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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最终修订版-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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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阳谷,田忌隐居之地。”
“如何能在这里?田忌何在?”
“张兄莫急。”绯云叹息了一声,“我这就说给你听……”
昭雎缉拿了张仪。田忌大急,一面教绯云到令尹大帐打探,一面连夜紧急求见楚威王。绯云火急赶去,用一百金买通了令尹府一个军吏,才得以守候在令尹府门厅等候。夜半时分,田忌匆匆赶到,出示了楚王的金令箭,才强迫昭雎放出了遍体鳞伤的张仪。出得令尹府,田忌什么话也没说,连中军大帐都没有回,就亲自驾着一辆战车将张仪主仆送到大江边。这时,一艘轻便快船已经在江边等候了。朦胧月色下,田忌对绯云说:“先生重伤,好生护持。我稍后便归。余事不用操心,上船便知。”说完匆匆走了。
上得轻舟,一个精悍的年轻人来到舱中对绯云说:“我乃将军族弟,名叫田登。小哥但放心看护先生便了。这是一个红伤药箱,小哥想必会打理红伤。”绯云急忙点头谢了,便在一支粗大的蜡烛下埋头打理昏迷不醒的张仪。整整一个时辰,绯云才将张仪的全部伤口擦洗上药完毕。这时田登又来到舱中,见张仪已经安然昏睡,方才对绯云说了田忌的安排。田忌叮嘱:楚国君臣正在嫌恶张仪,更兼昭雎险恶,先生不能留在昭关,须得先回长阳谷疗伤,待痊愈后再作他图。如此漂漂荡荡地走了六天,才回到了这云梦泽的长阳谷。
“将军如何,他没受牵累么?”张仪急问。
“田登说,楚王与将军又做了一个交换:将军须统兵收复房陵,楚国方能放人。将军坚执要楚王先放出张兄,否则不接受交换。僵持半个时辰,楚王才出了令箭。送走我等,楚王便敦促将军连夜带兵北上了。田登安顿好我等,也随后追赶将军去了。”
张仪听得愣怔,良久道:“绯云,你去歇息,我好生想想。”
“哎,做好饭我便来吔。”绯云收拾了零碎物事,扶张仪躺好,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田忌统兵北上的消息使张仪大感意外。田忌为自己开脱辩解,这是很正常的;连夜赶到楚王行辕解救自己,也属该当之行。毕竟,是张仪给田忌创造了重新返回齐国的机会,而且准备共事图谋振兴齐国。利害关联,作为报答也都是题中应有之意。可是,以统兵收复房陵为交换,就大大超出了报答举动。秦国新军绝非越国的乌合之众可比,楚国的老战车与半新半旧的骑兵如何能收复房陵?秦军能够千里奔袭,谋划者与统兵大将一定都是非凡人物,岂能没有充分的迎战准备?楚军北上,岂非以卵击石?田忌作为当世已经成名的老将,历来用兵慎重,一个牛刀杀鸡的对越之战,尚且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岂能对秦楚实力心中无数?更重要的是,如此交换,将使田忌在楚国越陷越深,楚人薄情寡恩,败了走不脱,胜了不能走,后患将是无穷尽的。实际上,做出如此交换,田忌等于将自己的后半生全部押给了楚国,重回齐国的愿望很可能因此而永远无法实现,对于一个齐国王族子孙而言,永远地客居异国,老死异乡,那真是一曲磨人终生的悲歌。
