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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雪瓶-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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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大爷满腹疑讶地走到中年汉子身边,问道:“老弟,你这是为啥呀?”

中年汉子指着柽柳旁那匹大黑马,说道:“梁大爷,你仔细看看那匹马!”

梁大爷举目将马打量一会,说道:“不错,是匹好马。”

中年汉子:“我要你仔细认认,看看它是谁的马?”

梁大爷看看,想想,摇摇头。

中年汉子压低声音:“它不是当年玉娇龙的那匹大黑马吗!”

梁大爷一下张大了眼睛,忙又将马看了一看,连连说道:“对对,是她骑的那匹。可怎会落到这姑娘手里了?”

中年汉子:“我也正是想弄个明白才向那姑娘打听这马的来历,可那姑娘却只说这马已随她多年,就是不肯说她得自何处。”

梁大爷感慨万端地说道:“睹马思人,玉小姐的遭遇也是够悲惨的了。可怜像她那样一位绝世佳人,旷代奇女,八年来竟杳如黄鹤,一去不返,也不知她还在人世否?她与小虎那段恩情,也变成‘此恨绵绵无绝期’了。可悯,可叹!”他说话的声音里充满了凄怆。

再说围聚在柽柳树下的那几个人,由夸赞马又转到品论那姑娘身上去了。有人说她准是谁家伯克或巴依家的姑娘,不然她不会有这么珍贵的骏马,也不会长得这么俊俏。也有人说哪有伯克、巴依家的姑娘会单独骑马出外行走,何况又是这么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说来说去,还是异口同声,众口一词,都夸说姑娘俊美。

有的甚至把她说得秀丽非凡,夸称她是草原无双。

一位青年满心羡慕地望了望大黑马,说道:“这马真骏极了!

也只有这么骏的马,才配得上那样俊的姑娘。”他边说边向大黑马靠去,想抚~一抚它那身又黑又亮的皮毛。那大黑马还不等他靠近,便迅速地转过身去,用它那两条壮实得出奇的后腿对准着他。

张老头赶忙站起身来,大声喝道:“别靠近它!姑娘说那马烈,你想去找踢呀!”

那青年半信半疑地绕着马臀窜来窜去。大黑马同过头来紧盯着他。一霎时,它的两只耳朵也竖立起来了,颈项上的鬃毛也在不断地颤动,一双大眼睛变得通红,它那发怒的神情,既威严,又凶猛,简直叫人生畏。青年心怯了,赶忙往后退去。人丛中发出一阵惊叹声和讪笑声。

中年汉子与梁大爷一直站在药铺门前轻轻交谈着。

正在这时,古道东边又传来了一串清脆而杂乱的马蹄声。一位身披软甲、头戴铜盔、腰佩短刀、骑着一匹大红马的武官,带着十余骑军校向关口驰过来了。

梁大爷忙用手一拉那中年汉子,低声说道:“看,大红马上那位官儿就是姚游击。” ‘

中年汉子忙转身退进铺门,阴沉着脸,冷冷地说道:“我早就认识他了。”接着又补了句,“八年前我在塔城和他打过交道。”

这姚游击名班,原是田项帐下一名旗牌,后升塔城千总。八年前,因他在塔城捉得罗小虎有功,田项表奏朝廷,将他破格擢为游击,还将罗小虎一刻也不离身的那匹大红马和那柄锋利无比的短刃宝刀赏赐给他。姚班为人一贯恃勇豪横,自得了罗小虎那匹大红马和那柄宝刀后,更是有恃无恐,不可一世。田项奉召调离西疆时,特将他调驻乌苏,意在扼住这片马贼经常出没又四通八达的咽喉要地。

