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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第3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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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哒哒、哒哒,蹄声渐渐逼近,距离城下只在五里,突然之间,四下啡啡马鸣,帅阵里百来匹马儿惶惶不安,都想脱缰奔逃,兵卒们拼命鞭打,却还管不住,转看那“虎影”,虽已遮住双眼,却也是飕飕发抖,前蹄不稳,似欲跪下。
  德王爷熟知马性,却是生平首次见识这等怪事,忙道:“怎么回事?”巩志道:“异兽将临。”众王愣住了:“什么意思?”高炯提起了远筒,道:“王爷自己看吧。”
  德王爷接过远筒,急来远眺,眼里登时见了一名武士,身穿红甲,低沈脸面,当是传闻中的“怒王”了。他微感骇然,不敢多看,忙朝敌将的座骑瞧去。
  从远筒里望去,眼前现出一匹丑马,黑底杂毛,颈短腿粗,甚且大腹便便,征验了马经的“五驽之相”,依此看来,此马绝非良驹,却不知怒王何以选它为座骑?
  正茫然间,却听高炯附耳道:“王爷,请细看这马的眼窝。”德王凝目细看,只见这匹马眼下生了白毛,好似垂着泪水,不觉惊道:“承泣?”巩志道:“正是承泣。”
  “承泣”为马经术语,意指马有旋毛于目下,传闻此相大凶妨主,能害死主人,便如当年刘皇叔的座骑“的卢”一般,占曰:“奴乘客死,主乘弃市”。
  德王大感错愕,没料到怒王的座骑如此不祥,他凝目去看马尾,却见马尾散乱,彷佛狗尾巴,不由骇然道:“等等,这……这是‘犬尾’……”高炯道:“王爷请再看马腹、马蹄。”
  德王喃喃忖忖,提着远筒眺看,只见马腹生满乱毫,蹄上带了杂纹,愕然道:“腹有旋毛,四蹄颠反如倒履……那岂不是……”巩志接口道:“负尸衔祸,倒履妨主。此马全身上下,一身兼具十三凶。”听得此言,徽王、临王、庆王全都转过头来了,人人眼中带着骇然。
  “龙鱼河图”有言,善相马者必观十三兆,颈、脊、尾、首、蹄、足、眉、腋、嘴、齿……十三处中只消一吉,便成千里神驹,反之若有一凶,便成“承泣”、“的卢”,万万骑乘不得。
  庆王爷惊道:“十三凶?这……这马岂不是全身不祥了?”巩志道:“没错,这马出生时便有异象,从头到脚,共十三处不祥,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徽王爷沈吟道:“这马如此不吉,还能骑么?”巩志道:“当然可以。十三凶齐备之后,它就成了另一样东西。”
  德王爷熟读马经,心念微转,霎时失声道:“你……你说的是‘马见愁’?”巩志颔首道:“万马中神,马王马见愁。”
  德王张大了嘴,满心骇然间,竟然说不出话了。
  马首马颈、马尾马吻、马腹马蹄,各有凶象,这些凶兆若得其一,便成了妨主凶马,祸害人间,岂料十三凶齐备之后,却能脱胎换骨,成了“万马中神”、“马王马见愁”!
  余人听得对答,无不相顾茫然,不知“马见愁”是什么东西?正待要问,却听庆王爷喊道:“看!大家快看这些马!”众人急忙转头,不觉都是一愣,只见营里寂静无声,满营马匹趴伏跪倒,一只只都是战栗发抖,似要迎接什么东西。
  众人愕然道:“这……这是……”德王爷苦笑道:“马神已临。”
  父老相传,马中有神,号为“马见愁”。此马若论脚程,远比不上日行千里的“赤兔”、“虎影”,然而真到道上竞速之时,却没一匹马跑得过它,因为“马见愁”一旦现身,便如马神降临,万马吓得跪地不起,屎尿俱出,路都走不动了,遑论与之竞赛争道?