显然,田忌将自己押在楚国,楚国对张仪的恨意才会稍减,他张仪才算彻底地脱离了险境,才有安全养息的可能。张仪啊张仪,你值得田忌付出如此牺牲么?若是挚友知音如俞伯牙钟子期者,自然是士为知己者死,死而无憾。可张仪之与田忌,却只是初次结识,既算不得挚友,更算不得知音。张仪为田忌返齐奔波,也只是出于为自己物色力量的利益之需,本来就是“权衡利害决其行”,所以张仪对田忌也从来不从“义”字上说事,甚至也不从“道”字上说事。豪放不羁的张仪,对人对事从来不讲虚伪烦琐的情义理礼,而只追求透彻地把握利害关联。田忌虽寡言,却睿智,岂能不知策士纵横之准则?所以,张仪与田忌谈不上情义之交。那么,谈事定策的见识方面呢?似乎更与知音不搭界。
秦军偷袭房陵,田忌是经过认真揣摩,事先作为唯一的危险提出来的。而张仪,却不假思索地立即否定了田忌,最终也导致了楚王对田忌的否定。事实上,田忌并没有赞同张仪的看法,但却也没有像策士那般据理争辩,非要见个你高我低。现下想来,田忌的那句话是有道理的:“兵家法则,后方为本,但求防而无敌,不求敌来无防。”
回想起来,张仪真是不可思议,当时自己为何对如此要紧的兵家格言充耳不闻,那么一阵笑谈,便否定了一个当世名将的深思熟虑?张仪啊张仪,身为名门策士,如此浅薄轻狂,实在是天下笑柄。当房陵军使急报噩耗时,你张仪震惊得面色灰白,呆若木鸡般连话也说不出来,不觉得羞愧么?!
心念及此,张仪苍白的脸色涨得通红,生平第一次生出了无地自容的感觉。仔细想来,自己对秦国从来不甚了了,偏偏竟莫名其妙地蔑视秦国。对兵家战事之学,自己从来就是皮毛耳耳,偏偏竟莫名其妙地轻率谈兵。张仪啊张仪,与苏秦的沉稳与透彻相比,你是何等的浅薄浮躁?苏秦常说:“锋锐无匹,吾不如张仪也。”张仪对苏秦的这种称赞,每每总是大笑一通,口中“非也非也”,心里却是很得意的。这次,也是生平第一次,张仪蓦然醒悟,自己与苏秦相比,实在是差了一筹。
木门半掩,昏黄的阳光长长地铺在了茅屋的厅堂,张仪盯着枕在山头的那一轮残阳渐渐沉沦,一线冰凉的泪水涌上了苍白的面颊。
猛然,他心头一阵震颤,霍然挺身坐起,却又低低地闷哼了一声,沉重地倒下,压得身下的竹榻吱呀吱呀一阵大响。咬牙片刻,他又重新坐了起来,抹抹额头汗水,撑着竹榻缓缓站了起来。四顾打量,他看见了门后那根撑门的风杖,试图走过去拿那根风杖助力,不想方得抬脚,膝盖便一阵发软,“咕咚”坐在了地上。张仪哈哈大笑,兀自摇头嘟哝:“昨日英雄盖世,今日步履维艰……”喘息得一阵,又全神贯注地两手撑地着力,竟缓慢地站了起来。咬牙挪得两步,将那支风杖抓在了手里,虽摇摇晃晃却总算没有跌倒。借风杖之力,张仪站着稳住了气息,自觉那种眩晕漂浮和眼前的金星慢慢消失,一身大汗之后,觉得大是清醒。拄着风杖,张仪一步一步地挪出了门外。
夕阳西下,一抹血红的晚霞还搭在苍翠的峰顶,一缕袅袅扶摇的炊烟正融进苍茫的暮色,三面青山如黛,谷底澄江如练,谷风习习,山鸟啁啾——多么美好的河山,多么美好的尘世。瞬息之间,张仪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痴痴地伫立在晚风之中。
“张兄——”随着脆亮急切的呼唤,绯云急匆匆赶来,“吔!你敢站在这儿?田忌这望乡台是临渊孤石,有多险!不知道么?快下来,慢点儿,踏实了,哎,对了。”
张仪被绯云一顿嚷嚷,下得孤峰高台,方才回过神来,抬头正要说话,却惊讶地盯着绯云哈哈大笑起来:“是了是了,这才是真山真水嘛!”绯云大窘,捂着脸笑道:“你不见了,人家顾不上了吔。”张仪高兴得点着风杖笑道:“好啊好啊,我张仪有个小妹了!”
