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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帆-铁扇公子-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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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工看了眼手表,然后说:“我答应了另一位先生零点送他过去,您再等一个半小时,到时一起开船。”
楚洛想了想,然后将身上所有的比索都掏出来,递给他:“麻烦您单独送我一趟。”
船工看了一眼被塞到手心的钞票,没再说话,将钱收进口袋,起身开船。
船开得很快很平稳,不一会儿就到了。
losiluminadores灯塔建在很小的一座岛上,或许根本不能称作岛,只是一块礁石。
楚洛下了船,踏上小岛。
船工问她:“什么时候来接您?”
楚洛摇头:“不,不用来接我。”
船工看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但却没再说什么。
她爬上灯塔的最顶端,四下里漆黑寂静,耳边充斥着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远处是巍峨的皑皑雪山,在夜色中发出幽蓝色的光芒。
楚洛站在灯塔上,望着那艘小船沿着来时的路原路返还。
良久,四周一切又重归于寂静。
楚洛就立在灯塔高处,耳边是呼啸风声,空气冰凉,呼吸间似乎都能嗅到纯净透明的雪山味道。
她站在这里很久,四肢麻木,脸颊被风吹得僵硬。
远处突然传来“腾”声,连连几下。
楚洛回身望去,那是乌斯怀亚的方向。
隔着粼粼水面,她望见小城的万家灯火,明净温暖。
隔几秒,又是“腾”的一声,一朵淡紫色的烟花在夜空上方炸开,照亮漆黑的夜空。
六月二十一号零点整。
仲冬节到来了。
仲冬节是南极大陆最重要的节日之一。
从这一天起,南极大陆的冬天即将结束,黑夜越来越短,白昼越来越长。
万物复苏,欣欣向荣。
已经过去整整五年了。
楚洛掏出手机,按下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很快被接通。
没有人说话,话筒中是两人静静的呼吸声。
不用说话他们也能辨别出彼此,尽管这默契看来实在讽刺。
最终还是楚洛首先打破沉默:“陆琛,你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吗?”
陆琛的声音很低:“你说。”
“我在乌斯怀亚。刚才是零点,城里有人放了烟花。”
她的声音渺渺茫茫,隔着电波,越发显得不真切。
“糖糖。”他叫她的小名。
楚洛慢慢蹲下来,身子往后靠,仰头看满天繁星。
“你现在在北京吗?”
隔了很久,电话那头传来回应:“嗯。”
“有很多年了,我没有你的消息。”楚洛握着电话,声音平静,“我听人说过,中国和阿根廷恰好在地球的两端。”
也许此刻她离他最远。
“糖糖。”陆琛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声线紧绷起来,“你在哪里?”
“我说过了,”她轻声答,“在乌斯怀亚呀。”
“好。”她听见陆琛在电话那端深吸了口气,“说说看,那里的风景怎么样?”
楚洛在心里轻轻唱歌。
多想再见你一面,用心去怀念。
她轻笑着道:“陆琛,这么多年,你愿望成真,恭喜你。”
也许连陆琛自己都分不清,到最后,他报复他的父亲,到底是为了爷爷,还是为了他自己。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
楚洛继续说下去:“有些事情,我问过你值不值得的。你恨你的父亲,恨他的冷酷,恨他的漠视,恨他亏欠你的一切……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有些东西,本来就不该由他来给你。”
陆琛打断她:“糖糖,你是不是不舒服?”
“不,我没有。”她摇头,几乎是快意的,她怎么会不舒服呢,她现在痛快极了,“我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你把陆家逼到绝境,该是你知道真相的时候了。”
陆琛的生母早逝,可楚洛也听说过她的事迹,传闻她当年是圈内风传的“京城第一美人”。
家世贫寒却拥有稀世美貌的女子,仿若小儿持金于闹市中。
陆母有相爱的恋人,最后却不得不屈从于权势,与恋人分离,嫁给陆父。
美人好像总是不快乐的,结婚后她一直郁郁寡欢,生下陆琛后不久,便因病去世。
“陆琛,你真的就从来没想过,为什么你父亲对你是那种态度吗?如果一个男人将别人的孩子养大,你会比他更有资格谈亏欠吗?”
