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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天炼狱-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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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才貌相当,自然意气相投,少年粲然一笑道:“小生姓邓,名珀,草字容若,那是舍妹邓梅。”

柏青山俊面通红,歉然道:“贤兄妹休怪唐突,在下言辞不检,恕罪恕罪。”

邓梅姑娘很大方,江南佳丽到底不比北地的大闺女,嫣然一笑道:“柏公子不必自责,其实敝兄妹确有不是,只有携爱侣游湖的人,偕妹出游到底少见,难怪公子误会。”

邓珀瞥了一旁的五名歌姬一眼,笑道:“小弟明白了,你是本府盛传那位来自扬州的柏公子吧。”

“兄弟来自京师,确是从扬州来,贤兄妹姓邓,想必是邓尉山的望族了。”

邓梅姑娘“噗嗤”一笑,按口道:“邓尉山没有邓家的子孙不信你可以去问问。”

“为什么?”

“此山也叫万峰山,也叫元墓山,住在墓山,总不是好兆头。”

“呵呵!我以为有何禁忌呢,贵地的忌讳甚多,如不入乡问俗,常会闹笑话哩!上次途经镇江府丹阳县,全丹阳地境,没有姓关的人,据说姓关的人,绝对不走丹阳的吕城镇,关、吕两家是死对头,吕城镇是吕蒙的故乡,但不知贵地对兄弟姓柏的,是否也有忌讳么?”

邓珀的目光,落在舱壁所挂的辟邪剑上,辟邪剑鞘毫不起眼,乌黑斑驳,与青山的公子哥儿身分极不相配。

“敝地对姓柏的并无忌讳,忌讳的是进入太湖最好不要带刀剑。”邓珀信口道。

“为什么?”

“万一遇上水匪,不带刀剑他们便不会伤人。”

“这一带有水贼?”

“有没有很难说,但小心为上,那些人飘忽不定,说来便来,说走便走,谁知道哪些人是水贼?”

“哦!我倒得小心些儿。”

“柏兄是否要到邓尉山一游?”

“是的,明早至洞庭西山一游,已经安排好了。邓兄地头熟,可否加以指引?”

“小弟义不容辞,愚兄妹愿尽东主之谊。”

“兄弟这里先行谢过。”柏青山欣然地说,举手一挥,五名歌姬立即重调丝弦,一琴,一月琴,一笙,在檀板一声引领下,奏起一曲杨柳枝。

两名歌姬曼声唱道:“风柳摇摇无定枝,阳台云雨梦中归。他年蓬岛音尘绝,留取樽前旧舞衣。”

邓珀淡淡一笑,道:“柏兄似乎喜好此地哩!放浪形骸,奇情风月,但不知其故安在?”

青山示意歌姬们退,笑道:“逢场作戏,不必问故。”

“柏兄曾否入学?”

“入学做什么?”

“求取功名光宗耀祖嘛。”邓梅姑娘接口说。

“哈哈!千里求官只为财,兄弟富甲一方,不必为五斗米折腰,要功名何用?邓兄一袭儒衫大概是学舍中的生员了。”

邓珀哈哈大笑,笑得很狂,笑完道:“小弟这身儒衫是骗人的,柏兄从京师来,大概是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的豪门公子了?”

“呵呵!十万贯搬不动,三五千金却是有的。”

“小弟目下有困难,柏兄可否方便一二?”

青山一怔,笑问:“你是当真的?”

邓珀颔首,笑道:“小弟是当真的。”

青山淡淡一笑问:“有何困难?”

邓珀拍拍腰肋道:“阮囊羞涩。”

青山睥睨着对方,泰然地问:“贤兄妹像是阮囊羞涩的人么?”

“你看小弟像是不像?”邓珀反问。

“当然不像。”

“柏兄最好是相信。”

青山一听口气不对,心中一动,笑道:“朋友有通财之财,咱们认识了,也是有缘,已算是朋友了。邓兄,说吧,需多少银子济急?”

“五百两。”邓珀伸手抓了抓说。

青山顺手在柜中取出五张银票,递入邓珀的手中,说道:“这是集益号的一千两银票,邓兄可用来济急。”

邓珀兄妹吃了一惊,出乎意外,反而有点失措。

邓梅姑娘定下神,脸色一冷,道:“哥哥,他已看出我们的身分了。”

“不像吧?”邓珀困惑的说。

“他已看穿我们的身分,所以出手如此大方。”

“我们……”

“按计行事。”邓梅姑娘不带感情地说。

“这……”

邓梅伸手摘下了辟邪剑,拔剑出鞘,但一看剑身的形状,认为不管用,顺手丢下拔出衣下藏着的一把一尺二寸短剑。

邓珀更快,拔出一把尺八匕首,叫道:“妹妹,你去管制船夫。”

青山开始发抖,躲在舱角惊叫:“邓……邓兄,有……有话好……好说,不……不可动……动刀。”

邓珀的匕首抵住了他的胸口,厉声道:“你们这些仗先人留下的造孽钱,自命风流娇客,章台走马的纨绔王孙,总算落在咱们手中了。说!金银藏在何处?还有多少银票?”