  德王爷叹了口气,自知怒苍有“黑象大骊”、“赤兔天马”,皆是人间珍宝,这些神驹或隐藏深山,或日行千里,过去朝廷千方百计,却都诱捕不到,谁知怒苍却有法子捉回养驯?过去他百思不得其解,如今见了“马见愁”,方知其中道理。
  “马神”逼临,已至阵前三里,“骠骑三千营”首当其冲,全营马儿尽皆跪伏。莫说赤兔马日行百里,便算日行千万里,一样让人牵回家去。
  庆王骇然道:“什么玩意儿?这马凶成这模样,谁还敢骑?”巩志道:“相传马见愁只能负重二两一,再重就负不动了。”徽王沈吟道:“二两一?什么意思?”
  “马有旋毛,人有断掌……”正问话间,阵后却传来伍定远的嗓音:“相传能乘马见愁之人,八字不能重过二两一。”众人心下一凛,方知“二两一”是命理之意。
  秦仲海也是个不祥的人,他克父克母、克妻克子,上从业师,下至好友,六亲全数克光,如此“鬼见愁”,无怪能骑“马见愁”,狂人骑凶马,两相凶克,恰是刚好。
  话声未毕,猛听蹄声大作,众人回首去望,只见一马越众而出,伍定远骑于瘸马之上,手提铁枪,正从属下手中接过了军旗,听他“驾”地一声,瘸马人立起来,啡啡高鸣,颠拨摇晃间,便已奔出阵去。若非伍定远身手矫健之至,恐怕早已摔下马去。
  庆王爷猛吃一惊:“这……这瘸马是何来历?为何不怕马神?”高炯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众王茫然道:“什么意思?”巩志道:“十年前正统建军,朝廷拨下数万匹战马,如今十年大战下来,当年的马儿尽数战死,只余下它一匹孤单存活。”
  众人啊了一声,方知这匹瘸马打过一场又一场的大战,也一次又一次从战地尸堆里走了出来,现今它的同伴都已离开了人间,只剩下它瞎眼瘸腿、孤零零地活在这尘世上。
  “生于藏武、死于北关”,这硕果仅存的最后一匹战马,历经千锤百炼,见证过无数死难,也使它超越了一切凡马,足与“马神”匹敌。如今“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这垂垂老矣的冲阵马,今将再次背负“五军大都督”,前去迎战“万马中神”。
  轰隆隆……轰隆隆……冲阵马出征了,大地卷起一道尘烟,只见伍定远手举军旗,一路高展正统军威,直朝阵前飞驰而去。看这冲阵马虽是又瘸又瞎,却显得倔强凶狠,奔驰之速竟不亚于名驹。双方越逼越近,约莫到了百尺开外,冲阵马突然人立高鸣,声响悲切,如同哭泣。众人心下一凛,都知道它见到了“马见愁”。
  两军首脑终于照面了,冲阵马好似放声大哭,人人听在耳里,眼眶不自觉都红了。伍定远拉停了缰绳,容情也甚沈郁。双骑相距百尺,遥遥相望,霎时之间,敌方总帅深深吐纳,将手中“怒”字旗向地一掼,插入沙地之中。伍定远也举手奋劲,将“正统”大旗钉于地下。
  两面旗帜对峙飘扬。东方是京师,西方是饿鬼,两边阵地相隔十里,城上城下一片寒寂,卢云也静下心来,凝视两位故人。
  天下瞩目之战,秦仲海发动千万饿鬼而来,伍定远也率正统军迎击,现今双方主将单骑赴会,已将面对面、堂堂正正的一战。
  正月本该清寒,今早却是日头熊熊,众将极目眺望,依稀可见来人足跨黑马,身着红甲,只是阳光太过刺目,照得马背上的人影模糊不清,瞧不清楚五官。唯独一身红盔红甲反照火光,望之神威凛凛,霸气慑人。
  一片寂静间,伍定远提起铁枪,指向西方,提声呐喊道:“秦将军——”“秦——将军——”、“秦——将军——”伍定远内力浑厚,“披罗紫气”运气更有独特法门,一时声传四野,隐隐回声,宛如闷雷,满场将士听在耳中,莫不又惊又佩。
  十年下来,伍定远声名鹊起,威望无人可及,每年与蒙古比试的“魁星战五关”,正道人士莫不趋之若骛,早将他视为国之干城,如今驾临战场,气势自也大为不凡。只见他从马鞍旁取下一只皮囊,朗声又道:“秦将——军——还记得柳侯爷否?”