女人常被欺侮,被辜负,可她们总有属于自己的方式来报复。
一如当年的陆母,一如今日的楚洛。
楚洛吸一口气,低低笑起来。
远处是皑皑的勒马尔歇雪峰和万古冰川,雪线下的森林郁葱茂密,山岚穿行于林间。
“陆琛,还有一件事你想过吗?”她的声音温柔又残忍,一如当初对待所有其他人那样,如今终于轮到他,“你一直觉得是你爸爸害死爷爷,但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爷爷的心脏病发,也许是因为知道他养育多年的长孙,其实并非陆家骨血?”
电话那头依旧是沉默。
楚洛却不打算放过他,“你爷爷根本不是被你爸爸气死的,他是被你气死的。你听清楚了吗?陆琛,他不是被别人气死的,他就是被你气死的……他也根本不是你的爷爷,你和他根本没有一点血缘关系!”
她逼问他:“陆琛,你在听吗?你听见了吗?”
她终于说出来了。
其实她还有很多话想问,当初为了和苏曼青结婚,他逼她放弃掉那个孩子,那个身上流着他的血的孩子,现在他会觉得后悔吗?
陆琛,你是个孤家寡人,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后悔过吗?
等了这么多年,她终于报复了他,为他对她所做的一切。
却未获得预料中的快乐。
她等了太久,压抑了太久。
到头是损敌一千,自伤八百。
“糖糖。”电话那头的人终于开口,却并未失态。
陆琛的声音冷静:“糖糖,你现在觉得开心吗?”
“嗯。”她分辨不出,大概是开心,但也可能是觉得解脱。
“糖糖,对不起。”陆琛继续说下去,“但是你现在不要挂电话,陪我说说话,可以吗?”
不过一句话,楚洛已经知道他察觉出她的意图。
“陆琛,我恨你。”她的眼泪涌出来,声音必须很轻很轻才能不被听出哽咽,“现在是2016年6月21号,我在乌斯怀亚,还有三天是我二十八岁生日……但是再见。”
楚洛将电话从耳边移开,陆琛的音量陡然提高,声音从听筒中传出,“糖糖、糖糖……不要挂电话!我求你不要挂电话!”
那一点声音被吹散,散落在风中,在水上,在万古冰原中。
楚洛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屏幕仍亮着的手机扔出,扔进无边黑夜中。
世界再度安静下来。
夜风习习,吹在脸上犹如刀割一般。
楚洛抬起手背,擦去脸上的泪痕。她哆嗦着解开围巾,从颈间摸出一条项链来。
一条银质项链,上面套着一个戒指,五年前她收到的求婚戒指,八克拉的钻戒。
这就是她的全部了。
这五年来,哪怕她做过再多再甜再美的梦,可陆琛终究是没有娶过她。
没有婚礼,没有祝福,没有结婚戒指。
一切都只是她的梦。
她只余下这只求婚戒指,八克拉的石头镶在上头,衬得她好像一个笑话。
楚洛将那条项链摘下,顶好的火油钻,白色光芒在她掌心闪烁,隐约透出一点微蓝来。
真美呀,像是一滴凝固的泪,聚于她的指间。
楚洛抬手,用力将那一串项链掷出,那光芒在夜空中一闪而逝。
她已经等了整整五年,她这辈子都再等不到了。
楚洛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往前走了一步。
七层楼的高度,从这里摔下去,头先着地,身体随后落下。
运气好的话,并无痛苦。否则要忍受许久折磨才能死去。
她听说过,跳楼死去的人,表面上看不出来,可身体却是软绵绵的,因为体内的二百零六块骨头,一节节摔碎。
可是无所谓了,她不在乎。
楚洛踩上灯塔边缘的铁质护栏,上面锈迹斑驳,她才踩上去一格便是剧烈的晃动。
她扶着护栏,一格格踩上去,然后整个身子越过护栏,踩在灯塔边缘。
都说热恋的情侣要去伊瓜苏大瀑布,她来过阿根廷这么多次,却从无机会去看伊瓜苏大瀑布,好可惜。
楚洛闭上眼睛,缓缓松开抓住护栏的手。
耳边似有风吟鸟唱,再数三下……她似乎感觉到自己被风拥抱。
她松开的手那一刹那,身侧却突然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托住,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holycrap!areyoutripping!(我勒个大擦,你他妈磕药了?!)”