张仪在长阳谷秘密养伤,绯云全副身心地操持料理。这长阳谷本是隐居之地,除了盐巴铁器等物要上市购买外,一切都是自耕自足。下厨做饭,就要先到菜田摘菜,到井中汲水,若米面没有了,还得捣臼舂面,便成了古人常说的“儿女常自操井臼”。更不要说还有自酿米酒、浆洗缝补、采茶炒茶、洒扫庭除等活计。但最要紧的,还是全力侍奉重伤的张仪,煎药喂药、擦洗伤口、敷药换药、扶持大小解、昼夜守候。绯云虽是精明利落,也忙得陀螺般转。
长阳谷原是留有两个守庄老仆,可绯云坚执自己料理一切,除了田中粗重活计,绝不要仆人帮忙。这些细碎烦琐而又连绵不断的活计,要做得又快又好又干净,便不自觉地要遵从一些基本规则:下厨戴围裙,头上包布帕,长发盘成发髻,喂药换药要跪坐榻前,浆洗缝补免不了要飞针走线。每日操持忙碌之中,绯云竟渐渐忘记了原来长期训练成的男身习惯,此刻风风火火赶来,头戴布帕,腰系围裙,一支玉簪插在脑后发髻上,长长的云鬓细汗津津,丰满的胸脯起伏喘息,眼波盈盈,白皙红润,活脱脱一个干练的美少女。张仪如何不惊叹?
母亲将绯云交给他时,并没有说绯云是个少女。游历蹉跎,虽说也常常觉得绯云显出顽皮可爱的女儿神态,但也只是心中一动而已,张仪并没有认真去想。毕竟,少男少女之间的差别并不是泾渭分明的,而且也确实有那种音容笑貌相类于少女的少男。但更重要的是,张仪出身寒门,襟怀磊落而又洒脱不羁,对仆人历来不做贱人看,也不想无端地去追问这些一己之秘。在他看来,绯云不说,那便是不能说不愿说或者无甚可说,又何须使人难堪?今日绯云如此景象,他自恍然大悟,心中莫名其妙地大是畅快。
“吔,别站风里了,回去。”绯云羞涩地小声嘟哝。
“绯云。”张仪突然正色道,“必须离开长阳谷,收拾一下,后半夜走。”
“吔!这是为何?你伤还没好,走不得。”绯云一急,声音又尖又亮。
“吔,你不知道么?”张仪学着绯云独有的惯常口吻笑道,“田忌换我,身不由己,将我安顿在这里,也本是权宜之计。只要我在这里住,田忌便不能甩开楚国。将心换心,我要给田忌自由,他绝不想在楚国陷得更深。必须走!”
“没有人知道我们住在这里啊?”绯云还是想不通。
“小孩子话。”张仪“笃笃笃”地点了点风杖,“那房陵是昭雎封地,秦国挖了他老根,他恨死我了。纵然楚王放我一马,昭雎也会寻找我的。他是令尹,权势大了,这里决然逃不出他的密探刺客。”
“吔!”绯云惊出了一身冷汗,“那就快走!到齐国的路还算好走。”
“还能回齐国?”张仪苦涩地一笑,“回家,回安邑老家。”
“张兄,你……”绯云看见张仪眼中泪光,竟要哽咽起来,却又立即咬牙忍住,“好,回老家。走,你先歇息养神,我去准备便了。”
四更时分,月明星稀,一叶独木扁舟漂出了滚滚滔滔的长阳山溪,漂进了水天一色的茫茫云梦泽,漂向了遥远的北方彼岸。
“张兄,你在想甚?好痴吔。”绯云的声音在桨声中飘荡着。
“苏秦。他为何选择了秦国?”
“他觉得秦国好吔。还能有甚?”