  卢云低呼一声,万没料到几万双眼睛盯着,伍定远却会当众提及柳昂天之名。其余阿秀、胡正堂、正统军、勤王军兵卒听入耳中,却多半一脸茫然,想是不识柳昂天之故。
  闻得“善穆侯”之名,怒王沉默以对,伍定远则是高举酒袋,朗声道:“秦将军!你我相识经年,系出同门!本该是知交契友,岂料世事难测,今日只能阵前为敌?念在柳侯爷的情份上,我且以水酒相邀,请你上前把盏,共谋一醉,再做厮杀如何?”
  伍定远甘冒朝廷之大不讳,阵前邀敌共饮,四王听在耳里,莫不为之一愣,上从校尉,下至军勇,人人议论纷纷。连胡正堂稚龄孩童,也忙附耳来问阿秀:“秀哥,伍伯伯要和这坏人喝酒,不怕皇上生气吗?”小孩嘴里讨实话,听得此言,卢云不由低下头去,轻轻叹了口气。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自十三年前天绝神僧圆寂以来,怒苍朝廷开启战火,天下就此一分为二,朋友变仇人、仇人变朋友,楚河汉界、泾渭分明,纵以伍定远地位之高,一旦想跨越这道界线,少不得也要引发一阵猜疑。
  秦仲海是个豪迈之人,岂料伍定远邀了几声,却是动也不动,好似转性了。伍定远毫不气馁,朗声又道:“秦将军!你我战场争逐,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不愿与我饮酒,那也罢了,然而伍某这里请教你一件事,这数年以来,无论战况何等紧急,伍某何曾加害过你的亲人家小?何曾以他们为质相胁?将军何妨蒙心自问,为何伍某这般义气?”
  此言一出,人人都是微微一奇,连卢云也留上了神。秦仲海身世之惨,天下知闻,当年他父亲造反,母兄皆遭朝廷屠戮,以致今日六亲骨肉皆冰炭,却还有什么家人故旧留下?
  伍定远点到为止,并不多加解释,只见他提起皮囊,咕嘟嘟地饮落酒水,豪声道:“将军!公义也!非私仇也!你我战场交锋,所为乃天下大义!故伍某从不以私加害!可我反问你一句,你为何要发动灾民来京?你该知我军的能耐!伍某一声令下,便要让千万人血流成河!这些百姓死有何辜?你又于心何忍?秦仲海!你若还是当年那条好汉,今番便给我一个答案!”
  说到激愤处,将酒囊捏得破碎,酒浆崩出,落得满脸尽是酒水,望来如同流泪一般。
  旷野间静如深夜,伍定远不再多说,百万大军也在等候答案,究竟秦仲海有何要求?
  他为何要发动千万饿鬼来京?莫非真要大闹天庭不成?
  伍定远义正词严,对方始终默不作声,也不知是心下有愧,抑或故作不闻。伍定远眼中渐生杀气,沈声道:“秦将军,我言尽于此,伍某只是不愿杀人,并非不能杀、不敢杀。你若要做个了断,那便放马过来!本将在此相候便了!”