☆、Chapter 9
r9
樊江宁根本来不及反应,已经飞身扑出去托住那个女孩的肋下,阻止她往外落的趋势。
刚才情急之下他飙出英文,现在冷静下来,反应过来刚才这姑娘讲电话用的是中文,他大喘气道:“你有毛病?磕药了是吧?”
这特么的算什么事?啊?!
他躲在冷风里偷听了这么久,还以为这姑娘是要和负心汉分手,斩断过去,刚要喝个彩,结果特么原来是来自杀的!
“手抓住栏杆!”樊江宁的手往上移,托着她的腋下,想要将她提起来,“我拉你进来!”
“放手。”女孩没有转过头来,声音清冷,没有半点波动。
樊江宁愣了愣,手下却紧了几分,“真想死呀?”
“不关你事。”
樊江宁想了几秒,然后笑起来:“也是,能把那么大钻石扔下去,多半是不想活了。”
女孩没说话。
樊江宁笑:“你的钻石看起来很值钱,既然你不要,我能不能去捡?”
“随便你。”
“妹妹,你好酷。”樊江宁由衷的、发自内心的感叹,“但你暂时不能死。”
女孩沉默几秒,然后又道:“放手。”
“不放。”樊江宁笑得不正经,放在她肋下的右手松开几分,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肋侧,不怀好意。
“你现在要是掉下去摔死了,我就是头号嫌疑人。再拿了钻石,我就是凶手。”
“你可以不拿。”
“为什么不拿?你刚才都答应给我了。”樊江宁笑得嚣张,“我偏要拿,拿了卖掉,吃香喝辣,花天酒地。”
楚洛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她问:“你要这样抓着我到什么时候?”
“等没力气了,就把你扔下去。”
楚洛轻笑一声,“好。”
樊江宁一愣,然后问:“为什么不想活?因为电话里那个负心汉?”
“偷听电话很不礼貌。”
樊江宁不以为然:“你都要死了还管我礼不礼貌。”
楚洛怔了怔,无从反驳。
想一想,他又说:“凡事要往好处想,没准你男朋友不是移情别恋,只是因为你们俩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呢!”
说完他自己都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楚洛的声音没什么波动:“你觉得自己很幽默吗?”
樊江宁收住了笑,有些讪讪的:“……还好吧。”
他摸摸鼻子,又问:“……你从中国来?要自杀跑这么远来干什么?累的慌。”
见楚洛不说话,他絮絮叨叨起来:“你看你,长得这么漂亮,别人死了上社会版,你说不定就要上娱乐版头条,怪怪的,虽然有点浪漫。还有那个开船送你过来的老人家,说不定还要被警察调查,啧啧,好可怜,人家不过混口饭吃。”
其实是他睁着眼睛说瞎话,他压根就没看见这姑娘的正脸。
但转念一想,有人送那么大的钻戒,也不大可能会太丑。
樊江宁想一想,又真情实感的劝道:“要不我先拉你上来,你写个遗书,证明你是自杀,然后再跳,好不好?”
楚洛已经觉得愤怒:“滚。”
“哎呀。”樊江宁双手在她肋侧滑了滑,语气嬉笑,“手真的有点麻了。”
“你放手吧。”楚洛低声道。
也许下一次她不会像现在这样有勇气。
樊江宁听见她声音里的哽咽,愣了愣,然后低声道:“为什么想死?”
姑娘没说话。
樊江宁自悔失言,人家本来就想寻死,他现在问这个,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他想了想,又道:“你刚才说还有几天就生日……生日变祭日,多不好。这样吧,要不你过完生日再跳?”
很多时候,不过是一念之差。
身后那人简单的一句话,却蓦地叫楚洛想起了自己的同胞哥哥。
他们在母体中被共同孕育成长,过去的二十八年里,他们手足与共,血脉相连。
他们一直都有微妙的心电联系,楚洛知道,刚才的那一瞬,哥哥必定有所察觉。
樊江宁感觉到她的身体在一瞬间绷紧,态度似乎有所松动,不由得暗舒了口气,又趁热打铁道:“反正都不想活了,晚几天再死能怎样?你去过火地岛公园吗?去过伊瓜苏瀑布吗?去过乔治王岛吗?对对,乔治王岛!那里有企鹅的,我带你去看企鹅啊……一死就要死很久的,不如我先带你去浪一浪?”
