,高骞也婉转地帮忙找来了京中接生经验丰富的稳婆,再有吴怀翡帮忙照料着,这一胎生下来倒也算顺利。
  各种最差的情况,她都已经做好了准备,痛是痛,但出乎惜翠意料的是,系统就像给她开了金手指一样,生产过程中竟然没出什么差错。
  瞧见襁褓中的婴儿时,惜翠微有些懵逼,一时间竟然没能接受自己这就当妈了。
  这就是她和卫檀生的女儿?
  她生下来的是个女儿,名字也已经定下来了,叫悦行,卫悦行。
  见不是个儿子,卫杨氏虽有些遗憾,却没说什么,安慰她叫她放宽心,好好养身子。
  “你与檀奴还年轻,”卫杨氏笑道,“日后还有机会的。”
  毕竟是自己亲孙女,看着看着,卫杨氏也觉欢喜,不禁眉开眼笑地说,“你看,妙有长得多像你与檀奴。”
  刚出生的孩子都不太好看,五官都没张开,惜翠细细地看了,也没看出她究竟像谁。
  如卫檀生所愿生下来的是个女儿,他倒是格外的欢欣与满足。
  晚上,搂着她睡觉时,亲吻着她鬓发,扬起唇角,低声说,“翠翠,日后便是我们一家三口一起生活了。”
  惜翠没有吭声,她只清楚地感受到,在生下悦行之后,她的身体开始急剧地衰竭了,就像一朵花,于花期怒放后,以无可挽回的速度走向了衰竭。
  没多久,她又病重了一场。
  她其实没多少精力去照看悦行,一直都交由乳娘在照料。
  她写的那本日记已经积攒了厚厚的几本,有时候看着婴儿摇床内的她,惜翠由衷地感到了一阵愧疚。
  惜翠不太愿意卫檀生一直陪着她,只催着他多去陪陪悦行。
  至于其中原因,她始终没能下定决心与他说个清楚。
  在悦行出生后没多久,就是新年。
  新年伊始,海棠和珊瑚特地给她翻出了件海棠红的新裙子,将发髻梳得整整齐齐的。
  卫檀生亲自剪了不少“闹嚷嚷”,给她戴了满头,悦行年纪尚小,只能别在了衣襟前。
  京城上下到处是爆竹声声,全城贴满了大红的春帖,怀孕的时候她不能喝酒,如今生下来了悦行,惜翠也跟着喝了点屠苏酒,吃了点年糕和柿饼。
  整个卫府上下都是喜气洋洋的,窗户纸也糊上了福字,搬着梯子将灯笼一盏盏的换成了大红的灯笼。
  但在这除旧迎新的喜悦气氛中,惜翠却能清楚地感觉到,她可能熬不到年后了。
  她身体越来越虚弱,海棠红的裙裳穿在身上,依旧是毫无生气,反倒透着股诡异而阴沉的死气。
  刘大夫和吴怀翡来来回回好几次,都没有办法。
  惜翠问她,我是不是要死了。
  吴怀翡别过眼,似乎不敢看她,她浅笑着安慰她,“哪有这回事,你刚生下悦行,身子弱,养几天就好了。”
  她半窝在卫檀生怀里,看他给她染指甲。
  她五指瘦得极细,指甲盖白中泛着紫,袖摆滑落,露出一截直挺挺的小臂。
  青年垂眸,取了凤仙花汁,一个一个染得很仔细,但指尖却不住地轻颤,连带着手腕上的佛珠也在响。
  惜翠伸出手,举到头顶前,借着窗户外的雪光看。
  十个指头,血样的红,似乎染了丹蔻,就能为她添上两分生气似的。
  惜翠倒不惧怕死亡,她死了两次,早就不怕了,死亡于她而言是归宿。
  她终于能回家了。
  日夜期盼着,总算让她等到了能回家的那一天。
  “檀奴,”惜翠还是不太习惯这个称呼,顿了顿,才决心和他讲清楚,“我可能要回家了。”


第104章 老病老死
  在此之前; 她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比较合适; 但如果不说; 惜翠担心日后可能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可能快要死了; ”惜翠说; “如果我死了; 你不用来找我,这次我有预感,”她眼睫低垂,“我死后就能回家了。”
  “翠翠,”他抬眼; 绀青的眼平静地注视着她; 似乎根本不在意她说了些什么,脸上依旧是带着抹温和的笑意; 双眼莹润如玉,“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说着; 缓缓地攥紧了她的手腕,但手掌中的手腕太细了; 好像他一使劲儿就能折断一样。