  喊了几声,对方还是不理不睬,伍定远怒火更增,“驾”地一声,提起缰绳,竟要率先出击了。众人心下惴惴,正等着敌方拍马迎战,却听沙地上传来哒哒蹄声,众将咦了一声,惊见怒王的座骑面向前方,蹄下却不住后退,整整退避十丈之远,还在不住后退。
  秦仲海逃了,这“马见愁”甚是神骏,虽说倒退行走,脚程却快,转眼已过百丈,想来逃命法子很是不同。勤王军上下轰然大笑,城上的卢云却是心下一凛,看秦仲海生性跋扈,血气方刚,最受不得激,岂会无故向后退让?莫非有什么算计不成?
  城下的伍定远微感惊疑,四大参谋也是面面相觑,庆王爷却讥讽道:“什么侵掠如风,杀人如火?全是空名虚誉。见了伍大头,还不是抱头鼠窜?哪,且让本王激他一激。”当下清了清嗓子,放声高喊:“秦——仲——”话犹在口,诸王震恐,参谋变色,人人均盼出言阻止,却还是迟了一步。
  “海!”啪!缰绳一抖,魔神好似听见了呼唤,霎时左手横刀,“马见愁”已然化为一道雷霆黑电,全速向城下冲来。
  魔名本禁忌,万万呼唤不得,想人家伍定远与他系出同门,也是客客气气叫一声“秦将军”,这庆王爷却随意开口召唤。果然引得怒王怒火中烧,立时做了回应。
  轰隆隆!轰隆隆!尘声烟势,如海啸扑面而来,从本阵远远瞧望,怒王的身躯裹于浓烟之中,彷佛成了一个丈高巨人,马头火眼,极是狰狞可怖。庆王爷吓得面无人色,大声道:“来人!快来保护本王!快啊!”阵前忽有异变,伍定远贵为正统朝第一武将,自也不来怕,他深深吐纳,功力到处,铁枪幻出阵阵紫光,正是天山真传的“披罗紫气”。
  “秦仲海!有种冲着我来!”大都督鼓动胸腔,纵声狂啸,大肆挑衅,对方也抽出了腰刀,阳光照亮刀锋,闪出一片精光,只见马背上的火影弯腰俯身,蹄声更见激昂,轰隆轰隆之声不绝于耳,直朝伍定远座前撞来。
  十年之前,秦仲海便已得“火贪刀”真传,号称“嗜血成贪,杀人何用第二刀”,最是厉害不过。十年之后,他的武功高到了什么地步,恐怕只有伍定远知道了。
  轰隆隆!轰隆隆!前方沙尘飞扬,“万马中神”来势险恶,已至面前十丈。十丈便是百尺,百尺虽为一箭之地,但以“马见愁”的脚程,只消四足轻轻发力,便能扑至面前。
  烟尘飞得通天高,好似真是妖魔扑面而来,“冲阵马”微微喘鸣,伍定远也不禁掌心发汗,他压低了座骑,附耳低声:“别怕,伍某在此,天下没人伤得到你。”
  伍定远明白对方武功太高,绝不能失落先机,他暗凝臂力,将铁枪在掌中抛了抛,只待敌骑逼近,第一枪便要朝“万马中神”射去,只等敌方勒马急停,他便要扑纵上前,将之硬拖下马,届时两人肉搏摔跤,以力较力,自己断无吃亏之理。
  京门大战开打了,双方退无可退,即将正面遭遇,伍定远深深呼吸,正凝神间,突然风砂袭卷而来,打在脸上火辣辣地甚是疼痛,一时间眼里全是沙土,什么都看不见了。伍定远惊怒交迸,当下急转铁抢,改转直刺为横扫,轰地一声,便朝马腿拦击。
  这一扫奋尽全力,枪头破空,便在半空中带出一片电光。猛听“啾”地一声,那“马见愁”仰首长啸,声响之怪,似如鹰隼狮虎,后蹄一个发力,竟已四肢腾空、离地飞了起来。
  伍定远张大了嘴,他呆呆看着半空,只见“万马中神”宛如腾云驾雾一般,径从自己的头顶飞跃而过。踏地一声闷响,“马神”落下地来,随即马蹄隆隆,再次向前冲锋,帅营后方传来庆王爷的惊喊:“怒王来了!怒王来了!”