“金银吗……在第……第二柜中,银……银票没……没有了。”

邓珀搜完全舱,只搜出六七十两碎银,青山的身上,一无所获,小伙子感到十分失望,重新抓住青山沉声道:“你在集益号提取了三千六百两银子,下到五天工夫,你就花掉了二千五百两了?你这畜生家中必定有金山银窟。说,余下的银子藏在何处?”

“银子确……确已花光了,不……不信可问班……班小虎,钱都……都是他……他经手的,我……我只给……粉头们的赏……赏钱。”

邓珀嘿嘿一笑,说道:“哼!你真找了一个好向导。三天前他便已通知了太湖贼,专等你这条大鱼下湖入网。”

“你……你是太……太湖的强盗?”

“不许多问,给我乖乖坐好。”

船首一转,对正了邓尉山的西麓,青山依言坐好,战栗着问:“你们要……要将我带到何处?”

“你别管,到时自知。”邓珀凶狠地说。

码头上等候着的班小虎本来在船上等候接人,发觉驶来的两艘船都改航驶走,不由大惊,立即奔入一座树林,发出一声唿哨。

林中钻出两名青衣大汉,同声问道:“那花花公子来了么?”

“恐怕被人接走了,瞧,那艘船……”班小虎指着远去的船影,将所见说了。

“你当心了,在下去禀报头领。”一名青衣人匆匆地说,急急走了。

不久,湖荡中驶出三艘快舟,破水急驶,追赶两艘大船而去。

画舫行将靠岸,三艘快艇已接近至二十丈内,领先的快艇上有人叫道:“停桨,湖哨的巡船检查来了。”

邓珀跃上舱顶,大叫道:“三江五湖,七海九渊,请转。”

三艘快艇乖乖转头,被这两句切口吓退了。

舱内的柏青山一怔,心说:“咦!到底哪一方是水贼?”

他听不懂这两句切口的含义,猜想这邓珀兄妹可能是水贼。

三江五湖,正是指古吴国地境,三江指吴淞江、娄江、东江。皆是太湖支流,五湖即是太湖。至于七海九洲,便不知意向所指了。

“如果被抓错了,岂不太冤?”他又想。

船在一处湖湾靠岸,邓珀左手挽住了他的右臂,右手的匕首暗抵在他的右肋下,低声道:“神色放自然些,如果你不反抗,死不了,假使你不合作,休怪我心狠手辣。”

“金银都给你们了,还要怎样?”他战抖着问。

“咱们盯了你三天,好不容易方将你弄到手,怎能轻易放你?”

“这……”

“你写封书信,咱们派入送到京师。”

“为何要写信?”

“要尊府将银子一万两送来,你便安全了。”邓珀冷冷地说。

三人找到一条小径,埋头急走。邓珀挟持着青山,连推带拉气势汹汹,这位小伙子比青山整整矮了一个头,青山的脚因惊吓过度而迈不开腿,挟持得十分吃力,走了两三里,小伙子额上见汗。

邓梅姑娘带了辟邪剑断后,左手提了短剑,不住向后注视,脸上可明显地看出惊容,有点忧心忡忡,似乎有所顾忌。

青山故意吃力地迈步,整个身子的重量皆让邓珀承受。不久,他开始正式打量挟他走的这位俏书生。首先,他嗅到了淡淡的奇异幽香,接着,他看到了对方耳垂上有针孔。他恍然大悟,暗笑道:“难怪,世间怎会有那么俊美的小男人?原来是个假货。”

入暮时分,到了木渎镇旁的灵岩山,后面响起一声芦哨,但不见有人。

邓梅姑娘脸色一变,叫道:“不好,他们果然不死心,追来了。”

“快!先避一避再说。”邓珀紧张地说,钻入一座树林,落荒而逃。

灵岩山,也叫研石山,山北是天平山,有一座古刹灵岩寺。山上奇石如林,天平山上的奇石更怪,称为万笏朝天,灵岩天是吴王阖闾的离宫所在地,目下吴宫虽成废墟,但有名的馆娃宫,响屟廊,迎笑亭、西施洞、琴台、吴王井等遗迹,倚然隐约可见,碧岩翠坞罗而其间,吸引了无数游宫客前来凭吊西施的遗迹。