  卫檀生放松了些桎梏。
  不会让她死的; 她不可能离开他。
  哪怕他也真的有此预感。
  “我离开之后; 替我照顾好妙有; ”惜翠继续说,“如果有机会,多带她出去走走也好。”
  青年虽没应声; 但惜翠相信他能做到。
  “翠翠,”他突然拉着她手腕,贴在他脸颊上,“你爱我,舍不得丢下我与妙有。”
  肌肤相贴,指尖似乎触碰到了微热的水意。
  惜翠浑身一震,别过了眼,不去看他。
  “倘若你死了,我会去找你。”他莞尔,“一直找你。一直到,你瞧见我可怜,怜悯我,主动出现上前渡我出苦海为止。”
  “翠翠。”他亲吻着她鬓角,轻轻地念着,“你爱我。”
  “你爱我,别离开我。”
  一声又一声,似乎在念给自己听,唯有如此才能化解心底无尽的茫然和悲怆。
  庭院里花都枯萎了大半,护花铃上落了雪,风也不动了。
  死亡即在眼前,惜翠的心情却格外的平静。
  卫檀生固执地去请了许多大夫,京城的大夫不行,又去其他地方请,甚至吴怀翡都已经不再欺瞒她,他却是不肯相信。
  人力终究有限的,他亲眼看着,她不论灌了多少药,都无法暂缓她衰亡的速度。
  胸腔中的感受很陌生,像有一把钝刀在一下接着一下地割。
  她要死了,舌尖甚至已经无法尝出药味儿来,吞入喉口中,像吞喝白水一样。
  也是第一次,他去了空山寺,跪在了佛陀面前。
  他曾经眼含嘲弄地目睹那些在佛前苦苦挣扎的众生,如今也归于众生。
  佛陀少年出游迦毗罗城,见老病死等事,心生悲厌,作是思惟“此老病死,终可厌离”,终有一日,在出家之时到来,超然凌虚,逾城而去。
  “不断八苦,不成无上菩提。不转法轮,终不还也。”
  旃檀佛像,依旧没什么变化,静静地站立在大殿中,一如既往的温和慈悲。他左手下垂,施与愿印,能满众生愿,右手屈臂向上伸,施无畏印,能除众生苦。
  如今正值新年,来往上香祈求新的一年富贵平安的人不在少数,在来来往往的香客,缭绕的香雾中,青年阖眸,唇角常挂着的笑意,终于收敛得干干净净。
  下山的路上,卫檀生看到了一支梅花。
  他从未看到过这么美的梅花,冒着漫天的风雪盛开,坚韧而饱含生机。
  深夜,又落了一场冷冷的冬雨,雷声滚滚。
  他从睡梦中醒来,一眼瞥见了躺在床侧的她。
  她面色苍白,唇瓣毫无血色,脸更尖,颧骨微凸,长而卷曲的眼睫覆在眼皮上。
  自从惜翠病后,屋里便整夜地点着灯,潇潇的夜雨尽数落在芭蕉上,忽而一个霹雳乍响,她却毫无所觉,面色苍白地窝在被褥中,像是失去了呼吸和生机。
  他心头掠过一抹慌乱,下意识地去摸她的鼻下。
  呼吸虽浅,却像一根线悬着一样,不至于断绝,他松了口气,因为恐惧而僵硬的手指慢慢地扣紧了。
  再看她时,卫檀生又觉得茫然和陌生。
  她被褥中伸出的手,指甲盖上的鲜红已经斑驳,像垂死的枯梅。
  他看着觉得刺眼,心中竟再度涌现出一阵的畏惧,畏惧她身上的死气,畏惧死亡,畏惧再和她同床共枕。
  卫檀生掀开床帐,缓缓地走下床,到第二日都没再回来。
  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有在屋里歇下。他每日都会去找不同的名医,却不愿再和她一起睡,不愿再出现在她面前。
  惜翠现在醒得少,睡得多,大半的时间都在床榻上度过。
  她现在常常做梦,有时候是梦到卫檀生,有时候是梦到她爸妈,有时候是卫檀生牵着已经五六岁的妙有正在石阶上走,有时候又梦到了高骞、吴怀翡和其他许许多多人。
  她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是睡着的,偶尔也会醒过来。
  今天醒来的时候,惜翠突然感觉到自己精神特别好,不仅能下地了,甚至能喝粥。
  她病重,只能喝些白粥,但软糯的粥入口,回味却是微甜。
  惜翠喝了一口,问海棠,“粥里放糖了?”