张仪哈哈大笑:“倒也是!并无甚个奥妙。只是啊,我也得对秦国重新估量了。这老秦忒恶,跌我出门一个嘴啃泥,忘不了也!”
第五章天地再造(1)
一、异数中山狼
一个多月了,苏秦总算进入了上郡,走到了秦长城脚下。
回洛阳的大道是东出函谷关,非但路近,而且沿途人烟稠密多有驿馆,穷路富路都很方便。可苏秦不想走大道,不想教任何人看见自己这潦倒模样。出得咸阳时分,他已经孑然一身了无长物,唯一的一个青布包袱中,还只是不能吃不能喝且越来越显沉重的几卷竹简,直与乞丐一般无二。理论起来,一次说秦失败,也远非陷入绝境,还完全可以继续游说其他几个大国,毕竟成就霸业的雄心绝非秦国一家。可是,一次莫名其妙的车痴之祸,竟使自己一夜之间变成了*裸的穷汉子,举步维艰,如何能去周旋于王公大臣之间?苏秦倒是闪过一个念头,去燕国,燕姬一定会帮助自己。认真一想,不禁失笑。燕姬初为国后,纵然想帮自己也未见得能使上力。纵然燕姬能使自己衣食不愁,可那无聊的日子受得了么?若在燕国再度被困,那可就真正地陷入绝境了。
苏秦在北阪道边想了整整一夜,最后终于想定,只有回家。
苏秦选择的这条路很生僻,与其说是路,还不如说只是个方向——出咸阳北阪,经云阳、栒邑直入北地郡,再沿秦长城到上郡的阳周阳周,今陕北绥德以西,当时是秦长城的要塞。,而后东过大河,经离石要塞再南下回洛阳。且不说这条路比函谷关大道远了多少倍,更重要的是,在进入魏国河内地区之前,这是一条越走越荒凉的险道。可苏秦顾不得那么多,他只有一个念头,不要见人,悄悄回家。至于吃苦冒险,那是上天对自己荒唐行径的惩罚,原是罪有应得。
夕阳将落,河西高原已经湮没在暮色之中了。披着晚霞的夯土长城像是一道鳞光闪闪的巨龙,顺着山脊蜿蜒地伸向了东北,直达遥远的云中大河南岸。无边林木覆盖了千山万壑,极目望去,一片苍苍莽莽的空旷寂凉。山风呼啸,林涛隐隐,唯有长城亭障上那一缕袅袅飘散的炊烟,那一阵召唤巡骑的悠扬号角,给这荒莽的山林沟壑增加了一线生机。
这便是名闻天下的河西高原,一片人烟稀少的荒莽山地。
苏秦从来没有到过河西之地,以往也确实难以理解,秦魏燕赵与阴山胡人为何要反复争夺这片荒莽的高原?一百多年征战厮杀,死人无算,争来这片荒凉的山塬究竟有何大用?这次从关中跋涉北上,历经山山水水隘口亭障,才明白了这荒莽的河西高原是多么重要的必争之地。如果仅仅从生计上看,这里多是山林沟壑,既没有适合放牧的广阔草场,又没有多少值得耕耘的良田,无论谁占领这片高原,都不能得到当时极为缺乏的人口农田与牛羊。
但若从国家争霸的整体上看,河西高原便光芒四射。它是矗立在整个大中原腹部的制高点,谁雄踞河西高原,谁便对四面势力(北方匈奴、东方燕赵、西部秦戎、南部魏韩)有了居高临下的威慑力。魏国占领河西的五六十年,正是魏国的最强盛时期。秦国收复了河西,便立即成为鸟瞰中原、威慑北胡的强势大国。秦国要确保河西高原,靠的就是西边的大河天险,东边的千里长城。商鞅收复河西后,将大河天险延伸到了东岸的离石要塞,将秦国原来的旧长城一直修筑到了云中云中,今内蒙呼和浩特西南部,当时有要塞城堡,后有云中郡。之地。如此一来,河西高原便成了稳定的老秦本土,秦国便真正成了被山带河的四塞之国。天时地利,何独佑秦国也?