奔至馆娃宫遗址,前面出现了八名青衣人,芦哨声四起,翠林修竹间鬼影幢幢。

三人向侧急窜,不久到了伐日岩的峭壁下,糟了,右首有人赶到。

两人挟了青山狂奔,青山却双脚离地安逸已极。

“老天爷保佑,赶快天黑吧。”邓梅姑娘求老天爷保佑了。

钻出一座密林,黄昏已届,落日余晖已呈昏暗,晚霞满天。

前面出现了石人、石马、华表,到了一座大墓前。

“站住!不可自误。”后面有人在大叫。

两侧也有人追到,陷入包围圈。

邓珀将青山向碑亭下一推,站住亮匕叫道:“什么人?不可欺人太甚。”

足有五六十条好汉,四方合围,正面大踏步来了两个人,中间那人虬须如戟,粗壮骠悍威风凛凛,在兄妹俩身侧前丈余止步,冷冷地问:“哪一位是七海游龙庞七海?哪一位又是闹海金蛟段九洲,在下冷文蛟请见。”

“过来决战,一比一公平交易。”邓珀怒吼。

来人正是太湖水寨的寨主五湖之蛟冷文蛟,嘿嘿怪笑道:“看你们匆匆逃走,就知道你们是冒牌货。弟兄们,乱刀分他们的尸。”

二十名水贼合围,二十把分水刀伸出,碎步聚集。

邓珀兄妹脸色大变,顾不得青山,相背而立准备拼命。

“丢下兵刃投降,不然悔之晚矣!”五湖之蛟沉喝。

柏青山半躺在石碑下,看清碑上的字,刻的是:中兴定国佐命元勋之碑。他挣扎着扶持站起来,叫道:“邓兄,这里是大宋忠臣韩世忠之墓,死在此地,岂不玷污了忠臣义土的干净土?算了吧,何苦?”

邓珀兄妹叹了口气,丢下兵刃说道:“冷寨主,咱们认栽。”

“绑!”五湖之蛟沉喝。

水贼们绑了邓珀兄妹的手,架住了柏青山,呼啸着奔向回程,在一处湖湾中登上数艘三桅大船,把三人往密舱中一推,立即扬帆启碇。三帆齐扬,势逾奔马,奇快无比。

约五更初,船速骤减,终于靠了岸。六名水贼将三人押上岸来,约两刻工夫,到了一处暗桩密布戒备森严的山洞内,推入一座光洁的石室,石门闭上了,一灯如豆,好不凄凉!石室仅丈余见方,无床无衾,只有一堆干草作床褥。

青山一跃而起,活动手脚,向被绑住手的邓珀兄妹笑道:“你们的胆气够了,可惜估低了五湖之蛟的能耐,活该。”

邓珀利用石壁磨擦双手的捆索,讶然道:“咦!你这花花公子还在笑?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呵呵!这里是十大洞天的第九洞天林屋洞,左神幽虚之天,洞有三门,共会一穴,我们的囚房是银房,对面有金庭玉柱。穴底有地道,称为地能,可通湖广的洞庭湖。当年吴王阖闾派灵威文人毛公入洞寻迹,走了七十天半途折返,只取到禹书三卷。你两人如果想逃,千万别走地脉去,呵呵!地穴是到不了洞庭湖的。这儿是太湖的洞庭西山,也叫苞山,可不是湖广巴陵的洞庭湖。”

“咦!你……你知道此地这么清楚?”

“我柏青山花了三千余两银子,就是要来此地找五湖之蛟。”

邓珀兄妹大惊,同声叫道:“你……你是在安阳山断毒手瘟神左掌的柏青山,不……不是花花公子?”

“不错,正是区区在下。你两个毛丫头几乎坏了我的事,活该。”青山若无其事地说,不客气地拉开邓珀的胸怀,又道:“你这个小姑娘,把大男人的银票藏在怀里,不害臊,又是活该。”

小姑娘的胸怀怎能毛手毛脚?假书生羞得不住扭动躲闪,反而更糟,急得几乎要哭,邓梅姑娘急冲而上解围,手被绑只好用脚,出脚飞踢。

青山一把捞住踢来的腿,“嘭”一声响,姑娘跌了个仰面朝天。他取回银票纳入怀中,猛地在邓珀的颊上亲了一吻,笑道:“你这叫做偷鸡不着蚀把米,人财两失,呵呵!”