再说姚游击巡营回城,刚刚驰马经过酒店门前时,柽柳树下那匹大黑马忽然昂起头来,向着姚游击胯下那匹大红马,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说也奇怪,那匹大红马一听到这声嘶呜,竟自突然停下蹄来,回头望着大黑马,随即也引颈发出长嘶。那嘶声又似欢叫,又似悲鸣。姚游击好生奇怪,忙举目寻声望去,这才瞥见到一匹雄风勃勃的大黑马,正昂头挺立,似欲向他奔来。他不由吃了一惊,正想策马向大黑马走去,不料大红马似已知他心意,还不等他带动缰绳,便碎步跑到大黑马旁。大黑马见大红马来到,又是摆尾,又是刨蹄,两匹马挨脸擦颈,亲热已极。

远远站立一旁观看的乡亲们,都只觉新奇有趣,并未十分介意,只有躲在药铺门旁的中年汉子和梁大爷,才深知这两匹已是多年不见,又已各易其主的旧相识,突然在此重逢的心情。中年汉子看得心里直发酸,梁大爷更是噙着满眼的泪水,不住喃喃地说道:

“畜尚有情,何况于人!……物犹如此,人何以堪!”

再说姚游击趁两马相亲之际,仔细将大黑马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他越看越觉得惊奇,越看越感心里不是滋味,不禁暗暗嘀咕道:“谁还配有这样的坐骑!西疆怎会还有这么一匹好马!”他又望着大黑马愣了一会,心里突然浮上一个念头:若让这样一匹好马留在他人手里,岂不使我的大红马也减了威武三分!姚游击想着想着,便策马来到张老头面前,指着大黑马问道:“这是谁的坐骑?”

张老头恭恭敬敬地答道:“一个姑娘的。”

姚游击:“那姑娘呢?”

张老头:“进城去了。”

姚游击转了转眼珠,又问道:“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张老头还是恭恭敬敬地:“一个年轻姑娘。”

姚游击瞪了张老头一眼:“我问你她是一个……一个什么样人家的姑娘?”

张老头:“说不准。看样子也是寻常人家的。”紧接着他又补了句,“兴许还是有些来头。”

姚游击回头对立马在他身后的十余骑军校问道:“你们在这乌苏附近看到过这匹马和这个姑娘没有?”

十余名骑校都各自摇了摇头。

姚游击又回头看看大黑马,说道:“我来试试它的脚力究竟如何?”说完,他随即跳下大红马,迈步向大黑马身旁走去。刚才看去还十分悠闲驯静的大黑马,突然回过头来,两耳高竖,拉长脸颊,瞪着一双大眼,惕视着他。姚游击见状不妙,只得停下步来,扬鞭吆喝,胁它就范。哪料大黑马毫不理睬,只将一双壮实的后腿对准他移来摆去,总不让他靠近。姚游击恼了,挥起鞭子向它臀上猛力一击,大黑马好似受辱一般,立时暴怒起来,只见它发出一声长嘶,一跃离地,将两后腿同时发出,铁蹄掀起一阵风在姚游击脸旁擦过,差点踢落他的头盔。姚游击闪退失足,竟仰面朝天地跌倒地上。

大黑马并未甘休,又见它奋抖鬃须,将头一摆…,挣断缰索,迅即转过身来,将前蹄跃悬空中,劈头盖脑直向姚游击踏来。姚游击已吓得胆战心惊,连忙滚过一旁,躲过马蹄,随即起身躲到柽柳树后,向骑校们吆喝道:“逮住它,快逮住它!”

十几骑军校一齐拨马围上前去,大黑马一阵左冲右撞,前踏后踢,只几个腾跃,又将两骑军校冲翻在地,余下十多骑军校在马上惊慌失措,乱作一团。大黑马这才昂起头来,又发出一声长嘶,然后一抖鬃须,放开四蹄,向古道左旁不远处的一片树林奔去。一瞬间,它的身影便消失到树林深处去了。

姚游击狼狈不堪地从柽柳树后转出身来,指着十余骑军校骂道:“都是一些饭袋,连一匹马都制服不了!”接着他留下两骑军校守候在那儿,对他二人说道:“等那姑娘来找马时,立即将她带上城来见我。”

姚游击正要上马,张老头上前将他拦住,说道:“总爷,这马是姑娘交我给她照看的,你把它惊跑了,叫我怎么办?”

