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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幸美人-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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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哪里说要吓你?”连映雪撇清着,道:“可是你看看你睡的案台下,是不是躺着什么东西?”
  邹云吓得一抖,从那案台上滚了下来,捂着眼睛什么都不敢看,连映雪不由笑出声来,故作正经道:
  “原来是为师看错了,真是对不住了,不过我的乖徒儿,江湖中人都以为咱俩赴了黄泉,这次算是你我转世为人,你怎么还会怕鬼呢?”
  邹云摔得骨头疼,重新爬上案台,心里想再也不要接她的话茬了,可是耳边又传来她的吩咐:
  “我差点忘了,你以后都不能用邹云这个名字了,你自己想个新名字来听听。”
  邹云下了决心,竟不肯再说话,连映雪笑道:
  “你不说我就给你作主了,叫狗不理如何?”
  “什么狗不理!就算要改名字,我也要改个好听的,比如。”
  “比如什么?”
  “比如像白无恤一样姓白。”
  “他算是你救命恩人,你姓白也无可厚非,姓想好了,那你叫什么名呢?”连映雪微微赞许的口吻,邹云不由答道:“踏雪寻音,我要叫白寻音。”
  连映雪没有再说什么,像是被触动心事,侧着身子睡了,邹云怎么喊她名字也不理,后来不知不觉地,连他自己也倦得睡着了。
  夜雨后拂晓,天光放晴,缩在松木宽案上又冻又冷地睡了没几个时辰的邹云,被耳朵边上竹鞭子打在桌案沿上的声儿给敲醒了。
  眼前这个拿着竹鞭的死女人正冷冰冰地打量着他,又用更冷冰冰的声儿道:
  “既然要学武,怎么还睡懒觉睡得这样心安理得?你以为顾为川、白无恤还有甘贤是生下来就会武功的么?”
  邹云不想顶嘴,其实是困得太厉害了,他惺松着双眼爬下案台,打起精神来问:“今天学什么?”
  “昨天不跟你说了么?学轻功呀,小小年纪忘性真大。”连映雪说着就将一沓写满小楷字的白麻纸塞进邹云怀里,吩咐道:“先背熟这口诀,再教你步法。”
  邹云看那纸是抄经用的,小楷字也是新墨,不禁问道:“你什么时候默的?”
  “我不过比你早起了些,你以为做人师傅是件容易差事?长此以往,劳心劳力,我的皮肤不会变差罢?”连映雪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了一面镂着缠枝西莲浮鸳鸯的铜镜顾盼起来,忽然又像半老徐娘一样感慨道:“我还是去买些胭脂水粉回来,你好好背书罢,别管我的闲事。”
  邹云得了好,终于肯卖乖道:“师傅早去早回。”
  “嗯,这个小园子死了人,想必一般人也忌讳,你在这里不会有人察觉,别乱跑,我会给你买点吃的回来。还有你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做我雪剑门的弟子,要优容雅致、气度从容,你穿成这样太不讲究了。”
  说着连映雪用眼睛扫了眼邹云上上下下,肩宽、腰宽、手长、腿长,虽才那么短短的一瞥,可那锋利的眼神简直要将人剥光了一样,令这个少年薄薄的脸皮“腾”的红了起来,他低下头去,清醒地想:
  “这个妖女!难怪三个前辈都中了她的迷魂计!”
  “你大概又在砌新词骂我罢,小心,不要被我听见。”连映雪淡淡话音随她的背影翩翩而去,邹云不由头皮一紧,老老实实地背起这心法手抄来。
  不多时,连映雪就提着好几捆油纸包,并挽了个青布包袱回来了,她看邹云背心法还算老实,就解了细麻绳,将三个香煎肉包推在了他面前,接着又打开了一包绿云豆糕、玫瑰蝴蝶酥放在一旁,道:
  “先吃包子,你看书看饿了,再拿这个当点心。”
  邹云看了一眼,没有说话,连映雪又将那青布包袱推到他面前道:“这里几件衣裳几双鞋子,你换洗着穿,身量是正好的,你也不用试了。”
  邹云再没礼数,也会感激,可是看连映雪却并不等他说谢,她最后从素云袖子里取出一个福寿荷包丢在桌上,磕着有哐当的响动,邹云解开明黄绦绳,看了眼荷包里头,金稞子、碎银子,满满当当的,不由吃惊道:
  “师傅,你从棺材里出来身无分无,哪来的银两?”