  伍定远心下大惊,这才晓得自己中计了。看秦仲海将自己引到阵前,看似要单打独斗,却原来是调虎离山,真龙一走,他便直闯敌阵之中。以此人骑术之精,武功之高,一旦深入帅营,几招内便能斩杀四大郡王。届时勤王军各营四分五裂,京城恐怕也要沦陷了。
  伍定远不及掉转马头,便已提气长啸:“巩志!挡下他!”巩志急忙喝道:“正统军!上前组阵!快!”话声才毕,一股狂风袭击阵中,众将士一齐掩上了脸,同声惊喊:“啊!”
  迟了,怒王已经来了,便在巩志面前,“万马中神”闯进阵中,如一道黑电般狂奔而来。
  可怖的“马见愁”,看它两眼发红,黑漆漆的短毛之中,间杂无数灰白蜷毛,说不出的古怪可怕,再看马背上的骑士红盔红甲,宛若一团怒火,当真是“马是马见愁、人如鬼见愁”,人见人怕、马见马哭。刹那之间,不知是谁率先哭叫起来:“秦仲海来啦!秦仲海来啦!”
  军营中最忌哭声,一闻哭叫,万军皆哭,在全场的惊恐注视下,只见怒王握紧刀柄,猛听“锵”地一声,刀光扬起,一个驾马飞过,瞬将“日月旗”斩为两段。
  “日月”二字坠入尘埃,彷佛天子殒落、国家已亡。霎时间士气崩解、兵卒们相互践踏,群马受惊奔逃,满场将士凄厉哭叫:“救命啊!不要杀我们啊!不要啊!”
  这就是怒王,区区单骑前来,声势却比得过千军万马。一举手、一投足,都能夺魂慑魄,吓得将士夜不成眠。徽王爷救起了日月旗,提声呐喊:“勤王军!别怕!快快出手还击!”
  听得徽王喊话,怒王立时掉转马头,轰隆隆的铁蹄大响,直朝徽王斩杀。正统军急于救援,奈何残兵败卒到处奔跑,竟给撞得阵式大乱,迟迟过不去。巩志提起了火枪,砰地一声,朝“马见愁”射了一枪,却只能阻它片刻,一眨眼间,仍朝徽王直扑而来。
  伍定远驾马急追在后,喊道:“勤王军!速速结阵!保住你们的主帅!”声声呐喊中,兵卒们却是相互推挤,哭叫不休,那庆王爷先前放话搦战,此刻更是转身就跑,一路逃到阜城门下,拼死拍打铁门,哭道:“快开门啊!有人要杀本王啊!”
  敌骑猖獗,火影左冲右突,所向披靡,城下满是惨叫,伍定远便算喊破了喉咙,又有谁听他们的?眼看徽王性命危急,天幸高炯还在阵中,当下率领了北关死士,人人手持钢盾,聚为一道铁墙,喊道:“徽王爷!快躲到咱们背后!快!”徽王爷毕竟是勤王军首脑,不肯自己逃命,反而抢先拉住大哥、三弟,大声道:“都过去了!快!”
  临王、德王自知性命堪虞,顾不得脸面难看,一个个又滚又爬,逃入了正统军中,那庆王却如发狂一般,只管狂拍城门,凄厉叫喊:“怎么还不开门?快啊!快啊!”
  徽王爷惊怒交迸,顾不得危险,亲身追上,怒道:“老四!别闹了!快回阵中!”庆王爷叫声凄厉,宛如一个活靶,果然“万马中神”听音辨位,再次找到了人,便朝城门狂奔而来,庆王凄厉害怕,正欲发狂间,突听嘎地大响,阜城门竟已微微开启,众逃兵齐声欢呼:“快开门啊!快啊!快啊!”