妙游击正有气无处发,扬手就是几鞭,狠狠抽在张老头身上,边抽边怒喝道:“就是这么办!你照看的好马!”姚游击还不解恨,又飞起一脚,将张老头的茶摊踢翻在地,这才恨恨地跨上大红马,带着十余骑军校,穿过关口,进城去了。

中年汉子站在药铺门前,把刚才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听得明明白白。他既对消失在树林里的大黑马感到惦念不安,更为留在城里的那位姑娘的处境担心着急。他正在不知如何是好时,梁大爷在一旁已经看出来了,他闪动着一双神秘的眼睛,低声对他说道:“老弟别急!我一直在琢磨着那姑娘,我如猜得不错,一会儿准有一场热闹好看的了。”

中年汉子困惑不解地张望着他:“你猜出什么来了?”

梁大爷还是闪着一双神秘的眼睛:“一个那么年轻美貌的姑娘,敢于单人独骑出来闯荡,没有几分来历,谁敢!这就叫‘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中年汉子若有所悟地:“这话有道理。我看那姑娘下马身手敏捷,像个有功夫的人。只是,兴许应付两个无赖还可以,要逃过姚游击的手掌就难了。”

梁大爷:“如若真的是她,姚游击岂是她的对手。”

中年汉子惊诧万分:“她?你猜她是谁?”

梁大爷一字一板地:“春——雪——瓶。”

中年汉子张大眼睛,愣在那儿不动了。一瞬间,往事历历,不断跳上心来:玉娇龙兜着个孩子闯出嘉峪关,那是十五年前,她带着七岁的女儿悄然从艾比湖离去,那也正是八年前的事儿!而眼前呢?眼前的情景也在争相闪现:这姑娘不也正好一十五岁!她那雍容大度的仪态,那泰然自若的神情,还有她那轻盈的举动,精湛的马术……特别是那匹已随着玉娇龙绝迹八年而又突然出现的大黑马,它驮着的那姑娘只能是玉娇龙的女儿——春雪瓶。中年汉子想到这儿,突然举起手来在空中用力一挥,说道:“对,是她!”

随即又怨叹一声,“我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

梁大爷还是闪动着那双神秘的眼睛,说道:“还有你更没想到的呢!我敢说:春雪瓶就是人们传说的飞骆驼!”

中年汉子又是一愣,立即联想起了有关飞骆驼的种种传说:她住在天山深处,只偶尔下山一游;她骑着一匹能追风逐电的神驹,高超的剑技可称天下无敌;她是一位十四五岁的年轻姑娘,那秀丽的容貌简直叫人迷醉……想着这些,中年汉子已完全明白过来,他简直是兴奋极了,一把拉着梁大爷的手,说道:“你说得不错,一点不错,这儿即将有一场热闹好看了!”

梁大爷不但毫无兴奋之色,反而显得心事重重,愁上眉梢。他回过头去,凝视着古道左旁那片树林,深沉地说道:“热闹是要看的。我们却还有比看热闹更紧要的事情。”

中年汉子:“去寻回那匹大黑马?”

梁大爷:“要寻的不是大黑马,是大黑马原来的主人!” 





春雪瓶 第二回 游击逞雄对刀赌马 马强拦路寄语怀人

梁大爷凝望着大黑马逸驰进去的那片树林,满怀深情地突然说出眼前更紧要的是要寻到大黑马原来的主人,这当然是指的玉娇龙了。中年汉子一听,虽仍不免因余悸犹存而哆嗦了下,但这确也是他八年来一直未能实现的心愿。适才他跟着那姑娘走进药铺,并冒冒失失地拦着她,向她打听大黑马的来历,目的也就是想从这马的身上探到一丝寻找玉娇龙的线索。姑娘的冷眼使他的希图落了空,梁大爷的感叹更使他意冷下来。此刻,梁大爷俯又提出要寻到玉娇龙的事来,这当然与他猜出了那姑娘就是春雪瓶有关,但玉娇龙究竟是否尚在人世,中年汉子心里却还是没有把握。因此,他迟疑了会,盯着梁大爷问道:“你究竟是怎样猜出那姑娘就是春雪瓶来的?你又怎么知道玉娇龙尚在人世?”