  “南宫府拿的,做西席难道不收些束脩?”
  邹云看连映雪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再看这些金银尽是零碎的,不由问道:“你问过南宫公子了?还是自己拿的?”
  “我问他要银子,他一定会双手奉上,为免了这虚礼,我就自己拿了。”
  邹云不满地看着连映雪,道:“不问自取视为贼也,师傅你这样怎么为人师表?”
  “我最烦别人满口仁义道德。”连映雪淡淡说完这句,就懒洋洋地撑着头,对着窗外竹影发起呆来,那样子好像若有所失。
  邹云见她这样,又想到她嘴上说去买胭脂水粉,可回来尽是给他的东西,不免也有些感激,于是手上抓起香煎肉包啃了一大口,略带些关心地追问:“你是不是想谁了?难道是想白无恤了?听说你对他亦师亦友,难道师傅你对他也像对我这样好?”
  连映雪没有看邹云一眼,轻声答:“更好。”
  邹云听了,不免微微有些不平,不由多嘴道:
  “你也不算白对他好,我离开雪剑门前,偷偷看见他对着你灵牌说话,什么‘直到永远地失去你,我才完整地得到你’,真是肉麻极了。”
  邹云话未落地,连映雪的竹鞭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又握在了手上,冷漠道:
  “你不好好吃东西,像长舌妇一样问东问西,不像个男儿郎!难道没人教过你食不言么?”
  邹云猛听着这句,眼眶一红,尖酸道:“我爹娘都死了,还有谁肯教我?”
  连映雪看他一眼,却不肯安慰他半句,反而愈加冷心冷面道:“没爹没娘的人不计其数,难道个个都像你这般委屈?你好歹有南宫府的人关照,我虽然讨厌你,但是受人之托也不会丢下你,你大可放心。”
  邹云年纪虽小,但正是这么个年纪断不肯被女人看轻的,他吃了半个包子就没再吃了,埋头默诵起心法来。连映雪则在这间厢房里剪手踱步,默默丈量着步数,又四处翻拣查探,一瓶一画、一柜一床,全都细细敲打聆听,她轻轻叹一声:此间没有机关暗道,难道真的是猴子密室杀人?
  她记得这几日坊间打听到,那个发现尸首的和尚叫慧明,这会没有别的线索,看来她得亲自去问一遭了。想着,连映雪就嘱咐邹云道:“我去和尚那问话,你累了就在园子里散心,可别乱走。”
  邹云“嗯”一声,再不肯多理会罗嗦的连映雪,但还是抬头看了眼,看着她从廊上角门绕了过去,不见了身影,这才又埋头背书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连映雪教导邹云,其实间接在写她和白无恤。我居然会这么高深的红楼“双影并线”技法,来人,拿块豆腐拍我!