饥肠辘辘地感慨嗟叹了一番,苏秦不禁失笑,暗自说声“惭愧”,连忙坐在一块山石上铺开包袱布,开始大咥起来。这是老秦人的狩猎路饭,一块半干的酱牛肉夹进厚厚的大饼,再加几根小葱,便是一顿结实鲜辣的路饭。苏秦食量本来不大,可一个多月跋山涉水下来,竟变得食量惊人,每次开吃都将所带路饭一扫而光,兀自感到意犹未尽。饶是如此,也还是变成了一个精瘦黝黑长发长须的山汉子,任谁也认不出这是昔日的苏秦。吃完路饭,苏秦到山溪边咕咚咚牛饮了一通,又跳进水里擦洗了一番,这才感到清凉了许多。收拾好自己,看看太阳已经完全下山,天色就要黑了下来,连忙背起包袱提起木棒,又开始了跋涉。
夜行昼宿,这是老猎户教给苏秦的“河西路经”。
一路行来,苏秦是讲书换食。每有农家可夜宿,不管老秦人如何朴实好客,苏秦都要给主家的少年子弟讲一两个时辰的书,以表示报答。走到白于山麓白于山,今陕北靖边与吴旗之间的山地,秦长城沿此山北进。时,农户渐渐减少。一打听,才知道自从商鞅收复河西之后,将散居深山的农户全部迁到了河谷地带,建立新里(村)推行新法,山林中只留下世代以狩猎为生的老猎户。
那一日,天色已经黑了,却看不见一户人家。苏秦正在着急,却遇见一个老猎户狩猎归来,邀他到家中做客。那是山坳里的一座小院子,大石砌墙,石板垒房,老猎户一家在这简陋坚固的山石小院里已经居住了四十余年。老人有两个儿子,都在深山狩猎未归,家中只有老夫妇留守。苏秦无书可讲,便与老人在山月下谈天说地,请教河西路情民风。老人见苏秦是个大世面人,谈吐豪爽快意,一发打开话匣子,将“河西路经”整整说了个通宵。
“河西山路两大险,地漏中山狼。”这是老人最要紧的告诫。
所谓地漏,说的是那些被林木荒草覆盖的无数沟壑山崖。老猎户说,大禹治水的时候,这河西高原被大大小小的河流山溪冲刷切割得沟沟坎坎峁峁墚墚,山崖多,山坑更多;偏偏又是遍山的林木荒草,一眼望去的平坦山塬,走起来却是险而又险;一不小心,便要掉进树枝荒草下的山崖山坑。老人说,许多山坑深不见底,通到了九地之下,掉下去便没有救了。秋冬草木枯萎,“地漏”之险稍好一些。夏日草木葱茏,最是危险。由于这种“地漏”之险,河西人行路都有一支长长的木棒探路,而且大都在白天走路。
“可你不行。不能白天走。”这是老人的又一告诫。本地人行路大多是短途短时,自然是白日最佳。但对长途跋涉竟日行走者,却要白天睡觉,晚上走路。老人说:“一出白于山,荒山老林无人烟。”长行路,必定疲惫不堪,夜里一旦睡死,便有极大危险。只有白昼时日选个安全避风的山旮旯,方可睡上一两个时辰。且次日再睡,一定要离开昨日地点六十里以上,否则仍不能安宁。
这一切,都是因为河西高原还有最大的一个危险——中山狼。
河东有个中山国,乃是春秋早期的白狄部族建立的。那时,西北方的戎狄胡游牧部族大举入侵中原,与东南部的苗夷部族一起,对中原形成了汪洋大海般的包围。白狄是其中的一个部族,占据了晋国北部的山地河谷。后来齐桓公尊王攘夷,联合中原诸侯连年大战驱赶夷狄,终于将入侵的游牧部族赶出了中原大地。这时,晋国北部的白狄却已经化成了半农半牧的“晋人”,被晋国当做属地接纳了。后来晋国衰落,智魏赵韩四家争斗不休,白狄又野心大起,趁机自立为诸侯邦国,叫做了“中山国”。中山国建立不久,便被新诸侯魏国吞灭了。后来吴起离魏,魏*势减弱,白狄部族又从草原大漠卷土重来,中山国又神奇地复国了。这个中山国虽然说不上强大,但却好勇斗狠,横挑强邻,死死咬住燕赵两国不放,居然还小胜了几次,被天下人看作与宋国一般的二等战国。