梁大爷平淡无夸地说道:“我也不是一见便猜处她是春雪瓶来的。这事还是多亏你指给我看了她骑的那匹大黑马。正是由于那匹大黑马,使我老是去琢磨这姑娘的来历,这又使我想起她刚来拣药时,我对那张处方的疑诧来。当时我一看到那张处方,首先使我吃惊的是处方上那一手柳体楷书,写得真是清秀极了。我可以说,这整个西疆的文武官员,没有谁能写出那么好的一手字来。其次是那奇异独特的配方,用药之险,有如背水一战、虎口拔牙一般,我当时看了不禁毛骨悚然,怕弄险遗憾,因此谢绝了照称。后来我对那姑娘的身世来历琢磨来琢磨去,那张处方也在心里反复推敲。

突然间,我想起香姑曾对我说过的一段话来:‘咱玉小姐写得一手好字,连她那翰林哥哥都不及她。……不但能文能武,还懂得医术。’再联上玉娇龙那刚毅任性的情性和那匹大黑马的出现,我的心一下亮了:那张奇特的处方准是玉娇龙开的,也猜出那姑娘准是她女儿春雪瓶,她来乌苏,正是为给她母亲拣药来的。”

中年汉子吃惊地:“玉小姐病了?!”

梁大爷:“不但病了,而且病得很沉。”

中年汉子情急不安地:“我们一定不能放过春雪瓶这条线索,设法尽快找寻到玉小姐的下落。八年来,许多弟兄们都在深深地惦挂着她,特别是咱们那位罗大哥,为了寻她,出生入死,几乎把整个西疆都踏遍了。”

梁大爷满怀忧虑地说道:“强将手下无弱兵!果是春雪瓶,你岂近得了她!又岂容你窥探到她的行迹!”

中年汉子默然了。

这位梁大爷和这位商旅模样的中年汉子究竟是谁呢?尽管看前卷书的细心读者可能已经猜出来了,但还是有必要略略费点笔墨来简单交代一下:

梁大爷姓梁名巢父,本是个落第秀才,早年曾在沧州衙府里当一名师爷,与半天云罗小虎的父亲交好。罗父为州官孙人仲陷害,蒙冤惨死,罗母守节殉夫,亦投井身亡。梁巢父仗义扶孤,为护救罗小虎的弟妹,为孙人仲所不容,被迫流落京城,栖身破庙,以走方治病为生。后罗小虎潜返河北,杀了孙人仲,又因玉娇龙被迫出嫁之事,大闹北京城,梁巢父为此受到牵连,被迫躲进妙峰山里。他正在走投无路的时候,经玉娇龙暗示指点,得和躲藏在王庄里的罗小虎相会,后又在罗小虎的安排下,随哈里木、香姑来到西疆,投奔了马贼。因他为人精细,又知书多谋,深受马贼们的敬重。又因他年老体衰,不惯跟随马贼过那种朝东夕西、冲杀无常的生活,只留在乌苏一带,明以卖药治病为名,暗中却为马贼专干探报、联络、谋策的行径。近年来,罗小虎率领着大部弟兄,扎寨在乌伦古湖一带,与当地牧民连成一气,抗击着界外来犯的部落;哈里木亦带领着一部人马,窃踞在艾比湖四周,积聚粮马,以为策应。因乌苏乃边陲要地,田项离疆时又留下重兵,意在对付马贼。因此,密切注意那儿官兵的虚实动向就更为重要。为此,梁巢父便于一年前来在这东城关口,开了这家草药小铺,以便察看军营动静,并经常转通乌伦古湖和艾比湖两地消息。