  ☆、茶事静谧

  寺中竹林初晴;浓翠欲滴;叶尖的露珠有微微的莹光;细小的蜘蛛开始编织晨网,整座风月寺带着不寻常的静;静得好像这本就是座既无修行和尚、也无虔诚香客的空寺一般;连映雪耐心极了,挨个佛堂找去;两边别院也寻了;竟真是半个人影也不曾见到。
  但她忆起昨夜坐船,明明听见寺中传来的钟声沿着水波回荡,如今整寺空空,那敲钟的和尚又去了哪里?正在连映雪默思间,回音袅袅的晨钟穿透竹风而来,她不由微微一笑,施展身法,足上轻点竹竿,飞上了高处微微晃动的竹梢。
  如一只素蝶的她循声望去,只见山寺后门蜿蜒一条依山小径,竹林如海,依稀可见一座斜角飞檐的小巧凉亭。这三下击钟渺渺荡荡,仿佛自朝霞云中来漱俗世尘心,钟声罢,只见小径上走下个青衣小和尚,连映雪总算在这风月寺见着个活人,略一提气,她的身影就像随风而飘的竹叶,几个起落,已从天而降地落在了那小和尚面前。
  那小和尚抬头看眼作男子打扮的连映雪,不惊不慌,双手和十,略低头施了个礼,静静问道:“檀越从何处来?”
  小和尚眉眼清秀,手上握沉香佛珠,身上僧衣精致洁净,对答举止也是从容不迫,眼神更是澄澈如一泓清泉,仿佛阅尽世间的贪嗔痴恨、生老病死,竟像是得道的高僧一般,不容人小觑。
  “在下从南宫府来,不知贵宝刹与南宫府可有渊源?南宫公子极费心邀在下查清宝刹的一桩命案。”连映雪如实应答,小和尚点点头,用如乳燕清啼的稚声道:“南宫施主是本寺的贵客,公子想必与他交情匪浅,请净室奉茶。”
  说着小和尚在前面引路,一路僧舍尚洁净无尘,连映雪问道:
  “寺中仅小师傅一人洒扫拭尘?”
  “原不止小僧一人,月前张阁老在本寺遭劫,官府捉了好些师叔伯去问话,虽然后来官府放了人,但之后本寺人心惶惶,渐渐都出门化缘去了,到如今,仅剩小僧一人。”小和尚说着寺中骤然变故,却温和如润玉。
  “本寺主持也游方去了不成?”连映雪细问。
  “主持半年前就离寺云游了,并不知寺中之事。”小和尚沿着回廊,略低下头引着路。
  “原来如此,还未请教小沙弥法号?”连映雪明白了,这才问道。
  “小僧慧明。”
  连映雪微微诧异,原以为寺中僧侣如风雪飞鸟尽,没想到她要寻的慧明就是眼前这个小和尚,早听闻慧明是方丈的入室弟子,于佛法极有悟性,只是没料到还如此年幼就如此不俗。
  此时慧明小沙弥已接引连映雪进了一处静室,临窗可望见那小小一方天,乌黑瓦檐上沁绿竹梢。
  室中墙挂一幅高僧赤足盘腿坐于蒲团上冥想的画像,连映雪端详那画像良久,但见那高僧右足是六趾,想必是依真人所画,询问道:
  “敢问慧明师傅,这画中高僧是?”