邓珀脸红耳赤,转脸叫道:“你……你这登徒子,你……”

邓梅爬起,再次出脚踢来,他挟背一把将她挟住,在她颊上扭了一把,笑道:“丫头,你比你姐姐坏得多。你再撒野,我可要将石室作为阳台了。”

“你……你……啐!你……”姑娘跳脚叫。

“好了好了,闹够了,准备好,我带你们出去。”青山放了她说,立即替两人解绑,然后将干草堆在一角,取油灯放起火来。

“失火了,失火了。”他躲在门后大叫。

石门上有一只小窗,脚步声急响,有人奔到,看到了烟火,不假思索地打开了石门,一面狂叫:“快来救火!”

石门一开,猛虎出柙,青山首先冲出,一把便挟住了大汉的脖子,夺下刀笑道:“阁下,带路,去找你们的寨主。”

叫声惊动了洞外的人,等他们押着小贼出洞,六七名小贼一拥而上,青山一声长笑,冲人人丛,一冲之下,六把分水刀易手,七名小贼被震倒了五名。

“去叫五湖之蛟来说话,山东柏青山有事找他商量。”他扬刀大吼。

东方发白,天亮了。

西洞庭山并非是水贼的巢穴,只是水贼歇脚的地方而已,先到的贼人不敢再上,等待后到的人,不久,五湖之蛟到了,上百贼人形成合围。

青山屹立洞口,与惊恐万分的邓珀姐妹谈笑自若,直至贼首到达方向贼人微笑。

“哪一位是柏青山?”五湖之蛟惊疑地问。

青山轻拂着分水刀,上前颔首道:“冷寨主请了柏青山此来,无意与寨主伤和气,有件事请寨主高抬贵手。”

五湖之蛟惊疑万状,闻言心中大定,赶忙放下兵刃抱拳施礼道:“柏兄有何吩咐,冷某洗耳恭听。”

“请寨主释放药王百里彦,柏某感激不尽。”他沉静地说。

五湖之蛟脸色一变,嗫嚅着说:“药王已……已于三月前逝……逝世了,他……他葬在缥缈峰下。”

他心间一震,似乎昏眩感又君临了,双手一紧,“克拉拉”一阵暴响,手中的分水刀碎裂成屑,铁屑撒了一地,千方百计进入贼巢,到头来仍是一场空,他只感心潮汹涌,心中发疼。

众贼大骇,盯视着他脚下光闪闪的铁屑发呆,五湖之蛟打一冷战,恐惧地后退。

他抬头仰望天宇的朝霞,凉风扑面,久久方令他神智清明,这次晕眩很轻微。他抹掉额角的冷汗,吸入一口长气,黯然地说:“请寨主派船送在下三人返回苏州,剑并请赐还,感激不尽,容图后报。”

五湖之蛟心头一块大石落地,欣然大叫道:“弟兄们,备船,本寨主亲送柏大侠至苏州,快,柏兄请移玉码头。”











第五章 贱妾姓禹

重阳将届,金风送爽。杭州的凄霞山丹枫一片红,钱塘江口的怒潮声闻十里。

府城安国坊仙林寺的右首不远处,杭州名医禹俊良的济世堂大门紧闭。大门上残留着一张已发黄而且呈现破烂的大白纸,上面仍可清晰地看到三个大字:当大事。

济世堂的招牌,早就失了踪。

辰牌末,两名仆人来自街右,一人提桶,一人提帚,来到门前瞥了往来的行人一眼,“哗啦啦”一阵水响,水倒在门上,扫帚开始刮除“当大事”三个大字。

左邻也闻声出来了三名老少,抱肘而立怒形于色。

右邻也闻声出来了六七名男女,一个个不屑地向两名仆人注视。

仆人一面刷除纸屑,一面盯着左右邻人冷冷地道:“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哼!禹家的事,外人最好少管,免得枉送性命。”

负责洒水的仆人桀桀怪笑,接口道:“老二,不要以为太极门的英雄们是天下唯一,亡命之徒多的是。人家要打抱不平管闲事,就不怕太极门的徒子徒孙。”

老二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撇撇嘴说:“你说得倒轻松,至少在我看来,闽浙赣三地就找不出敢管太极门家务事的人。老大,你就少烧两把火好不好?”

“不错,太极门在江湖上,虽不是首屈一指的名门大派,至少也是与三大门派齐名,英雄豪杰辈出,黑白两道的英雄好汉同声赞誉的武林门派之一,谁敢不要命出头说闲话管闲事?”

“清官难断家务事,哈哈!谁想强出头自命不凡,弄得不好,便会家破人亡。老大,世间难道只有你聪明么?”