这商旅模样的中年汉子,姓马名强,乃是罗小虎手下的一名头目。他原是乌苏玉帅府里一名校卫,因他一向仰佩罗小虎的英勇义烈行为,又与罗小虎的生死弟兄哈里木十分交好,便在哈里木的引络下,暗暗投入了马贼队伍,作了马贼在帅府里的眼线。后玉帅奉旨回京,又将他带到肃州,拨到肃州军营,提拔他为百夫长,驻守在嘉峪关上,他利用守关之便,不仅曾多番给罗小虎送去重要的军情密报,而且还在罗小虎大闹北京城和大同府后,设计保他闯过嘉峪、玉门两关,使他安然回到西疆。十五年前,玉娇龙抗婚遭变,走投无路只得冒死求生,借投崖逃遁。她一路历尽艰危,饱含辛苦,怀裹着她在甘州道上被人所乘、用以换去她亲生儿子的春雪瓶,来到嘉峪关前时,又遇上肃州府衙派伏在关前的捕快的拦截。玉娇龙一怒之下,击伤捕快班头陈彪,夺路向玉门驰去。马强当时正率骑巡逻归来,恰遇玉娇龙在和陈彪交手,他一眼就认出玉娇龙来了。因此,他便约住巡骑,只在一旁袖手旁观。等玉娇龙击伤陈彪,纵马向玉门关驰去时,他才单人独马随后赶去。他本想寻个僻静处和她相认,将她行踪问个明白,尽力助她一助,以报玉帅往日对他的恩义。不料玉娇龙生性孤傲,对她自己的所行所为又讳莫如深,最忌有谁认出她的本来面目。因此,当马强怀着一片好心,追上和她相认时,玉娇龙却出言似剑,情冷如霜,咬定她并非玉府千金,斥责马强不该错认。当她愤然纵马离去时,还扬手赏他一箭,端端射落他头上盔缨。马强吓得肝胆几裂,他这才明白过来,知道自己眼前遇到的这位女子,已不是自己曾经认识的那位温柔娴静的玉小姐了’,她已变成了一位身怀绝技、情性难测的女煞星。

马强从此对玉娇龙深怀惕惧,对她的一切也不敢多加闻问。尽管后来他也知道了她和罗小虎之间的那段恩情,以及她为那段恩情所遭受的种种磨难,并对她那坚贞的情性、刚毅的性格和她那隐苦藏酸的处境,也充满了敬意与同情,但他对玉娇龙的行踪身世,还是缄口不言,讳莫如深。八年前,罗小虎在塔城因遭春雪瓶的误射被擒,为救罗小虎,马强和哈里木等到艾比湖畔聚会,共商对策,在那里又和玉娇龙相见了,并从玉娇龙手里得到玉帅早年从不离身的佩剑,正是凭着那柄佩剑,赚了肖准,才把罗小虎救了出来。但玉娇龙自从交出玉帅那柄宝剑之后,就带着春雪瓶离开了艾比湖,并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没有人见到过她,更没有人知道她的消息了。她就像一一缕淡烟似的飘散了。八年来,她的旧婢香姑、香姑的丈夫哈里木,以及艾弥尔、乌都奈等都深深地惦念着她,时时都在打探她的消息,可她竟如石沉大海、星坠九天一般,茫茫渺渺.毫无音迹。念得最深,想得最苦的还是要算罗小虎了。他口里不言,嘴里不念,可马贼们谁都看得出来,他心里朝朝暮暮、时时刻刻都装着个玉娇龙,他那经常挂在唇边的讥意,却已变成了悲悯,他那总是含笑的眼里亦已罩上哀愁。他常常成天不语,偶尔发出的笑声中也混有哭泣。八年来,他一天天变得苍老,一只装着玉娇龙鬓发的香囊,从未离开过他的胸膛。他越不在大家面前提到玉字,大家就越不敢在他面前说起娇龙。香姑就曾泪流满面地对哈里木说过一句话:“要是把罗大哥的心剖开,准能从那里面找出玉小姐来。”马强对玉娇龙的失踪,也一直心怀负疚,因为那柄赚回罗小虎的宝剑,正是他亲身从玉娇龙的手中接过,又是经他亲手把它作为玉帅的兵符交给了肖准的。玉帅因此获罪罢官,玉娇龙也由此飘然隐去。他每一想起这事,便如锥刺在心。因此,八年来,他也时时在留意探访玉娇龙的消息,可他从关外进入关内,从南疆走到北疆,连一些儿蛛丝马迹都未发现,渐渐地,他也相信她确已不在人世,亦不再存寻得她的希望了。他这番路过乌苏,是奉了罗小虎的差遣,去到艾比湖会晤哈里木,要哈里木设法买些伊犁利刀,再由他运回乌伦古湖。他万万没有想到,刚一来到这东城关口,那匹已随玉娇龙失踪多年的大黑马,竟突然出现在他眼前。更使他惊诧不解的是,这匹一向为玉娇龙所钟爱而且是从不离身的宝驹,怎会落到这样一位年轻姑娘手里去了呢!马强正在思绪纷繁,疑虑难解之际,梁巢父一语点破,他这才醒悟过来:原来这姑娘可能就是玉娇龙的女儿春雪瓶,她所以会在这儿突然出现,却是为给她母亲拣药而来的。