  慧明正从木盆洗过素手,从黑漆竹制具列中,取出一应约二十余种茶器,布于席上,态度谨慎,连映雪这才意识到慧明口中“奉茶”二字,何等庄重。
  慧明先用火钳从竹篓中拣出几块新炭置于风炉,风炉三足,一中上写“坎上巽下离于中“,一中上写“体均五行去百疾”,一中上写“圣唐来胡明年铸”,风炉下另有三脚灰承。接着他低下头去,略挽起袖子,用炭檛轻轻杵碎炭块。
  事毕,他用火折子点起炭火,用小青竹夹平着新打开的茶饼,在火上均匀地烤炙,清香纯净的竹香伴着茶香扑鼻而来,小和尚做这事时耐心细致,煎好的茶饼被他放在洁白略厚的剡藤纸上,用竹夹略分成了几瓣,夹入鎏金银色茶碾中,双手握着橘木碾轮,细细碾碎,还不时用拂末将茶末拢回。
  慧明进行这一道道仪式时,神色极专注,连映雪坐于一旁,虽然室中只有一主一客,一僧一俗,但竹林静寺,她已知这是一场可遇不可求的茶事盛会,她默了声音,静静然看眼前这个小和尚行云流水一般细致的动作。
  他将茶末慢慢倾进纱绢竹罗合,筛出细细的茶末。此时,他略起了身,从柜中取出一个微有些重量的小坛子并两个越州青冰玉碗,坛上素纸封写了年号并品名,原是去年存的竹香雪水。
  他将这小坛子水三分倾进银鍑,端置于风炉上,在等水沸时,他才端坐了,答道:
  “画中人是小僧的师傅。”
  连映雪被这茶意渲染,心思静极,一时如置别境,忽听慧明作答,迟了好些才回过神道:“原来是贵寺的方丈,想必小和尚的茶事也是师傅教的罢?如此精深,令人忘俗。”
  慧明眉眼淡淡一笑,将越州青冰玉碗置于盛满井水的涤方轻轻洗过,再用染竹叶的绸巾拭干,此时雪水已沸,雾气潦绕,他用鎏金银长匙状的茶则从罗合中取用一寸正方的茶末,添于水中,渐渐茶沫轻而细地泛出,好像晴天鳞然的浮云,又似菊英绿钱,皤皤然若积雪。
  水沸后,他用绿涓漉水囊漂去第一道黯沫,再瓢起缃色茶汤,细水长流般添在碗中,手心自袖中露了出来略请了请,邀连映雪享用。
  连映雪知这是上品,一炉不过三碗,她素手捧碗沿,细细与眼前这个脱离尘世的小和尚对饮了,此时周遭只有茶水轻沸之声,竹叶穿风之声,轻透而来,饮前茶香隽永,饮时茶味馥烈,饮后已仿佛身临超凡脱俗之境。
  她饮而忘返,不由轻叹道:“在下虽然眼拙,但看这一应器具,金贵稀有,皆非寻常人家所出,敢问小沙弥原是出身何处富贵人家?”
  连映雪何等聪明,自然晓得诡计多端的南宫瑜刻意引她彻查命案,绝不是为了惩邪查奸,只怕与眼前的小沙弥有关。
  “小僧自小在寺中长在,承南宫公子照拂,旁的小僧并不知晓。”
  连映雪看他眼神净无暇晦,不像撒谎,只好转而问道:
  “在下唐突,敢问小和尚当日如何发现张阁老的遗体?”
  慧明放下茶碗,如实答道:“那夜的天气与昨晚一般,下了大雨,但张阁老仍冒雨前来求经,经书原是师傅云游前托小僧保管,小僧见他心诚,便将经书奉上。次日清早,小僧送了些素食糕饼请张阁老享用,不料门室紧闭,问答皆无人相应,小僧喊了些师兄弟一齐推开房门,就看见张阁老已倒于血中,那只猴儿拿着匕首蹦跳于一旁,众人皆吓得不轻。”
  连映雪听他所说,与坊间所传并无出入,细问道:
  “那只猴儿的主人是?”
  “原是师傅一年前从一个耍猴人那买下的,带回寺中饲养,猴儿乖巧,师傅说它知恩图报,有佛心佛缘,它本性连香案上的糕饼果子都不肯拿的,怎么会去杀人呢?”
  慧明语带惋惜,连映雪不由信任起眼前这个小和尚来,关切道:“在下听闻捕头将这猴儿锁在官府中?”
  慧明点头道:“望公子早日查清此案,令它脱离樊笼。”话毕,他起身略辞道,“小僧还有许多添灯洒扫的事务未完成,先行告辞了,施主请便。”
  连映雪看他弱不承衣的小小身影缓缓去了,不由暗暗钦敬了,可是回想来与这小和尚的谈话并无大益,反而有令案子更杂乱之感,她不由叹气一声,只好决定去姑苏驿站再走一趟。
  去之前,连映雪又特意回厢房看了邹云一眼,只见他埋头苦读,这才想起,原来慧明与他本是差不多年纪,都是一样生得好且慧黠的少年,可一个是忘尘脱俗,一个是深陷仇怨,造化弄人,果然迷离,不知长大了各会成了怎样的人物?