楚洛的眼泪再度落下来。
她终于哭出来:“……我这样让家人伤心。”
“来来,妹妹,别这样说。”樊江宁示意她抓住自己的手臂,“命是自己的,不是上帝给的,也不是父母给的,就是自己的。怎么处置都是自由……当然了,等我捡了钻石你再死啊……像我这样活着的人也不比你高贵,听明白了吗?”
她终于对他的话有所回应:“你是怎样活的?”
“你脚踩在这儿。”樊江宁小心翼翼的指挥她,“我啊,我众叛亲离,认识的、不认识的,全都骂我人渣,工作也丢了,穷得想去当鸭……哎哎你先上来,我慢慢讲给你听。”
楚洛扶着他的手臂,一步步爬回来,樊江宁手紧紧握着她的腰,生怕有半点闪失。
他终于将楚洛拉回护栏里,全身绷得太久,他一放松便脱了力,两人双双摔在地上。
樊江宁躺在地上,笑得欠揍:“哇,我觉得自己好像在拍泰坦尼克。”
楚洛没有说话,躺在地上,静静望着头顶的浩瀚星空。
女孩的脸隐在半明半暗中,樊江宁仍未看清她的脸,便接着先前的话头说下去:“要比惨,我可比你惨多了。”
他开始一项一项细数:“你看你,好歹还有前男友,虽然他听起来像是个混蛋。可我呢,当了这么多年的单身狗……前段时间好不容易回一趟国内,想找找初恋,最后也没联系上。工作没了,读了快二十年的书,没想到最后被人扫地出门,执业资格被吊销,全美国都再没有一个老板会要我……昨天又被人偷了钱包,我现在身无分文,连回美国的机票也买不起,明天打算去酒吧老板那里应聘服务生……你哪有我惨?”
楚洛轻轻呼出一口气:“真的好惨。”
“就是!”樊江宁来了劲,“看看我们两个,应该跳楼,噢不,是跳塔,该跳塔的明明是我!”
楚洛终于笑出来:“那你为什么不跳?”
樊江宁觉得难以置信,夸张的捧着心口一脸受伤状:“我刚救了你,你却问我为什么不去死。”
楚洛没有接话,突然不着边际道:“其实我知道,你们心里都是怎样看我的。”
樊江宁:“……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是啊,还能怎么看,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小姐,什么都不缺,人生没有其他的追求、也没有其他的负累,所以一点情伤都会要死要活。
生得轻松,死得容易。
楚洛没再说话,过了几秒,又轻声道:“其实我来过这里四次……”
话音未落,樊江宁不由得瞪圆了眼睛,猛烈地咳了起来:这是有多想死,居然自杀了四次?!
楚洛没理会他的激烈反应,自顾自说下去:“之前的每一年,我来到这里,都是想要和他告别。”
是真正意义上的告别。
乌斯怀亚是她与陆琛之间最甜最美的回忆,仿佛花事极盛,再往后,一切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灰败下去了。
之后的每一年,她都回到这里。
告别过往那段岁月,告别求而不得的爱人,告别那座囚住她的心牢。
她尝试过,努力过,挣扎过,只是在没有做到后自暴自弃了而已。
楚洛仰躺在地上,目之所及处是一片浩瀚星海,这里空气纯净、大气层稀薄,是观星的最佳地点。
最南端的天空上,有一颗极其明亮的星,闪烁于夜空之上。
无端端,楚洛就想起来,很小的时候,父母带她去十方普觉寺。
她轻声开口:“我五岁那年,有高僧替我看骨,下了八个字的判语。”
樊江宁来了兴趣:“什么判语?”