玉娇龙还在人世!这使马强感到喜出望外。玉娇龙病了!这又使他那刚刚怒放的心花紧缩起来。

要寻到玉娇龙的下落,只有紧紧抓住春雪瓶这条线索!可梁巢父已料定了想从春雪瓶身上探寻线索,这将是徒劳的事情。

马强为此而束手无策,只焦躁不安地在店铺里走来走去。

梁巢父却忧心忡忡地站在门口,等待和注视着这关口前即将发生的事情。

关口前看去显得十分平静,木栅门前那两名守关军校,还是那样无精打采,守候在古道旁的两名骑校也显得懒洋洋的。可古道两旁的摊贩、店家、闲汉,都在紧张地等待着,都预料到了这儿将发生一场纠纷,但却谁也料不准究竟会闹出一场什么样的事情。

又过了一段令人难耐的时刻。突然间,但见一个绿色的身影在关口里出现了,随着又见那身影迈着轻盈的步子,几乎是连走带跳般地从关口里穿出来了。那绿色的身影刚一出现,几乎立即同时引来了古道两旁二十余双惊诧不安的眼睛。一瞬间,大约有四五张口同时低声呼叫起来:“看,那姑娘来了!”

马强再也隐躲不住,也不顾被人识破的危 fsktxt。cōm险,一步从药铺里跨了出来,站在门前紧紧地注视着姑娘。

姑娘右手握着马鞭,左手提着药包,她罩在上身的羊皮背褂已将胸前纽带解开,露出斜挂在腰间的一只绣袋。姑娘左顾右盼,不惊不诧地向这边走来。当她瞟扫过来的眼光停落到那株柽柳树下时,姑娘停了停,脸上也微微露出惊诧之色,接着她又加快了脚步,直向茶摊走来。她来到张老头面前,看了眼那些还摆在摊上的摔破了的茶碗,问道:“老人家,你这些茶碗怎么全碎啦?”

张老头只颓丧地摇摇头。

姑娘又回头向柽柳树周围扫了一眼,不急不忙地问道:“老人家,我的马呢?”

张老头嗫嚅地说道:“跑了,跑到林子里去了。”

姑娘还是不急不忙地:“怎么跑的?”守候在近旁的两名骑校牵着马过来了。

张老头用手指着两名骑校,说道:“姑娘问他们去。”

姑娘回头看看两名骑校,她腮边刚才还能隐隐看到的两枚酒窝便一下消失了,脸也好像变冷起来。她冲着他二人问道:“我的马是怎么跑的?”

左边那名骑校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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