  海棠只看着她流着泪摇头。
  惜翠皱皱眉,又尝了一口,确实是甜的,“我尝着似乎是甜的。”
  海棠看着她,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哽咽着说,“粥里没放糖。”
  惜翠笑着说:“你哭什么?我还没死呢,你现在留些眼泪,等我死的时候再哭。”
  海棠呜咽了一声,一边点头又一边掉眼泪。
  海棠侍奉吴惜翠一心一意,惜翠也已经为她想好了日后的打算,为她准备了卖身契和银钱,不论是离开或是回到吴府,都凭她自己决定。
  她现在这幅模样应该就是回光返照了,喝完粥惜翠不太愿意浪费这么好的机会,去看了妙有,她睡在摇篮里睡得安详,惜翠伸出指尖想戳一下她,又担心将病气过给她,便收回了手指,趴在摇篮前,只笑了笑。
  再回到屋里的时候,却没看到卫檀生的身影。
  “今天他也不回来歇了?”靠在床前,惜翠平静地合上膝上的书,对那前来传信的小丫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等那丫鬟离开时,喉咙却突然极其得痒,惜翠弯起腰,剧烈地咳嗽起来,好像要将肺血淋淋地从喉咙眼里咳出来,咳得涕泗横流,狼狈不堪。
  这小变态不和她一起睡也好。喘匀了呼吸,惜翠平静地擦了擦唇角,苦中作乐地想,她现在的样子她自己也嫌丑,晚上动不动要咳嗽,一咳嗽就是眼泪鼻涕口水一起往下流。
  不知道为什么,她其实……不太愿意让卫檀生看见。
  镜子里的人,已经不能称为人,更像是鬼,套着人皮的悠悠荡荡的鬼。
  要是像之前那两次,干净利落地死去倒还好,像现在这样,吊着一口气,就是死不了,未免太过折磨人。
  吹熄了灯,惜翠仍旧觉得冷,寒意深入骨髓中,屋里烧了炭,室内温暖如春,她一人盖了两床棉被,却怎么也捂不热,手脚都是冷的,惜翠下意识地将自己蜷缩起来。
  生病的时候,她又格外地想她家太后了,想到小时候,她感冒又吞不下胶囊,水咳出来了一身,她家太后一边骂她又一边教她怎么喝,喝完了给她盖好被子,说着闷头捂一觉就没事了。
  她有些委屈,想快点回家。
  半夜,惜翠又觉得热,在一阵冷热交替中,醒来后,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他每日都去空山寺,冬日的寒夜,冷得彻骨,他顶着山风和冷雪,去寺里上香,一遍遍地恳求佛陀。
  那无数佛幢被山风吹得来回飘荡,佛幢下的如意珠当啷得响,佛前,他为她供养的长命灯,在湿冷的地板上映出昏黄的一团光。
  他腕上的佛珠,也倒映着一线的灯焰,生与死在殿中交错。
  下山的时候,卫檀生正好碰上了纪康平。
  纪康平春闱考中后,一直待在家里等着授职,在家中无事,他平日里便常常与同年出去宴饮,拉扯拉扯关系人脉,到新春的时候,各色的拜帖下得更多,人际走动得更加频繁。
  因为惜翠病重的缘故,他已经推脱了大半。
  这回碰上卫檀生,是请他一起去见吏部一位官员,此事事关前程,他推脱不得,一人去又未免有些忐忑,他这位表弟在京中享有盛名,若有他作陪自然再好不过。
  更何况,如今惜翠重病在身,纪康平也希望他能多出来走走,且散散心。
  面前的青年略一思索,便含笑着点头,答应了下来,“好。”
  纪康平松了口气,想到惜翠,又看了一眼他面色。
  他今日穿着件玉色的衣袍,石青色的鹤氅,脑后绑着杏色莲花暗纹发带,手腕上戴着串莹白色的佛珠,单站在那儿,便是宝蕴光含,风流蕴藉。
  无怪乎,京中人都称呼他为小菩萨。
  而如今,他如玉的脸上依旧如菩提萨埵像一般温顺和煦,似乎弟妹的重病并未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他看上去依旧疏朗沉静。
  各人都有各人的活法,或许檀奴与弟妹间夫妻情分本就淡薄一些,纪康平心下轻叹。
  酒宴中,觥筹交错,灯影摇落。
  主人请了乐伎与舞姬来助兴,笙箫阵阵,那场中的舞姬随之旋身摆腰,雪足踏出舞步,细软的腰肢摇晃,裙裳划出柔美而有力的弧线,纤细的脚踝上,丰润的手臂上,各色的铃铛和钗环叮当响,似乎下一秒就要伴着幽香坠入杯中。
  卫檀生端坐着,看着裙裳、灯影与金铃摇动,也能微笑着附和两句。
  一曲舞毕,舞姬面上微红,汗水顺着白皙的脸往下落。
  望着她健康丰润的四肢,他忽而又想到了躺在床上的她,想到了他临走前看到那一眼,她被褥中垂落出的手臂,像半截枯梅,死气沉沉。
  青年蓦地捏紧了酒杯,心中像是被什么重重地击打了一瞬,泛起一阵刀割似地疼痛,疼得他指尖一直在颤。
  舞乐无疑是美的,比她美多了。
  看着她病重的模样,他第一次畏惧死亡,如此贪恋生机。
  窗外又飘起了雪,室内的灯光漏出了些许,映照着如絮的白雪在黑夜中旋转腾飞。