  邹云看见连映雪不知何时倚在门前发呆,不由扬声道:
  “师傅,你要是犯了痴症,那就早些去看大夫。”
  连映雪不由轻笑一声,戏弄道:“乖徒儿也晓得关心师傅了?”
  “哼,你问和尚话问得怎么样了?”
  “你怎么不说你背书背得怎么样了?”
  “我都背好了,但我还得再细看,等晚上你再查不迟。”
  邹云悟性,背完了本也是常理,连映雪点点头道:
  “这寺里很静,只有一个小和尚,你要散心,大可随意走动,只是不要弄坏他的东西。”
  “小和尚?他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风月寺里,他不怕么?”邹云惊奇,连映雪微微一笑,道:
  “这我倒没问他,不过他老成持重,和你这种怀抱贪嗔心、爱恨心的,可完全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不可作一处比较。”
  邹云又听连映雪奚落他,不由皱了眉,道:“一个小和尚而已,有多了不起,等他瞧了我的厉害,师傅你就晓得没有白收了我这个徒弟了。”
  连映雪听了不由反问道:“我竟然不晓得,你有什么厉害的?”
  邹云将十指摊开,道:“我这双手做机关可是很有天赋的,师傅你没看到满寺都是竹子,正好做些新巧的陷阱,等我把那个小和尚倒吊起来,师傅你就佩服我了。”
  连映雪听了心上不由微微抽动,那么个可爱的小和尚遇上了这么个小魔头?连映雪不由想起自己从前的顽劣难驯,知道说也无益,但不忍心慧明遇上这么个劫数,只好略劝邹云道:
  “你想玩我也拦不住你,不过我看他好像是从小就被南宫府送进寺里修行的,看在你恩人的面子上,你可不要伤了人家。”
  邹云点点头,眼中却掩不住坏笑,道:“师傅,我很有分寸的。”
作者有话要说:  俺觉得可以考虑写个十年后邹云和慧明的耽美。。。。。。哈哈哈。。。。。

  ☆、似故人来

  临出寺门;连映雪正看见慧明执竹帚扫石阶上的雨后竹叶;她双手合十;施了个礼;问道:
  “小沙弥;敢问姑苏驿站往哪去?”
  慧明指了指右手边的青石小岸道:“张阁老那天从那边来。”
  连映雪像想起什么一般,细问道:“那天他可撑了伞来?”
  慧明略作思索,答道:“撑了把素纸红梅伞,那夜猴儿不知乱跑去了哪里,我因寻它所以才开了寺门;正遇上张阁老独自前来,方见礼时;那猴儿突然从竹林子里蹦了出来,见着张阁老那把红梅骨伞就要抢,吓了人一大跳。”慧明记得这节,忽又道:“小僧记得张阁老连续重复了一句话,但小僧没听懂。”
  “他说什么了?”连映雪细问着,慧明答道:“他看着那伞说了好几遍的‘洒牛车’。”
  “洒牛车是什么意思?”连映雪不由学了一遍,这三个字异音怪调。慧明低下头去,又接着沙沙地扫落叶去了。
  连映雪沉吟着,正要往姑苏驿站,却见一顶四人抬的湖绸轿子匆匆地停在寺门口,领头的一个轿夫朝连映雪请了个安,道:“南宫公子请小的传话说,不知贵人已驾临姑苏,有失远迎,请府中一聚。”
  连映雪晓得怕是她偷了人家的银子;把人家给招来了;只是没想到南宫府的耳目这么广;手脚这样快;只好略点点头;轿夫打起轿帘,连映雪低下身去坐上了轿子。
  一路穿街过巷;轿子直从正门抬进了双狮镇宅、挂鎏金匾的南宫府;穿过几进院子,到了一处垂花门前方落了轿,这时已有四个小丫环在门口候着了,一见人来,其中一个丫环奔上前,纤纤细手替连映雪打起帘来,待连映雪下了轿,小丫环们娇柔低了身请了安,打帘的丫环道:“我家少爷还有纨素姑娘在风暖榭等公子多时了。”说着前呼后拥地,领她朝风暖榭去。
  风暖榭廊下,沿镂空雕花的扇窗细望,轻绡茜纱随透窗暖风微微晃着,朦朦胧胧的脂粉淡香里,几折展开的松石清泉屏风下,锦垫上席地而坐一位低眉捧书的姑娘,想必她正是丫环们口中的纨素了,但见她身着蝶戏石榴花红襦裙,对襟小袄上绣着一对剪尾轻燕,肤如雪,眉如画,颜如玉,是个不可多得的佳人。
  连映雪即作公子打扮,便不妨轻狂肆意些,对引路的小丫头道:“金屋里这位难道是南宫瑜藏的阿娇?”