中山国声名赫赫,一大半是因了这中山狼。
老猎户说,中山狼都是妖狼,狡猾赛过千年老狐,凶残胜过虎豹。它认人记仇,遇上落单的路人,绝不会一下子扑上去将人咬死,而是跟着你周旋挑逗,直到这个人筋疲力尽心胆俱裂,才守在你身边慢慢撕咬消受;若有人打杀了狼崽,中山狼便会跟踪而至,日复一日地咬死你家的猪羊牛鸡,再咬死你家的小孩女人,最后才凶残地吞噬主人。更有甚者,中山狼能立聚成群。寻常时日,你无论如何看不见狼群。但若有孤狼遇敌,这孤狼伏地长嗥,片刻之间便会聚来成百上千只中山狼,连虎豹一类的猛兽也吓得逃之夭夭。河西高原的猎户以剽悍出名,可是却不敢动这中山狼。魏国占领河西高原的几十年里,中山狼几乎就是河西高原的霸主。狼灾最烈时,魏*营的游骑夜间都不敢出动。河西高原人烟稀少,一大半都是这中山狼害的。
老人说,早先晋国的权臣赵简子曾经以狩猎为名,率大军三次杀狼,中山狼一度不见了踪迹。可中山国复活后,这中山狼也神奇地复活了。商君收复河西后,为保境安民,下令五千铁骑专门剿灭狼群。说也怪,这秦军铁骑仿佛天生就是中山狼的克星,狡猾凶残的中山狼硬是被他们杀怕了。秦军总是以三五小骑队驮载带血的牛羊引诱狼群聚集,而后大队铁骑从埋伏地猛烈杀出,穷追狼群,每“战”必杀中山狼数百头以上。经过三五年的灭狼战,河西高原的中山狼渐渐少了。
“还是要小心。猎户都知道,妖狼还没有死绝。”老人重重地叮嘱。
苏秦听得惊心动魄。他想不明白,这中山国与河西高原非但隔着横亘百里的崇山峻岭,还隔着一道惊涛骇浪峡谷深深的大河天险,中山狼如何就能翻山渡河而来?天地造化,当真是神秘莫测。苏秦原是听老师说过,中山狼是天下异数——白狄部族有驯兽异能,他们当年南侵时从草原大漠带来了漠北狼群,这种狼以中山国山地为巢穴,却很少伤害白狄人,只是成群地流窜邻国,使燕赵魏秦头疼不已。中山国四邻都是强大的战国,但若无充分准备和精锐大军,都不想与这个“狼国”纠缠。中山狼对于中山国来说,简直不亚于十万大军。
那时候,苏秦听了也是听了,只是将老师这“顺便提及”当做了一段天下奇闻,没有上心。如今想来,这中山狼竟远非“奇闻古经”四字所能了结,它是实实在在的灾难,匪夷所思的天地异数。
老人很是周到细心,特意给苏秦削磨了一根青檀木棒。这种青檀木坚如精铁,敲起来“刚刚”响,寻常利刃砍下连痕迹也没有。五尺长短,粗细堪堪盈手一握,极是趁手。老人说,河西人几乎都有一根这样的青檀木棒,猎户们都管它叫“义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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