  烟花“砰”地照亮了夜空,落下无数星子。
  可是看着眼前的声色犬马,皮肉白骨,他突然很想回去,回去轻嗅她发间苦涩的药味儿,那些尘世的美,那些鲜活都不如她。
  青年眼睫茫然地眨了眨,心中像是缺了块什么,风一吹都在生生地疼。
  猛然间,他突然明白过来,他畏惧的从来不是她,厌弃的也不是她苟延残喘着的模样。
  毕竟,他何曾惧怕过死亡本身,他曾经日日夜夜修持白骨观,对着尸身观想修行。
  他害怕的只是她会死。
  只要一想到她会死,她会离开他,他便再也无法忍受继续待在那儿。
  他厌弃的是,束手无措,眼睁睁看着她离开却毫无办法的自己。
  一瞬间,他想要回去,立即赶回去。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喧闹的宴席上突然匆匆赶来一个小厮,他目光急急地扫了一圈,落在了他与纪康平身上,忙躬身行礼。
  “郎君,”小厮附在他耳畔,轻声说,“府里来消息了,娘子快不行了。“
  =
  她快死了。
  惜翠昏沉地想。
  她见到了妙有、见到了吴氏夫妻俩,见到了吴怀翡、见到了卫杨氏和卫宗林、见到了孙氏黄氏、喜儿和书桃,却唯独没有看到卫檀生那小变态。
  她听到卫杨氏在催促,有丫鬟慌忙回答,“已经去请郎君了”
  接下来的,惜翠也听不清楚了,她好像看见了系统那团白光,看到了高楼大厦,渐渐地定格在了一处小小的民居里,窗户上倒映着吊灯温暖的光。
  =
  马车行驶到一半的时候,偏偏坏在了路上。
  他好像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茫然地打起车帘,行走在冰冷的寒夜里,将纪康平的呼喊声抛在了脑后。
  他走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渐渐地跑了起来,朝着卫府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去。
  昨日下了一场冬雨,地上满是湿滑的泥渍与雪水,雪水钻入了鞋履中,冻得他脚尖僵硬。
  耳畔掠过刀割般的呼啸北风,他幼时被打折的左腿,又开始疼了。
  他的跛足其实平常掩藏得很好,好到他甚至忘记自己是个跛足。
  左脚与右脚一深一浅地踩入雪水中,钻心刺骨的疼。
  他想要看看她,他多想看看她。
  翠翠,等我。
  等我。
  青年恐慌地无声哀求,通红的眼眶已有泪水滴滴地往下落。
  他终于支撑不住,摔倒在了地上,泥与雪沾满了衣摆,结实的冰凌划破了手掌,他茫然不觉痛地站起身,继续跌跌撞撞地向前。
  卫檀生好像看到了他第一次见到翠翠的时候,他刚醒来,稀疏的树影下,正对上她笑着说,“诶!你醒啦?!”
  他想看看她。
  他终于赶到了卫府大门前。
  卫府静悄悄的,像是隐藏在暗夜中的兽口,但府内的灯光却温暖如白昼。
  他刚要提步上前,身后却传来“砰”!“砰”!两声。
  他抬头看去,远处人家接二连三的烟花在夜色中升空,绽开。
  几乎在同一时间,隐隐地,他突然听见府内似乎爆发出了一阵悲恸的哀号与哭声。
  他怔住了。
  冬日里积雪成冰,刺骨的风吹得他面色煞白。
  他迷惘地愣在了府门前,漫天的星辉落了他一身。
  不断八苦,不成无上菩提。
  他前半生不知生死,是她教会了他生死,而如今,他却要用后半生再次去超脱生死。


第105章 菩提
  府内; 哭声不绝于耳。
  府外,烟花声震天。
  这世上有人悲,有人喜; 每人都各不相干。
  他终于回过神来,跨过门槛; 顺着记忆中熟悉的路线; 踏入了院门中; 来到了屋里。
  瞧见他回来了; 守在门前的丫鬟; 忙朝屋里喊,“郎君回来了!郎君回来了!”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他的面色,哽咽着说,“娘子已经去了,郎君节哀。”
  屋里人都在哭,但落在他眼中; 却是一副光怪陆离的景象。
  卫杨氏与孙氏她们都挤在一处; 吴怀翡也在看他; 她面色很古怪。
  他似乎无法融入他们的悲痛中; 站在门前; 没有往前,只静静地看着,心中出乎意料的迷惘而平静。
  他出现在门前时,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众人拥挤在了一处,将床前挡得严严实实的; 冬日的屋里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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