楚洛不语。
她以前从未信过命数,可却发现那两句判语,在后来的这些年里,居然一一应验。
她被禁锢于那八个字中,无法挣脱。
这样的日子,似乎没有尽头。
“我要回去了。”楚洛站起身来。
“说话说一半,吊人胃口……”虽然嘴里不满地咕哝,但樊江宁还是跟着站起身来。
“等等,我拍张照片。”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小声咕哝,“差点忘了。”
说完,他便从口袋里拿出个拍立得来,又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一张很小的照片来,约摸只有一寸。
他举着那一寸照,齐平放在脸边,按下拍立得,“咔嚓”一声按下快门。
不一会,拍立得里照片出来,他欣赏了几秒,然后将两张照片一齐塞进兜里,拍拍外套,“走吧。”
他一边下楼一边嘟囔:“你好冷漠,都不问我刚才在干什么?”
“……你在干什么?”
他笑眯眯道:“我的ie对这里心心念念,我要在这里和她合张影。”
“……”楚洛忍了忍,还是没将那句“你的ie还健在否”问出口。
从灯塔里出来,樊江宁探头探脑看了一圈,似乎是在确定方位,“……等天亮了我就过来捡钻石。”
楚洛没有接话,继续往前走。
正是约定时间,先前的那条船停在岸边等候。
樊江宁问:“你住哪里?”
楚洛说:“到了岸把我放下就行。”
见她不答,他又自顾自说起来:“我就住在那个家庭旅馆里,你有空来找我玩呀。”
楚洛略略转过身子,见她这副反应,樊江宁哈哈大笑:“难道你也住那里?你看你还不好意思什么!”
家庭旅馆是一栋三层小楼,从外面望过去,大部分房间的灯都熄灭了。
进门处亮着一盏昏黄的顶灯,是老先生的侄子在值夜,看见俩人进来,他打了声招呼:“明天早餐有伊比利亚火腿,一定要来尝尝。”
樊江宁道了声谢,又转头看楚洛。
此刻借着昏黄灯光,他终于看清楚洛的脸,不由得愣住。
他见过的美女不算少,过去几年他都住在洛杉矶,见惯野心勃勃来到好莱坞闯荡的各色美女。
可即便这样,眼前这个女孩的相貌仍然是极为出众的。
不过樊江宁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他轻咳一声,想要自我介绍:“忘了说,我叫……”
楚洛也转头看过来,脸上神情却在视线触及他脸庞的那一刻骤变。
樊江宁眼睁睁看着眼前这个漂亮得惊人的女孩面无表情的脸上起了薄怒。
她盯着他脸庞数秒,然后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
楚洛认出眼前这个人了,更确切地说,是认出了眼前这个强。奸犯。
☆、Chapter 10
r10
???
???
樊江宁被留在原地,一脸懵逼:现在的美女们都这么喜怒无常吗?他刚才可没说话惹她生气呀!
老板侄子看着这两人,一副了然的模样,又冲着樊江宁挤眉弄眼,那表情分明是在说:女朋友生气还不赶紧去哄哄?
“什么毛病?”樊江宁气不过,“救命恩人没要你以身相许,你居然还甩起脸子来了!”
拉倒拉倒!他气得牙痒痒,反正人是救回来了,也不关他什么事了。
漂亮是挺漂亮的,可也不能当饭吃。
脾气不好,眼神也不好,为了个负心汉要死要活的。
樊江宁愤愤走回房间,关上门,然后将刚才在灯塔上拍的那张照片拿出来,和包里的一沓照片一起摊开摆在床上。
他来阿根廷半个月,从布宜诺斯艾利斯一直到火地岛,中间还去了伊瓜苏瀑布,每到一个景点,他便会举着这张一寸照片合照。
对着几十张照片欣赏了一会儿,樊江宁心里气顺了不少,忘了刚才的不愉快。
他现在可是在乌斯怀亚,站在她站过的天空底下,呼吸着她也呼吸过的纯净空气,而不是北京的狗屁雾霾天。
糖糖,他的糖糖,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
有没有交男朋友,有没有结婚,又有没有想起过他这个小时候的好朋友?
……
楚洛认得刚才那个男人。
怎么会不认识呢?
那个站在沈茜家门口的男人,□□了沈茜的姐姐,事后高价请来律师,反咬一口,害得沈茜姐姐跳楼。
那个和陆琛长得极为相似的男人。
就这么一瞬间,楚洛觉得厌恶极了。
她将身上外套脱下来,扔进房间的垃圾桶里。
做完这一切,楚洛躺在床上,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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