看热闹的人与左邻右舍,纷纷愤然而恐惧地散去,不敢出面干涉。

街右脚步声一紧,七名健仆拥簇着三名中年人大踏步而来,人群纷纷让路。为首的中年人高大健壮,人才一表,虎目炯炯,留了掩口须,穿一袭寿字围花宽袍,戴英雄巾,相貌堂堂,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的财主缙绅。本来,安国坊附近,所有的宅第主人,几乎全是杭州府颇有地位的豪绅,并不足怪。

两名健仆已将大门清理完毕,一人上前行礼欠身道:“禀大爷,大门已经清洗妥当。”

中年大爷点点头,向身后的仆人挥手道:“开锁,打开大门。”

街左人群一分,进来了一名衣着华丽的中年人,与一名慈眉善目的中年僧侣。

“且慢!”僧人亮声叫,从容举步走近。

中年的人态度高傲,脸罩浓霜,冷冷地说:“池大爷,你做得太过分了”。

池大爷脸色一变,接着堆下笑脸,皮笑肉不笑地说:“福老言重了,不知此话有何所指?”

“禹郎中尸骨未寒,尊驾便来接收他的家产,岂不是太过分了?”

“福老该知这禹郎中是在下的师弟。”

“那你就更不应该了。”

“在下的家务事福老不知其详……”

“师兄弟之间的恩怨,能说是家务事?未免不伦不类。况且,禹郎中虽然死了,他还有未亡人,有女有子,对不对?”福老声色俱厉地问。

池大爷急得一头汗,苦笑道:“本来,在下与敝师弟的事,不足为外人道。福老不是武林人不了解武林事,难免有所误会。福老只须明白敝弟妇全家,在敝师弟死后仅三七之期,便举家潜逃无踪,便知其中必有原故了。”

“那当然是被你迫走的。”

“在下百口莫辩!……”

“那又何必辩?”福老咄咄迫人地说。

中年和尚见双方即将动火,赶忙接着道:“两位檀樾请勿意气用事,请听贫僧一言。申檀樾是禹郎中禹檀樾的知友,言辞间难免有偏袒之处,但朋友道义却无可非议。池檀樾也有难言之隐有理也说不清。禹檀樾是敝寺护法檀樾之一,不管禹夫人在与不在,而在她一家人未返家之前,池檀樾似不宜破门而入,以免有干法纪,闹起来到底有所不便,不如暂且静候禹夫人一家返回后再说,她不会抛弃偌大家业避不见面的。”

池大爷不住来回走动,烦躁地说:“两位如果与在下易地而处,便知在下的处境了。敝师弟生前,擅自窃取在下两件重要物品。他死后物品必定仍然藏在家中,在下不好前来讨还,想到七七过后再向弟妇讨取,怎料到她在三七之夕潜迁他往?因此,在下必须入内搜一搜,看该物是否已被携走,不算过分吧?在下本可晚间潜入搜查的,但认为白天启门入内,也许会令敝弟妇的朋友所见,通知敝弟妇引她前来当面解决,彼此可和平解决双方的纷争……”

“池大爷,你这是一面之词,在公在私,你都站不住脚的。”福老冷冷地说。

池大爷一咬牙,也冷冷地说:“好吧,在下等候就是。但在下深信她是逃不掉的,但愿她不是故意将那些重要的物品带走了。”

“她早晚会回来的。”

“但愿如此,在下再等她三天。”

“咦!你打算私搜?那些重要物品是什么?到底为何见不得人,不足为外人道?”福老关心地问。

池大爷扭头便走,沉声道:“那是本太极门的几件信物,自然不足为外人道。”说完,举手一挥,带了众健仆恨恨地走了。

和尚摇头,向福老道:“申檀樾,贫僧恐怕池檀樾不肯善了呢。”

“他又能怎样?”福老悻悻地说。

“池檀樾以市井亡命自居,他如果真发起横来……”

“哼!他如果敢胡来,他那些痞棍徒子徒孙,谁也休想在杭州混。我已向同知大人说过,禹郎中之死大有可疑,恐怕其中有冤情,苦于找不到确证。池琦如敢胡来,那是他自找麻烦,大师人缘甚佳,不知查出禹大嫂的下落了么?”

“惭愧,贫僧至今尚无消息。”

“怪事,禹大嫂一家老少,孤儿寡妇居然平空消失了,岂不可怪?哼!恐怕是池琦在捣鬼,也许已遭了毒手呢。”

和尚摇摇头,道:“池檀樾为人狂妄有之,以豪杰自命,至于谋害师弟的无义罪行,不至于干犯,这点贫僧敢于保证的。”

两人谈谈说说,向仙林寺走了。

安国坊住的全是本城的豪绅,这位称为福老的人,姓申名福生,在地方上颇有名望。池大爷名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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