  众丫环掩袖一笑,但却不敢多嘴答话,这南宫府治下之严,倒可见一斑。
  稍时,拐弯引到暖风榭扇门前,连映雪才看见另一折展开的画雪拥山关、纵马猎狐图屏风下,南宫瑜正坐着调云和琴的第三根弦。
  小丫环低下身去通报了,南宫瑜和纨素姑娘皆抬起头来,南宫瑜看连映雪这身打扮,不由微微一笑,复又低下头弄弦道:
  “别来无恙?”
  纨素姑娘倒不像南宫瑜这样怠慢来客,起了福身道:“妾身纨素给公子请安,公子万福。”
  连映雪点点头,暖风榭中果然风暖怡人,但四处不见炉子生火,入席时青玉簟却是暖的。想来这暖风榭定是引热水灌磨石砖下水漕,这才有流转而来的满室暖意。
  “多谢你救我,还为我解了毒。”连映雪功力已恢复近九成,全是托赖眼前这个贵公子,开口言谢。
  南宫瑜轻轻一笑,道:
  “原不是什么大恩,更何况十支雪参,有劳你成全。”
  连映雪点点头,默了声,她不想去打探雪剑门的旧怨新争,快人快语道:
  “公子专程请我来,不只是叙旧罢?”
  “我也不歪缠闲话了,敢问风月寺的案子可有头绪?”南宫瑜校好了弦,拨了段短曲促音,一旁的纨素姑娘释卷,轻轻提起兔肩紫毫笔,凝神在撒金笺上写着隶书小字,大概是在记录曲谱。
  “洒牛车?是什么意思?”连映雪轻声问。
  “什么?”南宫瑜不解其意,看来也并未听懂。
  “这是慧明告诉我的,张阁老到了风月寺的时候挂在口中的话。”连映雪据实以告。
  南宫瑜摇摇头,纨素姑娘却道:“莫非是闽地方言不成?想来这张阁老既是闽籍,一时吐露乡音也未可知?”
  连映雪听了深觉有理,点头调笑道:“姑娘秀敏娴雅,做南宫瑜的红粉知己未免可惜了。”
  南宫瑜听了不由眉梢一挑,亦笑道:“我也晓得委屈了她,只不过像你这么直接戳穿的,还是头一遭!”
  纨素姑娘略摆手浅笑道:“纨素本是风尘中人,劳蒙南宫公子搭救,愿终身侍奉左右,不敢妄言知己。”
  “是前缘误了你,你何必又提这话?”南宫瑜忽而轻声嗔怪,纨素姑娘脸上微红,低下头去,两个小儿女情态,倒令连映雪不禁自责,赔礼道:“是我轻薄孟浪了。”
  南宫瑜看连映雪一眼,也笑着道:“说了不提了,纨素说是闽音,来人,去府内寻个闽籍的小厮过来问话。”
  随侍在门口的小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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