  城门下挤满了人,又是脱队兵卒、又是逃难王爷,人人争先恐后,向前推挤,城门受了阻碍,反而更难开启,马蹄隆隆,越逼越近,直扑城门而来,随时会将两位王爷斩杀。
  高炯见状不妙,霎时提声传令:“勇士们!组肉墙!”
  众兵卒发一声喊,抽出腰刀,奋然站起,排做了血肉人墙,等着与来骑硬碰硬。
  风尘浪起,一片黄砂扑面而来,阵地已给风砂淹没。当先兵卒咬牙忍受,正等着铁蹄踏上头顶,忽然间烟尘破开,一物向天飞起,众将士不约而同仰起首来,大喊道:“秦仲海!”
  万军注视下,那“马见愁”再次扑天而起,飞过了层层人墙。敌方大将人在马背,低头下瞰,众将士也是奋然抬头,便与“怒王”面照面了。
  春分雪晴,阳光耀眼,众兵卒呆呆看着,只见马背上的秦仲海不似传说那般粗豪,他红衣红甲,腰悬长刀,一双眸子晶中带火,瓜子脸蛋,白肤雪嫩,宛然便是个大美人。
  漫天砂雨落下,打得满场将官灰头土脸。人人却还张大了嘴,久久回不过神来。
  轰地一声,黑马越过人墙,已然落下地来,便朝城门方位狂奔。庆王爷大惊道:“快开门!快啊!快啊!”情急之下,转身扯住徽王爷,将他推向背后,当作肉盾牌用。猛听“锵”地一声,马上乘客亮出了长刀,预备将之收下。
  “让开!全都让开!”徽王性命难保,阵地后方立时传来怒吼声,一道麟麟紫光闪过,一员大将从马背上纵身而起,凌空飞越万军,直朝城门方位扑来。
  “大都督!”四下群起欢呼,看来人身手快绝,临危不乱,果然是伍定远亲自到来。
  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情势太乱,伍定远须在三招内拿下敌将,他深深吸了口真气,提起长枪,便朝怒王座骑射去。
  “全军伏地!”巩志放声一喊,四下不分职级高低,尽皆伏倒,铁枪夹带一股烈风,飞越万军头顶,“马见愁”不待主人指挥,前蹄放低,但听一声巨响,那柄铁枪竟已钉入了城墙,深达五尺,几欲穿墙而过。
  伍定远一击不中,敌将立时出手反击,只见两道精光离手脱出,竟有暗器袭来。伍定远浑无惧意,反而扑将过去,却见这两枚暗器方位古怪,并非朝自己射来,而是望“德王”、“临王”的背心射去。
  伍定远又惊又怒,自知若不从中阻拦,两位王爷不死即伤。情急之下,回过铁手,抄下了两枚暗器,却于此际,阜城门终于轰然开启,庆王爷呼天抢地,率先冲了进去,万头钻动中,残兵败卒一发涌入,猛听“轰隆隆”、“轰隆隆”,蹄声大作,那“马见愁”竟也随势闯进城门,转眼间绝尘而去。
  城内一片大乱,放眼望去全是残兵败卒,守城军官全力阻拦,却挡不下人潮。巩志等人喝喝喘息,纷纷摔倒在地,力竭难动。德王、临王也都惊出了一身冷汗,颤声问道:“伍定远!怎么办?那厮闯入城里去了!”伍定远摇了摇头,道:“放心,那人不是秦仲海。”
  两位王爷愕然道:“是吗?我看就是他啊!”秦仲海鹰鼻蜂目,容貌凶恶,乃是一条粗汉,马背上那位却是个女人。两位王爷牝牡骊黄,雌雄不分,伍定远自也无心辩解,只召集四大参谋,遍询查问:“各部死伤如何?”
  诸人回报道:“都督放心,勤王军死伤不大。我军毫发无伤。”
  伍定远松了口气,正要再说,却见一名兵卒惊慌上前,附到伍定远耳边,急道:“都督,快来!”众参谋皱眉道:“又怎么了?”那兵卒低声道:“徽王爷死了。”
  众人一颗心好似停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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